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配重生(一)

薛沉壁是被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給弄醒的,那哭聲震耳欲聾隐隐有掀翻屋頂的态勢,哭腔又尖又利,似一只小蟲窸窸窣窣地爬入耳朵,又在她耳朵裏反複啃咬,攪得她天靈蓋暗暗發着疼。

她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動了一下四肢,嗯,不錯,身體很舒服,完全不是被上了酷刑之後那種滲入骨髓和心尖尖上的疼。她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被窩溫軟舒适,時不時還有一股檀香緩緩袅繞于鼻尖,撩撥得她就想這樣一直睡去,再不醒來。

她已經好久沒睡過這樣的溫暖被窩了,迷迷糊糊記得上一次睡得這樣安心還是三年前,她仍是天之驕女的時候。薛沉壁深深吸了口氣,檀香絲絲縷縷沁入心脾,舒舒軟軟地在心頭彌漫開,而她卻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來。

陌生卻又熟悉至斯的屋梁上深色帷幔無聲滑落,舊年景象就這樣突然地撞入她的眼簾,她瞪大了眼睛啞口無言,耳邊哭聲頓止,立刻有人撲過來抽抽搭搭地呼號:“娘親,你可算是醒了……”

薛沉壁:“……”是不是被刑責得多了,記性出了差錯老娘什麽時候有的孩子?!

僵滞的眼珠慢慢轉動,她回想了下自己那可悲的二十年人生,從幼時的張揚跋扈回顧到瀕死前的落魄凄慘,誠然她喜歡過人,然而棋差一着,生米尚未煮成熟飯,別說是孩子,就連夫君也八字沒見一瞥。冥想完畢,薛沉壁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她脾氣向來不大好,當下便要找人理論,急急忙忙扭過頭便狠狠瞪向來人。這不看倒不要緊,一看驚地她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眼前鵝黃衣服的小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不過七八歲的模樣,生的粉雕玉琢弱不禁風然而力氣卻很大,拽着薛沉壁的衣袖道:“娘親是不是又感覺不舒服了?阿璧去尋大夫來,娘親可千萬要撐着,切莫再昏迷不醒了……”還未等薛沉壁吱聲,那小姑娘又絞着手絹抹着淚風風火火地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

薛沉壁呈“大”字狀挺屍在床上,木呆呆看着鵝黃衣小姑娘漸漸消失的背影,仍然對現下的情景有點接受無能。呆了好一會兒總算回了點神,她的目光一一劃過熟悉的黃花梨木桌椅,劃過屋內正中擺放的金爐,盡數将她所呆的屋子瞧了個遍,一時間前塵往事鋪天蓋地湧入腦海裏,就像沒由來浮起的浪花将人在深海裏卷得起起伏伏。汗透衣衫,她仰着脖子嘶嘶地無聲喘息起來,人也陡然清醒。

薛沉壁清晰地記得尚在一刻之前,她正同往日一般被施刑的獄卒鞭笞折磨,每日慣例的刑罰如今回想起來也只剩下麻木和怨憤。她記得每月的初一到初十是陛下判給她的鞭笞之刑,是要她每日承受十鞭之罪仔細反省思過,而十一到二十則是姜鳶特意“贈與”她的割刑,即是每日在她背上割下一小塊肉,為的是姜鳶以洩對她的私憤。初初這些酷刑确然叫薛沉壁屢次昏死過去,每每昏死就立馬被冷水潑醒,繼續被刑責,不過一月她便奄奄一息,連水都喝不下去,一只腳算是跨進了鬼門關,不拉一把也就出不來了。而姜鳶為了可以長此以往地繼續折磨她,事後又命人替她看診又抹了上好金瘡藥,傷口将将一好,她照舊被各式各樣的鞭子刮刀摧殘。

而這些刑罰于對薛沉壁來說早已不算什麽,即便姜鳶和陛下立即賜死她,她在世上也沒什麽可以為之掙紮留戀的理由了。但是每每想起那夜容庭冷淡無情的面容,和薛家滿門抄斬後血流成河的行刑臺,薛沉壁捂着眼睛終于潰不成軍淚濕枕畔。

