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0)
裏,只知道再也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他反反複複地低頭吻她,像豹子一樣匍匐移動,偶爾滾落幾滴熱汗,迅速滲進皮膚間的縫隙,令兩人貼合得更加緊密。
直到最後,他用全身重量覆熨住對方的身體,強迫那雙素手牽引自己,才終于探入幽深濕熱的神秘之地。
宋琳的回應是一陣呻&吟。
她将指甲深深嵌入男人的背脊,反拱腰腹主動迎合,既不掩飾極樂的歡愉,也不壓抑真實的念力。
每次撞擊,他們都更加親近,從感知到意識,統統融為一體,再也沒辦法分離。
李正皓不知疲倦地聳動、抽離,反複占領。他試圖用狂熱而霸道的征服,抹盡殘存的自我意識,只剩下不斷沉淪的黑暗深淵,成為彼此毋庸置疑的證明。
齒痕、呻&吟、汗滴,尾椎骨的陣陣麻痹交錯而起,靈魂難以承受地焦灼摩擦。刺激混雜着喜悅、恐懼、興奮和戰栗,促使意識在朦胧中不斷攀升。
他在發抖,每一寸神經都飽受淩遲,身體因為快&感而戰栗不已。
**始終貪得無厭,靈魂開始發生雪崩,極樂的追求不顧一切,直到最後毀天滅地。
一片狼藉的房間裏,昏暗燈光的籠罩下,兩人掙紮扭結,不知疲倦地抵死纏綿。
伴随着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崩潰如期而至,像恒星在廣袤無垠的虛空中相互碰撞,燃燒、寂滅。李正皓感覺自己被吸入一片汪洋,在大海奇妙的浸禮中得到淨滌,因為給予的釋放而輕顫不已。
恍惚間,他聽見宋琳在喊自己的名字——不是喘息,也不是呻&吟,而是真正的喊叫。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并排躺在地板上,直挺挺地看向頭頂的天花板,只剩下呼吸聲此起彼伏。
受過傷的膝蓋隐隐作痛,李正皓牽了幾件衣物墊起來,摟着她翻身滾過去,喉嚨暗啞地問:“冷不冷?”
宋琳蜷縮成團,躲進男人懷中汲取熱量,腦袋像貓一樣地蹭來蹭去。
那發梢制造出的瘙癢令人難耐,李正皓只好轉移話題:“‘Salwā’是你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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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埋進他的胸口,看不清表情,卻在以細微的幅度點頭:“我爸爸給我起的,據說我出生時像只鹌鹑,圓頭圓腦的。但是,他死之後,就再也沒人這麽叫過我了。”*
李正皓心頭掠過一絲憐惜,慨嘆道:“聽柴田高磨說的時候,我還不太敢相信,沒想到是真的。”
“柴田老師也被捕了?”宋琳猛然擡頭,焦慮的表情十分真實。
“張英洙棄卒保車,放棄了對日僑的庇護,抵抗組織從上到下,都已經不複存在。”
她敏銳地捕捉到某種信號,果斷質疑道:“調查由二處負責,你為什麽要插手?另外,為什麽要帶我去看那些囚犯?”
李正皓沒有急于回答問題,而是扶着地板側身坐起來,從衣服堆裏摸出一包煙,低頭點燃,輕輕吐出缭繞煙霧。
朦胧的光影間,宋琳只能看到那雙清澈的灰眼睛,始終如星辰般閃耀。
“我對你用過刑。”
半支煙燃盡,他将煙灰點落,簡單說出六個字,僅僅是在陳述事實,既沒有表達觀點,也沒有作出解釋。
從男人手裏接過剩下的半截香煙,宋琳眯着眼睛吸了一口:“在船上,我記得。”
李正皓将雙手攤開,空空地放在眼前,仿佛自言自語般繼續道:“朝鮮民族愛憎分明,處置敵人向來很殘酷,每一個情報官員都是刑訊高手。我最開始進入偵查局,就曾負責調查脫北者事件,無論男女老少,從不給他們任何同情。”
宋琳點點頭,沒再插嘴。
記憶裏,他不止會分筋錯骨,還會将痛苦拉長到最大限度,同時保證不傷人性命;準确把握用藥劑量,讓受試體意志渙散卻意識清醒,方便回答問題——縱是她受過專門訓練,也只能勉強扛住。
這些手段顯然經過了豐富的實戰演練,才能無比精準地把握尺度。
“我不怕死,也早已對痛苦麻木。”他回過頭來,字字铿锵地說,“在美軍基地被關押整整一年,即便他們用撬棍撬我的嘴,我都沒說過一個字。”
宋琳明白,對方并不是打比方,而是在介紹基本事實。
“不過,我從此也明白了:刑訊只是一種單純的殘忍,為滿足施虐**而存在,沒有任何其他的意義。”
灰色的眼眸中閃着光,似糾結似無奈,更多的還是悲憫:“願意開口的人,無需逼供就會交代問題,只是時間長短有區別而已;不想開口的人,殺了他也沒有任何影響,又為什麽要弄髒自己的手呢?”
