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戰前混亂

1944年6月18日長沙失守,消息傳來全軍嘩然。英雄之城的長沙對于湖南地界乃至全國來說都是一塊十分重要有象征意義的地方,它的的淪陷無異于給當時人們的抗日信念當頭一棒。同時其身後的衡陽瞬間戰雲密布,得知長沙失守大家立即明白衡陽保衛戰即将打響。也就是在那一天,感覺事态嚴重的方軍長緊急下令協同當時的衡陽市市長用廣播勸慰全城百姓全部疏散,實行“衡陽空城”。

衡陽作為那時國統區的第三大城市,僅次于重慶 昆明,面對如此大規模的人群。想要在短時間疏散談何容易?我清楚的記得廣播發出的當天衡陽內外亂作一團,百姓們在得知日軍即将兵臨城下時,整個街道 路口都擠滿了拖家帶口逃難的民衆,人們帶着行李,孩子,有的為防止孩子走失,将之被背在身上或是放進扁擔中去。大家擁擠着浩浩蕩蕩向火車東站以及火車西站而來,自車站看去滿滿的黑壓壓的人群占據了城市的每一條道路。為此方軍長與當時的衡陽鐵路局局長協商免費調車運送全城百姓,此舉贏得了大家的一直認可。

衡陽百姓大撤退是非常混亂,盡管軍隊做了最大力量的調度,但在擁有30萬百姓與20萬難民的城市免不了恐慌與擁擠。因為時間是不等人的,僅僅只有幾天,其緊張程度不由分說。火車站內擁擠進來的逃難百姓充斥着,售票處,走道,候車廳,大家都熱切希望能早點坐上火車離開這個即将戰火紛飛的城市。火車站外也是人聲鼎沸,尋呼聲,吶喊聲,哭泣聲,争吵聲彙聚在一起、場面十分危急,險些失控。為了維護當時的秩序,方軍長還在每個車站增派了一個步兵排協助百姓。

站臺處同樣忙碌,目光所及之處充斥着面色憂郁的百姓,黑壓壓的籠罩在車站的每個角落。在逃難的大軍中我終于體會到了那種集體逃亡所帶來的內心恐懼,以至于有些時候,火車明明是可以發車的,但卻因為個人私欲想要搭上而不得不停下,大家其實都沒有惡意只是想着踏上火車尋求庇護,但這造成不可預想的惡性循環。當時的站長不得不下了死命令,凡是發車鈴響還不後退的民衆,車頭司機不予理睬發車,一切後果由當事人負責!

措施确是帶來了很多效果,進而保證了發車時間的穩定性,要知道現在,火車基本上是以十分鐘一班的速度出入,而每個車皮根本不需要兩分鐘便會被塞滿。即便是這樣還是有很多民衆在排着隊,更有甚者。我有時也會聽到來自鐵軌下的呼救聲,但自己僅僅路過又身在崗位抽不開手,真的力不從心。甚至在火車站門前發生生了小小騷動,當然不是什麽大事,原是預十師師部參謀張權之妻王淑良正同其争執,我們正好路過遂了解個大概。張參謀希望其妻與衡陽百姓一同逃離,王淑良死活不同意,以自己醫學出生為由要在野戰醫院當護士。對于這等忠國忠軍的女烈,張參謀可謂是急得滿頭是汗。他怎能說出衡陽危機你我皆為不保的話語,再說他還是師部的參謀,長沙什麽情況他是知道清清楚楚,但那又怎樣?最後沒辦法還是一個官長出面,以張參謀上有老母下有蹒跚幼女為名勸其離去,張參謀這才找到話語讓其離開。最後王淑良最終同意可也還是在火車站做義工,直到跟随最後一班列車離開衡陽。

這樣的小插曲确實讓我有些感觸,想到了自己遠在湖南沅江的母親。此刻就是駱排長和他一衆小弟也是感慨萬千。我見他們黯然不語,知道他們也同樣想念遠在異鄉他地的父母。

“大家不用擔心,這一杖我們鐵定贏。”

駱排長擡起頭為自己打氣,一排的士兵注視着他,他板着個臉問道“連長,你啥時候娶媳婦啊。”

“我去你大爺!”

“哈哈哈”衆人再次笑了,為這緊張而惶恐的難民潮中填充了另一份歡樂。

歡笑過後這件事也就算一筆帶過了,大撤退依舊在進行着,我那時的連隊因搬運軍需與逃難人群方向相反倒是遇到很多,因此看到了很多可憐的現象。無論是慌忙的人群還是哭喊的孩童,你根本沒有時間為這些人的下一刻考慮,因為人實在是太多了。

我帶着一排的駱排長,指着那些逃荒的百姓。

“哎呀,都跑了呀,跑了好,好打仗。方便,老百姓遭罪少,跑了好,逃跑萬...”

