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不是也會有這樣的感受,一直忍讓,是因為虧欠。
實際上,如果不是今晚,她不會想到獨賦跟她結婚要承受這麽多,她更不會想到她所做的那些,在多年後換來的是防備跟忍讓。
十七把車開到海邊沙灘,自己爬上車頂抽煙,一坐就是三小時,直到抽完最後一根煙,她已經有點暈。
締納美趕來時正見十七蹲在沙灘上嘔吐,她驚的大罵,“我操,這不是有了吧,誰的?”
十七漱了漱口,差點沒吐她身上,“有你大爺,抽太猛,有點惡心。”
締納美嗤笑,拿出煙自己點上一根,故意問道,“要不要再來一根?”十七瞪她一眼,締納美聳聳肩,“你又不經常抽,一抽就是一盒,不吐死你吐誰。”
她吐出幾個煙圈,問道,“你們今晚不是在談婚事嗎?怎麽樣,獨賦他媽好相處不?”
十七說:“還行。”
締納美嗤笑, “還行你他媽半夜在這作,騙鬼呢。他媽對你不滿意還是咋地?”
十七搖搖頭,“不是這個問題,就是覺得沒多大意思。”
“什麽沒意思,是結婚沒意思,還是跟獨賦結婚沒意思?”締納美抓住話柄。
十七瞥她,“有區別嗎?”
締納美挑眉笑,“有啊,覺得結婚沒意思呢,那是正常的。要是覺得跟獨賦結婚沒意思呢,那就不太正常了,說明你啊,心裏有別人了。”
十七抓了兩把頭發,“不是你想的那樣。”
“行了,再抓就沒了。”締納美一把打下她的手,“想不通就別想,凡事想太多不是什麽好事,結婚這事就跟青春期到更年期一樣,誰能難逃變老,除非半路夭折。”
十七心裏煩躁,但又找不到發洩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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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去年蒂娜沒說要結婚的那事,都一年了還沒結,她随口一問,“你那婚事怎麽樣了。”
“明年吧,本來今年訂婚的,可是人兒子都有了還定個屁,明年直接結婚好了。”締納美倚在車子上,彈掉煙頭。
“那你們現在什麽情況。”十七納悶,從來不見她帶人出來。
締納美譏笑,“他說給我一年的時間想清楚,我不知道他想讓我想清什麽,要說心甘情願,就算我現在嫁過去我也沒說自己是勉強的啊。”
嫁誰不是嫁,不是嫁他也會是另一個更給家族帶來共贏的人,說不定下一個還沒這麽年輕,皮相沒這麽好呢。
誰能說她不是心甘情願的。
她還真就是心甘情願的。
這裏面或許沒有多少戀愛的成分,可是那又怎麽樣,那些滿口說着情愛的人,又有多少是走進結婚殿堂的。那些離婚的人,當初幾個不是信誓旦旦要過一輩子的。
而她就是看上了他們在一起能給家族帶來共贏,看上了他的英俊,睿智,有能力。
難道說一定要先看帥氣睿智,後看能力財富的才是愛情嗎,才是高尚的嗎?