“這不是‘髒’,而是‘權力’。當權者的意志,通過壓迫、踐踏他人得到體現,很正常。”宋琳低頭按滅煙蒂。
李正皓苦笑:“我愛我的祖國,也信仰主體思想,願意維護勞動黨的領導——正因如此,才不能容忍這毫無意義的暴力。”
“所以呢?”
“我願意幫你,讓這些僑民離開朝鮮。”
第 84 章
昏暗的光線中,李正皓表情嚴肅,顯得對承諾格外慎重。
保持按滅煙蒂的動作不動,宋琳過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你怎麽知道……”
他嘆了口氣:“雖然柴田高磨沒有完全招供,但其他人的證詞已經足夠充分——日僑正在籌劃大規模、有組織地脫逃。”
宋琳還不死心,質疑道:“他們脫逃和我有什麽關系?”
李正皓只好把話挑明:“激光器是朝鮮政府唯一可以接受的對價。”
“可激光器在林東權手裏。”
他笑:“人都被你弄到平壤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宋琳徹底無言以對。
伸出手,将她牢牢攬進自己懷裏,李正皓補充道:“想當年,伊朗花了80億美金才從黑市上買到同位素離心技術。你千方百計盜取激光器,卻只用來當做入境朝鮮的門票,未免太吃虧了。”
下意識地嘟起紅唇,她的語氣裏有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撒嬌意味:“金聖姬對我恨之入骨,花錢買個平安,不行嗎?”
男人反問:“所謂‘傭兵’拿錢賣命,會做這種賠本買賣嗎?”
“革命軍給的報酬很高。”
他随手扯起幾件衣物,蓋住那赤&裸的嬌軀,手指卻忍不住在其上反複流連:“高內慶子被捕,日本革命軍已經宣布解散。他們的所有人員和財産都轉交給了張英洙,你根本沒有酬勞。”
說完,李正皓低頭吻上那對紅唇,懲罰性地又啃又咬,直到兩人都氣喘籲籲,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額頭抵着額頭,鼻尖輕輕相觸,無形的電流在空氣中湧動,**再次一觸即發。
他壓抑本能的沖動,聲音暗啞道:“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麽?”
這句話裏充滿了無奈與不甘,與其說是提問,倒不如說是慨而嘆之。
那雙淺灰色的眸子也始終凝望着她,視線濃烈如酒。
宋琳心髒緊縮成團,呼吸聲幾不可聞,血液在體內漸漸凝固,伴随着唇齒間泛起苦澀的味道。
她知道,即便自己什麽都不說,對方也一定會傾盡全力,幫忙實現撤僑計劃——間諜是欺騙和懷疑的代名詞,除了拒絕信任,更害怕許下承諾——李正皓能夠提出這樣的問題,就說明他已經徹底放棄抵抗。
面對氣勢洶洶的敵人,或許還能在強攻或智取間進行選擇;面對束手就其的戰俘,卻只能毫無保留地接受。
于是,她不得不再次走進回憶裏:從出生地“多井之城”貝魯特,到加沙難民營的孤兒院,以及那個理想主義的母親;從貝都因部落的血色婚禮,到親眼所見的父親的死亡,童年的歡樂與哀愁積攢至今。
赤腳走過的紅海沙漠和北高加索的泥濘凍土,終于成為縱橫世界的起點,也延續了對戰争的厭惡恐懼;童&妓、馬木留克兵、堅定的自由主義,都已經是身體的一部分,融進真實存在的筋肉骨血之中。
說明自己要什麽,首先得證明自己是什麽。
将一切和盤托出後,宋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再次縮進男人懷裏:“社會終究是趨向于無序的,只能想辦法拖延其崩潰的時間。朝鮮問題涉及到東亞各國的核心利益,如今內憂外患,必須想辦法釋放壓力。”
李正皓點點頭,思維卻明顯跟不上節奏。
他不确定何者造成的沖擊力更大:究竟是宋琳坎坷傳奇的人生經歷,還是主導國際紛争的幕後黑手。不過,多年特勤工作的經驗提醒自己,對凡事持有開放态度、容忍一切猜想,才能杜絕出乎意料的結果。
