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比武招親

方才那人擡眼的瞬間他就有了印象,畢竟這是他見過最過目不忘的眼睛。

好看是一回事,他看過的好看的眼睛多了去,然而就這一雙,像夜裏的星河燦爛,又像是湖面上漣漪映着月光,和那些美得驚心動魄顧盼生輝的眉目不一樣,這眼睛一言不發便抓了人的心思,再輕飄飄地将它還給你,撞在你心尖上。

好像你瞧着他眼中自己的模樣就能動了心。

他立在不遠處阻了那人的去路,一把折扇打開在面前悠閑地扇了扇,一身白衣不染塵,彎着唇角淡淡地笑。

那人被迫停下來,面前的輕紗随風而動差點被掀開,他低頭伸手拂了一把,骨節分明的食指搭在帽檐上捏住輕紗,這動作又教唐昀把一句話咽了回去。

白秋令自然早忘了與面前這人有一“撞”之緣,往他邊上繞兩步準備繼續趕路,不成想腳下一頓差點兒又撞上那人一把折扇。

他擡起頭,唐昀透過輕紗隐約能看到他的下颌和他一雙抿緊的薄唇。

“這位——”唐昀收回手将折扇重新打開,偏着頭試圖看清那席帽之下的一張臉,也不管自己的行為是否輕佻失禮,擡手就要去挑人家面前的輕紗。

白秋令立刻後退半步,拿劍的手擡起來将他扇子擋開,冷冷提醒道:“閣下。”

唐昀挑眉,悻悻收了手,道:“失禮失禮。”

白秋令這才仔細看他,而且是将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慢慢把劍放下去。就在唐昀抖抖扇子準備和他交談一二的時候,他卻毫無預兆的輕功點地又從唐昀頭上飛了出去。

“好輕。”

唐昀轉身看着那一抹月白飛遠的方向,收了扇子敲打在手心,輕笑一聲追了上去。

這江湖之中還沒有快得過踏月逐雲的輕功。

唐昀追得輕松,一邊追還一邊觀察前面人的步法,心下有了計較,借着從旁伸出的樹枝踏了過去,手裏不知何時多了片樹葉,劍一樣朝着那人背心飛了出去。

白秋令餘光掃一眼看到身後人翻飛的衣擺,極靈巧地一側身躲過飛來的樹葉,腳尖踏在身下灌木叢上,擡手一劍橫掃,斬落數片樹葉再以劍氣推向身後——他只是想甩掉唐昀,唐昀卻把這當成了個切磋的信號,避開那些殘葉,調整步法又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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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論劍法,白秋令下山至今難逢敵手,但輕功确實不是他所長。

又跑出去幾裏地,身後的人窮追不舍,他也從那人的輕功步法中察覺到了這絕非等閑之輩,心下警覺,同時握緊了手中的清羽。

唐昀一路就像追逐自己的獵物,越來越興奮,竟然輕笑出聲朝着前面喊話:“少俠好功夫,能讓唐某追這麽長時間,不如停下來歇會兒,與我打一架。”

白秋令最是怕麻煩,聽他這話只恨不得多長兩只腳出來再飛快一些。這回他連看都懶得看了,腳下生風朝着已經隐約可見臨海山莊飛過去,眼看就要被追進山莊。

唐昀卻想把這場追逐結束在山莊外面,他運功真氣游走,瞬息之間踏月逐雲爆發了駭人的速度,追到前面白秋令一個身位的距離,擡手搭在了他肩上。

白秋令也迅速反身,單手鉗住唐昀的手腕一掌打在他肩頭,唐昀不得已退幾步,而後竟一手抓了他的腳踝。他低頭看一眼,随即落雲出袖,袖中飛出雪白的綢布帶着殺意纏住了唐昀的手臂。

唐昀猝不及防被強大的內力推了一把,折扇自他手中飛出去轉了幾圈,從白秋令下颌掃過。白秋令機敏地後仰避開,再将手中的清羽抛向空中,落雲袖纏着唐昀的手臂憑空翻了個身,腳尖在劍身一點,輕盈地将清羽朝前送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對準唐昀的胸口。

