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買菜的廚子
李四光再次擡起頭
日軍占領五馬槽之後随即轉向衡陽機場,聽說在灣塘那帶當晚午夜就受到了日本人的攻擊,而守備哪裏的是我們190師569團3營。這是剛剛在前幾個小時才趕到的部隊,因為之前他們在汽車西站以北草橋、石鼓咀一帶防守,後來第三師的歸建調防這才急忙趕赴灣塘。立足未穩的情況下加之營長黃鐘的失策,沒有全面布置警戒哨所,被日軍輕易鑽漏突破了灣塘,盡管竭力阻擊三營8連還是戰死六十多人,最後僅剩18人撤回。
如此态勢下其後的馮家沖一帶是568團駐守,568團除了還在五馬槽剩下的都是幹部,也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加強連”,戰前才補充了少部分新兵,除了五馬槽基本兵力也就兩個缺編連吧,因此25號中午馮家沖被日本人輕易突破。
馮家山失守後衡陽機場随即落入日軍手中,軍長知道機場在沒有破壞的情況下被日軍占領,于是要我們190師不惜一切代價奪回并予以破壞。我們又被緊急集合,留下部分兵力把守陣地,在師長容有略親自率領下在26日拂曉發動攻擊。
那時作為第一梯隊也就是丢了陣地的569團,其團長親率唯一滿編營第二營與日軍厮殺。日軍在短暫的混亂之後很快組織抵抗,戰事一時膠着起來。此刻正值我撤離五馬槽正好被師長一部抓過反攻飛機場。
前方戰事相互對峙沒有絲毫寸進,師長急忙電令569團團長梁子大聲疾喊
“梁團長哦,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果現在還拿不下機場,軍長要我的腦袋,我就要先要了你的腦袋!”
聲音之大行進中的士兵們皆聽得一清二楚,大家無不為之動容。行軍速度再次加快,半小時後,當我們感到衡陽機場時,梁子超團長親赴一線帶頭沖鋒與日軍在衡陽機場中激烈戰鬥着。
我們自另一個方向支持過去,兩相夾擊之下日軍防線随即被撕裂,戰約半小時日軍才被逐出機場。危機雖然被解除,敵人的威脅并沒有被消除他們随時都會卷土重來,五馬歸槽現在已經放棄,機場區域已處在防線之外。時間緊迫師長随即要求工兵實施機場的爆破任務,幸而早有準備工兵攜帶了足夠的炸彈。在長達1500米的跑道上每隔十米埋下一公斤的炸藥,伴随着一連串轟隆隆的爆炸聲,平整的跑道頓時極為狼藉,爆炸産生的影響不僅破壞了跑道的地表更震松地基,機場在短時間內想要修複是絕不可能。
傍晚時分日軍出動了一個大隊的兵力反攻機場,守備機場的569團本來就沒有多少兵力,加之之前的消耗,師長見命令已達成于是帶領大家且戰且退,一直退到江邊核心陣地後與已經蹲守那裏的暫54師殘部 構築新的防禦工事。
深夜我們得到命令分別乘坐輪渡過湘江回到衡陽主陣地,那時我們整個190師僅剩下1200人,算上暫54師三營也就不到兩千人。按命令 除了570團一營負責江邊巡視外,師主力全部撤回城區轉為軍預備隊
關于乘船輪渡這件事情還有一件讓我們十分激動的故事,作為前期戰場我們實則已經産生了很多傷員,而日軍又步步緊逼,至最後到達湘江其實已經是十分危急,想到之前日軍大搖大擺強渡末河,我們當然不是宋襄公。現如今我們190師被逼在湘江打算渡江,那身後的日本人更不可能是宋襄公,所有人都擔心此刻遭到日軍襲擊,特別是開輪渡的還是衡陽當地的老百姓,一旦激戰真怕他們開船跑了,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十分幸運的是,一則深夜日軍不知道我們的部署和情況,二則在撤退最後衡陽那邊的主炮陣地開炮助戰使得最後一批掩護士兵也安然離去,三則衡陽本地人漁夫的武勇之氣。關于漁夫的勇武,撤離前預十師的葛師長怕兩位船長有什麽不測專門找了劉海城這個以前學過輪渡的人跟着他,最後愣是沒幫上什麽忙。兩位船老大在整個運輸途中鎮定自若,沒有絲毫緊張。乃至容師長最後都說:西撤極為順利,兩位船老大(舵手)應居首功。照顧周到,加大馬力,來回不停的運輸,船行駛快速而平穩。
這其中一位船姓古的船老大在最後一波運送中還被追來的日軍子彈貫穿左耳,一時間血流如注,他毫不退縮大叫道:我留這點血自以為榮,拼着一條老命也要講東岸國軍安全送往西岸!
