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方慕文走進屋子裏,在堂屋裏頭頓了頓,看到內堂裏明顯的兩個牌位,他先是對着其中一個拱手拜了拜,然後看到另外一個則是有點無奈的把它給拿下來。

他人都還好好的在這裏,卻有個寫了他名字的牌位放在那裏算是什麽意思?

方梓泓躲在往內室後頭的門邊偷偷看着他,結果見那人并沒有注意他的意思,小臉上反而有點迷茫的表情了。

方慕文不是沒注意到門邊那個小小身影,只是現在他更需要和他的媳婦兒好好談談。

他離開多年,不管怎麽說,他是虧欠她的。

另外一頭,早早躲進廚房裏的崔淡雲也是一臉的心不在焉。

這些年她一直把自己當寡婦看,至于那個男人她一開始還擔心過他如果突然回來了,她真能夠好好的和他過夫妻生活嗎?他會發現這具身體裏的靈魂換了一個人嗎?

然後随着他可能變成戰死名單中的一個後,她反而活得更加自在了,反正兒子又不知道她之前是怎麽樣的,這村子裏的人對她也不是很熟悉,至于娘家人早都沒了,讓她把一開始最擔心的事情就此給丢到天邊去。

結果沒想到,就在她以為自己開始往母子倆發家致富的路上走的時候,這個身體的丈夫卻回來了?!

崔淡雲心煩意亂的站在廚房裏剁着肉,本來要用來煮紅燒肉的肉塊,不一會兒就變成只能拿來包餃子的肉糜。

她有些懊悔的看着砧板上的肉糜,輕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又拿出了面粉,準備開始揉面來包餃子。

方慕文走進廚房裏,看見的就是她正使勁揉着面團的畫面。

他沒有出聲,靜靜的看着那個站在廚房裏的女人,試圖在自己很淺薄的記憶裏,尋找和眼前這個女子相同的畫面。

她的頭發全都挽了起來,穿着一身素色衣裳,頭上沒有任何裝飾,只有一朵淺色的小絨花,小巧的瓜子臉上有着修長的眉眼,鼻子微挺,配上粉色的唇,黑壓壓的頭發随着她的動作散落了幾縷在頰邊。

素淡幹淨的容顏,卻有着別樣的美麗,讓他忽然想起邊關上最常見的一種黃色小花,看起來柔弱卻在一次次艱困的環境中綻放搖曳。

崔淡雲揉面揉到一半,剛想擡頭擦擦汗,就看到一個人影伫立在門邊,吓得她差點驚叫出聲,一看清是誰後,又尴尬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繼續低着頭死命的揉面。

今天的餃子皮應該會很好吃。崔淡雲死命揉面的時候,腦子裏不斷飄散着奇怪的念頭。

沒辦法!在一個突然出現的丈夫和餃子皮之間,她現在寧可多想着餃子皮一點,也不想去思考她該怎麽去對待這個多出來的丈夫。

方慕文雖然心中有點尴尬,畢竟是多年沒見到的妻子,但是見她看了他一眼就沒說話,想起洞房那時候,她同樣是這樣笑望的表情,心中不免多了幾分的柔情。

「我來吧。」他洗了洗手,直接走到她身邊,抓過她手裏的面團,就使勁的揉起來。

她手裏還沾着面粉,也不好去跟他推拉,就這麽看着他一個人賣力的揉着面團,然後默默的拿了大碗,把剛剛剁好的肉糜放進去,又另外剁了蔥蒜開始調鹹淡。

一邊拌着餡,她一邊偷偷的看着他。

這個突然跑出來的丈夫,身子夠高,肩膀寬,手也大,看起來不像是她印象中那種白弱的書生樣子。

嗯……其實前身遺留給她的微薄記憶裏,最深刻的大概就是這男人是屬于「穿衣顯痩,脫衣有肉」的标準身材,那她是不是可以猜測一下眼前這個男人脫衣之後會有人魚線還是六塊腹肌之類的?

發現自己的思緒又開始飄散到別的地方去,崔淡雲連忙拉回來,這次她的視線只擺在男人的脖子以上,不敢再随便亂瞄了。

話說她兒子長得不錯,他爹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一雙劍眉下還帶了一雙上挑的桃花眼,嘴角若是不抿直,看起來就是有點微笑的模樣。

絕對是平均值以上的好男人啊!崔淡雲心中默默的打了個分數。

只是剛剛那一眼看過去,她心中還抱持着一個疑惑,這男人身上穿的可不像是窮小兵該穿的,她可注意過了,他身上的料子比鎮子裏的布鋪賣的料子都還要好上不少,更像是城裏那種貴得要死的絲綢,雖然上頭沒什麽繡花,但光料子就得不少錢吧?

