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見鐘情

被容庭和姜鳶這兩位不速之客一前一後來至府中打探薛府虛實,言辭間陷阱密布,每一個字眼無一不是別有用心。薛沉璧心中對着這前世人人稱羨的帝都眷侶覺得疲累厭惡,頓時失了賞月吟詩的雅興。

無心再瞧容庭一眼,薛沉璧将扇墜兒收到懷裏,這麽個貴重的扇墜觸手生溫,光澤柔和溫潤,看似是容庭随身之物,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是萬萬不能丢棄的。

若是又在她十八歲的哪一天,容庭覺得時機成熟可以不再偷偷摸摸護着姜鳶,要從她這裏要回心愛之物,她也是不會再有什麽把柄落入他手心裏,同他斷得徹底了。

心已經被辜負了一次,如今她也要學會反擊。

容庭餘光瞥見她依依不舍收了扇墜兒,眼睛彎了彎,領着侍從先跨進府門一步。

薛沉璧在容庭猥瑣的眼光中過得萬般煎熬,好不容易等他走了,這才松了繃緊的五識。

想起薛忖方才跑出來迎姜鳶,薛沉璧若有所思扭頭看了他一眼。

只見落在衆人身後的薛忖依舊保持着捂住薛錦繡嘴巴的姿勢,久久不能回過神。目光像兩條又黏又膩的鼻涕蟲死死黏住姜鳶離去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詞,薛沉璧估摸着大抵是“有妻若此,夫複何求”抑或是“膚如凝脂,手如柔荑”的混賬話。

這話私自說着也就罷了,薛忖色膽包天竟敢當街喃喃不休,天色已晚,尚未被路人覺察出來倒還好,但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可就大大有損薛府的名聲。

薛沉璧前世就略有耳聞,據說這在安和縣縣令府裏備受薛老太太寵愛的嫡出少爺薛忖,十五歲的年紀屋子裏就有了通房丫頭。

這在大周算不了什麽,大周不比東宋的夫妻,東宋律法要求夫妻雙方必須一心一意,身心如一,不似大周男子這般将美人流水一樣往府裏擡。

故而天下三國裏一直有“生女當為東宋人”的傳言。

大周宮裏的皇子們十多歲的年紀都會被嬷嬷們教導此事,受過教導的皇子也會順從祖宗之法從自己宮裏擇出一個相貌人品俱佳,家世清白的宮女來嘗一嘗人事滋味。

前世容庭身邊是有一個含玉宮一等大宮女的,但依着容庭對姜鳶的愛慕和與她相處時對她的冷淡,薛沉璧料想他是避開這事不曾同那宮女有什麽龃龉。

但是容庭終歸不是她,她又怎知他會否替姜鳶守身如玉,那只是他們二人的事,薛沉璧拂了拂神色漠然,與她這個局外人又有什麽關系?

薛忖自進肅京,做客薛府府上以來,凡事都壓着性子縮手縮腳,生怕薛懷捏了他軟肋陷害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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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視薛懷為勁敵,便篤定薛懷也是這樣看待他的。薛忖的母親張若芷同他說起薛懷那個不甘被休,最終上吊而死的便宜娘時,語氣中盡是鄙夷憎惡:“辛茹那心胸狹隘的黃臉婆,都老得只剩下渣了,也不照照鏡子瞧瞧那張老臉,竟還占着正室的位子對我大呼小叫,看我不逼死這婆娘!”

他母親說起父親的原配辛茹時,總是厭憎又憤怒,他是男兒身,不知娘親這滔天怒火從何而來,只是暗自決心自己日後定要娶一個花容月貌的嬌妻養在房裏,必不會像他父親那樣憋屈。

薛忖在安和縣裏的那幾個通房丫頭都是安和縣裏數一數二的美人,但今日第一眼瞧見這位突然造訪薛府,豔氣逼人、國色天香的恭儀郡主時,他心中狠狠一動,頓覺安和縣的那幾個都是蒲柳之姿,舉止粗鄙矯情,臉蛋生得粗糙平凡半分入不了眼。

他對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郡主動了心。

心中所想被軟糯的一句“忖叔,你怎的還愣在此處?怎麽不同我們一起進去?阿爹和殿下還在裏面等着我們……”打斷,薛忖才一個激靈放開捂住薛錦繡嘴巴的手,他擦了擦手,手心手背汗漬淋漓。

看向那個個頭尚小,身量還未長開的小姑娘,薛忖仍是忘不了她之前是從棺材裏活過來的,眉梢冷凝,薛忖想,大約從土裏爬出來的人都是這樣的。

小姑娘皮膚白皙如玉,看似竟比那恭儀郡主還要再白一些。她臉上還有些嬰兒肥,身量五官尚未長開,倒是看不出眉眼如何,但眼睛卻澄澈透亮,帶些古井一般的幽深無波,瞳孔烏黑深沉宛如無窮無盡的漩渦,漩渦不停轉動,水波起伏間仿佛能照見人世百态。