大家聞言壯志淩雲。
“如果你們要是能在早幾年來說不定能趕上,不過現在劉海城天天在重症病室能不能說還還不知道,應該是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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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輕輕嘆息
到達城區之後我們190師作為預備隊實數煎熬,看着友軍在前方厮殺自己卻無作為。每天看着日軍飛機不停的轟炸,我們能做的就是托運糧食彈藥,并且因為堅守日期遠遠超出命令規定,所以師部接到軍部命令,在全城收集可食用的糧食。
這在當時可不容易,為此那幾個老家夥還時常問我,當年為何盡找些焦米給他們吃。那時的衡陽已經被日軍飛機炸的滿目瘡痍,這些糧食還是我們刨開那些炸塌的建築搜集而來。到了最後我們190師簡直成了炊事班,如同老鼠一樣在衡陽城內到處搜刮糧食,這樣的日子實在是讓人煎熬。
為了能夠滿足軍隊給養,特別是中後期糧食緊缺的窘境。說實在我們190師與黃埔出生的第三師以及軍長老本家的預十師本就無法相比,現在又是如此孱弱,甚至我自己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真該去做個後廚?這不是開玩笑衡陽保衛戰初期,190師的北部與東部因為有蒸水和湘江天塹進而并非日軍進攻重點除了零零散散的騷擾外根本沒有戰事,如此我們190師真成了後廚。這樣的日子一直到我所在的568團開赴蒸水南岸陣地後,不想當天我就立了“大功。”
那時衡陽已經堅守了18天,儲備的糧食開始變得緊俏,為節省糧食用量不得已食用衡陽城區內老百姓撤退時留下的還都是被轟炸過後的糊米。因此當我們到達蒸水南岸那天,一營3連的士兵報告說在河邊發現了三頭水牛。
水牛?天天吃糊米的我們連菜葉都快沒得吃了,看見牛直咽口水,對面的日軍顯然也發現了這一情況對此虎視眈眈,并且河邊距離日軍更近。日軍得益于他們極為惡劣的後勤條件,不比斷糧的我們好多少,水牛只有三頭對弈不可避免。
雙方都曾派人試探,再被另一方打退。水牛距離日軍很近,水草茂盛的地方也靠近那邊這麽等下去只會讓日軍坐享其成。大家很着急卻都沒什麽好辦法,只能嘴饞的幹瞪眼。
“一會我去外面,日軍開槍的話,你們絕不允許還手,切記等我回來,很快。”
一路跟随我的駱排長也要跟上卻被我制止。
“我如有不測,你來指揮連隊,不許再說”
說完我就大搖大擺的沖了出去。
“李連長,危險 回來!”
