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顧昭雨說:“你是不是有病。”

時間回到當下,歐陽博把他攔下,他告訴顧昭雨,你對蕭蘅太親近了,你這樣會給他錯誤的信號,你會讓他以為你喜歡他。我為什麽知道?因為你喜歡過我,你對我就是這樣的。

顧昭雨覺得他和歐陽博從頭就沒在一條邏輯線上過。

這都哪跟哪啊?

歐陽博忽然一把拉住他,顧昭雨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手擡了起來舉到胸前。

他要再動一下,顧昭雨就準備揍他了。

“我是有病。”歐陽博說,“我是有病,所以才念念不忘這麽多年。”他的手鉗子似的擰住顧昭雨的手腕,顧昭雨怒了,飛起一腳揣在他膝蓋上:“你他媽不會好好說話是不是!”

歐陽博吃痛,腿一彎,但手還是不肯松開。

“昭雨,你聽我說。”歐陽博死死掐着顧昭雨的胳膊,他眼裏的神色令人感到恐怖,那是一種不顧一切的熱切,“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了,我當時想着,成功和愛情,我至少要得到一樣,你不要我,那我……”

“那你就他媽的坑我?”

歐陽影帝苦笑了一聲:“我沒有想坑你——至少沒有主觀上想坑你。我以為你不會再為我說話,我以為你會把我推出去……”

“合着還怪我了,”顧昭雨冷笑,“怪我不如你下作。放手!”

“不放。”歐陽博說,“昭雨,我現在不怕那些了,我只想……我只想和你……”

“哥。”有人在歐陽博身後說道,“怎麽回事?”

是蕭蘅。他沒穿戲裝,只穿了見牛仔外套,顯得很輕盈。他身上穿得明快,顯得臉就黑得更加突出。他的目光落在歐陽博緊緊地攥着的那只手腕上。

“歐陽博,你在幹什麽。”他冷冷地說。

他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顧昭雨從沒聽過這樣的蕭蘅。

歐陽博皺着眉頭看着蕭蘅,“我和他有私事要說。”他說道,“不關你的事。”

蕭蘅望向顧昭雨:“是嗎,哥?”

顧昭雨搖頭,但他不希望蕭蘅卷進來,歐陽博是身材高大的成年人,萬一起了沖突難辦。“蕭蘅,你先走吧,我等會兒去找你。”

蕭蘅沒動彈。他忽然伸出手,緊緊鉗住了歐陽博的手腕,他指節發白,手勁大得驚人,迫使歐陽博脫力松開了手。他松開手,蕭蘅跟着松手,顧昭雨看到歐陽博的腕子上五個青色的指印。

他到底多大的勁兒啊?就在顧昭雨暗自驚嘆的時候,蕭蘅已經把他拉開了一些。

“哥,有沒有事?”他問,上下打量顧昭雨,還翻起顧昭雨的袖子去看歐陽博捏過的地方。

歐陽博沒有蕭蘅那麽大的握力,顧昭雨的手上只留下一個發白的手印,蕭蘅揉了兩下,就迅速的回血了。

但蕭蘅看起來還是很不高興。他拉着顧昭雨的手,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也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吧,蕭蘅撒開顧昭雨的手,然後他就像只野狼一樣撲向了歐陽博,顧昭雨連個衣擺都沒拉住,蕭蘅已經撲了過去,歐陽博比他高,看起來也比他壯一些,但在他面前就好像哥雞蛋殼一樣毫無自保力,蕭蘅撲上來,他只來得及舉起手做了個自衛的姿勢,就被掐住了脖子,頂到了牆上。

這是個威脅多過傷害的姿勢。如果要打人,最好的姿勢是先推到在地,對方無法及時起身的時候也是展露身體面積最多的時候,防禦力最低,滿身破綻,而像這樣頂在牆上,因為牆壁對方反而能得到一定的支撐。不方便,也不順手,所有打過架的人都知道。連顧昭雨都知道,他不愛打架,但男孩子嘛,沒有哪個能說長這麽大沒有跟人鬥毆過。

歐陽博只吃了那一瞬間的虧,他被按在牆上,反手試圖去掰蕭蘅的手,但蕭蘅的手臂像鐵鑄得一樣,緊緊地掐住他的脖子。他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蕭蘅!”顧昭雨沖過來拉架,“你放手!這樣會出事的,放手!”

那一刻他在蕭蘅眼中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模樣。不是他撿回來的那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在這個少年的眼睛裏,住了一頭野獸。

一頭不計後果的,冷血無情的野獸。

如果放任不管,這頭野獸可能會把歐陽博撕碎。顧昭雨使上了全身的力氣去推蕭蘅的身體,“放手!你不聽話了嗎!蕭蘅!”

野獸的眼睛閃了一閃。漸漸地,它消失了,那個安靜的少年又回來了。他松開手,後退了一步。他沒有去看歐陽博,而是轉頭去看顧昭雨,眼神有點驚慌失措。

“哥……”

顧昭雨看着歐陽博開始劇烈的咳嗽——他可能傷到喉嚨了——他沒去理會蕭蘅,而是蹲下身去檢查歐陽博。

“你有沒有事?”