明确思路後,李正皓清了清喉嚨,再次強調:“我不會叛黨叛國。”
“沒人讓你那麽做。”宋琳勾起唇角,“由誰執政并不重要,關鍵是維護地區穩定,配合大國之間的角力。”
他剛準備放下心來,卻聽見對方繼續道:“如果能夠及時更新資訊,确定國家恐怖主義的行動計劃、充實數據庫,對于調整情報資源,也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你們的數據庫……”
“就是林東權的‘阿格斯’系統。追蹤視頻圖像和預測恐怖襲擊具有相同的邏輯,結構模型也可以通用——只要基礎數據足夠充分,預測同一事物的出現時間和地點并不困難。”
李正皓對計算機技術不甚了解,卻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日僑的脫北計劃怎麽辦?”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以為還有什麽計劃?”宋琳苦笑,“我的确很想幫助僑民,但‘影子政府’不會直接插手任何沖突,只能通過不同力量之間的博弈,實現最終目的。”
先前散落的線索串聯成線,令李正皓靈光一閃:“你是說張英洙?”
“原本的安排是讓僑民的境遇曝光,推動國際輿論對朝鮮進行聲讨,再由中俄兩國提議,強迫最高領導人退位……”
男人若有所思,颔首道:“然後金聖姬上臺,張英洙在幕後操縱,作為回報允許僑民離開朝鮮。”
“沒錯。”她慶幸對方思路清晰,自己不必多費唇舌,“為了安撫黨內的反對意見,特別是應對軍方勢力,日僑組織名義上會以‘激光器’作為交換——只要有能力快速提取大量武器級核原料,就沒人敢對新政權說三道四。”
利用既有的矛盾沖突,巧妙地借力打力,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在對抗各方之間尋求平衡,最終實現自身目的。
李正皓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影子政府”高效、隐蔽,絕對有暗中掌握世界局勢的能力。
時間已經很晚,兩人卻越來越有興致,結合朝鮮國內外形勢,推演出各種各樣的可能性。直到牆上的挂鐘再度敲響,顯示外面已經快要天亮,讨論這才告一段落。
“下一步如何行動,完全取決于張英洙。”宋琳打了個哈欠,簡單結論道,“如果他不放棄野心,僑民不妨和勞動黨做交易,總比坐着等死要強;如果他知難而退,就繼續物色合适的人選,反正中、俄兩國遲早會再次出手。”
李正皓讓她靠向自己,又将衣物攏緊了些,柔聲勸慰:“你累了,稍微睡一會兒,醒了再繼續操心。”
這一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就算是宋琳也有些吃不消,更何況她早已習慣獨自背負重擔,如今能夠卸下防備,心情更是難得輕松。
幾乎是在閉上眼睛的瞬間,身體就失去了知覺,隐約意識到被人摟抱着,便不再反抗。
黑甜夢鄉又濃又重,像一床厚厚的棉被,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幹擾。所有感官、神經,都被包裹在溫暖的介質中,醞釀出愈發沉郁的芬芳。
對時間的感知變得遲鈍,就連向來引以為傲的生物鐘也失去了作用。
宋琳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睡過,即便不是執行任務的時候、身處絕對安全的環境裏,她也鮮少徹底放松警惕,将身家性命托付給他人照料。
如今,在這個世界上最極端的國家境內,身處反間諜機構的秘密地堡,居然毫無防備地昏睡了大半天——簡直死有餘辜。
緩慢睜開雙眼,她的第一反應是保持絕對靜止,準備迎接任何突如其來的攻擊。
“醒了?”