其他稍遠地方的戰友喊着我的名字,我何嘗不知道危險?手底下的士兵個個面黃肌瘦,連長的我實在看不下去。當然我這不是冒死抓牛,那太笨了。
我的這一舉動,對岸響起了噼裏啪啦的槍聲。我左右躲閃故意吸引火力。待我冒死回到陣地時,隔壁的朱連長跑了過來問我是不是瘋了,我指了指對面的水牛,大家一看發現。因為槍聲的緣故,水牛向我們這邊奔跑着。
大家樂壞了朱連長哈哈大笑都在一旁等着,不知是發現了我們還是怎麽的,水牛居然停下了。大家有些失望,到嘴的牛肉又飛走了。但還是不錯的,至少這三頭水牛離我們近了一些。營長随即叫上幾個排長和我,估摸着今晚抓牛的事情。
晚上月亮十分明亮,我帶了兩個家裏養過牛的士兵乘夜色悄悄摸了過去,剛剛牽住一頭。卻與有同樣想法的日軍遭遇了,與我們不同可能是沒養過牛害怕它們逃跑,這些日本人一直匍匐到牛面前才站起,我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遭遇。
夜色下可以看到日方那邊大約有六個人左右,一旦打起來必定吃虧。并且牛會受驚逃跑,為求穩妥我讓那兩個人牽着牛快速往回走,同時嚴禁他們開槍還擊,我自己則獨自留下邊打邊撤,兩邊陣地的人因為黑夜看不清只能任由這稀稀疏疏的槍聲在江邊回蕩。
日方在打了幾槍後沒有了動靜,反倒是發出了牛受驚的吼叫以及跑動“刷刷”聲。之後就是日本人嗚哩哇啦的鬼叫聲,顯然是牛沒拉住。回到陣地我還有些遺憾,嘴巴裏還不停的念叨着那兩條牛,顯然是被日軍牽走了吧。
正是因為這次牽牛事件,事後我被師部表了章,全師上下或多或少都吃了牛肉,也都因此知道了我,那時別提有多興奮了。之後,師部還專門留了一條大後腿送給軍部,軍部也為此沾了點光。這之後牛肉吃完了,苦日子又來了。
蒸水東南部有個叫石鼓街的地方,那是蒸水北部唯一一處陣地已經失守,按軍長命令放棄石鼓街後通過蒸水唯一的草橋将其炸毀,為防範日軍修複繼而将我們派往此處沿途防範日軍南渡。在被炸毀的草橋附近士兵平日警戒,時間一久食不果腹的人開始動腦筋。這其中就許我和駱排長膽子大,和衆人商量要不乘夜游過草河偷越敵人防線去山中集鎮買菜。
“媽的,真當自己是個夥計了!”一排長姓莊(朱連長下排長)氣不過轉身離開。可連日肚子咕咕叫的沒辦法,于是又摸到我們這邊,畢竟我是抓牛的英雄。
“抓牛萬歲!勝利萬歲!”
“閉嘴”
我說道,與一衆人開始為之瘋狂計劃部署。
“只要你敢去,我就替連長保密”那排長說道,駱排長哼了一聲像是聽到什麽不屑的事情。
“駱廣崎,你去。”
“嘿!好滴,買菜好啊,咱190師現在不多做做菜,等老大哥(三師)還有二哥(預十師)殺完鬼子不太寒蟬了”駱排長說完還不忘看看一旁的排長。
我憋着笑,雖說大家都想打鬼子,可自己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得到如此保證後,大家又開始商議人選。草河橋斷裂處是草河最窄處,可也有百來公尺,考慮到為夜間還長途奔襲身上還至少攜帶一二十斤糧食,為此将568團裏所有游泳好手都抓了過來,基于負重的關系每人僅攜帶三枚木質手榴彈防備,剩下的就是找來5個汽車輪胎方便。
一切準備之後駱廣崎帶着4個招來的勇兵趁夜色離開,走的時候還揩了那莊排長的油,原來啊莊排長是個煙鬼子平時喜好抽煙,戰鬥還沒打響時他就知道準是硬仗進而屯了煙,經過幾十日的堅守煙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僅剩下不到十根,臨行前莊排長的手下一兵也是此次行動人員之一,他說道:莊排長,我這一去九死一生,給根煙抽抽呗。
衆人 頓時将目光甩向那已變做豬肝色臉的莊排長。
“哎呀,早說有煙嘛,這次行動我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的,來兩根壓壓。”
莊排長繞不過每人發了一根。
“回來的路上,你看….”
“沒了!,再說我就去了啊,要不是自己是本地人,這等美事用得着你” 莊排長也急了。
“哈哈”衆人都笑了,确實,除了預十師大部分是浙江籍老農民之外,第十軍大部是湖南籍,可以說第十軍基本石由浙江與湖南一帶人組成。駱廣也知道見好就收,見他抽煙那樣就知道多開心,摸索着就夜帶人揮了揮手就撲入水中。
衆人囑托小心之後,唯有聽着劃水聲慢慢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