他當兵是怎麽當到穿上這一身好衣裳的?難不成是新一代的薛平貴?

崔淡雲覺得身為一個現代宅女來到古代最不好的一點,就是沒有了成山成海的精神糧食後,她現在越來越常出神腦補劇情了。

方慕文不知道她腦子裏已經開始想着他回來後可能發生的多種劇情,只是在揉好面後,看着她婉約的側臉,心中微微一動,本來想好的許多話,全都化成了一句道歉和感謝。

「這些年辛苦你了,對不起。」

崔淡雲擡頭看着他,一時之間楞楞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心中卻不由自主的有些酸澀,像是那個曾經在靈堂上哭暈的女子最深的惶恐不安全都爆發一樣。

淚水一滴滴的連結成串,從黑亮的眼睛裏靜靜的滑落,直到落入抱着的大碗裏。

崔淡雲不去阻止這些淚水,反而輕輕扯開一抹笑,然後擡起手,在男人愧疚的眼神中,幹脆俐落的甩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不只打暈了男人,也讓躲在廚房邊上偷看的方梓泓吓了一大跳。

崔淡雲爽快的出手之後,又對着他點頭微笑,「不用客氣,這一巴掌就當作是你欠我們的,這樣就打平了。」

是我們,包括她還有那個已經靈魂消逝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不管這個男人有什麽理由,或者是有再多的歉意,那個女人都已經離開,而她也不得不穿越到這裏,過了這幾年沒自來水、沒電,更沒有連載還有動漫的日子。

她在心中冷笑。呵,以為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有用啊,那要警察幹麽?

如果是純正統的古人小媳婦兒或許還真的就接了下去,直接上演大團圓的結局了,但是她崔淡雲別的好說,讓她從宅女那種豐富的精神生活,變成現在這種連聽戲都差點睡着的悲慘日子,她只給了他一巴掌,那還真是天地良心了。

方慕文從那一巴掌中回過神來,一開始還有些惱怒,想着這女人真是翻了天了,居然第二次對他動手,接着又聽到她說的那句話,心中的愧疚又稍稍将怒火壓下去了點。

想着這些年,她自己帶着孩子,甚至嫁過來沒多久,一個人懷着身孕還要操持他娘親的出喪,心中即使有怨也是應該的。

他輕皺着眉看着她,「行了,是我不好,我這次回來就是打算接你們母子倆一起走,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崔淡雲砰地一聲放下碗,打斷了他一臉理所當然的話。

「我沒說要和你好好過日子。」她擡眼看他,眼裏一片冷靜,「我和兒子的日子過得好好的,為什麽要我放下所有的一切跟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走?」

方慕文沒想過她會說這種話,楞了一下,然後有些疑惑又不可置信的反問,「我倆是成了婚的夫妻,之前我征戰在外也就罷了,如今我都已經回來,你也別使性子了,就……」

崔淡雲沖他露出一個假笑,再次打斷了他的話,一字一句加重語氣對他說個明白。

「我說了,我們不走。」輕睇了他一眼,眼中有着明晃晃的嘲諷,「再說了成婚的夫妻又怎麽樣?這些年我可把自己當寡婦看。」

他一噎,最後不由有些低怒的反問:「所以你還是怪我?我為國征戰這是大義,你一個婦人即使不明白怎麽也不能體諒?若沒有我們這些将士在邊關舍生入死,哪有你們的太平日子好過?」

崔淡雲不是容易随着他人喜怒而起伏的人,她只反問了他一句:「你要你的大義,與我何幹?」

是!他成了英雄了,覺得自己很偉大,那又關她什麽事?她不過是個剛好穿越到這女人身上的一個世外幽魂罷了。

要她來說,他反而應該感謝一下她,如果不是她的話,他的大義今日看起來就是個屁,等他終于賞光想起這一個家的時候,迎接他的只會是破敗的房子,還有兩座孤墳——這身子的還有他娘親的,更不用提還加上肚子裏的兒子,一屍兩命。

「你……」方慕文第一次覺得自己滿身的智計無法施展,覺得怎麽說都似乎無法讓眼前這個女人心軟半分。

崔淡雲見他沒有下一個動作,很直接的拿過面團,然後一個個的分開準備杆平包餃子,沉默了一下,見他還是不說話擋在那裏,有些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輕飄飄的丢下話——

「我也不是抱怨,只是你當初明明說是去趕考,卻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投筆從戎,無論你的理由有多高尚,但你的确是辜負了這一家大小,如果不是我命大活了下來,你可曾想過,今日回來看見的又是怎麽個景象?」