多少人看上了帥氣,卻因為沒看上能力而分道揚镳。
誰也別說哪種婚姻高尚些。
這操蛋的人生,有着操蛋的過法,還操蛋的是當你墜入黑暗後,上天又給你一些操蛋的光明,讓你覺得這操蛋的生活真操他媽的美好。
而更操蛋的是,黑暗過後,我們依然熱愛這操蛋的人生,而且還要操蛋的把它竭盡所能過好。
經過兩家人的商量,十七跟獨賦把日子定在明年2月14情人節領證,等到春暖花開的五一舉辦婚禮。
那晚之後獨賦再次趕往劇組,一邊把已經接手的工作提前完成,一邊推了明年上半年的通告。
兩人忙碌之餘也會抽時間通電話,十七的态度始終不鹹不淡,只字不提那晚聽到的任何。
她不是想裝瘋賣傻。
她是實在是無奈。
☆、第二十六
十二月居士簡回來了。
當時十七跟締納美,印因在某家西餐廳用餐,十七上午給締納美送設計圖紙,意外接到印因的邀約電話,她表明自己在締納美公司,印因欣然答應。
見到印因後,締納美小聲惋惜,“昨日的鄰家女孩已修煉成妖。”
正是午飯時間,餐廳人比較多,三人邊聊天邊等餐,聊到監獄裏那些事時,締納美嘲笑賴姐之後衆叛親離的日子。
“要我說她就是活該,在裏面為虎作伥都幹了些什麽事,只是沒想到真正不把她當人看的居然是她自己的人。”
十七贊同,“她把那些人當自己人,可是未必別人也這樣想,她們只是屈服暴力,想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其實她們受過多少屈辱,挨過多少打,她們比誰都記得清楚,賴姐還是頭子的時候不敢抱怨,一旦局勢有轉變,她們肯定加倍反擊。”
印因點點頭,“賴姐也快出來了吧,一共十五年,今年應該是十四年了。”
“怎麽?”締納美笑,“你怕她出來再欺負你啊。”
“怎麽可能。”印因手握杯子輕笑,“只是覺得她也挺可憐的,聽說她女兒都不願見她。”
“你沒事吧,同情心不是這麽用的,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締納美真覺得跟她不是一個層次的人,沒辦法聊天。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需要誰的同情,更沒有人會去同情一個拐賣兒童的毒販子。
何況一個自身難料的人。
締納美一臉智障的表情,由于了解她的性格,所以印因也不會覺得有多尴尬。
之後的話題,締納美很少參與進來,她覺得跟思維對不上的人聊天是在浪費生命。
她撐着腦袋四處張望,暗罵這家西餐廳上菜怎麽這麽慢,更後悔自己閑的沒事跟過來。
直到前面風度翩翩走過來一人時,她才活過來,隔着老遠她就開始招手,“嗨!。”說完又用肘子碰了碰十七,“你家男人。”
說實話,十七第一個念頭就是居士簡,因為如果是獨賦締納美不會是這反應。
居士簡笑着走過來,眼神盯着十七,笑意盎然,“這麽巧。”
十七頓時腦袋有點懵,“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她知道應該是十二月,但不知道具體時間。
“昨天晚上到的。”
“哎呦喂,這是想給十七一個驚喜啊,都追到餐廳來了。”締納美調侃。“一個人嗎,一起吃,我們不介意你買單。”
居士簡輕笑,“買單沒問題,只是約了一個朋友聊事。”
“人呢,叫來一起吃啊,是男人不,要是女人就算了。”締納美給了十七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是吧?”
十七嗤笑一聲,擡眼說,“她開玩笑的,有事你先忙。”
居士簡還未說話,這時從後面跟上一個人,“怎麽了?”
此人氣質不凡,看樣子稍比居士簡大個幾歲,穿着打扮以及給人的印象就是徹頭徹尾的商人,內斂,沉穩,世故圓滑。
十七見他真是有事,本想禮貌性跟人打個招呼就此作罷,沒成想締納美見到後人,皺眉髒話脫口而出,“我|操。”
那人明顯也是一愣,目光緊緊鎖在締納美身上。
就這兩個字,居士簡幾乎可以确認身邊的人跟蒂娜美是認識的。因為她們打招呼的方式太奇特了。
一般來說,締納美的朋友十七多多少少見過,聽說過,此人一明顯不是她們圈內人,二是締納美的态度,非常的古怪。正常情況下,熟一點的人她會調侃,不熟的人她會裝作不認識。
十七腦部齒輪極速翻轉,儀态大方的站了起來,沖後人一笑,“你好,我叫十七,是締納美生平的朋友之一,聽說過你,第一次見到真人呢。”
那人被生平兩個字逗樂了,紳士般伸出手,“你叫,陳之論。我也聽說過你,幸會。”
“噢?”十七意味深長的歪着頭,“她都誇我什麽了?”
