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寄過來的錢,從百到角一一記錄,打算存夠便還回去。

兼職第二個月的時候,店裏來了新的店員,日本女孩千葉惠子。那年全球經濟态勢不好,惠子大學畢業後沒有急着尋找工作,而是選擇了間隔年。她剛剛走完了南美和東南亞,資金告罄,來到內地後只好邊工作邊游覽。

本來按照唐嘉的性子,兩人不該有什麽特殊交情。咖啡店離她所在的學校不算近,唐嘉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常常淩晨三四點鐘騎車回校,從側牆翻回寝室。

那天下了大雨,她披着雨披去取車,輪胎卻被人惡意劃癟。

她推着車往回走,想找輛深夜的士,但翻翻口袋,卻連打車的錢也不夠。只好艱難地握着車柄低頭冒雨前進。

走到路燈下的時候,身後有摩托的轟鳴聲。

唐嘉回頭,是新來的店員千葉惠子。

惠子把反着燈光的頭盔摘下,腦袋立刻被雨水弄濕了。她拍拍後座,用新學的生硬的中文問唐嘉:“你去哪兒,我送你回去。”

惠子住的青旅離着學校不遠,兩人的排班若是碰到一塊,她便順路送唐嘉回去。

唐嘉不懂惠子每天啃面包喝涼水,住青旅沙發床,為什麽還能天天笑得那麽開心。

唐嘉問惠子:“你家裏很窮嗎?很窮為什麽還要出來旅行?”

惠子回答地随意:“不窮的,我趁着年輕試試這樣的生活方式,”她順着問唐嘉:“你家裏很窮嗎?為什麽出來打工?”

唐嘉說:“我沒有家。”

兩人認識一個月後,有一天惠子對她說:“我的哥哥來中國看我。”

那天是周末,唐嘉抽空陪他們爬了八達嶺。

唐嘉記得惠子的哥哥很高,面容是屬于亞洲人的清隽。放在人群中很好看,但也沒有太深的記憶點。只是與唐嘉身邊大多數邋遢不愛個人清潔的男人比,對方着裝的極度幹淨與整潔卻莫名給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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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嘉記得他們用英文聊了一些佛教壁畫的歷史,對方還給她說了一個有關自己瀑布修行經歷的故事。他只呆了一天,離別的時候,他說要送唐嘉禮物。

唐嘉說:“你實在是太客氣了。”

對方說:“只是覺得很想把這個禮物送給唐小姐,請不要拒絕。”

對方送她了一個外觀很是質樸的八音盒,聽說是特意從北海道帶的,裏面是坂本龍一的鋼琴曲《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有工作人員背着消毒箱在棚屋裏噴灑來蘇水,唐嘉把工具抱在懷裏,對治行說:“我很喜歡千葉君的八音盒,一直帶在身邊,”話出口她又覺得這樣說很容易讓人誤會,于是補充了一句,“因為裏面是我最喜歡的曲子。”

治行知道她想起了自己,心裏倒也高興:“能這麽被人喜歡,它的價值便也體現了。”

唐嘉覺得他挺會說話的。

她問;“惠子還好嗎?”

治行回答她:“說好也挺好,她在銀行找到了體面的工作,”他笑了笑,“說不好也不好,因為母親總是在為她的婚姻大事着急。”

唐嘉想起幾個月前惠子從海那邊發過來的郵件裏,那種抱怨無奈的語氣,便也不自覺帶了笑:“總要是自己喜歡的才好。”

治行看着她卷翹的睫毛,問:“唐小姐還是一個人嗎?”

唐嘉回答:“一個人。”

這時候,又有一行人擡着擔架掀開門簾進來。冷風夾雜着夜雨撲入棚中。

唐嘉看到惠子哥哥走過去,和裏面的一個人交談。大約一分鐘後,他帶着那人走過來。那也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看着面歲不大,一張臉上還有帶着稚氣。

治行介紹說:“這是我的表弟安藤英士,惠子應該向你提過的。”

唐嘉點頭致意,伸手:“你好,我是惠子的朋友。”她微笑,“聽說你們兒時經常打鬧。”

安藤似乎很不習慣與女人近距離面對面,他有些別扭地在衣服上擦擦手,伸手:“惠子是嗎?她從來都沒有一個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唐嘉抿嘴笑笑。

治行走進安藤,要把他的袖子撸起來。安藤一下子跳開:“你幹嘛?”

治行抓住他,把他袖子卷到胳膊以上,露出小臂上駭人的一道傷口,語氣略帶責備,“不是說去找醫生了嗎?”

安藤癟嘴:“那樣的情況下,還有哪個醫生能顧着我?”