歐陽博努力搖了搖頭。

“好,那我帶你去醫護室。”顧昭雨說,“站起來。”

最好的情形是歐陽博沒有大礙,不會影響拍攝,誰也不必知道蕭蘅曾經失控過,他漂亮的外皮下住了一頭兇狠的野狼。

“沒事了沒事了。”顧昭雨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自己說還是在跟歐陽博說,“很快就好了,別怕。”

歐陽博看着他,喉嚨發出嘶啞的氣音。

“蕭蘅,”顧昭雨說,“去,回酒店去,快點!我現在管不了你,等會兒再說……”

他不等蕭蘅應聲,就半攙半扶着歐陽博朝醫護室走去,蕭蘅站在原地像是動也沒動,顧昭雨急道:“蕭蘅!快去!”

“哥……”

“去啊!”

他攙着歐陽博,半是強迫地讓他跟着自己走——如果他有什麽問題,影響了拍攝,或者更糟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那蕭蘅就完了。

“你聽好。”幸好一路都沒碰到什麽認識的人,顧昭雨給歐陽博身上穿了一件羽絨服,把他的臉遮上,醫護室的前廳沒人,顧昭雨喊了一聲,有人在後臺應了,在他還沒到來的時候,顧昭雨俯身在歐陽博耳邊低聲說道:“歐陽博,有些話我只說一遍,你聽好。”

他的聲音變得又硬又冷,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了:“你要是敢提到蕭蘅,任何形式,對任何人,你敢傷害他,我不會放過你。”

他不等歐陽博反應,就又繼續說道:“當年的事,我扛過來了,你呢,你扛不扛得過?你現在可跟我當年不一樣了,你是影帝,你是大衆情人,你還是……你還是世界名模的未婚夫。”

歐陽博的臉色很不好看,顧昭雨覺得自己可能也沒好到哪去,他按住歐陽博的肩膀,輕聲道:“點頭。”

也許他那一刻磨牙的動作過分明顯了,歐陽博點了點頭。這時醫生已經出來了,顧昭雨轉過身,換了一張驚慌失措的臉:“醫生,快看看,他受傷了。”

醫生俯下身檢查了一下歐陽博的脖子:“這怎麽回事,你們打架了?”

“被搶劫了。”顧昭雨睜眼說瞎話,“就‘皇宮’外面,不是有個很僻靜的小路嗎,天黑了,忽然有人搶錢,他非要跟人家嗆聲——歐陽,你說說你!”他露出痛心疾首、坐立難安的表情,“嚴重不嚴重?”

“這得報警啊,”醫生聽了也很緊張,“這天還沒黑透呢,賊都敢打人了?這賊也太暴力了,都挫傷了……”

顧昭雨站在歐陽博身後,捏緊了他的羽絨服,“嚴重嗎。”

“到不嚴重,休息兩天就好了,一時說不出話正常的。”醫生說,“你不放心就包紮一下,吃點藥……”

“嗯嗯,都行,都聽您的。”

醫生轉身去取器械了,比起大明星被打了,他的重點明顯在“毛賊居然敢在影視城打人”這件事上面。也是,對不追星的人來說,當然還是自己的財産安全更重要。

“顧昭雨。”歐陽博忽然說道,他的聲音很沙啞,聲帶像是充血了,很緊,“你可真是……張口就來。”

“說什麽呢,”顧昭雨笑,“別說話了,保護嗓子。”

歐陽博卻一把抓住他的手,顧昭雨現在被他一碰就渾身汗毛倒豎,登時就想甩開,歐陽博說:“別喊。”他喉嚨疼得緊,只能歇息片刻才又開口:“我可以保持沉默。”他說。

“但你要怎麽補償我?”

顧昭雨冷冷地看着他:“不讓你名聲掃地,夠不夠?”這時候說這些也沒意思,歐陽博如果執意要報警,或者起訴蕭蘅故意傷害,到時候顧昭雨就算把他搞臭成過街老鼠民族罪人,也沒意義了。

蕭蘅跟顧昭雨不一樣,他生活的環境太單純,他爬不起來的。

被唾棄,被當成談資,被踩進泥裏還要被所有認識的人說一句“他啊,我早就看出來了”。蕭蘅的人生裏不能有這種東西。

他要好好的,要光芒萬丈,要永遠那麽漂亮好看。

“你要什麽?”

歐陽博輕輕擺弄他的左手,顧昭雨手指很長,骨節很清晰,但卻意外的柔軟,這種人心軟。他掌心的紋路很單一,說明他不太愛操心。

心軟又單純,不愛操心,可對着那個小孩總是勉強自己噓寒問暖。

他心思忽然一緊,那種年少的悸動和渴望,一刻都沒有在他心頭消散過。

他渴望這雙手,被牽在他自己的手裏。

歐陽博低下頭,在那白淨的掌心落下了一個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