在場人均是一笑,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人,就連一旁默不作聲的締納美都嗤笑一聲,“你有什麽值得我誇的啊。”
十七不以為然,頗有熱情的繼續說,“陳先生,相請不如偶遇,你看我們這麽有緣分,要是方便的話,可以賞臉一起吃頓飯嗎?”沒給他機會回答,她又嫣然一笑,“當然,您要是不方便的話,明天我跟納美還在這吃飯,再偶遇一次也是可以的。”
衆人:“…”
居士簡谛笑皆非,走到十七身後摸了摸黑發,“陳總,君子不拒美女之情,一起吧。”
陳之論恍然大悟的看了眼居士簡,又看看十七,風度翩翩,“君子有成人之美。”
衆人哄笑。
四人桌坐不下五個人,服務員給他們換了一個包廂。
四人落座,桌上還有一個人沒介紹,十七簡單介紹道“印因。”
陳之倫沖她禮貌性點頭:“你好。”
居士簡挨着十七坐在一起,一只手習慣性的搭在她椅背,食指玩轉兩下後說,“你頭發長長了。”
十七嗤之以鼻:“英國都能把你養得白白嫩嫩的,我國水土也不能落後啊。”
居士簡無奈又寵溺,這性子估計到什麽時候都變了不了。
一頓飯在十七的‘款款而談’裏愉快的結束,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全程都是十七在說話,旁人幾人簡直是嘆為觀止,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維邏輯。
十七:“陳先生有多高啊?”
陳之論:“…大家都是朋友,沒必要先生來先生去的,可以叫我阿倫。”
“噢。”十七善解人意般點頭,随後絢爛一笑,“那我叫你陳姐夫吧。”
衆人:“…”
十七旁若無人:“陳姐夫平常喜歡健身嗎?”
“有時間偶爾會去。”
十七眼睛放光:“是嗎,健身房裏美女特多。”她側頭問居士簡:“你喜歡胸大的還是胸小的。”
居士簡:“…”
“噢,我忘了。”十七自說自話道,“你喜歡不大不小的。”
衆人:“…”
締納美嚼着牛排嗤笑,“那你喜歡大的還是小的。”
這話是對十七說的。
十七想了想,“我喜歡長的帥的,不然連親他的欲望都沒有,還談什麽進一步了解大小。”
締納美笑,沖居士簡說:“這點你已經過關了。”
十七不可否認聳肩,反問:“陳姐夫哪條過關了?”
締納美舔了舔嘴唇,浮想翩翩:“通關。”
衆人:“…”
印因在旁恍然大悟,有點尴尬,終于明白了締納美說的‘大小’是什麽意思。早在監獄時她們聊起這種話題都是面不改色,可這還有兩個大男人…在她的價值觀裏,優秀有素養的男人一般不會太喜歡在公衆場所談論大尺度話題的女人。
可十七就是有種不管在什麽環境下都能泰然自處的本事,這點居士簡是見識過的,她把同桌四邊的同學惹得癫狂,自己卻一臉無辜。
“陳姐夫,聽說你是研究經濟,玩金融的,這行有沒有什麽秘訣啊?”十七再次發問。
“沒什麽秘訣。”陳之論輕笑一聲,“分析大趨勢,整合大數據,賺的是概率。”
“是嘛。”十七似乎聽懂了,安靜了兩秒,然後賊兮兮的露出兩只圓鼓鼓的大眼睛,“那你能告訴我下一期彩票號碼的概率嗎?”
衆人:“…”
十二月份的天已經很冷了,告別締納美跟陳之論,十七跟居士簡開車送印因回家。
印因坐在後座看着窗外,這個城市真冷啊,有人開着幾百萬的奔馳,而有的人只能裹着棉襖在大街上等公交車。這個世界從未有過什麽灰姑娘,只有一時落難但身份依然高貴的白雪公主。
白馬王子愛上的也并不是農民家打着赤腳下田插秧的女兒,而是有一雙水晶鞋,有機會站在舞臺中央的女人。
前面的兩人雖然同樣沉默,從後望去兩個人的側臉格外美好,她坐在後座就像一個亂闖入繁華世界的土大媽,不敢哼聲。
她一直以為,像居士簡這樣優秀的男人只會愛上那種幹淨,美好,身上沒有一絲污點,甚至不通世故的女孩。
她一直以為,像締納美這種私生活混亂,仗着家裏有點錢就肆意放縱,甚至輕易可以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任何男人的女人,是不會有男人真心對待的。
她甚至一度自卑沒有自信,一個殺過人,蹲過監獄的女人,別說會有優秀的男人會看得上你,就連普通窮人都會瞧不起。
現在看來,她這些想法是多片面,十七跟締納美就是很好的案例,她們身上同樣刻着永遠抹不去的侮辱烙印,可過的生活卻是兩個世界。
為什麽呢?憑什麽呢?