唐嘉看到兩人的動作,從托盤處取了藥水,走上前去:“我幫他簡單處理一下吧。”

治行道謝:“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

唐嘉簡單給安藤小臂上的傷口消毒,正要開口囑咐他注意傷口的感染,棚屋的門簾再一次被推開。她正背對着門口,冷風澆灌進領口。

唐嘉手中拿着醫用棉團,下意識回過頭去。

她對上喻斯鴻凝聚着風暴的眼睛。

23. Chapter23(捉蟲)

對上他的眼神,唐嘉手指莫名地抖了一下。

因她手下用力過度,激得安藤痛吸了一口涼氣。唐嘉擡頭看了眼安藤因疼痛微抽的臉頰,心裏唾了自己一聲,又轉頭專心于手中的活計。

兩秒鐘後,她神差鬼使地向右手邊瞟了一眼。

只能望見橘色燈光下喻斯鴻寬實的後背,衣料被水浸得發皺,而染制的深綠色,在雨水塗抹之下似乎也更深了。

他正和幾個人一起,微微躬身,挪移着簡陋的病床,時不時與周圍的人交接幾句。

仿佛初入門時候的那一眼,不過是她疲勞之際産生的癔症。

“他的情況怎麽樣?”身邊傳來治行的聲音。

唐嘉收回心神,放開安藤的胳膊,回答:“僅僅是表面皮膚和粘膜破損,平時盡量防止真菌和病毒的感染,加上忌口,只要傷口不化膿便不要緊。”

治行讓安藤向唐嘉道謝。

安藤期期艾艾地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治行看了安藤一眼,說:“他其實心裏是很感謝你的,只是沒學會如何正确的開口。”

唐嘉回答:“沒事。”

言語之中唐嘉已經差不多了解了兩人的性格。因為惠子之故,她對治行的感覺一開始便是友善的,更何況對方不久之前剛剛使自己幸免于難。而一個樣貌端正,溫和有禮的男人,總歸是不讨人嫌的。

她又把目光投向安藤。這是一個涉世未深,還保留着莽撞沖動的年輕人。

唐嘉向前走了幾步,把手中浸過碘酊的棉球投擲進回收醫療廢棄物的竹簍。

她轉身要走向另一邊,踏出兩步,又向着門簾的方向投了一眼。

依舊只能看到對方的後背。

她的目光停留了三秒。

對方仿佛若有察覺,轉過頭來。

唐嘉不動聲色地轉回了目光。

唐嘉重新拿了紙板,夾上表格,去做協助記錄工作。她走到棚屋的嘴裏側,有枯瘦的手從被褥裏伸出來,拉住她的衣角,嘴裏囔囔着什麽。

周圍吵得很,聽不大清,唐嘉只好俯身側耳去聽。

然而還沒等她聽清,開口方向突然傳來重物被推翻在地的聲音。

接着是安藤不服氣地大叫和夾在其間喻斯鴻平靜的音調。

唐嘉心裏咯噔一下,放下手中物品,匆匆走了過去。

人群成了泾渭分明的兩撥,中間隔着潮濕的一行泥地。

安藤被治行架着胳膊桎梏在原地。治行問安藤:“你确定是他?”

安藤掙紮了兩下,說:“你放開我。”

于是治行把他放開了。

安藤捂着胳膊恨恨道:“我記性一直都好得很!”

喻斯鴻抱着臂,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挑挑眉:“你誰呀?一上來就咬人?知道什麽東西二話不說就咬人的嗎?”

他身邊立刻有人附和道:“知道什麽東西二話不說就咬人的嗎?”

背後不知道是誰汪汪了兩聲。

不言而喻。

安藤眼睛都要滴出血來了。眼看着他又要沖動,治行連忙再次按住他的肩膀。

唐嘉弄不清楚情況,走到治行旁邊問他。

治行說兩人之間之前有點矛盾。

唐嘉知道眼下不是詳細說話的時候,于是點點頭。

喻斯鴻看到唐嘉站在治行的身邊,那人低着頭和她說話,她神情認真地點頭。

喻斯鴻臉上的笑容隐了下去。

身邊有人用拳頭戳了戳他的腰,問:“看小鬼子樣子不像是空穴來風啊,哎呦,那模樣簡直想要一口把你給吃了。話說……你真把人家給得罪了?”

喻斯鴻瞟他一眼。

于是身邊那人嘿嘿笑着摸了摸濕淋淋地腦袋,一個勁地說:“得罪地好,得罪地好。”

喻斯鴻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在想寫什麽了。看到那個日本小兵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樣子,他應該是高興嘚瑟的。他小時候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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