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你、你……」尹光夏手指不住顫抖,「你不是喝醉了嗎?怎、怎麽這麽快就醒了?」盡管驚吓過度,她還是把心裏的驚詫給問出來了。

完了,剛剛她打他打得那麽用力,甚至還偷摸了他身體好幾把!

藍于洛黑眸狠戾的瞪着她,「你他媽的還不打算把那只該死的手給我收回去嗎?」

尹光夏從沒被人用這種殺氣騰騰的口氣喝斥過,吓得連忙抽回手,将犯罪證據藏在身後。

藍于洛飛快抽來外套,往腿間一掩。

兩人頓時無語。

直到尹光夏實在耐不住好奇,偷偷朝他打量,只見他神情有異,臉色難看的緊,俊臉浮滿詭異暗紅,眉頭緊鎖,擱在腿間的外套不知道在遮掩什麽,她不住地猜、不住地想,驀然一怔,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

她、她該不會是摸到什麽不該摸的吧?!

尹光夏小臉炸紅,內心悔恨交加、懊惱不已。

厚,這下真的是虧大了啦,她玉手的清白居然就這樣毀了!現在怎麽辦?洗手洗手洗手……

她騰地站起身,急急忙忙就往那間地面鋪着複古黑白兩色大理石的浴室沖去,轉開水龍頭,厚厚地抹上架上的名牌香皂,使勁地搓洗,直到洗得滿手通紅,雙臂乏力,這才停止。

呼!累死她了。

她半是虛脫地轉過身,愕然看見一張無比陰沉、宛若閻王的駭人面容正挨着自己,二度受驚的她大叫着往後退了一大步,結果可憐的纖腰就這麽硬生生地撞上硬邦邦的洗手臺。

那叫一個疼啊,回頭肯定瘀青一塊。

還來不及發出抗議,她線條幹淨纖細的脖子就落入了某人的掌握之中,雖不至于立即被掐死,可也抓得她難受極了,雙手使勁地推。

「你到底是誰?假冒酒店員工潛入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唆使你這麽做的人究竟是誰?」深黑的眼透着叫人心顫的冷意,藍于洛凝視着她。

聽他口齒清晰、思緒明快地提出連番質疑,尹光夏心頭一涼,完了,果然被陰了,這家夥剛才百分之兩百是裝醉,而聰明如她居然半點不察,實在是笨笨笨笨笨吶!

「說!」他加重力量威脅道。

不說不說不能說,打死都不能說。尹光夏抿緊小嘴,拗着不吭聲,她就不信他真能把她掐死。

好個倔強的小女人。藍于洛也不惱,容色一緩,笑了。

只是,他雖然是笑了,卻是笑得陰恻又恐怖。

藍于洛欺近她的臉,用僅容兩人聽見的音量,森森警告,「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既然你不說,我只好用我的方式讓你說了,就不信還撬不開你這張嘴。」

他的方式?!

尹光夏驚愕的望着他。還來不及反應,掐在她脖子上的大掌陡然松開,她剛無拘束的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纖細的胳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外拉扯。

「欸,你小力點好不好,胳膊要斷了啦……」

尹光夏不斷抵抗,努力地想掙脫,兩只腳更是盡可能與地面制造出摩擦力,那副說什麽也要為對方增加難度的執拗樣,像極了一只不聽話的小狗,哪怕效果有限,也頑固的想要扭轉被拖被拽的被動命運。

這女人看似嬌小痩弱,卻是個難纏的,藍于洛索性将人往肩上一甩,直接扛走。

尹光夏猝不及防,被甩得天旋地轉,吓得她拚命的踢蹬雙腳,抗議叫嚣,「你要做什麽?快點放我下來!要是膽敢碰我一根寒毛,我一定會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你聽到沒有?快點放我下來!」

到底是誰看不見明天的太陽,這可難說了。

藍于洛對她的警告充耳不聞,邁着長腿離開浴室,來到客廳,單腳勾來書桌前的紅木高椅,将人往椅子上一按,他将那雙不安分的手分別往身後兩邊拽住,抽過方才解下的領帶,飛快纏繞,不過三兩下功夫,就把尹光夏牢牢地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直到這一刻,清楚意識到兩人力量的懸殊,失去行動自由的尹光夏才徹徹底底感受到空前的害怕,宛若浪潮般朝勢單力薄的自己席卷而來,随時就要吞噬她。

