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長沙的毒瘤
“第一槍打響之後,盡管蔣介石命令我們軍長盡量能夠堅守十到十四天的時間,可即便是當時的軍委會都估計,鑒于第十軍因為參加常德會戰損失嚴重,力量遠遠比不上之前守長沙的第四軍,因此判斷日軍發動總攻,衡陽,最多守3天。”
“這麽說?那時就連居委會也不看好你們?”我忍不住還是問道
“1944年的國軍已經被日軍的陣勢吓到了,與這相對比的不是軍委會不看好我們,而是那時的大環境就是這樣。”
我沒有回答
李四光搖着頭“有的時候就是因為不被看好才能發生逆襲,被看好的又能如何呢?我之前和你說過,國軍的腐敗問題,來自倉監。這僅僅是非戰時的腐敗,還有更加誇張的腐敗是你無法想象的。
第四次長沙保衛戰本質上來說就是被撐破的口袋,你應該知道,國軍與日軍每次交戰都是包圍 打擊,通過合圍的方式消耗敵人。薛岳的“天爐戰法”就是在此基礎上延伸出一整套完整的作戰方案,其本質就是布置口袋,以一部分部隊作為口袋中心吸引日軍主力,與此同時外圍軍隊迅速完成合圍并将口袋收緊,切除敵人的後勤路線。然後,四周軍隊不斷收緊如同爐子外的火一樣不停的灼燒裏面的日軍,進而達到消滅日軍的目的。
因此這套方案的重點就是口袋中心那部分部隊一定要堅持到口袋布置完成,所以責任重大,第三次長沙會戰的成功本質就在于日軍無法短時間攻下長沙,被第十軍拖在長沙城附近,耗損了太多精力。與此同時四周部隊切斷了日軍補給路線,将日軍徹底包圍,期間不斷的消耗日軍如同爐子一般。
第十軍成功的堅守長沙,使得“天爐”徹底收緊,在守住長沙的同時重創日軍。
第四次長沙會戰的失敗從根本上出錯的原因在于第四軍軍長張德能嚴守薛岳的命令,沒有注重事态巨變戰場形勢,當然最後他也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全然成了薛岳的替罪羊。當時長沙的随軍參謀長認為,長沙城僅為一個長久堅守據點,真正防禦重心應該放在長沙城郊的岳麓山。并且岳麓山有第3炮兵旅數十門完好無損的重型火炮和堆積如山的炮彈,所以希望張軍長能将兩個師的兵力放在岳麓山,一個師守長沙,随後即便不濟,守城一個師也能在炮兵掩護下過江撤退。只要岳麓山在手裏,守軍随時都可居高炮擊長沙,長沙亦可在。
兩人為此争論不休,張德能與其争至最後搬出薛岳,說此乃薛岳命令他無權更改。硬是将五十九師、102師部署在長沙城內,岳麓山僅九十師駐守。
随軍參謀長的擔心很快被言中,日軍大舉進攻岳麓山并很快拿下。更不可思議的是,岳麓山還是第四軍的軍指揮部,軍指揮部的陷落,守城的兩個師頓時慌了神,日軍再一沖擊,全城潰散,這就是當時長沙只守了三天的大體緣故。
岳麓山的炮兵第三旅擁有當時的德制150毫米榴彈炮6門,蘇制76.2毫米野炮十一門,德制75毫米山炮12門,美制75毫米山炮12門,37毫米戰防炮4門,所有火炮炮彈充足,每門火炮都有500~1000發炮彈。由于岳麓山的失守,第三炮兵旅所有火炮及彈藥盡被日軍所獲。如果這些火炮能給予第十軍…..