因為她們家境好。
一個可以随随便便得到父親的分公司老總的位置,過着揮霍無度的生活。一個可以随随便便創立家族集團旗下的服裝品牌。
如果她們跟她一樣,沒有背景,沒有有錢的家庭,還需要贍養父親,給弟弟娶媳婦賺錢,這兩個優秀的男人還會愛上她們嗎?
“到了,印因,是這裏嗎?”十七把車停在路邊,回頭問。
印因回過神來,看着一棟甚至稱不上居民住宅的筒子樓,旁邊還有條簡陋,黑暗,肮髒的巷子。
這輛幾百萬的奔馳停在這裏是多麽的紮眼。
“是,那我先回家了。”印因拿過一只前不久一位客戶送給她的MCM,沖居士簡笑笑,“你們小心點開車。”
十七點頭,“有時間再約。”
最後一次回頭,奔馳漂亮的車尾屁股消失在這條簡陋的街道,印因沖着車子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久。
有錢真他媽好,不會讓人瞧不起,不會沒有人追求,不會住在三十平米的筒子樓裏。
即使是昨晚到的,2601依然被他收拾的一塵不染,幹淨利落。十七調侃,“男人愛幹淨成這樣真是恐怖。”
确實是,就連她都做不到。有時出來回來累的一個星期都不想動,幾乎要等一個星期後再有心情打掃。
居士簡倒了杯水遞給她,輕笑一聲:“反正睡不着,趁着倒時差趕緊弄一下,不然年底忙起來怕顧不上。”
十七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麽似得,她放下水杯問:“你跟那個陳之論很熟?”
“談不上有多熟,生意場上認識的,後來覺得人不錯,私下裏有時間也會互相聯系。”
“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麽樣?”
居士簡瞥她一眼,“玩人半天了,還沒摸清楚?”
她那點心思,在場恐怕只有印因沒看出來。一次一次問到對方無言以對,不過她也是故意讓對方知道的,陳之論所回答的任何問題都不是最重要的,她真正想試探的是這個人真正的性格。
一個生意人,在生意場上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所以不管你問什麽他們都有一份經過無數商場打磨出來的标準答案,十七顯然知道這一點,所以問的都是無厘頭的問題,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下意識的反應,問題出來後的第一個微表情。
當然,這一點有人可以控制的滴水不漏。
但是今天并不是生意場合,在他旁邊坐的是締納美,一個要跟他結婚,并且要給他兒子當後媽的女人。除非他接近締納美是意圖不軌,要是真想結婚的人,是做不到滴水不漏的。
十七笑倒在沙發,毫不掩飾自己做的事,并且一本正經附上觀後感:“還行,可以看出來他不是個思想封建迂腐的人,不僅能接受締納美的圈子而且不擰巴對方的過往。”
最重要的是,他對締納美是上心的,一頓飯下來不說是體貼關懷,眼神卻是一直盯着她的。
一個人的所有舉動都有可能在做戲,但是眼神騙不了人。
蒂娜沒是她為數不多的真心朋友。
不管是在什麽情況下選擇跟陳之倫交往的,她都需要那個人是真心對她的。
☆、第二十七
冬天的太陽暖和但幹燥,下午兩人都沒去公司,十七窩在沙發裏看着窗外陽光點點。
不到六點,天黑了。
十七目不轉睛看着戴着圍裙洗碗的男人,這份溫暖她自私貪戀了許久,是時候放開了。
未來也許再擦肩而過時,他身邊已站了別人。
這段記憶,沒人會再提起。
“想跟我說什麽?”居士簡把幹淨的碗筷放進消毒櫃裏,甩甩手上的水漬說。
“嗯?”十七從那雙挽起半截袖角上挪開視線。
“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她都一動不動站了半天了。
“有。”十七清了清眼眸,不鹹不淡的聲音響起,“我要結婚了。”
居士簡的手停在半空中,死盯着她看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什麽時候?”
