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回

暖陽向西邊微微下斜，站的久了，趙巧巧越發覺得不對勁兒，總這麽耗下去，不知要耗到猴年馬月。這奇奇怪怪的公子，莫不是個啞巴，不能說話？

她和這些養在深宅大院裏的人可不一樣，平白的大好時光，于她來說，都是珍貴的，實在不該就這樣戳着無所事事，想了想，便主動開口，仍是低眉順眼的姿态，“公子，小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小魚蹦蹦跳跳從門外跑進來，沒收住腳，差點撲她身上去，“哎呀，趙娘子，果真是你！”

趙巧巧一個激靈，猛地擡頭，小魚尚且稚嫩的臉龐放大在她眼前，着實下了她一跳：“小魚？……這……這……！”

“你想說，怎麽這麽巧啊，對不對？”小魚高興地忘乎所以，豪氣地拍拍趙巧巧的肩膀，“趙娘子，我覺得吧，古人說的那句話太對了，有緣千裏來相會……”

小魚叽裏呱啦說着，趙巧巧聽不見，将視線從小魚身邊繞過去，心心念念的莫離果然背着她，站在眼前，這情景，真叫人難以言喻。她有點後悔，早知道就早點擡頭，一直這樣看着他，多好。

面前的莫離錦衣華服，冷傲俊美如往昔，她癡病犯了，一雙秀目粘在人家身上轉不動，莫離察覺這份異樣，不得已轉過來，微蹙了長眉，眼底的神情辨識不清，巧巧回神，暗罵自己太放肆，大概……又惹他生氣了吧。

莫離果然還是憎惡她的，怪不得這麽久都不說話，可是，她當真不知這岚苑裏的主人就是他啊。

趙巧巧小心翼翼地琢磨着他的表情，總覺得他在氣頭上，便覺得自己更加礙眼，對着不停聒噪的小魚勉強擠出個笑臉，算是給他熱情招呼的回應，之後對莫離真誠表達歉意，“公子，我不是有意的，我并不知道你們也來了寧州，我我…..我這就走。”

莫離被那最後一句稍稍刺了一下，果然見她擡腳邁步，準備開溜，不由開口道：

“如果你知道是本公子，還會不會來？”

手掌藏在廣袖之中，握成了拳頭，這個女人，果然說走就走！她瞧着精神抖擻，氣色紅潤，比起在雲水城時還要神采奕奕，難道，在看不見他的時候，就活的這麽恣意？

莫離站在院子裏，反複糾結了很長時間，之前規劃好的說辭全部碎成了粉末，他下定決心打發她離開，并想象了再次分別的場景：趙巧巧痛苦不堪，先是苦苦哀求，最後為了他深明大義，選擇放棄，三步一回頭，難舍難離至淚眼朦胧。

可惜，到底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象，趙巧巧并沒有這樣做，反而誠惶誠恐，連連擺手，“不會，不會，公子放一百二十個心，絕對不會來！”

趙巧巧是在取笑他？莫離覺得自己的心肺裏塞滿了火藥，現在就差火撚子了。

趙巧巧不知其意，心裏七上八下的，莫離臉都氣紅了，她居然還沒有走。莫離不高興，怪只怪她在這裏讨人嫌，真是越想越內疚，越想越垂喪，默默轉身，安靜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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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麽？”小魚不解，三步并做兩步堵到她眼前，伸臂一攔，“你這什麽态度？！老鄉見老鄉，好好訴衷腸！你倒好，和我話都不說一句，就這麽走了？！”

“我……我……”

趙巧巧被問的啞口無言，憋得臉紅脖子粗，關鍵時刻，莫離解了圍，“她自然是要走的，不然留着幹什麽？……打臉麽？”

莫離渾身輕顫，他鄙視自己沒出息，恨不能一頭撞死。高高在上的那個人，本來應該是他，瞬間就換成了殺豬的，人家像上次一樣，走得潇灑利落，揮一揮衣袖，連清風都不肯帶走，弄得好像是他忍不住羞恥之心，舔着臉挖空心思地找到了她，掉進了她早就挖好的陷阱一樣。

哼，……陷阱？誰陷阱去誰就是傻子！

他果然從鼻子裏哼一聲，趙巧巧立刻會意，“公子說的極是，我這就走。”

趙巧巧對莫離的挖苦諷刺渾不在意，她心裏只有內疚，說好了自己不會再出現，結果就這樣不期而遇，雖然她做夢都想和他離得近一點，可是孰輕孰重還是要分得清楚，莫離似乎已經嫁了人，她賴着身邊，萬一哪天又沒把持住，豈不是害了他？

“不行！不能走！”

小魚急眼了，他并不清楚莫離和趙巧巧的所有是非恩怨，只覺得來到寧州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碰見個同鄉，又是如此熟悉，哪能輕易就這樣放過？

趙巧巧被堵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無比。“小魚，我還有事要做，不能耽擱。”

趙巧巧覺得天色不早，打算回去挑着鹵肉擔子上夜市去，她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離開寧州府，轉去別的地方。

“喲呵，老實人都開始撒謊了！”小魚切了一聲，他如今不光拿趙巧巧當救命恩人，還拿她當好朋友，公子高不高興是他的事情，可趙巧巧就這麽走了，他确實有點舍不得。

“不說謊，去幹活，我也要糊口啊。”趙巧巧耐心給小魚解釋，回頭又看了莫離一眼，想把這一刻莫離的身影連同過往地深深刻在記憶中，之後照來時的路，快步出門。

他安好，她就該知足。

小魚看着那纖細的背影，透着一種執着和堅毅，不知怎的，被深深觸動，第一次覺得趙巧巧明明很優秀，而且癡心一片，卻總是被糟踐，真是太可憐了！可憐到他一時沒忍住，咚的一下跪在莫離眼前，求道： “公子，趙娘子人又好，又有手藝，她…….她背井離鄉，也不容易，要不……給她份活計，免得成日在外面奔波勞累，就當報答她對小魚的救命之恩。算小的求你，行麽？”

小魚的眼圈兒都紅了，可是莫離公子，他依然鐵石心腸啊。他失落之際，唉聲嘆氣，，冷不防莫離的聲音從頭頂上響起：“既然想留，還不快去追？！”

趙巧巧出門的那一刻，莫離心中僞裝全副崩塌，潰不成軍。太陽曬的人無比眩暈，他有些恍惚，徹底搞不清楚到底是誰不舍，誰難過，到底是誰無情，誰無義。頃刻間，情感又超越了理智：既然躲不掉，那麽無論那份鹵食做的好與壞，或許将殺豬的放在眼皮子底下監督着，才能夠踏踏實實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長假快樂，小天使們，謝謝大家支持，麽麽紮，珂安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