容庭是大周前皇後嫡出的皇子,是陛下第二個孩子,驚才絕豔之極連他的父皇都贊不絕口。盡管帝都貴女們迷戀他,用盡了方法讨得他的歡心,容庭對那些貴族小姐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薛沉壁作為京城貴女的翹楚也逃脫不開他眉眼風華的桎梏,終是中了叫做容庭的業障。縱然容庭已同南安侯府上陛下親封的南陽公主早有婚約,然而擅長死纏爛打的薛沉壁在得知南安侯的女兒南陽公主自小就走失于民間八成有去無回之後,于追求容庭上再無顧忌。

薛沉壁的追夫路持續到姜鳶來到薛府的那個夏天後便多有不順,姜鳶跟着五姨娘來到薛府上時,薛沉壁正因在容庭處受了氣而在丞相府裏撒潑,見她的父親薛懷又納了第五房小妾且那小妾還帶回來個拖油瓶,正在氣頭上的薛沉壁順手給了姜鳶一花瓶,砸得姜鳶都破了相,更遑論姜鳶也仰慕容庭,自此兩人的梁子就算是結下了。

姜鳶心機頗深,薛沉壁自打出生以來就頂着個丞相府嫡女的身份養尊處優多年,頭腦簡單向來不是姜鳶對手。直到姜鳶被查出是流落民間的南陽公主之後,命運的秤砣似乎就格外喜歡砸到姜鳶頭上。再後來薛府的氣數漸漸殆盡,薛懷結黨營私的壞事被查出來,薛府一夜之間被抄家,薛沉壁昏頭昏腦地挾持了姜鳶企圖逼迫陛下赦免薛家,卻又被姜鳶反将一軍誣陷是她殺了了陛下的一位公主。薛沉壁挑開劍尖掙脫了姜鳶死死攥住她的手,提着劍慌慌張張躲到容庭宮中時,快要歇下的容庭寬了外衫披星戴月而來,看到她絕望無助的模樣時,也只是目光略微沉了沉,面容冷淡地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薛小姐不應該再來含玉宮了,本宮也幫不了薛小姐,薛小姐慢走不送。”

薛沉壁驚痛地攥住他中衣的衣袖:“你說過會好好待我的,姜鳶她已經喪心病狂了……”

容庭波瀾不驚地自她手中抽回衣袖,淡淡一笑:“薛小姐怕是記錯了,本宮與薛府可沒有半分關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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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她被捉回去施刑,已是公主之尊的姜鳶從陛下那裏要走了将要被斬首的她,逼着她目睹薛府的滿門抄斬,薛家人的血流淌了一地,一路蜿蜒到她跪着着的監斬臺邊,姜鳶揪了她的衣領譏笑道:“能掌控別人的生死是不是很舒服?你看,本宮陷害你們薛家是不是總算報了我當年在你們尊貴的薛府上做小伏低的仇?”姜鳶将“本宮”二字咬得極其重,又眉開眼笑道:“丞相府的薛小姐,你就一邊好好享受牢獄之災一邊看着本宮與容庭雙宿雙飛吧!”

……

薛沉壁摸着身上光滑的錦被失神,那樣黑暗的三年,那樣孤立無援的日子,她本以為永遠沒有盡頭,然而姜鳶終于玩膩了她,親手将她淩遲至死。然而世事輪回,她竟然沒有死去,竟然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薛府,更令她震驚的是,她一覺睡醒後卻聽見鵝黃衣衫的小姑娘叫她“娘親”,而那小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年少的薛沉壁,那她現在寄居的身體豈不是……

重生到薛府丞相夫人身上的薛沉壁兀自沉思,鵝黃衣服的姑娘突然領着大夫和薛懷跑進來,張了口剛要喚娘時,驀地兩眼發直一頭栽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女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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