第23章 宴席

回到王府後,唐笑語依舊有些驚魂未定。

那瘋馬便這樣堪堪擦着身子沖過去,馬蹄響好似近在耳畔。那一瞬,仿若與閻羅地府擦肩而過。至今回想起來,唐笑語的心還是跳個不停。

她回到蘭苑,抱膝坐在床上,竭力撫平那種驚魂未定的感覺。

石榴聽她說罷這件驚馬之事,也是後怕的不行。她為唐笑語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安慰道:“所幸姑娘福氣好,沒有傷着哪兒!回頭有機會了,請門房的媳婦去燒點香,拜拜觀音大士吧。”

“燒香?可又不是觀音大士救了我。”唐笑語嘀咕道。

“那就是姑娘福氣好!”石榴安慰說。

唐笑語不說話了。她的腦海中回憶起那一幕——

霍景握住她的手,輕淺一轉,便将她呆愣到不敢動彈的她,帶離了瘋馬的身旁。他的手掌心溫溫熱熱的,在那一瞬,她竟然能破天荒感覺到一絲溫柔。

他還問——

你沒事吧?笑笑。

王爺竟然用這個名字喚她。

這感覺真是奇怪極了。

她也說不清是哪裏奇怪,總之,聽了便窘迫,便耳根發燙。

“石榴,你說,”唐笑語悶悶地問,“若是一個人,莫名其妙地喊我的小名,是不是他對我生氣了,在故意拿我開心呢?”

“怎麽會?婉婉姑娘可不就是喊您小名?那是您二人關系好,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她才這樣喚您呢。”石榴笑說。頓了頓,石榴像是想通了什麽,有些擠眉弄眼地問道,“是誰喊了您的小名?是王爺嗎?是不是王爺?”

瞧她這麽激動的模樣,唐笑語有種做賊被抓的羞窘感,面龐莫名地發燙。

石榴還在揶揄地催問:“是~不~是?是不是王爺,喊了您的小名?”

不知為何,她不想被石榴知悉這件事。于是,她便故意潑了石榴一盆冷水:“哪兒的事?是英嬷嬷手下的奴婢,上來就喊我笑笑呢。王爺什麽人呀,豈會記住我叫什麽?”

“啊?”石榴的興致消散了。她撇了撇嘴,一副無趣的樣子,“英嬷嬷手下的人,一貫捧高踩低,這不就是指望着和您拉近關系,好混進齊園呢。”

“大概是吧!”唐笑語敷衍道。

見石榴沒有再追問,她的窘迫之情,才略略好轉一些。

她甩了甩腦袋,将霍景的那句話抛出了腦海,仰躺在床上,慢慢阖上了雙目。

那可不該是她胡思亂想的東西……

“姑娘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馬上就是王府的宴會了,姑娘還是養足精神,以備萬一。”石榴掰着手指頭數日子,“雖說不用您去前頭伺候,可保不準王爺什麽時候會傳喚您。您可不能在外人面前緊張……”

唐笑語心道一句說得對。

王爺馬上就要舉辦宴會,用以招待朝中重臣。她要是昏頭出了錯,那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

自那之後,唐笑語的一切生活照常,霍景也再未喚過她一聲“笑笑”。在大街上所發生的那一切,仿佛只是一場夢。

夏日正盛,每日裏日頭都曬得人發暈。好不容易有幾日下了雨,天氣才涼快了些。寧王府的宴會,也就在這幾日。

這場宴會,是寧王霍景用來招待貴妃兄長宋春山的。為了大家喝得盡興,還順帶請了朝中的蔣海忠等人物,讓他們帶着家眷前來赴宴。

宋春山為人浪蕩風流,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提前放了話,凡他所至處,必得有美人相伴。因此,霍景讓英嬷嬷傳話下去,挑了李珠兒去跳舞。

李珠兒得此大任,自是天天練舞;為此,還不惜向唐笑語去借《金谷園》的舞衣。

宴會這日,寧王府裝點盛大。諸位大人帶着妻兒到訪,原本清寂的偌大王府裏,陡然熱鬧起來,各處都有名門公子攀談玩笑。夫人太太們則攜着自家千金,想在宴會上出一番豔壓群花的風頭。仆從雲列,婢女如花,真真是一副繁盛景象。

待開了宴席,便見得花廳裏層鬟疊翠,紫袍雲列;醇酒珍肴,源源不斷地送入席上。珊瑚燈上輕光轉,雪地绫裏堆錦花,整座廳室皆是一片富貴歡愉。

“寧王殿下到——”

随着一聲唱喝,姍姍來遲的霍景微撩袍角,跨入廳內,徐徐步至首座。在座有窺到他容顏的千金小姐,不免芳心微動。旋即,便被他那冷肅的神情吓得不敢擡頭。

“王爺,你這府上的酒,比從前的更甘醇了!”

宋春山高舉着酒盞,笑着招呼霍景。

“宋大人歡喜就好。”霍景淡淡道。

宋春山笑嘻嘻地望着廳中舞姬,目光一一掃過那些舞姬的容貌,一副不甚滿意的樣子。借着酒勁,他催促道:“王爺,你不是說,會讓一個美人兒來跳舞嗎?怎麽還不見她?”

聽宋春山這麽急切,旁觀的衆人也被吊起了好奇心:能讓宋春山如此期待的,該是怎樣的絕世美人?