“二月十四領證吧。”十七倚在門邊踢了踢鞋尖,這是居士簡給她準備的家居鞋。
“怎麽這樣突然?”還有三個多月。
十七說: “反正都要結婚的,遲早的事。”
居士簡一只手撐住水臺邊,默了兩秒,問:“你想好了?”
十七點頭,耳邊的黑發淅淅瀝瀝往下疊。好像沒怎麽去想,又好像不需要去想什麽,本來就是要結婚的人。
居士簡譏笑,“每次都說自己想清楚了,可是你想清楚過什麽?”
十七啞口無言,居士簡問過她三次想好了嗎?第一次是在締納美的別墅喝酒的那晚,他在電梯口問她想好了沒。
第二次是他們唯一一次鬧矛盾,他說你想好了再來找我。
這是第三次。
其實十七想說,想不想都改變不了什麽,有些人相遇太早,有些事經歷的太早,而你來的太晚,晚了太多太多年。
而在這太多太多年裏,她早已沒了力氣再去愛其他人。
居士簡面無表情的從她身邊而過,走到大門邊緩緩打開門,眼眶有些泛紅,他說:“十七,今天你說的話我就當告別了,我這裏不是街邊便利店,不是随便哪個女人半夜來敲門我都會讓她進來的,更不是随便哪個女人我都會半夜從床上爬起來陪她去看雪。今天以後,除非你處于非常危險的境況下,我都不會再輕易再給你開門。”
說到最後,他有些哽咽。十七死死的掐住掌心,一步兩步往門邊走。
快走出門口時,被他一把擁住懷裏,十七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在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下一秒就快被折斷的時候,身上的重量突然一輕。
居士簡拽着她的手,一把拎到門外,一言不發關上門。
十七輕笑一聲離開,不知為什麽有一種想哭的沖動,這種感覺跟奶奶離開的時候差不多,很苦澀。
其實,不是只有死亡才能把一個人從你的世界裏抹去。
還有分手。
可是他們這算是分手嗎?
好像算,又好像不算。
十七想,他始終是一個有極高素養的人,即使被她氣紅了眼睛,即使抱着她的時候身體還止不住顫抖,可他從頭到尾都不願說出什麽話去傷害她,一句抱怨都沒有。
他也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那天以後他們沒在任何地方遇見過,即使只有一條走廊的距離。
再見面是一月初了,當時她跟獨賦一起出門吃飯,居士簡先一步進電梯,電梯裏十七站在一邊的角落,反光鏡裏的他好像還是那麽帥,只是是她沒見過的冷漠。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原來他也有冷清,拒人千裏的一面。
這個時候,十七真的以為從此以後他們都是這樣了,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沒有彼此親吻過,沒有彼此坦誠相待過。
其實,要是沒有後來發生的事,他們也就這樣了吧,把彼此放在記憶的時光裏發酵,偶爾想起時,念着的是對方的好。
可是生活從來不會順從所謂的計劃。
獨賦在家呆了三天,夜裏趕往西安拍攝,另一天淩晨十七被音佳琪的電話吵醒,告知她今天娛樂版新聞頭條是獨賦跟‘數字世家’創始人萬俟十七。
公司一直有跟各大媒體合作,提前知道消息并不困難。
十七想了好一會,可能是這兩天跟獨賦出去吃飯被人拍到了。
“有辦法壓下去嗎?”
音佳琪搖搖頭,“估計不行,現在知道的人不少,預計你上班時間就能上娛樂新聞頭條。”
十七蹙眉,暗罵一聲挂了電話。
獨賦也提前收到了風聲,連忙打電話給十七,又是抱歉又是安慰,十七卻一句都沒聽進去,頂着淩亂的頭發,剛睡醒的小臉有點蒼白,好一會才出聲,“會不會給你帶來負面影響?”