方慕文愣了一下,想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無法辯駁,即使他曾經為了自己的行為而自豪,覺得自己無比的正确。

看着他整個大受打擊的表情,崔淡雲覺得自己剛剛可能說得太過了,就算看在他是兒子親爹的分上,她還是收斂點吧。

這麽想着,她揮了揮手,臉色倒是沒有剛剛那麽嚴肅了,淡淡說道:「行了,你去外頭吧,讓那小子帶你去梳洗一下。啧啧,剛剛還沒注意到,你這一身帶了不少泥呢!」

方慕文楞楞的注視着她,但崔淡雲連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專心的跟手中的面團奮鬥去了,他最後也只能低頭甩袖走了出去。

至于那個被欽點帶人去洗漱的小鬼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歡迎,早在他走出來的時候又趕緊跑了,讓崔淡雲好氣又好笑。

唉,本來以為是母子奮鬥種田文的未來,怎麽這男人又突然回來呢?

真真是一團亂啊!

被趕出去的方慕文走到外頭的院子裏,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兒,眼睛卻沒有焦距。

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一直以來都太想當然耳了。

不管是當年的棄筆從戎,還是後來幾年忙于軍務對家裏的不聞不問,到今日歸家後直接就說要接人走的行為,似乎都只是他的擅自決定,到了最後,自己的兒子避着他,親娘過世也沒見上最後一面,連媳婦兒都把她自己當寡婦看。

唉,這些年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做人是如此的失敗。

他正垂首嘆氣,忽然栅欄外頭一道響亮憨實的聲音傳來,方慕文擡頭一看,見到來人也忍不住露出一笑。

王大牛是王嬸子家的大兒子,打小也是跟方慕文一起長大的,兩個人的交情極深,就算後來方慕文為了求學到外地去,久久沒見上一面也沒損了兩人的感情。

這麽多年沒見了,當年那個憨小子如今長得越發魁武不說,身邊還帶了兩個小子,一大一小親昵的繞着他跑,讓他看起來萬分的眼熱。

他如果當初沒去邊關,或許現在兒子對他也不會像是避老虎一樣吧!

王大牛憨憨的笑着,一手抓了一個小子,将他們往前推,「來,喊人!這是你們方叔。」

「方叔好!」兩個孩子跟他們爹一樣憨頭憨腦的,但是嗓門卻不小,還沒站穩身子就喊得響。

方慕文溫柔的看着兩個孩子,摸了摸他們的頭,「好好,方叔回來得急,身上沒帶什麽東西,就先欠着啊!方叔改日買東西給你們。」

王大牛笑着一人拍了一下,揮揮手說道:「別破費了,這兩個小子平常跟着你家的泓小子可沒少吃好吃的,要不也不會一聽說我要過來他們方嬸子家,就急吼吼的要跟着來。行了!你們兩個自己去找你們泓弟弟玩去。」

打發走了兩個孩子,方慕文剛剛強撐起來的一點好心情又跌了下去,看着多年沒見的老朋友,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的煩惱。

王大牛這個人長得粗,神經也粗,講話自然也不會拐彎抹角,看見他臉上沒有多年回家後的喜色,忍不住就直接開口問道:「這是怎麽了?好不容易回了家怎麽還這副苦樣子?」

方慕文也不曉得該怎麽講,光這兒子不親、媳婦當他死了這兩點,随便一點說了都感覺丢人,但心底的确想找個人談談,只得含糊的提了一句,「這不是我太久沒冋來了,家裏人感覺也不親熱了,我也知道這些年我不在家裏他們是受了委屈,我也有心想補償,只是這态度不冷不熱的,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王大牛一聽這話,眉一皲,神色一正,壓低了聲音說道:「若不是我們是打小一起長大的,這話我也不敢就這麽對你說,只是你不在的這些年,你娘子過得是真辛苦。」

方慕文才剛想開口問,王大牛就已經順口接着說:「你走的那年,方嬸子過冬的時候就病了,一開始還不願請大夫,甚至瞞着人不讓送信,後來是七叔見狀況不好,硬是寫了封信讓你回來,只可惜最後你也沒能回來,後來邊關仗打得兇,每天都聽說哪座城死了多少人,要請人送信也不知道該往哪裏送,後來這幾年大家才認為你已經死了。

「看我這話扯遠了,那年方嬸子病重後,就是你娘子撐起一整個家,白日忙着照顧牲畜還得下田看地,晚上還得挑着燈繡東西,賺幾個家用錢,這樣操勞下來,就是個大男人都受不住,更不用說嬸子拖了些時日仍舊是走了。