我急忙上去按住他的嘴,好在這混蛋不笨。

駱排長那些兵似乎都被他帶傻了,憨嘻嘻的笑着像是知道怎麽回事,也有可能是剛剛沒笑夠的緣故。我一扭頭繼續自己的任務,雖然嘈雜但至少有樂趣。

在這樣緊張而又混亂的大撤退中,我必須要提到一個小子。至少在那時他是如此的特別,嚴格說,我認為他不是第十軍的官兵,後來聽他說他是來找他的哥哥。因為在第十軍任連長所以來投靠他的哥哥。大撤退的期間,我們時常能看見他在混亂的人群中提個小桶一會停下在牆上揮筆書墨,一會提着桶一蹦一跳游庭信步十分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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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對他記憶深刻是因為這個人讀過書會寫字,要知道那時會寫字的人真心不多更別說士兵了。所以那時的衡陽城總會出現他揮舞筆伐的身影。各個街道的顯眼的位置都被寫上了“忠正報國,誓殺敵寇”等字樣。不過要說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啊,幾天不到的時間,但凡走過的路都能看到這樣的标識,雖然有的人不識字至少懂殺敵二字。我有幸在那時遇到了他,随即将其攔下。盡管穿着一身軍服,可他實在是不像士兵。

我走過去,駱排長明白我的意思,上前一把把那小鬼拎了過來。

“你是那個團的”

“30團的”

“30團的啊,不過30團啥時招新兵了?還怎麽小?”

“就前天啊”

“什麽,你前天才進入部隊?”我驚訝的問,這簡直也太亂來了吧。“是被抓進來的?”

那少年兵搖搖頭“我是來找我哥的,他就是預十師的連長。”

“找到了?”

“那時當然”

“那你幹嘛還參軍?你不知道現在的情況的?”我實打實的說道,畢竟這個孩子還太年輕了。

“不,我就是要參軍。我喜歡軍裝哥哥那身軍裝特別的帥。所以這次來找我哥哥就是想讓他帶我參軍。”

“你哥哥就這樣讓你進來了?”我十分的差異“那師部也不會同意招少年兵啊。”

“你可別小看我,我可是讀過書的 會寫字。打仗的事情,很快就會學會。讀書寫字這事可不是一兩天就會的。”

那少年說着還擡了擡手中過得桶。

“聽說你們30團的陣地是五桂嶺那段,你何時過去?”

“應該快了吧,具體陣地在哪我也不知道,到時我去師部問問”

“還能這樣?”

“是啊,畢竟這事師部為宣傳特批的。”那少年的臉上充滿了自豪“不和你說了,我要繼續完成任務了”

臨走時,駱排長見我沒有阻攔的意思把他拽了來。

“記得多寫第十軍萬歲,衡陽萬歲。還有570團萬歲,一營萬歲,還有….”

少年聽着直愣愣的。

“不懂啊,還要我教你?就是....”駱排長轉過身“連長字咋寫啊”

“哈哈哈”

我們一同笑着,少年有些為難

“你去完成你的任務吧,不用管他”

少年一聽快速拎着桶進入人群,不一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嘆息一聲,這個孩子實在是太小了。

“連長,這....”

“行了,等守住衡陽不缺這個,要是沒守住,那才是笑話。”

“這不明擺着的,得我去把他在拎過來。”

“我們還有自己的任務,忘了?”

駱排長顯然對“570團萬歲”的标語耿耿于懷,我也沒有多在意繼續自己的任務。

三天後撤離行動基本結束,這裏還是很佩服方軍長的當機立斷的。因為在下達撤離僅僅三天之後也就6月21日,日軍的68師團便到了石灣,116師團進抵白果。時間,已經不算是緊張能解釋。

6月20日,衡陽東站停止工作。

兩天之後6.22日,衡陽西站拉上所有能找到的火車車皮以及火車站工作人員伴随着轟隆隆的作響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衡陽。

站在西站的站臺處,我看着這最後一輛離開的火車心中尤為空虛和害怕,我明白從那一刻開始,衡陽剩下的僅僅只有我們第十軍。我們其實并不孤單,日軍的炮火那時已經在衡陽郊外響起,日本的飛機也是在當天稍晚間在衡陽城區內狂轟濫炸。

“你知道重慶大轟炸嗎?,甚至南京陷落前的大空襲嗎?”李四光看向席恒

“我不是太了解”席恒睜大眼睛有些木讷的回答,我看着他心想他剛剛一定是走神了。

“那時死了很多人?”我接着問道。

李四光這才轉向我。

“是死了很多老百姓,衡陽的大撤退在很大程度上保證百姓的安危,這也算是第十軍能為衡陽人民所做的最後一點努力。所以有時我真希望衡陽能記住我們,記住這支為了衡陽而奮戰的部隊。”

我不是太明白李四光這話的意思進而沒有應話,從老人的眼裏看出失落與無助。

“你們知道陳喆嗎?”