獨賦默了幾秒,随後啞然失笑,又有點心疼。一直以來十七的态度都很堅決,絕對不以他未婚妻的身份曝光,就連婚紗照都沒個正臉。這次事情來的突然,又沒辦法壓制,他以為她會生氣。
原來一直以來的堅決,是害怕給他帶來負面影響。
這一生,何德何能遇見她。
盡管獨賦再三耐心撫慰,十七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她怕的不是大家知道‘數字世家’的創始人十七是獨賦的女朋友,她怕的是殺人犯十七是獨賦的未婚妻。
有些事一旦被人關注,就會有人究根結底。
八點半一到,多家媒體頻頻報道,标題是:獨賦疑似婚期将近,與未婚妻親密共度晚餐。
“據可靠消息,獨賦的未婚妻背景龐大,不僅是萬俟集團的三小姐,還是數字世家的創始人萬俟十七。”
僅一個半小時,就被輿論推上了今日頭條。
十七把所有新聞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沒有發現有關之前的報道,不知道為什麽,十七心裏反而有種不好的預感。
手機響了,是締納美打過來的,她風風火火問:“什麽情況?”
十七嘆了口氣說:“估計是這兩天出去吃飯被拍到了。”
締納美大笑:“現在的記者都能去當偵探了,一夜之間就把你查了個底,峰子剛還給打電話問你什麽時候成了獨賦的未婚妻。”
十七頭疼不已,猶豫了半天才問:“你說之前坐過牢的事情會不會被扒出來?”
“你怕會連累到獨賦?”
十七嗯了一聲。
締納美想了會說,“這事吧,放在商業圈裏根本不是個事,放在表面道德至高點的娛樂圈可能是個事,不過你又不是明星,犯事的也不是獨賦,應該沒多大影響。再說了,憑你十七,配一個娛樂圈的男明星不是綽綽有餘麽。”
不過,輿論的壓力,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娛樂圈的人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觀衆在乎的不止是你的作品,還有你帶來的正面形象。他們不會理智的去分析配不配。
這些締納美沒說,十七也應該明白。
蒂娜美最後由衷地說,“十七,你的六年之獄跟獨賦在一起也許是個包袱,但是你十七,配的上任何一個男人。”
也許有些預感來的比事情發生是要快一些的,三天的熱潮下去之後,十七再一次上了娛樂新聞頭條。
不過這一次,發生的沒有一點征兆,他們提前沒有收到一絲風聲。
“據知情人提供,原來獨賦的未婚妻是殺人犯。”
“獨賦未婚妻萬俟十七18時因犯殺人罪蹲過六年大獄。”
“獨賦未婚妻私生活混亂,深夜與多名男性別墅狂歡。”
“獨賦未婚妻是邬大的學生,性格孤僻,幾乎從不去上課。”
□□一時間鋪天蓋地迎面而來,條條有理有據有圖片,輿論斐然。
三天,才三天。十七不相信哪家娛樂記者能在三天之內得到這些具體的資料跟圖片,而且別墅狂歡的圖片是半個多月以前拍攝的。
對她這麽了解的,只有身邊認識的人。可是,是誰會對她用盡心思?
獨賦想回來陪她,被十七拒絕了。這個時候他承受的壓力不比她少,有些事不能被人知,有些話不能說出口,他甚至都不能去回應。
要他怎麽說呢?
難道要他說,是,我的未婚妻是因為防衛過度失手嗎?
十七明白,他說不出口。
不回應嗎?
各大網絡新聞鋪天蓋地,事情越傳越離譜。她還是低估了這件事情曝光後帶給獨賦的負面影響。
她成了獨賦的污點。
一個兩個關心的電話打過來,十七煩了,把手機關機。她不需要任何關心,不需要任何擔憂,她只在乎這件事情最終會給獨賦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微博上粉絲發起‘萬俟十七請自覺滾出獨賦的生活’的話題,對于她來說是一個最大的安慰。
至少獨賦的形象沒受到多大的影響。
她真是有些害怕了。
害怕他費盡心思得到一切會因為她而付之東水。
他的夢想,在她眼裏就像是年邁老人來之不易的幼子。
脆弱,敏感,生怕他磕着,碰着。
她不敢過多的幹預,更不敢保護的太用力。
比起還未形成的卵種,她更怕他的夢想會半路夭折。
夜裏有人敲門,十七看到門外的人時,帶着滿身酒氣笑了,“是你啊,你不是說不再給我開門了嘛,怎麽改成敲我的門了?你說我是讓你進來還是不讓你進來呢?”
居士簡穿着家居服,一手插在褲兜裏,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問道,“還好吧?”