男人的聲音适時響起,并非威脅或試探,似乎只是純粹地表達關心:“這裏有些吃的,我給你找了幾件衣服來,隔壁浴室裏的熱水也放好了……或者,再多睡會兒也行。”
宋琳翻過身,發現房間裏經過簡單打掃,終于不再是一片狼藉。行軍床是臨時支起來的,并不寬敞,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大小。
床頭有兩把椅子,其中之一放着熱騰騰的簡餐和女性衣物,就連毛巾都準備好了。另一把椅子上,李正皓正襟危坐,戎裝佩槍,顯得英姿飒爽。
警報解除,信任得以證明。
長腿踢出被單,輕輕勾住男人的腰胯,惡作劇似的上下游弋:“你陪我睡。”
一絲可疑的紅暈染上面頰,李正皓側過頭咳嗽兩聲,方才尴尬回應道:“已經八點鐘了,別鬧。”
昨晚在國際婦女協會大動幹戈,金聖姬被保衛司令部帶走,與外界徹底失去聯系。無論宋琳如何安撫,張英洙恐怕都會成為熱鍋上的螞蟻,随時有可能作出不理智的決定。
這一點,在兩人昨晚的讨論中已經得到反複确認。
收起繼續逗弄的心思,她麻利地起床,抄起毛巾沖進浴室,一邊漱口一邊抱怨:“為什麽不早點叫醒我?”
近乎完美的**從眼前一閃而過,連帶着剛剛被撩起來的情緒,令人生出一些不合時宜的绮念。
李正皓勉強恢複鎮定,轉告自己先前得知的重磅消息:“金聖姬死了。”
第 85 章
昨晚,地堡的審訊區出現了兩具女性屍體。
其中之一身形羸弱,經歷過長期的酷刑折磨,因頸椎脫臼而亡;另一個人雖然也瘦得皮包骨頭,卻沒有明顯外傷,皮膚上布滿針眼,明顯是死于海洛因注射過量。
彙報完,樸永植敬了個禮,目不斜視道:“我以忠誠度調查為名,向內務部的負責人進行了查證,他的說法證明金聖姬已經死亡。”
“趙處長怎麽解釋?”
李正皓坐在辦公桌前,指節緩慢叩擊桌面,目光顯得若有所思,語氣中卻聽不出明顯起伏。
樸永植回答:“他拿着您簽字的提押票,已經派人接管了整個預審處。”
“預審處除了囚犯,還扣押着抵抗組織的全部犯罪證據,就這樣拱手讓人?連跑過來報告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女人抱臂而立,斜倚在門框旁邊,盡管穿着寬松的人民軍制服,卻依然掩不住那一身妖嬈。
這問話明顯是在責怪他失職,故意瞞情不報,甚至有可能和二處串通一氣,根本就是對方派來的奸細。
面對指控,樸永植梗直了脖子,直接将配槍上膛,雙手呈交給自己的上司:“是我看管不利,請處長責罰。”
反間諜工作事關重大,保衛司令部在朝鮮向來擁有絕對權力:武器不受管制、人員獨立運行、無須司法定罪就能執行——即便李正皓一槍把他崩了,也符合戡亂條例,事後亦無需承擔任何責任。
辦公桌後面的男人沒有說話,而是緩緩靠坐在椅背上,過了一會兒,方才淡定搖頭,拒絕了他的認罪:“調查本來就應該由二處負責,恐怕是審訊過程中突發意外,才不得不想辦法彌補。”
确認僑民的脫逃計劃之前,對金聖姬的保護至關重要,如今人死燈滅,很可能被張英洙反咬一口。
保衛司令部難辭其咎,勢必會讓負責抓捕的李正皓當替死鬼,為整件事情負責。
身為副官,樸永植當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
事實上,趙處長聲稱得到授權、接手對金聖姬的審訊後,他馬上來到地堡的另一邊,試圖向自己的長官求證——結果卻聽見門內傳出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于是只好退避三舍,等到方便的時候再來報告,未曾想因此鑄成大錯,将李正皓逼至絕境。
即便沒有被懷疑,樸永植內心也是自責的。如今獲得認可和諒解,他整個人忍不住微微顫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你先帶隊在山下設卡,登記所有出入車輛,任何人員變動都要向我确認;找後勤組調取今天的配給記錄,确定他們有多少人在這裏值守,做好強行接管的準備;通知內政部負責人,他沒有通過忠誠度調查,不允許再與外界接觸。”
即便被人占盡先機,李正皓也不會束手就擒——哪怕最終魚死網破,對方至少還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接到命令,樸永植再次敬禮,不發一言,迅速低頭離開了房間。
室內陳設悉數更換,這裏早已恢複高級軍官宿舍應有的模樣:寬敞、舒适、幹淨、清冷,看不出先前發生過什麽。
只有那妖精一樣的人,背靠門板,嘴角勾起暧昧的弧度:“你很信任他?”