“陳喆?”我思考着,那不是…

“不知道”席恒實話實說道。

李四光嘆息一聲接着說道。

“陳喆是瓊瑤的原名”

“哦!小燕子”席恒突然說話,然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随即低下頭。

李四光伸出手,一旁的婦人自老舊的皮夾中拿出一本泛黃的書籍。

“陳喆就是衡陽人,在那時只有六歲的她跟随着父母一同逃離了衡陽。為此她在成年後寫過一本書《我的故事》中特別提及了這段往事。裏面就有一段關于那時大逃難時的描述:

我與席恒探頭看去

我睡得很甜,半夜裏卻被母親倉皇的搖醒了。我睜眼一看,父親正手忙腳亂給麒麟小弟穿衣服,滿屋子裏的人跑來跑去。農莊中到處都是火光,人聲 槍聲 追逐聲 雞鴨犬吠聲亂作一團,大家跌跌沖沖的走進山裏,山中便是荊棘和雜草,我們刺到了 割傷了卻沒有人敢哭,一直摸到一個山谷裏,大家藏在巨石堆中

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像陳喆這樣的家庭只是衡陽逃難百姓的一個縮影,大撤離之後,原本嘈雜不易人聲鼎沸的衡陽不見了,留下的只有安靜,那死一般的寂靜,滿城空寂沒有人煙,特別是在晚上那種感覺格外吓人。

這樣的寂靜并沒有持續多久,開戰後衡陽每天都是炮火轟鳴倒也不是那麽孤單。”

李四光并沒有在意而是繼續說着。

除了百姓撤退之外,與之同時進行的還有彈藥補充。6月18日我們師接到命令前方後勤部的軍需倉庫領彈藥與糧食。我記得很清楚這件事,當時我們師部指派我們營帶上所有能找到的卡車到了軍需部,事态緊急,我們營長馬上亮出據說是九戰區司令與27集團軍司令的手令,那些如同蛀蟲般的倉監不但直接拒絕,還指明要軍長親自過來商談軍需事宜。

我們營長十分着急,長沙失陷軍長正為百姓撤退傷透腦筋,這些倉監不但不幫忙反而扯後腿。數次交涉後依舊無果的情況下當即就要帶領我們沖關,倉監的守軍直接舉槍。因為軍需部本身就是軍事重地,所以我們即便沖關那也是要付出很大代價。并且都是國軍何必如此?營長不服氣可又沒有絲毫辦法。看着那些倉監,說真的那真是非常讓人惱火的。

在那時倉監是個肥差,基本各軍區 戰區的司令都會給後勤這幫人面子,對于這些家夥有時的故意刁難,各部隊只能通過特殊的渠道來滿足這些人。其實說白了就是行賄,這更加助長倉監們的肆無忌憚,但又能怎樣?能進入後勤的大部分都是有背景有關系的,宛若倉鼠一般不上戰場的懦夫。

這些本是國軍內部的事情一般來說是牽扯不到士兵的頭上,但随着戰争臨近身為軍隊的士兵,能不能領到後勤部的軍需有時不光戰鬥的武器彈藥,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吃飽飯。因此我要告訴你,國軍的士兵是愛國的,奈何這裏面很多人高級将領是真的太令人寒心了。

在僵持一段時間後,我們營長只能不甘心的帶着我們回師部報道,師長葛先才知道我們空手而歸後急忙電報軍長請示。方先覺在那個年紀當上軍長算是極為年輕的,在如此困境之下,他哪裏能受的了這個?一氣之下,一紙電文上報軍委會。

“職為備戰,持薛,李 兩位長官手令,于就近後勤部所屬兵站分布之倉籌集守堅所需彈藥糧秣,倉監謂以非後勤部調單不預補給,匪敵臨近,時不我待,三日內若無特別指令,職将便宜行事,謹聞 衡陽職方先覺”

