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江眠

而蘇元思也不知自己怒斥單三元不僅沒有喚醒他的良知,反而給自己惹來了殺身之禍。

江月輝後來只聽得單三元冷笑着說了一句“不識好歹”,一掌過後蘇元思便倒地了,而後單三元又不知從何處拿了一根幾不可見的絲線,生生将蘇元思勒死了。

他捂住嘴無聲地翻滾到一邊,随後便聽到一聲孩童的尖叫。

“你是說,那兩個孩子的其中一個被單三元帶走了?”白秋令問江月輝。

江月輝點頭:“我本來是要下去救他們,但是那時候已經有人趕過來了,我聽見其中一個孩子叫阿爹,就沒想着插手,本來我就是假冒鳳臺弟子......”

“你說單三元要蘇元思和他一道将我與秋秋除掉,但是蘇元思顧念當年爹娘的救命之恩不肯答應,然後就被單三元殺了?”唐昀說話時手中的扇子一邊緩緩搖着,他看一眼白秋令又道:“看來當年鑄劍譜果真是被單三元盜了,為了瞞天過海和段洲串通——恐怕那時淩老谷主也參與其中。”

聽這話淩君雖氣,但他到底是能明事理之人,面色雖不悅卻也沒有再多言,司徒念君眼尖,挽着他的手,寬慰似地往他肩上靠。

江眠将在場衆人一一打量,斟酌再三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單三元,但我總覺得此人并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簡單。”

“怎麽說?”唐昀問。

“他來碧心門找父親,我曾隐約聽他提起過天雲教——天雲教是塞外邪教,他們信奉火,所到之處都要以火焚燒,殘暴無比,想來淩谷主應該聽過。”

淩君随即緩緩點頭,他手裏捏了枚銀針,拉過江月輝的手二話沒說在那中指上紮了一針,江月輝猝不及防痛得驚呼一聲:“哇!好痛!你幹嘛啊!”

“我确實聽過,”淩君拔了針便捏着江月輝的手指放血,看着烏黑的血一點一點滴進碗中,權當沒聽到他的抱怨又道:“他們認為以火焚燒就可以洗清人身上、萬物間的罪惡。此前中原正義門派曾和天雲教有過一戰,我父親也參與了——你師父應該也參與過。”

淩君就着江月輝的手指擡起來指了指白秋令,“當時一戰成名的人之一。”

“師父從未提起過。”白秋令細細回想在雲隐山上的十幾年,司言從未向他提起過這件事,從來他也都以為司言是一個不問世事的清修之人。

淩君看江月輝指尖滴下的血慢慢變得鮮紅,把他手腕拎在手中用白布擦了擦,道:“好了,毒解幹淨了。”他站起身活動活動肩背,手背在身後踱了幾步,悠悠道:“單三元如果和天雲教有關系,那事情就很複雜了,天雲教被中原驅逐之後一直蟄伏塞外,這幾年不知道又有多少高手出世,你們不管是 要去報仇還是要去救人,都兇險萬分。”

“天雲教為何與中原各門派起沖突?”江月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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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突然變得安靜,江眠細心地給江月輝包紮手指,絲毫沒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幾道目光,他包紮好過後仔細檢查了一遍,确認妥帖了又道:“以後不許再做那樣危險的事,這次多虧了淩谷主,你要好好謝謝人家,等我們回家之後你要與爹好好說,要認真地認個錯。”

“看江少主這意思,是要把這小子領回家了?”唐昀站起來,嗤笑一聲又道:“碧心門撫養阿月十七年,憑樓閣改日必定備上厚禮相謝,只不過這人嘛......就不用回去了。”

白秋令皺眉,心道這人今天怎麽如此陰陽怪氣,倒像是真的要做那棒打鴛鴦的“大棒”?

江眠語塞,他不由得緊緊握住了江月輝的手,看那樣子是真的擔心唐昀将這人直接“搶走”了。江月輝不說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江眠鎮定片刻,終于道:“閣主,阿月重傷離家,家父定是萬分擔心,還請閣主通融一段時間,讓我帶阿月回家給父親瞧一瞧。”

淩君左右看一眼身邊的四個人,頓覺無趣,起身拉了司徒念君的手,聲音懶散道:“哎呀...你們唐家和江家的家務事我就不參與了,——對了,這花房後面有一處暖池,這小子毒雖清了,但還是可以去泡一泡,把體內殘留的寒氣泡出去。”

“謝谷主。”江眠一直将淩君送出門去,幾步轉回江月輝身邊,想了想,問他:“阿月,你可願意再與我回家一趟?”