李正皓站起身來:“小樸如果真是內鬼,就應該順勢倒戈,而不是來主動報告;倘若他真有二心,現在也是棄子一枚,反倒能為我所用。”
宋琳款步走近,語帶試探:“或許他是來探摸虛實的呢?畢竟,對于金聖姬的死,你才是第一責任人。”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需要防備了。”李正皓自嘲道,“剛才被你那樣激将,他還是選擇主動承擔,而不是辯解、反駁、想方設法自證清白——我認為可以排除叛徒的可能性。”
意識到自己的心機沒有白費,她滿意地點點頭:“你沒有簽提押票,姓趙的是在故意僞造證據、試圖推脫責任。除了對預審處嚴加看守,還必須盡快讓保衛司令部的領導知情,最好能讓他站在你這邊。”
李正皓擡腕看看手表,估算了一下時間差:“我待會兒親自去向部長報告,他今天下午要參加中&央軍&委的例會,能夠面見最高領導人,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張英洙也是軍&委委員,肯定要趁機發難——最好先別公開金聖姬的死訊,等證據确鑿之後,再将對方一舉拿下。”
男人苦笑:“是否公開不由我們決定,如果張英洙堅持要見到自己的妻子,最高領導人也只能點頭同意。”
宋琳捏了捏拳頭:“我去見他,告訴他金聖姬安全無虞。”
“一旦死訊曝光,你就會成為替罪羊。”
“所以你們必須抓緊時間,”宋琳強調,“在謊言被戳穿之前,向最高領導人證明張英洙的陰謀,讓日僑與他劃清界限。”
內憂外患、刻不容緩,李正皓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扭轉局勢。只是一想到要讓女人替自己擋槍,他就無法作出判斷,下定铤而走險的決心。
令人焦灼的沉默中,宋琳突然俯身向前,目光鑿鑿地看過來:“你是我選定的男人,別讓我失望,好嗎?”
輪島、東京、青森、首爾、平壤……這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都證明了她的眼光和能力,李正皓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
低頭吻住一雙紅唇,近乎貪婪地舔舐、吸允,仿佛要從對方那裏汲取無窮的信心。他一邊輾轉,一邊含混不清地說:“無論何時,一定要保護自己的安全,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去拼命。”
宋琳只是笑着任他放肆,沒有回應。
計劃拟定之後,執行步驟就變成按部就班。像朝鮮這樣尊卑有序的國家,凡事都有規矩,難免迷信權力。聯系車輛、僞造證件、确認行程、安排見面,在保衛司令部的緊急命令下,谒見張英洙的要求被列為特殊事項,得到最優先的保障。
待兩人再度來到防空洞外,已經是中午十點,慘白的太陽高懸于空,北風裹挾着沙塵呼嘯而過,錦繡山上一片秋冬蕭瑟的寂寥。
李正皓為她披上鬥篷,又整了整衣領,指尖流連不舍離去。
宋琳握住他的手,暗暗用力以示安撫,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中&央軍&委下午三點開會,你還有五個小時可以耽誤。”
男人這才整頓精神,強迫自己後退半步,示意司機将車開過來,并親自上前拉開車門。
宋琳朝他點點頭,彎腰坐進越野車的後座,命令立刻出發,前往張英洙位于普通江區的官邸。
和其他勞動黨&中&央的幹部一樣,這棟歐俄風格的小樓面積不大,周邊留有大片綠地。建築物掩映其間,與優美的環境融為一體,既不過分顯眼,又與外界保留了距離,更是方便警戒守衛。
經過事先報備,保衛司令部的專車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駛入官邸的前廊,堪堪停在正廳大門外。
宋琳見過張英洙的秘書,與對方私交不錯,偶爾也會互通有無。
快步走向二樓辦公室的時候,她擡擡下巴,沖向局長辦公室示意,故作輕松地問道:“心情好不好?”
