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多事之秋

薛忖拿這個自小在家中就嬌生慣養的小妹妹沒法子,只得松開手将她小心翼翼放到地上,見她今日又穿着一身及地襦裙擔憂她會一不小心踩住裙角摔跤,薛忖便又緊緊跟在薛錦繡後面護住她一步步跑到季恪生身邊。

季恪生正執着勺子替薛忖薛錦繡二人添飯,不料衣角卻被人拽了拽,季恪生皺着眉垂眼望去,穿着大紅襦裙的小姑娘咧着缺了牙的嘴兀自對他笑,丫髻上的璎珞穗子被微風吹得幾番飄散,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只手扯着他衣角,另一只手朝着他奮力伸着:“繡繡要哥哥抱!”

季恪生的眉皺的更深,他一向不喜同外人親近,就是親近的人也不會過于親昵,叵耐是被個點大的小丫頭纏着并不好直接拂了她臉面,他微不可察避開薛錦繡的桎梏,手上動作不停,嗓音淡淡道:“忖叔和姑小姐還是早些用飯罷。”

薛錦繡從未被人當面拒絕,當即就軟了軟嘴巴,她眼眶通紅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薛忖趕緊将這小祖宗抱起來,生怕她下一刻就哭叫得不可開交惹得薛府裏的人不甚快意。

薛錦繡撇着嘴心不甘情不願,不經意間卻瞟見一旁埋頭扒飯的薛沉璧,她先是愣了愣,薛沉璧身上套了件缃色外衫,外衫上繡着兩只栩栩如生的金魚,金魚活潑鮮豔,色澤豔麗的衫子襯得她肌膚格外雪白剔透。

薛錦繡蹙眉思索片刻,覺得自己并未見過面前這丫頭,在瞧了薛沉璧那身做得很是精巧的衣服以及和季恪生的親昵舉止後,眼中頓時閃過幾分怨憤淩厲,她氣沖沖指着低眉順眼的薛沉璧,指尖恨不得隔着空氣将薛沉璧戳出個洞來,薛錦繡扭頭奶聲奶氣質問薛忖:“大哥,這丫頭是誰?”

薛沉璧握住勺子的手頓在碗筷邊,勺子輕輕撥了撥碗中飯粒,她驀然想起前世薛錦繡站在禮部尚書府鋪着上好白玉的臺階上低頭俯視她時眼中掠過的那抹掩藏不住的嘲諷蔑視,心中頓時有了幾分計較。

薛沉璧擠出一個怯生生的笑仰頭看着薛忖懷中盛氣淩人的薛錦繡,目光也變得膽怯局促:“小姑姑,我是阿璧……”

大周重視禮義廉恥道義,對輩分長幼素來重視,即便是小輩年長長輩數十歲,那小輩也要尊稱長輩一聲“祖宗”。薛忖大不了季恪生多少,因薛忖和薛懷平輩,季恪生也需喚薛忖一聲“叔叔”。薛忖先前也不覺得有什麽別扭,但如今見薛沉璧恭恭敬敬喚他年幼的胞妹确實也感覺到了一絲怪異。

薛錦繡不依不饒狠狠瞪了薛沉璧一眼:“誰是你姑姑?你個死丫頭憑什麽坐在那裏?”

薛忖好說歹說才哄得薛錦繡住了口,薛錦繡靠在薛忖懷中雖不再言語仍惡狠狠斜眼盯着薛沉璧,薛忖喂了薛錦繡一口湯,這丫頭氣呼呼含了下去就又吐出來,驕橫嚷嚷起來:“這湯怎的沒有肉片?她剛剛喝的怎麽就有?你們就是欺負我,都愛欺負我!”

凝露照顧薛錦繡一天一夜以來在她那裏吃了不少苦頭,這丫頭丁點苦都吃不得,還總嫌棄凝露服侍得沒有自己奶娘好,氣得凝露見了薛錦繡太陽穴處的青筋就跳動得越發厲害。

凝露皮笑肉不笑看着薛錦繡恐吓道:“姑小姐有所不知,您身體如今還未痊愈,食不得這般葷腥的菜,否則又會生病。”

薛錦繡反感如此忠心護主的婢女,她實在不喜歡這個薛府,梗着脖子怒罵回去:“便是生了病又怎麽着?你們府上連區區一個大夫都請不起?”

“小姑姑不能這麽想,”薛沉璧極認真地看着她,薛沉璧眼瞳生得很是澄澈漂亮,靜靜看着人的時候那瞳仁清晰可見人影,平白就有了寫不容置疑的氣勢。薛沉璧嘆了口氣,似乎很是替她惋惜,“譬如說阿璧,生病了倒也不怕,獨獨怕的就是喝那勞什子的藥。藥汁好大一碗烏黑烏黑的,聞起來就像是貓兒狗兒的留下的東西,惡心得令人想吐。”

擒賊先擒王,薛錦繡從小到大唯一怕的事情就是喝藥,拿住她這個弱點吓她一吓定能叫她安生下來。果不其然,薛錦繡憤憤看了薛沉璧半晌,腦海裏幾番掙紮,最後還是咽下口中素的快要淡出鳥兒來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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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沉璧心中暗自得意,季恪生偏頭看了她一眼,坐姿端正的小姑娘吃相文雅齊整,似乎喪母後就懂事了不少。此刻她笑得甜甜,眼中笑意盎然葳蕤,季恪生靜靜看着她,眼中也溢出淡淡的笑。

到了晌午,薛懷才拖着沉重的步伐還至府中,問候了薛忖的學業後便獨自奔去了書房,又令管家去後院尋來季恪生。

季恪生不敢有絲毫怠慢,放下手中的書籍就跟着管家趕了過來。他眉目清朗如清風,容顏俊秀似松柏,斂衽一拜姿态間極盡恭謹謙和:“恪生拜見師父。”

薛懷目不轉睛看着面前自己親手教導出的少年,少年性子靜默但仍舊沉穩不足,薛懷攤開正在撰寫的奏章,奏章上餘墨未幹,他嚴肅盯着愛徒:“恪生,你可想參加今年的秋試?”

季恪生聞言身子晃了晃,指節僵硬嘴唇漸漸青白:“恪生……不願……”

軒窗一早就被侍女支開,此刻正有微熱的風拂過書房。薛懷手中的奏折吹得搖搖晃晃,薛懷道:“你祖父若是還在世定希望你能順從自己的心去過活,雖說你不是……但除師父之外再無第二人知曉當年的事,你是個才華橫溢的好孩子,怎能這般埋沒下去?”

見季恪生苦笑着連連搖頭,薛懷苦口婆心勸說:“二殿下今兒賣給我個人情,說若是你肯可先在他身邊做個伴讀,有了他替你撐腰便也不怕當年那事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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