方軍長的年輕氣盛的話語給我們深深出了口惡氣,第三天感覺事态不對的後勤部部長侯鵬飛親飛衡陽,這下那些倉監慌了手腳,立刻為我們調撥了足夠的軍需,步機槍子彈530萬發,迫擊炮3200發,以及足夠維持兩個星期的糧食。特別是最後,因為害怕我們軍長事後告狀特別是前一天蔣介石親臨衡陽督查。他們還主動給我們第十軍調撥了2.8萬杖手榴彈。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辛了,就是這些手榴彈在往後的守城戰中起到了大作用。

在那時我們還不知道衡陽的守城軍隊的具體順序,因為之前軍長被撤職期間第三師被調走,19師也被調往全州,預十師被調往湘潭,6月15日當天留在衡陽的只有一個團兵力的190師,以及暫時駐守衡陽機場的54師的一個團。那時的部隊列序基本已經亂套,哪個部隊來守衡陽至今沒有定論,實在荒唐。6月16日預十師被軍長強硬要回時衡陽不過5個團。

6.23日,日軍打響了攻打衡陽城的第一槍時,第九戰區的司令才勉強同意第三師歸建,同時軍長方先覺馬上電文三師師長周慶祥讓他星夜急行軍趕赴衡陽駐守。于是一直到開戰的第二天也就是24日傍晚,第三師師長才帶着兩個團趕回衡陽,至此戰鬥序列這才确定。

衡陽守軍 第十軍 下轄 第三師

預十師 190師(一個團) 暫54師(一個團值守衡陽飛機場,因戰事緊急被臨時編入守城序列。)。部署期間我們190師再從另外兩個友軍師抽調一些人員後總算能夠正常部署,而我由570團(190師唯一的整編團)調進了568團一營進駐曾家碼頭一帶。

曾家碼頭位于衡陽東南部,23日中午13時許,日本人已經準備強度末河,駐守此地的是一營的士兵。至于是不是滿編營沒有必要讨論。一營的任務是警戒,在見到日軍渡河按令應該後撤回陣地。令人沒想到的是,我們還沒走的情況下日本人就開始行動了,我們驚詫的看着,日軍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直接組織汽船 橡皮艇 甚至木船在沒有掩護的情況下就要堂而皇之的渡河,他們眼裏真有我們守軍?我那時還想,他們難道也熟讀中國歷史以為我們要宋襄公?

568團的營長楊濟和一看就是個粗人,直接取消撤退的命令同時下令開槍射擊。

槍炮鼓動間所有事物都變得熱鬧起來,我想這或許就是當兵的命,犯渾。之前有提過因為建築工事的原因,士兵個個如同焉了的黃瓜菜。現如今炮聲一響個個精神抖擻,都來勁了,眼睛也不花了,幹啥都有力氣。我們營二十多挺輕重機關槍和加強的4們野戰炮同時開火,這也是我們衡陽保衛戰的第一槍。河中央的日軍頓時被打的人仰馬翻,跌落水中無數。

待到全部船只都被擊沉之後,河水都被染紅了這才停火。

“真他娘的痛快”我十分舒暢的喊道。

“連長你看”駱排長。

對岸許多沒死的日軍爬上岸兩眼直毛毛的看過來。

“咦,還有想法,炸他”楊營長顯然也打出的血氣指揮着那獨有寶貝4門野戰炮一齊開火。上岸的日軍各個入落荒水狗東奔西竄暫時沒有再渡河的打算,只是在對岸整頓。

“勝利!”

衆人發出歡呼聲,一時間末河歡呼聲一片,只是這聲音越來越古怪,聲音逐漸小去,只聽我那一排正在駱排長的帶領下繼續疾呼。

“570團萬歲,勝利萬歲!”

“570團萬歲,勝利萬歲!”

….

我用手抹了下老臉,看着四周568團的士兵,總覺得十分不好意思。雖然他們大部分也是從別的部隊抽調來的,但怎說官長都是568團的,這一下不讓人難看嗎?我帶着歉意的看着楊營長,一把去抓駱廣崎,此次風波這才淡去。期間對岸日軍也覺得奇怪,不過他們更多的是休整,雙方除了時不時的對射幾下,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下午。

對岸日軍的逐漸增多也因為命令使然,楊營長這才下令讓我們撤退。我們随即收拾裝備跟着隊伍後撤,沒想到的是,半路居然被日軍阻截了。原來狡猾的日軍趁我們與對岸日軍對弈時,派另一支部隊繞過我們的視線從泉溪市以南渡河,要不是那時營長沒有貪功及時讓我們撤下,日軍這支部隊必然會包夾我們,後果不堪設想。

我們一路邊打便撤,自清水塘,趙家沖、餘家沖一路有驚無險的撤退回五歸槽。即便是這樣,我們依然損失了;50名戰友以及寶貴的2門野戰炮和3挺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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