別說和江眠回家一趟,他原就不想跟自己這個剛相認的哥哥一道,想也不想就要一口應下,不料卻被唐昀一手拿着扇子輕輕推開了。

唐昀擋在兩人中間,扇子在手中來回地敲,“少主,江門主這些年分明有這樣多機會把阿月送回給我,但一直也沒這樣做,甚至書信都未有一封,若不是因為我重查當年之事,恐怕還要被蒙在鼓裏,這輩子也不會知道我有個弟弟尚在人間,更無法給已逝地雙親一個交代。”

江眠抿唇沉默着,江月輝卻是待不住了,他害怕一向好說話的江眠真的就把自己這樣“拱手”讓了出去,腦子一熱伸手就推開了面前的唐昀,急道:“哥你說話啊!我——”

他這幾個字大概是徹底激怒了唐昀,江眠動動嘴來不及說話,他便被唐昀一手抓了手腕拉到一邊呵斥道:“若是我這些年明知你的存在故意不去尋你,你怪唐家不顧你生死我無話可說!眼下你已經知道自己身上流的是唐家的血,不問父母長姐為何枉死,不問自己家在何處,我救了你的命你回頭就要和這個姓江的回西域——開口是哥閉口也是哥,你——”

江月輝完全怔住了,被唐昀掐住的手腕也不知道疼,看着面前這個怒氣沖天的陌生的哥哥,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害怕。

唐昀看他眼神顫抖,手上力道松了半分,仍是與他靜默對峙着。

“唐昀。”白秋令上前一步輕喚他一聲,一手搭上他的手臂,溫聲勸道:“阿月在江家多年,與少主的感情非同一般,年紀小沒有考慮得那樣周到,他大病初愈,你冷靜一點。”

“我不準你再回江家!——你若是還像在碧心門那樣無法無天偷偷溜走,我不會手下留情!”

江月輝像是忍了許久終于忍不住了,一把甩開唐昀,大聲争辯道:“那你還不如讓我死在碧心門!”

“你——!”唐昀一手高高揚起來,眼看着就要揮下去,白秋令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另一手攬住他的腰将人往後拉,仍是勸:“你冷靜點!”

一旁沉默的江眠終于說話了,他跨一步走到唐昀面前,對他抱拳行了個禮,鄭重道:“唐閣主,阿月性子頑劣,都怪我們平日太過縱容。江眠懇請閣主,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我再勸勸他,”他說着,便偏過頭把江月輝叫住又道:“阿月,快向哥哥認錯!”

“我不!他沒養過我沒教過我,憑什麽現在不準我跟你回去?這麽多年他上哪兒去了?”

江月輝到底是個孩子,面紅耳赤眼底帶淚地喊出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江眠又向唐昀颔首行禮,而後急急追了出去。

屋裏只剩下唐昀和白秋令二人,江眠追着江月輝跑出去許久,他仍是抱着微微顫抖的唐昀站在原地,擡手在他心口輕輕拍了拍,嘆息着說:“你...你今日是怎麽了?”

唐昀苦笑搖頭,嘆息應他:“以前是姐姐将我護得太好了,我若是早點查,便能早點接他回家。”

“可他畢竟是在碧心門長大的,而且你也見了,他與江眠是這樣的關系,你說那樣的話,教他聽了他如何不難過。”

他說得對,這麽些年我這個當哥哥的什麽都沒做過,江家把他養得這樣機靈,我一定要将他‘搶’走,這樣倒真是我蠻不講理了。”唐昀轉個身額頭抵住白秋令的,在他眉心吻一下,又說:“如今知情人只剩江季文一人,單三元必定要去碧心門,天雲教我也有所耳聞,——沒能及時找到他已是我的過錯,我不能讓他回去,那樣太危險。”

“那你講那些話......”

唐昀又是一聲嘆息,兩手圈在白秋令腰上,笑道:“除了你我不會哄別人。”

“...那是弟弟。”

“弟弟也不會。”

......

“江月輝!”

江眠追着江月輝一路從藥房到花房籬笆前,終于一聲呵斥将人叫住了。他很少對江月輝大聲說話,那天在碧心門當着唐昀和白秋令的面将人斥責一頓,有一半是做戲,有一半是疼惜,從來也不曾真的怪罪過他。

眼下那素未謀面的哥哥要将他帶回去,江眠心中五味雜陳,萬分窩火,像是萬不得已地才聲音大了點,一是叫住他,也是讓自己保持幾分清醒,他呼吸急促道:“以後那樣的話,輕易不要再說了。”

“...我說什麽話了?”江月輝譏诮一句轉身看着江眠,他知道此時自己與他說話的語氣全不是真心,卻控制不住就想說些過分的話,看看這個人到底對自己有幾分不舍,“我哪一句話不是真的?”