霍景被催的有些不耐煩。他也不知道李珠兒什麽時候來跳舞,也沒耐心奉陪宋春山的風流,只對飛七道:“叫她上來吧!免得讓宋大人等急了。”

片刻後,便聽得幾聲琴響,幾名粉衣舞女魚貫而入,宛若蓮花瓣似的,緩緩将一人衆星拱月地顯出。那花蕊當中的女子,一襲豔紅舞衣,高髻雲鬓上珠翠層疊,眉心還有一抹桃花,當真是豔麗至極。衆人未曾品鑒她舞姿如何,卻已被這等國色給驚豔到,紛紛叫好。

“真真是個絕色美人!”

“難怪宋大人如此急切,果真是不負虛名。”

“這樣的美人,也不知是從何處得到?”

那舞姬,正是李珠兒。

聽衆人這樣誇贊李珠兒,蔣海忠略略放寬了心。先前王爺不肯見李珠兒,他與夫人也有些困擾。如今瞧李珠兒這副驚豔四座的模樣,看來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只要王爺是個正常男子,經過今日,多少也得對李珠兒有些想法。

但見花廳中央的李珠兒,高舉雙臂,腳步飛旋起來,紅色舞衣猶如晚霞。

聽着衆人的驚嘆之聲,李珠兒心底略有得意——這一回,她總算是将唐笑語壓下了一頭。

要說王爺不心動,她是絕不信的。她從來都對自己的容貌很自信——只要是男人,就無一不會拜伏在她這張臉蛋下。江州那麽多的男人,不個個都是如此?她還不信這寧王殿下,還能免俗逃出。

她跳着舞,慢慢将腳步前移,靠近主位的霍景;同時以袖掩面,半遮面容,款款露出一抹妩媚笑顏,似有邀請之意。這是她對着銅鏡練過千百次的笑容,江州的哪個男子都抵擋不住。

果真,一旁的那些個老臣、公子,都個個看呆了;幾個名門夫人則蹙眉掩面,微微露出厭惡神情,仿佛在暗暗咒罵着“不得體”。

那些個夫人們越氣,李珠兒心底便越得意。她們生氣,豈不是證明了她的魅力?

她滿懷期待,将目光移向霍景,卻意外地察覺霍景并沒有在看她,反而像是在出神。

李珠兒旋了下身子,試圖再靠近一點霍景;但他卻依舊望着面前的酒盞,仿佛那酒盞比面前的美人更有吸引力。

李珠兒有些急。

這一曲舞就快完了,霍景怎可不看她?

她一急,難免跳錯兩個步子。就在這時,忽聽得一陣拍案之響——宋春山蹙着眉,怒拍桌案,道:“你跳的是什麽東西?!”

這大聲一吼,驚得四下瞬間寂靜。衆人投來不解目光,琴師停了弦,李珠兒也哆嗦了一下,放下了手。霍景終于回了神,問道:“宋大人,可是出了什麽差池?”

宋春山眉間有怒意:“《金谷園》講的是石崇寵姬綠珠的故事,綠珠因美貌出名,為石崇惹來大禍,最後墜樓明志,乃是一段哀話!這支舞的前半部,可以是嗔笑妩媚;但到了墜樓明志的部分,卻依舊這樣歡喜,着實是歪了八千裏!”

李珠兒聽的一愣一愣的,答不上來。說實話,她可不知道綠珠是誰,石崇是誰,這綠什麽的女郎怎麽又要墜樓明志了,她只知道唐笑語跳過這支舞,她就是要跳的比唐笑語更豔驚四座。

宋春山冷哼一聲,又笑道:“先前王爺府上有個舞姬,擅跳《金谷園》,怎麽今日不見她來,反倒是此女來濫竽充數?”

聽宋春山這麽問,霍景便明白了。

宋春山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趁機挑刺,只是想看唐笑語罷了。

霍景有些不耐,道:“她病了。前些日子崴了腳,有些時日沒跳了。”

李珠兒被晾在一旁,心裏是極度地委屈。她看着那宋春山,便覺着他是故意來找茬的。便是神仙跳舞,這宋春山也能挑剔出幾個錯處來。于是,她忍不住道:“王爺,唐笑語的腳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既然珠兒跳的不好,不如叫唐笑語來吧!”

她心底生氣,巴不得宋春山也挑唐笑語幾個錯處。如此一來,那便不是她李珠兒跳舞跳的不好,而是宋春山咄咄逼人,雞蛋裏挑骨頭了。

宋春生聞言,也道:“王爺,讓那個唐姓舞姬來試試吧。”

霍景蹙眉,久久不言。

他明白宋春山的性子——自己越是藏着掖着,越會讓宋春山好奇執着。要想打消宋春山的好奇,便不可顯出特殊之處來,只能如常對待唐笑語。

但是……

不知為何,他偏不想讓唐笑語在宋春山跟前露面。

“那就傳她吧。”霍景一副懶得多言的表情,“不過是些個跳舞的玩意兒,左右有什麽區別?宋大人當真是講究。”

宋春山嘻嘻笑起來:“王爺不解風情,春山卻是挑剔的很。”

丫鬟下去傳令了。片刻功夫,唐笑語跟着兩個丫鬟一道來了。接英嬷嬷的吩咐,為了不落王府的臉面,她小心地梳妝打扮了一下。

“見過王爺、見過各位大人。”

唐笑語在堂下叩首,旋即微微仰頭,露出一張精致面龐。因為突然被傳喚,她有些小緊張,動作也略略瑟縮,如初初離巢的鳥雀似的;但這卻反添幾分真實,使他猶如鄰家發沾雨露的布衣少女,碧玉似的清潤。

眉是眉,眼是眼,清甜如水,楚楚動人。

只一眼,霍景就後悔了。

——真的不該讓她出來見外人。

作者有話要說:  後悔也遲了

***

15天過去了,大噶有沒有忘記我哇

俺會照常更新的,傻白甜文快樂寵寵寵!我就喜歡.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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