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玫瑰花有刺

一場清冷入骨的冬雨飄飄灑灑,童真獨自走着,熟悉的路燈,充滿回憶的街道,此刻都像在嘲笑她。

婚禮上,兩個人的誓詞猶在耳畔:“無論貧困,疾病或者殘疾,都願意愛她,忠誠于她,直至死亡把你們分開……”

短短幾天,卻已到了這步田地。童真擡起頭,對着灰蒙蒙的夜空,苦笑。再濕冷的雨也沒有她此時的心寒涼。

“童真?”

一把寬大的黑傘罩在頭頂,替她擋住風雨。程志凱成熟而英俊的面龐出現在眼前。童真眼裏一熱,說了聲:“謝謝。”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狼狽脆弱的模樣,顧不上避嫌,緊緊抱住了她。

“去我家吧?”程志凱撫開她粘在臉上的發絲,語氣溫柔。

童真搖搖頭,“我去找魏曼。”

“童真……”他欲言又止,“你怎麽了,告訴我,好嗎?”

雨漸漸小了。

“你還記得三年前的高遠封嗎?”童真邊走邊說。

“記得。”程志凱為她撐着傘。

童真看了他一眼,盡量平靜的說:“湛藍是他弟弟。”

他停住腳步,難以置信的盯着她,似乎不理解她的話。高遠封是何等兇殘的人,衆所周知,當年為了抓他入網,警方潛伏調查了五六年。而且,雖然他不慎入獄,但餘留的黨羽仍然四散各地,有些人的身份甚至是永遠追查不到的秘密。

過了好一會兒,程志凱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來找你幹什麽?”

童真滿眼倒映着夜燈的璀璨,她笑着,眼淚卻落下來,“他說,他愛我。”她轉頭對程志凱重複:“他說他愛我,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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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漸漸變成哭聲,童真蹲在地上,捂着臉,放聲大哭。不在乎路人是怎樣的眼光,不在乎冬夜的雨水有多冷,仿佛世界末日已到來,一切都失去意義。

程志凱默默在雨裏為她撐着傘,陪着她,看着她……

花店裏亮着燈,外面挂着停止營業的木牌。

“二少爺,您是在怪我?”霍老太太修剪着花枝,手上的力道明顯與年齡不符。

“你早就知道她認識你?”湛藍背着燈光站在她身後,看不清神情。

玫瑰的刺兒被布滿皺紋的手用刀片刮去,與其他無刺兒的玫瑰捆成一束。

霍老太太陰沉道:“您真的打算要跟抓大少爺的女人在一起?不是為了報複,而是傳宗接代,組建家庭。”

“這一點我在結婚的時候就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你們。”

“如果是這樣,您就應當讓她知道真相。”

兩人對視着,氣氛緊張,劍拔弩張。咔嚓,一朵紅玫瑰的花頭被剪斷,滾落到瓷磚上。霍老太太一腳踏在花上,“倘若您不方便說,我們便幫您傳達。”

“為什麽?”湛藍沒想過要和她動手,雖然特工出身的他,完全有能力在十分鐘內殺了眼前這個職業殺手。

她長長嘆氣:“她如果愛的不是真正的您,我們不能放心吶……”

終于還是來到魏曼家。

洗了澡,童真捧着熱水杯發呆,一語不發。魏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把程志凱拉到一邊,悄悄問:“凱哥,童姐她怎麽了?為什麽你們會到我家。”

“你先別問這麽多,她心情不好,你照顧好她。”程志凱讓她去拿吹風機給自己,然後站到童真旁邊,要給她吹幹頭發。

吹風機的聲音一響,熱風吹到耳邊,童真忽然掉起眼淚。

“童姐。”魏曼抓了一把紙巾遞給她,“童姐出什麽事了,你跟我說,我,我……”

臉埋在腿間,童真搖搖頭。她只是想起,在家,頭發都是湛藍為她吹幹的。但理智告訴她,她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于是過了幾分鐘,她擡起頭,擦幹淨臉,才說:“高遠封身邊有個奶媽,很少人見過她的真面目,但我見過她的照片。昨天,我在花店看見她了。”

“什麽意思?”魏曼望向程志凱。

“我一直知道高遠封有個弟弟,但他弟弟跟他的生意毫無瓜葛,行蹤又隐秘,所以我們從來沒查過他弟弟到底是誰。”

魏曼點頭:“對啊,是這樣。”

“湛藍說他是孤兒,我去查過,所有資料都對的上,所以我相信他。但是前幾天他說他有哥哥。我本來以為是別的什麽哥哥,但我見到那個姓霍的奶媽以後,我就知道,他就是高遠封的弟弟。”

“高,高遠封的弟弟?!”魏曼差點從沙發上跌下來,“這不會是巧合吧?”