秘書走在前面,連頭都沒回,反而加快了步伐,似乎急于擺脫什麽。直到宋琳按住他的肩膀,方才皺眉回過頭來:“宋教官,你見到局長自然會了解情況,不要為難我。”
從這刻意劃清界限的表态,她立刻明白情勢不妙——張英洙已經懷疑到了自己頭上。
站在辦公室門外,秘書松了口氣,輕輕敲響門板。
“進來。”
男人的聲音中氣十足,隐含着些許不怒而威的架勢,即便隔着牆壁,依然令人震懾。
宋琳深吸一口氣,表情凝重地步入辦公室,又随手将大門關好,這才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
張英洙背着手,逆光站在窗前,身後是三代最高領導人的畫像。桌上擺放着大比例尺的全地形沙盤,以大小不一的模型,細致标注出朝鮮境內各大軍區的兵力布局。
朝沙盤瞟了一眼,暗自記下其中的關鍵,她清清喉嚨道:“叔叔,金聖姬死了。”
兩鬓斑白的男人扭頭,目光晦暗不清,沉默半晌後,冷然地說:“我知道。”
宋琳慶幸自己沒有錯判形勢,沒有進一步加重他的懷疑,同時開始迅速思考對策,試圖轉移張英洙的仇恨:“您在軍中有樹敵,這次的調查由他們暗中支持,無論結果如何,都會生出事端。”
“我知道。”回答依然只有三個字。
抿緊嘴唇,宋琳不再出聲,耐心等待對方的表态。
“聖姬血統高貴,又一手撫養最高領導人長大,我以為沒人敢動。”張英洙圍着辦公桌踱步,視線集中在沙盤上。
盡管他沒有看她,接下來的問題卻尖銳犀利,絲毫不容回避:“保衛司令部的李正皓,和你是什麽關系?”
第 86 章
宋琳的身姿十分挺拔,說起話來也總是不卑不亢,此刻卻有些支支吾吾:“我……”
張英洙擡頭,口氣裏多出幾分戒備:“怎麽回事?”
正當他眯着眼睛,試圖從對方的表情中尋找端倪、推斷兩人真實關系的時候,愕然發現宋琳竟羞紅了臉頰。
将碎發挽至耳後,以此掩飾尴尬,面容姣好的女孩咬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毅然道:“我把他睡了。”
原本壓抑的辦公室裏,氣氛頓時變得詭異——朝鮮社會民風淳樸,即便誰私生活不檢點,也鮮少在人前承認——更何況是向一個異性長輩坦白。
準備好的逼問被卡在喉嚨裏,上上下下不得安寧,接連咳嗽幾聲方才緩解。張英洙回憶昨晚的通話內容,不禁皺緊眉頭,震驚道:“你所謂的‘控制情況’,就是指這個?!”
宋琳抿抿嘴唇,顯得很是無辜:“我們之間本來沒什麽事,只是從日本到韓國,一路上相處時間久了,難免擦槍走火。後來他被國家情報院抓捕,關押在駐韓美軍基地,我以為不會再見面,所以就沒有特別提起。半年前,您讓我去接趙成禹參加特訓營,才在授勳儀式上……”
“荒唐!”
張英洙拍案而起,試圖從對方的陳述中找出破綻,卻發現根本無計可施,愈發氣得直打哆嗦。
他記得自己拉攏李正皓的過程,也明白對方不會輕易妥協,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栽了跟頭,如今更是名副其實地“賠了夫人又折兵”。
然而,偵查局局長畢竟經驗老道,明白當前局勢于己不利,絕不能再自斷手足。
反反複複地呼吸吐納,張英洙勉強穩定情緒,再次發問道:“針對日僑的調查,就是他在搗鬼?!”
事已至此,宋琳大概猜出是誰走漏了風聲,愈發冷靜地回答說:“據我了解,保衛司令部的本意只是進行常規調查,沒想到會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這才牽涉出日僑的一系列脫逃計劃。”
“他們掌握了多少情況?”
“切斷防護設置得很成功,被捕的組織成員無法透露準确消息,柴田老師也沒有完全招供,保衛司令部證明不了任何事情。”
張英洙沉默片刻,小心試探:“……你有什麽想法?”