「大寒天的,她一個人忙裏忙外,又幾乎是整夜整夜的守在靈堂前,家裏沒個男人,她那時候暈在地上半宿,如果不是我娘想着早點過去搭把手,或許等發現的時候都能夠辦第二場喪事了,也是那時候才發現你媳婦兒有孕的,都快四個月的胎,卻沒人看得出來,整個人痩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方慕文怔怔的聽着,卻沒發現自己幾乎已經紅了眼眶。

大冷的天,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前還早上下田,晚上做針線,還得一個人忙着操辦喪事跟守靈,直到暈了過去才讓人給發現……

她說得對,不管他的理由再怎麽正當,他的确是對不起他們。

王大牛見他沒反應也不管,就想把他媳婦兒這些年做的好事都給說說,就順嘴不停的說下去。

「也別說村子裏的人都幫你媳婦兒說話,你走了幾年也沒捎個信回來,要是有那守不住的,孩子扔了,自個兒改嫁去,你現在又能怎麽辦?但偏偏人家可沒有,一個人帶着孩子,撐過了月子,就帶着孩子一起下田去,一個女人家也沒人可托,早早晚晚的都背着孩子在做事。

「後來又學了豆腐方子,自個兒在家做水磨豆腐,等賺了一點錢,也不藏私,還把方子給了村子裏的人,讓大家都能做上這門生意,自己則攢了點小錢,守着孩子一起過日子,唉,就連村子裏最挑剔的老人也都說你這媳婦兒娶得好,要是換了個別的,只怕等你回來的時候,這人和孩子都不知道該變得怎樣了。」

方慕文如果一開始只有愧疚,現在更是滿滿的心疼和自責。

見他喪氣的模樣,王大牛摸了摸鼻子,想着自己該不會是把話說得太重了?但轉頭想想,他說的也都是實話,可沒有半點的加油添醋,心中也就放開了點。

王大牛拍了拍他的肩,「沒事兒!打以前我就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雖說這些年你媳婦兒委屈了點,但你回來後就好好的待她,多聽聽她的話不就行了?」

方慕文點點頭,但是想到崔淡雲剛剛說的那一番寡婦宣言,又覺得自己可能在讨好媳婦兒上的任務是任重而道遠。

他無奈的笑了笑,然後開口道:「好了,這我都知道,等等就一起留下來吃飯吧!」

王大牛憨憨的揮了揮手,一邊招呼着裏頭兩個小子邊說道:「哪能呢!你剛回來,這吃飯的機會有得是,我是一聽你回來了,就急着想過來看看,現在見你是真的沒事,我也該回去吃飯了。」

方慕文知道兩個人的交情已經不用客套來客套去,也就沒有多勸,而是直接說着:「行!那下回再請你過來吃飯可別又拒了。」

王大牛大聲笑着,「這還用說,到時候我連老子娘都一起帶過來。」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才見到兩個孩子從裏頭出來,王大牛看着他們仍對着人家廚房裏流口水,忍不住一人又給了一下栗暴,沒好氣的直接帶走。

「行啦!可別丢人了,又不是沒讓你們吃飽……」王大牛渾厚的嗓音斷斷續續傳來,方慕文就站在那裏看着,心中羨慕之餘也下了決心——

他虧欠了他們娘兒倆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但是不管如何,從今天起,他就是死纏爛打也得讓她心甘情願的當起他的妻。

寡婦什麽的,等他真的上了西天再說吧!

崔淡雲如同往常一樣早起,一邊盤算着先去挑滿水,接着再去做早餐,最後還要去田地裏看看,雖然現在她已經不再親自下田了,但是租給人種的田地還是要自己去看看才能知道有沒有出問題。

一邊想着一邊換好了衣裳,才剛走出屋門,就看到方慕文換下了昨兒個穿的衣裳,改成一身看起來低調不少的布衣,挂着一個燦爛的笑容站在水甕旁。

「媳婦兒,我已經把水給挑好了,接下來還有什麽事要做的,盡管吩咐我。」

崔淡雲淡淡的看着那個笑得燦爛的男人,心中默默腦補出了一個有點傻的哈士奇形象,然後轉頭就走,連半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她不知道他是怎麽突然轉變了态度,從昨天那種隐藏不住的大男人主義,變成今天這種有點像忠犬男的形象,但是她也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人,想要用這點讨好就讓她放棄現在的一切,他還是早點包袱收一收,有多遠走多遠吧!