江眠抿緊雙唇,一言不發看着他,盯得他心中火起,向前一步咄咄逼人又道:“此前你說人倫不許,你不許,我看就是你不許!你心中所想就是等我和他回了憑樓閣,還你清淨是嗎?”

“阿月,不是你想的那樣。”江眠想解釋,仍是欲言又止,剛說了半句又沉默了。

江月輝和唐昀是親兄弟,這脾氣上來和他确無兩樣,他猛地一把抓住江眠的手腕,死死握在手裏目光熾熱看着他,“不是我想的這樣又是哪樣?”

“阿月,唐閣主若是知道你還活着,他怎麽會不來找你?他不能教導你也不是他所願,你——”

江眠還剩半句勸慰江月輝的話突然被他一個動作掐斷,眼前天旋地轉的片刻就發現自己伏在了他肩上,“你這是做什麽!還不快放我下來!”

江月輝既然開了這個頭就沒打算停下來——這件事他早就想做,瘋了一樣想要去掠奪江眠的理智。他自以為是認為江眠也愛他,只不過囿于那無法反抗的人倫——就算現在他們已經不是兄弟,江眠也仍在那一方狹窄的池中沉浮,源源不斷的愛意卻如暴雨一般沖刷那岌岌可危的堤壩,終将這脆弱的屏障摧毀。

江月輝一頭紮進洶湧翻滾的水花,心甘情願的溺死,成為他的一部分。

撲通一聲,兩人雙雙跌入冒着白氣的暖池中,也可說是江月輝先把江眠扔了進去,而後自己再縱身躍入。

他知道江眠水性不好,一入水便揮手掙紮,正好順了他的意,一頭撞進他懷中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看着江眠在水中掙紮,心中陡然升起一陣快 | 感,他想或許江眠此時會責怪他為什麽不相救,可他眼下只顧得上救了自己——在江眠眼中無邊的溫柔裏差點溺死的自己,這一刻終于要得救了。

江眠以為自己只剩一口氣,掙紮出水面來不及完成一次呼吸,突然被一雙柔軟的唇堵住了開合的唇瓣。

他在絕望中睜開眼睛,霧氣騰騰中看到的是江月輝微閉着的雙眼,和他高挺的鼻梁,還有看上去溫順實而讓整個人看起來都飛揚不羁的眉目,以及那濃密顫抖的睫毛。

江月輝吻着他,又将他拉入水中斷了他的“生路”,他已不能保持清醒,

在水中只能緊緊抱着江月輝,他好像在向他求饒。

——他也吻江月輝,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正将要溺死,抱着江月輝在這溫水中,閉着眼睛也有眼淚從眼角滲出來,他看不到,這一池的溫水看不到,可江月輝看到了。

源源不斷的愛意終于将堤壩沖斷。江眠抱着江月輝,把他“救”上了岸。江月輝沒有溺死,從這一刻起江眠便與他活在了岸上。

這個水中的吻并未持續太久,江眠被江月輝托着腰帶出水的時候,滿面通紅地喘了許久,才将一口氣喘勻了。

江眠找回清醒的時候已經雙手摟住江月輝的脖子被抵在了淺水的那一頭岸邊。

他眼神迷離,江月輝卻知道他眼下是最清楚的時候。他幹脆問他:“哥,人倫許了,你也許嗎?”

“......阿月。”江眠實在是有些累,在水中掙紮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就要和江月輝一起淹死,可他明明也知道江月輝水性極佳。

他後來也吻他,這算是許了,許自己明目張膽回應他的感情,和他死在這水裏,想來一生倒也不虛此行。感覺江月輝就要對他做出逾越的事,卻也是沉默地放縱着,他看他脫開兩人的衣服,也看他雙眼含着水汽不斷朝自己靠近,看到那眼底一片霧茫茫裏慢慢放棄抵抗的自己

......

再後來,江月輝進入的時候自己都覺得痛,他有些心疼,親吻江眠的眉心,鼻尖,和唇瓣,動作緩了又緩,比這蕩漾的池水還要多幾分溫柔。

他知道江眠痛,可他迷戀這樣隐忍克制的江眠——為了他隐忍克制的江眠他從未見過,只這一眼便又入魔幾分,覺得這人一聲輕哼都能讓他失守,讓他神魂颠倒。

他與江眠說了許多“愛你”,江眠咬緊牙關就是不肯松口,他于是發了狠将這人撞得失神,細碎的聲音一點一點從齒間溢出來。

最後斷斷續續地合成了一句若有似無的“我也是”,徹底讓江月輝發了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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