戰争沒有如果但還是非常可惜的。
這裏就要和你說下當時長沙城的情況,岳麓山陣地告急。張德能直到此時才知道岳麓山的重要性,慌張之下居然電令長沙城內三個團(也有說4個)前來增援。(城內共計6個團,調離3個!)城內防禦頓時空虛混亂。
命令倉促下達官兵組織不力,三個團渡河時秩序混亂,再加上湘江對岸圍攻岳麓山的日軍部隊不斷炮擊江面導致渡河官兵傷亡慘重!更為要命的是,我要說的就是這個,負責控制湘江上船只的軍部副官處處長潘孔昭假公濟私!對所控制船只高價勒索中飽私囊,甚至私自調用5艘小火輪運送私人財産離開長沙!以致調集援軍渡河速度十分緩慢,直至岳麓山失守。與此同時長沙城兵力空虛在日軍的進攻下首尾無法相顧一片混亂,增援岳麓山的援軍晾在湘江兩岸受到日軍炮火飛機重大殺傷,只有三個團駐守長沙不久即被日軍拿下。
這就是當時的第四次長沙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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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一點我要承認第四次長沙會戰,日軍兵力達到了20萬之多,而守軍部隊只有25萬左右,因此長沙的失守存在很多原因。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失察敵軍力,部署失當造成這個口袋被撐破了、”
“咳咳”
李四光喘息了一會進入沉思
我看着默不作聲的李四光,一旁的席伯伯對着我微微的笑着。他似乎一直是這樣,雖然如此,我從不覺得這是一種輕視。與之能對比的是,席恒終于認真一點。
本想提醒他一下,李四光突然開口。
被看好的第四軍做不到,那就只剩下我們第十軍了。命令就是命令,他正裝滿員的精銳第四軍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們第十軍做不到。既然上面說堅守十到十四天,那我們只能按照命令行事。
第二天6月24日早晨,我們在五馬歸槽的陣地受到了日軍的強勢進攻,五馬歸槽的名字很奇怪,因為這是根據五座形如駿馬的山頭圍繞在一起如同五匹馬同槽進而得名。我們在前一晚退回來時已經将此時日軍渡河的事情進行上報,後與駐守此地的暫54師一團一部死守五馬槽。
日軍的攻勢洶湧,步兵冒着彈雨,弓腰伏地前赴後繼,一個個大喊着如同野獸一般向我們陣地沖來。我們依托工事開槍反擊,這些不要命的瘋子沖鋒的樣子确實吓人,但吓不到我們第十軍,這一套我們早在第二第三次長沙會戰就接觸過沒啥可怕。
機關槍一直在掃射,“哔啦啦啦”的響徹耳膜,我們不怕日本人,日軍沖到陣前來不及就拿刀上。一命換一命的來。幾番進攻下來,日軍終于停歇了。我們了解此番進攻的日軍僅僅是先頭突擊部隊,見進攻無效繼不力停止了進攻。
記得當天晚上負責偵查的士兵發來消息說,日本人為盡快發動攻勢加快了渡河的速度顯然明天又将是一場苦戰。雖然陣地還在手中,傷亡确實不容忽視。五馬槽作為最外圍的陣地,前期并沒有構築太多堅固工事,在戰鬥中與敵人作戰時的傷亡很大。特別是重炮轟擊下,很容易造成群死群傷的局面。
第二天日軍的攻勢延綿五馬槽至塘灣一帶,在進攻重心仍然是五馬槽,為此日軍用炮兵猛烈轟擊陣地。我們只得躲進少數不多的工事中,待到炮火減弱再沖出工事。日本人炮擊過後便會發動瘋狂的沖鋒作戰,戰鬥打的很激烈,日軍四散開來如同蝗蟲扮四面八方而來,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輕心。機槍噴出的火舌,嘈雜的槍聲,喊殺聲,在我們機關槍的掃射下成片的倒下,再又成片的趕來,待到近處再擲手榴彈遲滞直至沖到陣前與守軍接觸戰。前方當然是與日軍接觸了,後方的我們仍不能掉以輕心。後面的日軍仍然如無窮無盡的海水一般湧來,這時一定不能停止射擊否則前方陣地的壓力只會更大。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延緩他們靠近的趨勢,遠處日軍的重武器開火了,炮彈唰唰的落下,陣地如同下雨的池塘四處炸開。前線陣地随即告急,營長一邊指揮人增援一邊與暫57師的人協調。
戰至中午陣地還是失守,我拖着滿是灰土的駱廣崎後撤,跟着退去的士兵拼了命的往後跑,日軍不傻一路尾随。情況一下子危機了很多,這時空中傳來刺耳的轟鳴聲。“是敵人的飛機!”有人大喊,大家随即隐蔽。
一陣掃射之後,來不及看天空身在何處的飛機。日本人追了上來,又是一陣槍炮對決。頭頂轟鳴聲再次響起,又是空襲。大家頓感絕望,就是駱廣崎和他的“鼓樂”排也焉了似得不說話。卻不想這次出現的機身與此前不同,有人很快認出“是盟軍的飛機”。雙方的飛機随即絞殺在一起,時不時看見兩架飛機互相追逐。天上的,底下的。見友軍飛機助戰,大家随即歡呼對着日軍又是一頓激戰。與此同時,身後再次吶喊聲,我都不用去想是誰。
“中國飛機萬歲!勝利萬歲!”