唐昀急速後退的同時掌心聚集了內力擋在胸前,把清羽推了回去。皓月一掌七成內力,白秋令要接住清羽只能撤回落雲袖,一手握着劍身果斷随之翻了個身才穩穩地落在地上。

唐昀收了掌也輕巧地落在地上,一把折扇打開在心口,扇面上是一朵畫工精巧的海棠,栩栩如生就像開在他手中。

白秋令眉頭緊鎖,清羽握在手中立在原地,聲音比剛才更冷,道:“閣下這是何意?”

從他剛才落雲袖出手,唐昀就将他與“白秋令”三個字對上了號,這一翻切磋後發現他确實身手不凡,折扇一收便笑道:“在下唐昀,想與少俠切磋切磋,不知少俠可否給個面子指點一二?”

通常情況下唐昀要和人打架的時候話都不多,更遑論如此“謙遜”地請對方指點一二,可此時看着面前這氣質不凡的年輕劍客,他竟然也有了幾分耐心。

白秋令急着去取橫君劍,本就無意與他糾纏,透過擺動的輕紗他看不真切唐昀說這話時吊兒郎當的表情,只憑語氣判斷出此人大概是個好戰的無賴,上下打量他一眼轉身便走。

唐昀輕嘆一口氣,嘆他少年意氣,也嘆他不知天高地厚,不依不饒地又追了上去。

東海劍客司徒劍比武招親嫁女,江湖名門正派齊聚臨海山莊。

擂臺下大家心照不宣,無非都是看中那把琴中名劍橫君,還有司徒劍手中的東海勢力。至于司徒家這十六七歲待字閨中的女兒司徒念君,倒沒幾個人關心。

司徒念君聽了父親的囑咐,端坐在高臺上安靜打量擂臺上切磋的适婚男子。于她而言,自己的婚事自己沒有置喙的餘地,也不能有更多的自己的想法,一切全聽司徒劍的安排。

她出生時母親便難産去世,自小由父親撫養長大,養得順從又乖巧,就像臨海山莊的鎮莊之寶橫君劍。六歲起司徒念局就被教導撫琴控劍,然而她天資并不聰穎,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橫君。

撫得一手好琴,卻不能掌控橫君。臨海山莊的繼承人不能以琴控劍,這是司徒劍無論如何不能容忍的。橫君絕世名劍,絕不能在司徒念君手中斷送,他只有擺擂臺求得一位用劍高手做他的乘龍快婿,才能将橫君傳承下去。

臺上剛剛贏了所有對手的是鳳臺弟子卓建柏。他青碧色的衣擺随風而動,手裏握着自己的佩劍擡頭望了望高臺上的紗帳,對着帳中人溫和地笑了笑。

司徒劍自一旁走上來,笑盈盈地拍了拍他的肩欣慰道:“不愧是江湖用劍第一門派,方掌門近日可好?”

卓建柏随即擡手抱拳行禮,道:“司徒莊主謬贊,大師兄一切都好,只是最近鳳臺門內事務繁多,師兄實在脫不開身,讓我代為向莊主賠禮道歉了。”

司徒劍笑着擺手,未及他開口說話,一道身影便突然從遠處飛過來落在臺上,随後而來的風帶着一陣槐花香味。

槐花花期未至,怎麽會有人帶着槐花香而來?警惕如他,立刻掩了口鼻後退兩步,皺眉問道:“來者何人?”