被如此清澈詭谲的眸光死死盯着,薛忖一下就慌了,袖袋裏藏着的紙張猶如羽毛一般飄出來,在空中打了幾個轉,悠悠落在薛沉璧足邊。

薛忖的心“撲通撲通”快要跳出嗓子眼,目眦欲裂地看着彎下腰拾起紙張薛沉璧。

薛沉璧看也不看就知道手中捏着的紙張是下月秋試的小抄,還是她親筆模仿了容庭的字跡抄下來塞入季恪生借給薛忖的書籍裏的。

她笑吟吟撿了那紙,雙手遞給薛忖:“忖叔叔可否讓小姑姑将那桂花香囊還給阿璧?若是下次二殿下心血來潮再問起來,阿璧倒好搪塞,只是不知道小姑姑會不會因屢教不改被二殿下責罰了……”

薛忖被姜鳶擾亂了心緒,又加之差點被薛沉璧發現了秘密,躲她還來不及,急匆匆拽過白紙,低頭叱令薛錦繡将香囊還給她。

薛錦繡方才被容庭吓得差點魂飛魄散,那醜到極致的香囊頓時就是個燙手山芋,她慌忙從腰邊取下來,扔到薛沉璧身上,薛錦繡一向不肯服軟,扔過去了還不忘罵幾句狠話:“我……我才不是因為……因為……害怕才還給你的……這香囊這麽醜……我丫鬟繡得都比這個好!還給你,我才不稀罕!”

“哦很醜麽?”淡淡低沉的男音飄在桂花香中,薛錦繡回頭正要看看是哪個龜孫子竟敢頂她的嘴,偏頭望過去,婆娑濃密的樹影下,容庭身姿挺拔俊秀,深邃如刻的面上神色漠然,恍若鬼魅伫立在一片烏影間。

薛錦繡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她愣了愣,終于神思衰竭驀地爆發出來,哭哭啼啼拖着薛忖一溜煙兒夾着尾巴逃了。

薛沉璧覺得很是解氣,看着那便宜兄妹揚長而去的身影,扶着樹幹揉着肚子笑起來。

再擡起頭的時候,容庭已經不在了。薛沉璧急急忙忙趕去了風華堂,心底卻很是奇怪他的态度。不就是個一般的香囊麽,還繡得這般醜,怎的他就這般在意?

猛地想起她先前在角亭躲雨偶遇容庭的景象,容庭十指修長有力,指腹泛起青白顏色,凸起的指腹針眼清晰,已然是結痂了的。

薛沉璧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郁卒地捶胸頓足,原來……原來他這般在意……他一個男人繡什麽香囊啊!

心中惡心到不行,桂花香囊在她手中漸漸滾燙,薛沉璧恨不得将這破香囊丢到魚池裏。

她低頭掐住手腕忍了忍,匆匆将香囊和扇墜塞到一起,一步子邁進了風華堂。

他怎麽就這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又是為了保住同南陽公主的婚約而迫不及待利用她,利用薛府為虎作伥。前世血流成河的丞相府歷歷在目,都是拜容庭和姜鳶所賜,她在南安侯府的水牢裏死去活來的時候,他們卻在鳳塌上纏綿悱恻!

薛沉璧穩了穩心神,既然如此,那勿怪她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便陪他演完這出戲。

珍馐佳肴都一一擺放齊整了,容庭坐在主位上同薛懷道:“本宮沒有胞妹,見了薛大人的千金便覺得很是投緣……”

因容庭堅持辦的家宴,薛府上下便不需要朝陽之上的君臣禮數,薛沉璧不言不語坐下來,握住筷子,心中森寒,這投的緣,只是孽緣而已。

她的父親受寵若驚道:“小女頑劣,怎可被殿下如此做比?”

容庭隔着朦胧燭火看過去,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端坐在側,專心致志慢用着面前的一碗湯,屋檐下燃燈如流火,她的面容生動清晰。

前世那些失了她的夜裏,他抱着冷衾合衣而眠,夜夜祈禱,她也不曾入過他的夢。

薛沉璧看着一群人推杯換盞,她無聊得緊,草草吃完了,便在一旁候着。

待下人将殘羹剩飯撤了下去,容庭就坐在風華堂外飲茶。

薛府裏沒了主母,但還留了個有名無實的小妾。這小妾名喚豔枝,是姜丞相在薛懷折桂之初硬生生塞給他的,也沒犯過什麽過錯,死活都不願離了薛府,薛懷只得每月月例将她放在後院最偏僻的地方養着。

如今阖家夜宴,薛懷不好在容庭面前拘着她,豔枝帶着自己的貼身侍女搖曳着腰肢婀娜而來,看着容庭獨飲着茶,矜貴淡漠,又生得玉樹臨風,豔枝眸子一轉嬌笑:“聽聞殿下極其喜歡東宋的碧羅歡,可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不渣,真的不渣,看在下真摯的眼神⊙▽⊙

都是套路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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