方慕文的确是打着多做事來讨好崔淡雲的主意,尤其經過昨晚他甚至沒能進得了房,而是被迫抱着一個新的被褥黯淡的到另外一間房去睡覺後。

他一開始還以為她只是耍耍小性子,可她至今所有的舉動還有言語,都徹底的表明了她是真的把他當「死人」這件事。

而讓他更受打擊的是,她昨兒個向兒子介紹他的時候,他兒子還「懵懂」的問:「爹不是在上頭吃香火嗎?怎麽又和我們一起搶餃子了?」

她倒是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直接就嗤笑出聲,他則是嘴角抽個不停,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孩子還小,他又沒盡過一天當爹的責任,就是要擺臉色也沒那個底氣啊!

于是早早的就挑了一缸又一缸的水,原本以為就算沒個笑臉,至少也能換個好臉色,誰知道人家只是看了一眼,轉頭就走了,讓方慕文整個人有點失落,勾起的嘴角瞬間就往下掉。

他默默的跟在她後頭走着,又站在竈房外,看着她俐落的燒火切菜,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不知道是因為什麽而笑,但是那一低頭的美麗,還是讓他看得目不轉睛。

成親後的那半個月,他或許也不曾這麽仔細的看過她的容顏。

他專注的看,崔淡雲雖然很不想理他,但是讓一個男人視線這麽熱烈的瞧着,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不自在。

她輕嘆了口氣,沒好氣的回頭看着他,「光瞧着我做什麽?要是沒事做了,就幫我去把後院的柴火拿一捆來吧!」

方慕文沒想到她居然會主動和他說話,眼底忽然迸出歡喜的神采,然後連連點頭,「行!就一捆柴火嗎?要不要我去山上多砍點回來?」

崔淡雲無語的看着他從剛剛的失魂落魄,忽然變成好像在搖尾巴的哈士奇,偏偏他又長了一個乍看下頗有威嚴,但一笑就完全破功的臉,讓她一瞬間差點就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用!一捆柴火就行!等等若是沒事,去屋子裏把你兒子給叫起床,他昨兒個說今天要跟着去城裏的,現在不起來,等等吃飯就太趕了。」她一邊忙着處理早餐,一邊吩咐着,把自己的目光調回來,再看下去她可不能保證自己還能夠繃着現在這副淡然的神情。

天啊!昨兒個她才想着要跟這個男人保持距離,最好他因為不耐煩而打算跟她好聚好散,結果沒想到才一個晚上,這個大男人竟然變成了有點傻的忠犬男,這讓她的小心髒真的有點承受不住。

或許是古代待久了,以前那些漫畫動畫離得太遠,讓她現在看到一些直接戳到她萌點的地方,就很沒抵抗力啊!

她分心想着,也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的男人在猶豫了一會兒後,直接走到她身邊,在她猝不及防下,輕輕靠近她的耳朵,溫熱的鼻息低低噴過耳梢,低喃道:「媳婦兒,我現在不敢奢求你能一下子就原諒我,但是……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好彌補你們母子的,好嗎?」

崔淡雲沉默了半晌,在方慕文以為可能不會有回應的時候,才輕飄飄的擠出一句話。「行了,知道了。還不去搬柴火!」那語氣在平淡中似乎又有點惱怒。

方慕文還沒細膩到能夠注意到她剛剛語氣裏的一點不同,徑自沉浸在她剛剛給出的一點正面回應上,滿臉堆笑的出去了。

聽到他開了後院的聲音,崔淡雲放下刀子,猛地滑坐到地上,一只手搗着剛剛他靠近的耳朵,嘴裏不斷喃喃的罵道:「可惡的壞蛋!居然來這一招。」

剛剛他靠近時撲耳而來的氣息,讓她瞬間差點腿軟,也讓在她穿越了這麽多年後,才明白自己的耳朵居然是特級敏感點,剛剛如果不是手撐着竈臺,只怕就要當場出醜了。

壞蛋!還以為是傻萌的哈士奇呢,結果裏頭卻是個包黑心的!崔淡雲在心中低罵着,然後不斷的捏着耳垂,想讓紅通通的耳朵趕緊恢複正常。

結果她人還沒站起來,就看到剛剛以為已經離開的男人又出現在竈房外,看着她虛軟的坐在地上,先是一楞,然後又是一臉克制不住的壞笑。

「啊!媳婦兒,我忘了你的耳朵碰不得了……」說是道歉,但是那語氣怎麽聽就是帶着一種洋洋得意。

崔淡雲惱羞成怒的看着他壞笑的臉龐,随手從地上拿了一個東西就朝他砸了過去。

「滾!」

方慕文接下了那顆無辜成為兇器的地瓜,乖巧的馬上離開,只是那止不住的笑容卻是怎麽都壓不下來。

哈!今天的天氣就是比昨兒個好啊!連天都特別藍,這太陽也特別……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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