「……你、你想幹什麽?」她聲音有些抖。

藍于洛沒說話,雙手盤胸,冷酷的瞪着她。

不知道為什麽,他明明什麽都沒做,就只是看着她,卻讓她無端地害怕起來,各種驚悚的社會案件宛若恐怖電影,不斷在她腦中的小劇場上演,吓得她小臉煞白,幾無血色。

她偷偷地動了動被束縛的手,輕輕一扯,兩只手腕就疼得要命,讓她的逃生成功指數立刻驟降到負分。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是誰讓你來偷合約書的?溫麗玉還是藍于治?」

「誰知道你在說什麽破合約書?你是不是搞錯了?沒人叫我來偷合約書。而且你說的那兩個人,我一個也不認識。」

「我知道拿人錢財就該與人消災,可也得你有命花才劃算,不是嗎?既然你這麽頑強,沒關系,你就繼續裝傻吧,反正距離明天太陽升起前,我們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現在外頭風雨這麽大,我看我不如拿根繩子,把你連人帶椅、頭下腳上綁在陽臺上吹吹風淋淋雨,說不定可以讓你清醒些,想好該怎麽誠實交代你來這裏的目的。」他語氣狠戾地說。

不會吧,這裏可是二十八樓欸!萬一他手殘沒綁好,那她不就……

「喂,你這瘋子,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她渾身抖抖抖。

藍于洛懶得跟她廢話,直接用行動證明。

才剛将她連人帶椅提起,往陽臺跨了兩步,果然就聽見她失聲大叫,「住手!住手!我真的不知道這屋裏有什麽合約書,我要找的是東西是一只臂钏!那才是我來這裏的目的。」

要不是雙手被他綁着,尹光夏還真想揪住他的肩膀,學演員馬景濤的招牌動作,狠狠地搖晃他,看能不能增加點說服力,或者讓他耳聰目明點。

聽見她不是為了盜取合約書而來,藍于洛渾身戾氣明顯收斂了大半。但不代表他就完全相信她說的話,畢竟他認識的溫麗玉和藍于治可是陰險又狡猾,加上這女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亦是爐火純青,真相為何,顯然還有需要他謹慎判定的空間。

「臂钏?」藍于洛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她點頭如搗蒜,「對,就是臂钏,一只有着褐色牛毛紋沁、包金浮雕獸面紋的白玉錯金臂钏。」原本尹光夏是想偷了就走的,奈何現在都被逮到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話攤開了說:「我知道我一開始的動機不好,但我有非做不可的原因,這樣吧,你給我一個價碼,要多少錢,你才會願意把臂钏……借我。」她別扭地撇撇嘴,「我也沒多少錢,頂多就跟你租一天。」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反正大伯母只說要她把東西帶回去,可沒規定她用什麽方法,這年頭結婚金飾都能租了,還差一只臂钏嗎?就不知道這一臉冷酷的家夥肯不肯。

「我身上沒有你要的臂钏,而且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這屋裏也不會有。」

尹光夏驚耗擡頭,「不可能!我的消息來源很清楚告訴我,臂钏就放在尖沙咀H酒店二十八樓,特級豪華海景套房的保險箱裏。」

大伯母給的訊息絕對不可能有錯,事關尹氏家族的名聲及家族成員人身安全,若有半點懷疑,大伯母是寧可舍棄也不讓人冒險的,這點她絕對百分之百相信大伯母。

看她說得信誓旦旦,斬釘截鐵,倒真瞧不出半點撒謊的跡象。只是,她說東西在二十八樓特級豪華海景套房的保險箱裏……

藍于洛表情玄妙,濃黑的劍眉挑了挑,「所以你假冒酒店員工身分混進來,想來個不問自取?」

「你、你又知道我是假冒的了?」尹光夏逞強反駁,殊不知她其實很心虛。

「你若真是酒店員工,又怎麽會連H酒店的特級豪華海景套房是在去年落成的新翼大樓都不知道?」

H酒店兩年前易主後,就在酒店北面增資擴建了新翼大樓,而促成這樁交易的幕後推手正是他——藍于洛。

似是看穿了她的困惑不解,藍于洛決定好人做到底,畢竟就是要人死,也得讓人死個明白通透,不是嗎?