激戰正酣來自衡陽城區的炮彈呼嘯着砸向日軍陣地,肉眼清晰的看到日本士兵各個在爆炸下東倒西歪。敵人攻勢頓時一弱,後方我的老團長570團團長賀光耀恰逢此刻率部前來增援,我們随即發動反擊,日軍抵擋不住退了下去,一直退到原有陣地時依然沒有放棄繼續前行。
日軍雖然敗退可軍紀還是很厲害,後撤時部隊沒有絲毫潰退的樣子,他們逐步後退相互交替掩護,這在我看來還是很佩服,畢竟現在的長沙城四周還到處都是潰退的中國士兵呢。這期間570團團長賀光耀與我568團一起追擊日本人時腹部中彈重傷,随即由副團長馮正之指揮,戰鬥結束後我們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軍部認為五馬槽不過是衡陽外圍陣地,在此刻兵員不足的情況下不值得堅守。于是我們主動後撤至範家坪、橡皮塘、連湖塘、馮家沖等一線。
有些遺憾的是,在接到軍長的後撤命令之後,原留守的暫54師(只有一個團)師長饒少偉認為自己的部隊是警戒衡陽機場并沒有參加衡陽防禦戰的命令,目前機場已經不保,戰區又沒有新的命令下達。因此在我們準備撤退時,他命令一團團長陳朝章帶1營 2營乘日軍占領五馬槽之際強渡耒河退至耒陽(54師二團和三團駐守)歸建。
看着與我們相反方向離開的友軍,我那時深刻明白,誰都認為衡陽守不了幾天,與其送死不如讓士兵返回駐地歸建。作為客家軍的54師一團的行為,當時570團代理團長馮正之只有上報卻也沒有說什麽。
每個人的心中都還是很失落的,至少很害怕。只是讓人有些意外的是,54師一團的一營二營雖然走了,三營卻留了下來。甚至他們的師長饒少偉也在,因此作為最高軍銜長官,在後撤回一線陣地途中還由他率領我們。
“部隊沒有這樣的命令指得讓他們回去,可我饒少偉并非貪生怕死之人,此次戰鬥我定當以身作則。”
這是饒少偉的意思,對此我們軍長也沒有特別的回複,畢竟他們并非第十軍,他饒少偉能留下來已實屬不易。當然也有小道消息說這是薛岳命令的,只是饒少偉實在不像臨陣退縮所以自己留了下來。現在想想饒師長留下來的決心與信念是母庸置疑的,盡管将一營二營派走能夠看出國軍那時派系的混亂和私心,可饒少偉師長的孤身赴會卻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了軍心。至少,人家師長都不怕死,我們還怕什麽?
關于54師出走一事聽你爺爺講,還有另一段不為人知的隐情。饒師長曾寫過一篇回憶錄詳盡記錄了他在衡陽保衛戰的故事,雖然我不知道為何他對第十軍有那麽大的怨念,特別是關于投降事宜,如同一個想要竭力撇清關系的人實在讓人不安和意外。但你爺爺同時也說了,這很有可能與當時44年國民黨內部動蕩有關。
至少有一點饒少偉也坦白說了,衡陽的死守期初的目的僅為了混淆國內民衆,是一支應該被抛棄的部隊并在回憶錄中提及,戰事死守應為置之死地而後生,而衡陽的第十軍則為置之死地而必死。并同時指明蔣介石此刻依舊踐行“積極剿共,消極抗日”的作戰思想,甚至關于援軍的救援上,實在是讓人感到悲哀。
只是饒少偉為何将其團下兩個營撤走在其回憶錄中也有提及,真希望你們別生在那個時代,當真是不思議。饒少偉在國民黨內的派系中隸屬薛岳,而薛岳不知道為何在1944年那會與蔣介石有些說不出的隔閡,雖然回憶錄說是蔣介石怕胡漢謀與薛岳連成一氣,但具體是什麽我也不太清楚,你到時可以問問你的爺爺。
在衡陽保衛戰即将打響之初,方軍長給饒少偉打來電報,大意是“奉薛長官命令,着暫54師師長饒少偉率領在衡陽飛機場擔任警戒任務的第一團,歸屬第十軍軍長方先覺指揮。”
饒少偉作為薛岳派系有什麽事情薛岳會第一時間告訴他而不是通過別人的轉述,進而得到這樣古怪“命令”後随即致電耒陽一帶,薛岳就在那裏。接電話的是薛岳的高級參謀沈久成,他轉述了薛岳的命令,大意是:相機南行
我當時看回憶錄看到這時都有些不可思議,什麽叫相機南行?這不是就是讓饒少偉借機開溜?對此饒少偉在回憶錄也寫明了自己的為難,作為薛岳的派系他很為難。因為薛岳的意思就是讓他保全一團南下,但方先覺那邊又取得了薛岳的明面命令着讓暫54師駐守衡陽,如果他帶着54師一團溜了,薛岳又沒明文事後追究起責任自己首當其沖,但不開溜一旦衡陽失陷,部隊損失慘重首長薛岳那邊又不好交代。為此經過深思熟慮,饒少偉只得用老套也是他在回憶錄中诟病的援軍增援的方法,暗中将1團3個營中2個由團長陳朝章率領回耒陽歸建,自己則帶着剩下的一個營堅守衡陽,在保全自己名聲的同時,保全54師依舊堅守衡陽的事實。
“是不是很黑暗?”李四光搖着頭說道,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自己當時不知道這些,不然你說衡陽到底如何堅守?大家都想着逃命,誰來保衛衡陽?幸而只知道饒少偉不願做無畏的犧牲,但自己光明磊落并非貪生怕死陪同第十軍。現在想想這樣的事情我寧願永遠也不知道。,當兵的軍人就該這樣,太多政治腐朽風氣只會讓兵員貪生怕死而已。
同樣的我斷定1944年那會國民黨內必有大的變動只是我們不知道,再說薛岳這樣有文化的人還真是不一樣,他這一句“相機南行”使得饒少偉知道他意思的同時又不讓自己擔待任何責任,甚至命令還是通過沈久成轉述的,唉,不說這個了越說越頹廢,當時第十軍要是知道這個我真害怕自己也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