白秋令在臺上站定,回頭朝自己飛來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看看臺下寂靜無聲的衆人,一時語塞不知作何解釋。

他若是說自己是被某人追至此地,無奈之下“慌不擇路”才上了擂臺,也不知有沒有人信他的話。而且此話聽上去實在是不把臨海山莊的比武招親放在眼裏,保不齊要惹惱人家——但他又确實是被唐昀那個無賴追到這擂臺上的。

他無意和唐昀動手,唐昀卻一路追到山莊後門,他避無可避之下接了他一掌,被迫落在了擂臺上。現下衆人都盯着他看,他手裏握着将要出鞘的清羽又不動聲色地又收了回去。

清羽出鞘必見血而歸,這本不是他的行事準則,當初接下這麽一把性子“剛烈”的劍也并不是他本意,可司言将劍交到他手中的時候說另一把溫和一些的聽風早年送給她師姐了,給他這把實屬無奈。

劍的脾氣不好,他好像也漸漸沒了什麽耐心,就是這麽一會兒功夫,他的視線裏丢了唐昀的身影,心下煩躁感覺清羽就要出鞘迎戰了。

此時擂臺上除了司徒劍,心中警鈴大作的還有卓建柏。

此人進入山莊落在擂臺上都無人察覺,可見其武功必定高人一等,他好不容易打敗其他人站在這裏,只差一步就要成為臨海山莊的女婿,眼看着就要被人攪和,他面色一沉不悅道:“閣下上來是向卓某挑戰的嗎?”

白秋令帶着席帽,在場沒人能看到他輕紗之下是一張怎樣的臉,臉上是什麽表情,歸屬何門派又是因何出現在這裏。他擡手正了正帽子,平靜道:“是。”

不否認實屬是他不想多做解釋,而且他也清楚臨海山莊設下這一擂臺就是以橫君劍為籌碼——來都來了,那便試試,橫豎都是要拿劍的。

司徒劍看他手裏拿着一把不凡的寶劍,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慢慢和近日常聽到的那個名字對上了號。他往擂臺下掃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始終是我老了,這江湖中日月更疊才人輩出,兩位,請。”

說完他便回到了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旁邊有人看了茶,他擡起來抿了一口,接着若有所思地盯着白秋令。

“得罪了。”

擂臺上只剩白秋令和卓建柏,後者抱拳行禮,退了幾步橫劍而立,眼底有了幾分殺意。

白秋令下山時間不久,但各大門派的人都算是見過,有唐昀這種故意找茬的,自然也就有慕名前來讨教的。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穿着青碧色長衫的人,很快将卓建柏和鳳臺聯系在了一起。

鳳臺劍法十分輕盈,和他自己的武功路數有着微妙的相似之處,清羽此時在劍鞘中也躁動不安。他颔首回禮,以內力控制住清羽,不讓它自作主張掙脫束縛。

一場擂臺比武而已,都是點到即止,放它出來見了血就不好解釋了。

卓建柏是現在鳳臺弟子中少有能與方莫尋一戰的人,年紀輕輕卻劍法了得,鳳臺為了得到這把橫君劍下了不少功夫。

白秋令仰身躲過橫掃過來的劍氣,感受到對方殺意騰騰,不由得連退幾步緩了攻勢,握着清羽劍在擂臺邊上站定,擡手一掌打在卓建柏的手腕,将他手中的劍蕩開,片刻的空閑餘光瞥到了立在高臺房頂上看好戲的唐昀,心下一沉耐性又被消磨幾分,清羽像是感應到他的變化,在劍鞘中愈發嚣張地振動起來。

他腳尖點地輕功落到了擂臺另一邊,清羽出鞘反手挽了個劍花,接下卓建柏一劍,兩把劍身相抵發出脆響,倏而他極快後翻,袖中飛出的綢布打在卓建柏胸口将人逼着連退幾步。

臺下有人叫好,激得卓建柏下一擊亂了攻勢,白秋令找到他瞬間的破綻以內力将清羽往前一送,卓建柏只得擡劍來擋,落雲袖又靈巧地轉了個彎朝他腰側飛去,鬼魅一般将其纏住。

白秋令抓住另一端手臂發力差點将人扔下了擂臺,顧及他鳳臺弟子的面子又把人卷了回來。将将站定的卓建柏自然不願輕易認輸,握緊劍柄的五指收緊指節泛白,低頭瞥一眼腰間的白綢,迅雷之勢擡劍将白綢斬斷,輕功又朝白秋令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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