昂首挺胸,宋琳把軍姿站得幹淨漂亮:“任憑局長差遣!”
看着那雙似曾相識的瞳眸,張英洙想起曾經的戰友,還有四十年前的劫機行動——似乎是從登上日航班機的那一刻起,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與衆不同。
其他人為了信仰或沖動,盲目地加入革命軍,實施各種極端行為表達立場。只有他,雖然年紀最小,卻深刻明白此行的性質和最終目的。
作為朝鮮移民的後代,在制度僵硬、階層板結的日本社會,張英洙永遠無法跻身主流。
殘酷的競争環境逼迫弱勢群體做出選擇:要麽随波逐流,過上既得利益者希望你過的日子;要麽孤注一擲,人為制造出巨大變數對抗命運。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
抵達平壤後,張英洙率先進入金策工業大學就讀,憑借語言優勢取得優異成績,又因為傳奇性的人生經歷成為校園明星。
在所有追求者中,金聖姬的出身最為顯赫,性格也最為古怪,偏偏激發出男人最強烈的征服欲。
忍辱負重、委曲求全、苦心孤詣,多年婚姻生活沒有帶來絲毫幸福,卻給了他夢寐以求的權勢——得失之間的兩廂平衡,張英洙以為自己又贏了。
如今命運再次來到十字路口,他沒有理由舉手投降。
“很好,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點點頭,張英洙俯身按下電話內線,親自作出指示:“通知機場,開始加油。”
不一會兒,秘書手提皮箱、換好厚重的禦寒衣物,再次走進辦公室,畢恭畢敬地報告:“局長,可以出發了。”
張英洙撫平衣襟,回頭沖宋琳示意道:“我們走。”
保衛司令部的車還停在大門口,司機正面對草坪抽煙,沒有留意到官邸內的動靜。三人轉彎繞向後院花園,卻見一輛黑漆漆的奔馳轎車橫停在小路邊上。
秘書将行李扔至後備箱,又為張英洙和宋琳拉開車門,自己很快坐進駕駛員的座位。
花園裏沒有車道,滿滿種植着各種景觀植物,小路穿插其間彎彎曲曲。耐着性子轉了幾個圈,秘書猛踩油門、直接碾過花籬,抄近道沖上了馬路,很快便将官邸抛在身後。
牢牢握住車框上的扶手,宋琳掌心全是汗水,身體緊繃猶如弓箭滿弦。
随着車輪飛轉,她的大腦也全速開動起來,結合當前情勢,嘗試做出判斷:離軍&委會議召開還剩不到三個小時,張英洙卻不打算面見最高領導人;車子是事先安排好的,沒有委派司機,反倒由秘書越廚代庖;剛出平壤市區,他們就一路向北,開上了新修的機場高速……
種種跡象表明,這是一場臨時決定的外逃行動。
心髒狂跳猶如擂鼓,宋琳有幾次忍不住想要開口,卻被車廂裏的緊張氣氛影響,無法确定張英洙的真實意圖。
按理說,金聖姬意外死亡,正好給了他反咬一口的機會,就算不能扳倒政敵,也可以向最高領導人表明忠心,順勢占領道德高地。
即便軟禁妻子的事情曝光,作為偵查局局長和外交事務的負責人,張英洙也完全沒必要抛家舍業,走上未知的流亡之路。
除非……支持調查的“軍方勢力”,根本就是最高領導人本人!
宋琳被這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吓到,思路卻變得異常明晰:針對日僑的行動如此順利、抓捕金聖姬絲毫沒有阻力,就連張英洙對自己的信任都不設前提——可以确定,圍繞勞動高層的長期內鬥已經有了結果。
這一點,李正皓不知道,通風報信的趙處長也不知道,張英洙卻不可能不知道。
最高領導人喜怒無常,善于以帝王之術平衡各方利益。盡管上臺時年紀尚小,在朝鮮國內也沒有深厚根基,他卻只用了五年樹立權威,成為新一代的“天降偉人”。
金聖姬與之血脈同源,曾經有效牽制過各方大佬,最終卻被張英洙取而代之。
隔着一層關系的姑父,對于已經站穩腳跟的領導人來說,恐怕更是可有可無。
正因如此,張英洙才會聯絡日僑,與中俄結成秘密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