房間裏鴉雀無聲,牆上的挂鐘,可嗒可嗒地響。

“你以後怎麽面對他啊……”魏曼小聲的問。

程志凱沉思片刻,“現在的問題恐怕不是童真怎麽去面對湛藍,而是這個奶媽為什麽明知湛藍要隐瞞自己的身份,卻還是要出現在童真眼前?她有什麽目的。”

“是啊。”魏曼站起來,來回踱步。忽然,她想到了什麽,“我知道了!有一種可能是,她是為了高遠封來向童姐報仇的,但是湛藍并不知道她的計劃。”

“報仇?”程志凱追問,“假設她是為了報仇,那麽她會認為怎麽樣才算是報了仇?”

“殺了?身敗名裂?”魏曼撓撓頭,“他們這種人的內心想法很難以正常人的角度去猜啊。不過出現今天這種情況,說明她跟湛藍是有一定矛盾和分歧的。”

童真喝完熱水,拉起毛毯,閉眼在沙發裏躺下睡了。

“童姐……”魏曼向程志凱使眼色。

程志凱做了個“噓”的動作,壓低音量:“睡吧。我先回去了,明天給你們送早餐。”

“好叻,謝謝凱哥。”魏曼輕手輕腳的送他出門。

“注意安全,随時保持聯系。”程志凱不放心的反複叮囑。

魏曼一個勁點頭,“行了行了,你快走吧。”回來關了燈,進了卧室,沒再出聲。

一夜無眠,半夜兩點,童真爬起來對着電視廣告一動不動的發呆。

她完全不想思考任何事。

七點多,程志凱按門鈴,來送早餐。童真滿眼血絲的起來給他開門,對他帶來的豆漿油條,稀飯,小籠包沒有半點食欲。坐在餐桌前,連水都喝不下去。

“好歹吃點吧。”程志凱剝開一個茶葉蛋,放在碗裏,用小勺子切成小塊喂她。但被童真擋開,無論喂什麽,都被擋開。

程志凱最後遞給她一杯牛奶,“喝了它,我陪你去見湛藍。”

童真看着他,眼裏泛出淚光,接過牛奶,一飲而盡。她啞着嗓子,跟他說:“謝謝。”這麽多年,最懂她心思的人,還是他。

她總說湛藍太黏自己,其實自己又何嘗不喜歡黏着他。

雨後的清晨,清冽的像一片湖泊。

童真望着天,有些哽咽,她想起湛藍曾經說過:“想我了,就看看天,所有的藍天都是我,湛藍湛藍的~”

走過上萬次的回家的路,如今每一步都變得陌生起來。

她怕見他,但她更怕見不到他。

她帶着鑰匙,但沒有用鑰匙開門,她按了門鈴。她想告訴他,她回來了。

沒有人開門。

盡管童真覺得他暈倒或病倒在屋裏的可能性很小,但還是很快用鑰匙開了門,迅速查看了每個房間和角落。

湛藍不在。

“他去哪了?”程志凱環視他們的家,滿眼親密的合照和情侶用品。

座機突然響起鈴聲。

“喂,你好,這裏是真真和藍藍的家,有事請留言,嘀~”是湛藍在他們結婚當天錄的錄音。

“童小姐,你在找二少爺嗎?”電話那頭是霍老太的聲音。

出于職業的本能,童真立刻拿起話筒,反問:“他在你那?”

“是啊。”

“什麽聲音?”童真仔細的辨認。

霍老太稍稍停頓,“童小姐的聽力很好,這是剪刀的聲音。我知道你想見二少爺,你喜歡二少爺。二少爺從小就長得漂亮,人人都說花都比不過二少爺嬌美。您也知道,我霍太太是個修剪花的下人,這少爺不聽話,就像玫瑰花有刺一樣,有刺就得去……”

“你想幹什麽?”童真只覺腦袋嗡嗡響。

電話突然挂斷,一片嘟聲。

程志凱及時扶住她,“童真,出什麽事了?”

“湛藍好像被綁架了。”童真雖然能理智的說出這句話,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一切。她似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好在程志凱在她身邊,“你先冷靜下來,這件事,一定是個陰謀。”

“萬一不是呢?”童真轉頭望着他,情緒幾近崩潰,“萬一他真的被她綁架了,我該怎麽辦?眼睜睜看着他死嗎?”

“童真!”程志凱按住她,“你冷靜些。你現在的心理正是罪犯希望你有的心理,你不是最懂這些嗎?不能中計。”

童真死死抓着他,“我辦不到!”

“童真。”程志凱抱住她。

“程志凱,我辦不到!”

“你可以。”

“就算他騙我,我也認了,你懂不懂……”

因為這句話,程志凱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他不可能攔得住她。

他低下頭,忍住悲痛,“我懂。如果今天換做是你,我也不可能冷靜。”

電話鈴再次響起。

童真抹去眼淚,向面前這個她注定要辜負的男人,誠摯無比的說了聲:“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嗚,怎麽沒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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