十七低頭嗤笑,自嘲道,“所有人都來問我好不好,其實我真的挺好的,網上那些報道都是事實不是嗎?”
居士簡聞着她身上的酒氣,下意識皺眉,“既然都是事實還喝那麽多酒?”她不是個輕易能喝醉的人,現在滿臉通紅,眼神渙散,可見喝了多少。
十七身體有點飄,倚在門邊有氣無力的輕笑一聲,“做人得地道一點是吧,因為我做過的事實而牽連身邊的人就有關系了。”
居士簡當然知道她說的身邊人是誰,這兩天他們的事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無人不知。可是,雖然鬧的沸沸揚揚的,說到底這件事對獨賦有什麽影響還不知道。但是,目前來說輿論跟粉絲都是一邊倒,讨伐不檢點的人自始至終都是她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她想的還只是獨賦會不會受到影響。
居士簡是又氣又笑,氣她的執念,笑自己的按耐不住。他關心她,擔憂她會不會難受,擔憂她是不是再難受也不會敲自己的門了,結果人家一點都不在乎自己。
“就這麽愛嗎?”居士簡一字一句看進她渙散的眼睛裏。
就這麽愛嗎?非他不可嗎?
他想他真的是陷進去了,問這句話的時候,只有他知道聲音有多哽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問的不僅僅是對面這個因為擔憂牽連別的男人而喝醉的女人,還有他自己。
就這麽愛嗎?非她不可嗎?
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
十七側着頭,就着他的眼神回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親手毀掉他的夢想。”
在居士簡眼裏,十七一直是慵懶,不在乎的。不管什麽事情,她都好像全然能不放在心上,特別是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似乎從來沒有真正裝進過什麽東西。這種毫不在乎的态度氣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吸引着他,迷惑着他。
在一起時她是不在乎的,分開時她是無所謂的。
說真的,他很想,非常想,看見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裏裝下他的身影,他很想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此刻,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裏裝滿了倔強,堅定。
卻讓他生平第一次體會什麽叫痛徹心扉的悲傷。
這一夜,兩人都沒再說話,十七蹲在門邊睜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裏,居士簡雙手插兜倚在白色的牆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第二十八
楚水過來看十七時,她坐在客廳裏抽煙,屋內煙霧缭缭,楚水咳嗽兩聲,熏的都掙不開眼睛。
“搞什麽鬼。”楚水把窗戶都打開,揮手驅趕煙霧,“當年你有勇氣去蹲大牢,難道就沒想過遲早要為此承擔後果?這樣要死要活的可不像你的性格。”
“說什麽呢。誰要要死要活了,就是有點心煩。”遮光簾突然被打開,冬日的日光一下子刺的十七睜不開眼睛。
“有什麽好煩的,你這點破事連累不到萬俟集團,不然爺爺早打電話把我們叫回去喝茶了。至于你那兩個服裝品牌,等風聲一過就好,商場上不計較這種事。”
自打十七九年前做決定開始,或者說從她打算嫁給獨賦起,萬俟家就做好了總有一天就東窗事發的心理準備,也慎重考慮過後果。畢竟以獨賦如今在娛樂圈的地位,十七要是嫁給他被扒出來那是遲早的事。
現在事态的發展跟他們之前預料的差不多,萬俟集團沒受什麽影響,十七手上兩個服裝品牌多多少少會受點影響,畢竟獨賦是公衆人物,粉絲跟網友現在紛紛替獨賦打抱不平倒向一邊指責十七,‘數字世家’是女裝品牌,那些瘋狂的女粉絲總要鬧騰一段時間的。
十七面無表情‘嗯’了一聲,“公司的影響我在第一時間跟音家姐弟溝通過,不會有多嚴重,前期我們做公益都是在打造品牌形象,只要後期維持的好,恢複只是時間的問題。”
楚水暗笑一聲,明知故問道,“那你還擔心什麽?”
十七不耐煩的瞅着她。
楚水微嘆一聲,“到目前為止,獨賦的個人形象并沒有受到簸箕。”緊接着嘲諷一笑,“反而因為媒體對你私生活的報道,還贏了一大票同情粉。”
十七點頭,雖然已經料到了,但是由楚水親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