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多有不順
近日,薛懷受了不少打擊。
自從阿璧夭折後薛懷便覺諸事不順,先是跟自己打打鬧鬧多年的妻子忽然就對自己冷淡了,成天躲着自己,有時薛懷興致勃勃地邀辛蘭賞月,她也只是借口身子不适,推脫不來。辛蘭不喜他的親近,就是連房門也不讓進,害得薛懷只得夜夜抱着被子去書房睡。然後是陛下聽了姜皇後的耳旁風說是要辦什麽宮宴,凡是四品以上的朝臣皆要攜家眷赴宴。薛懷辛酸且孤苦地想,就辛蘭近日以來那不鹹不淡目中無人的态度,恐怕就是他跪下來求她去都未必舍得跟着他去。最後不順的就是薛懷收到了安和縣的家書。
說是家書其實也并不算家書,薛懷掰着指頭算了一算,自他離家至今以來已是過了二十年,在外漂泊的日子比在家中的日子還要長。薛懷十五歲那年沒了娘親後他便孤身一人來京,終是風霜為餐四海為家。然而自從娶了辛蘭有了女兒阿璧,薛懷覺得有妻女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而那個安和縣裏的薛家卻只是一個空殼罷了,偶爾回想起來只覺心寒可笑。
薛懷初初以為安和縣隔了萬水千山難得托人送了封信來大抵是薛耀患了惡疾性命危在旦夕,怕是撐不了多久。此番捎信過來是想着這麽多年确然對不住他這個長子,希望能在彌留之際見他一面,誰知他下了很大決心說服自己回去看上一眼,勉勉強強将信拆了才知這一切都是他中了魔障後的冥想。
捎信的是自安和縣來京城尋親的一戶人家,信上白紙黑字言幾月後便是秋試,薛耀那三歲便能讀詩寫詩、比薛懷幼時還聰穎、料及以後定會比薛懷還要有出息的同父異母的弟弟薛忖已是收拾完畢了就待這陣子三伏熱天過去後就上京來投奔薛懷。
薛懷怒極反笑,這哪裏是捎信人說的什麽言辭懇切的家書,分明只是知會他一聲的家令。
薛懷心中雖氣,然而之前被薛沉璧多番提點後心中也有了幾番計較。薛忖如今人也快要上路,就是薛懷想派人去攔也是攔不住,且若是這般做定會讓朝中政敵們看他薛家的笑話,指責他忘恩負義,背叛嫡親。落人口實這一事實在不好,薛懷又想到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妹還在安和縣,也算是薛耀和張若芷他們拉扯大的,就是看在他們的面子上忍一忍也不要緊,就是苦了妻子辛蘭。
薛懷怕辛蘭生氣痼疾又會複發,決心還是過些日子等他們夫妻關系緩和了再說,也囑咐管家仔細千萬別說漏了嘴,管家一聽老爺吩咐便不敢懈怠,信誓旦旦地指天發誓保證自己絕不說給夫人聽。薛懷本以為這事就要告一段落,結果誰知第二日大清早薛府的大門就被人用力敲開,睡眼惺忪的小厮将外衫胡亂套上揉着眼睛晃到門邊叽裏咕嚕喊:“這大清早的誰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在這砸門啊?到底曉不曉得這是什麽時辰什麽地方啊?”
外面的人也不應聲,敲門的手在聽了小厮的吵嚷後略微頓了一頓,而後更瘋狂地砸了起來,隔着厚厚的府門小厮都能感覺到府門壓制不住的震顫,手一靠上去都被震得發麻發酸,那門聲越砸越響,小厮猛地清醒。
小厮抽了門闩板着臉費力地将府門開了一條縫,蔑然望向門外道:“你誰啊?”
門外站了個個頭極高極壯實的男人,男人身穿粗布上裳麻布黑褲,寬碩的腰間還纏了根束帶。男人滿臉橫肉皮膚黝黑,還赤着胳膊,那張臉油膩滑亮,在鍋裏打個滾連油都不用添就能去炒菜了。男子直勾勾地看着小厮,眼中兇相畢露惡狠狠道:“你小子敢不開老子的門,安和縣都沒人敢這樣對老子,叫你們薛老爺快些出來,老子要好好同他說說!”
小厮頗嫌棄地将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心道如今京城裏住的達官貴人海了去了也沒見有這麽稱呼的,尋常都是加上姓氏喚一聲“大人”抑或是敬稱對方官職。小厮頭一次遇到這種穿着這般暴露不知禮且一大早就沒好氣上門要人的粗人,還口口聲聲的“老子”,真是粗野!
小厮對着他翻了個白眼:“我們大人不見你!”語罷就要關門謝客,然而小厮實在是低估了橫肉男子的力氣,橫肉男子一只手将朱紅的門用力一撐,一只手猛地擰住小厮的衣領只微微一捏,那衣領登時便成了松垮的破布,沒精打采地耷拉在頸間。
男子對着小厮的臉猛哈了一口粗氣,眼睛瞪如銅鈴一般大小擡高了嗓音怒喝:“叫你們家老爺出來,不然老子擰斷你的脖子!”
小厮被男子使力扔在地上,瞪大眼睛迷茫地看了男子半晌,而後雙手揪着衣領屁滾尿流就往府裏跑,連門也忘了關,一邊撒丫子狂跑一邊呼號:“殺人啦!殺人啦!”
薛沉璧本來睡得正踏實,卻被屋外一陣騷動聲弄醒。她自重生以來便睡眠淺了許多,尋常風吹草動也能叫她一個時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着覺,想來是上輩子被姜鳶反複折磨後落下的病根子。她睜開眼蹙眉看問一旁侍立的凝露,凝露是凝香的姐姐,是薛沉璧娘親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而凝香則是娘親特意指到她房裏照顧她同她作伴的。如今她的身體死了,凝香也就被她遣回了娘親房裏。上輩子的凝香拼死掩護她連夜逃出薛府,而凝香她自己卻跟着薛家人在行刑臺上一起去了,死的時候連件像樣的衣衫都沒有,薛沉璧上輩子對凝香算不上多親厚,卻不料她那樣忠心耿耿,被姜鳶關在黑屋子裏虐待數日還奄奄一息求着姜鳶放過薛懷放過薛府。薛沉璧前世虧欠凝香良多只想着這輩子能夠盡自己一切努力好好補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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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露靠在床邊見薛沉璧醒來欲扶她起床,而薛沉璧的眸子卻幽幽定在她臉上,那目光幽遠綿長似透過她看過了萬水千山,輪轉世事無常,人生苦短,中間夾雜的情緒複雜難懂,凝露看了卻莫名覺得悲涼,薛沉璧目光悠悠流轉最後又凝于一處,看着凝香道:“外頭這般吵鬧可是出了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渣渣即将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