「新舊大樓在二十五樓規劃有空中走廊,你若從員工出入口進入酒店,順利完成喬裝後,藉由二十五樓的空中走廊通行到新翼大樓會是最快、也最不引人注意的方法。面對南方時,搭乘A梯上樓必須右轉,搭乘B梯上樓則必須左轉,面對北方時則反之。而很顯然的,你的方向感實在是糟透了。」

這番詳細的解釋對尹光夏來說,無疑是一道青天霹靂!她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搞了半天,她居然跑、錯、地、方了!可她明明就把H酒店的樓層動線都背的滾瓜爛熟了,難不成以後出門得還得要一手指南針、一手羅盤?想到自己這樣努力,最後還是敗在方向感殘缺這個死穴上,尹光夏真想拿根面線勒死自己算了。

她用一雙哀怨的眼瞪他,「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因為我是H酒店幕後股東之一。」而且還是共同出資的朋友裏,所占股權最多的那一個。「你說,我應該把你交給酒店處理好呢?還是把你交給警察好呢?」

尹光夏大受打擊,徹底無言。

可惡,是有沒有這麽幸運啊,居然遇到酒店股東,這算不算是一種闖空門遇屋主的倒黴概念?

看她一副絕望到快要死去的蠢樣,就是素來冷酷的藍于洛也差點要嘴角失守,當場爆笑出來。

俊秀長指順着她直挺的鼻梁揩了一下,輕彈鼻尖,「你叫什麽名字?」

「你想做什麽?」她一臉防備。

「沒什麽,就是用來提醒自己,以後小孩千萬別跟你取一樣的名字,免得方向感跟你一樣糟糕。」藍于洛嘴壞說。

「真是謝謝贊美喔!」被這樣羞辱,她要還傻傻自報家門,那她尹光夏就真的蠢到太平洋去了。不說,打死不說。

見她那張小嘴緊得跟蚌殼似的,藍于洛骨子裏一股久違的、想要惡作劇的念頭,倏地湧上心頭。

沒辦法,他這人天生劣根性重,就看不得有人比他踐、比他倔強,今天她就是酷斯拉,他也要教會她乖乖坐下握手。

「果然有些事情就是要交給專業的來,我還是直接聯絡警方到場處理好了。」

轉身,他作勢朝電話的方向走去。

「欸欸欸,別走別走!茫茫人海,相見就是有緣,幹麽這樣,有話好好說嘛。況且,我一不是來偷你合約書的,二也沒找到臂钏,既然偷竊不成立,我又沒破壞酒店任何東西,你、你就不能放我一馬嗎?」她擠出笑容,一臉讨好的沖着他笑,美目眨巴眨巴的,像小鹿一樣可愛。

「小姐,求人之前是不是要先展現誠意?要知道,沒名沒姓沒誠意。」他跩跩地斜睨她之餘不忘又悠悠提醒,「要是讓我知道你弄個假名糊弄我,下場會是如何,應該不需要我說明吧?」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氣,豁出去答道:「京兆尹的尹,陽光的光,夏天的夏。」

許是覺得太丢臉,語氣顯得悶悶的。

「你姓尹?!」

這幾年接觸古物收藏,讓藍于洛結識了不少喜歡賞玩古物的收藏家朋友,閑聊時偶然聽聞有一支神秘家族,靠着盜寶積攢了累世的財富。

随着時間流逝,盡管這支家族轉趨低調,可這門盜寶的技藝還在,依然持續接受委托,不少搞收藏的人會透過管道委托這支家族的成員代尋寶物,買得着就買,買不着就偷。說起這支神秘家族,許多收藏家都是又愛又恨、又敬又憎。

聽說這家族就姓尹,後代散居各地,其中最主要的一支已低調的在香港落地生根多年。

藍于洛直覺問:「傳說中以盜寶起家的尹氏家族指的該不會就是你家吧?」

「跟我沒關系,我從來沒聽過什麽尹氏家族。」尹光夏不假思索飛快否認。

說完,看見他似笑非笑的模樣,尹光夏就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枉有一身小聰明,這下聰明反被聰明誤,果然事關己則亂,唉。

「叫尹光夏是不是?看來這名字還真不能取,兩光兩光的。」

她鼓着一張小臉氣呼呼,「喂,什麽态度,好歹也是我家太爺爺取的名,不準笑!現在名字也告訴你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有說要放你走嗎?兩光小姐。」

「你——」這家夥果然冷酷又陰險。被綁在椅子上的尹光夏着實愠惱,孩子氣的直跺腳。

其實藍于洛晚上還約了幾個香港朋友見面小酌的,可不知怎地,比起跟朋友聊天,他顯然更有興致和這位兩光的尹家小妞鬼扯淡。

許是在商場打滾太久,見多了心機深沉、城府深密的家夥,看着眼前這張但凡有點情緒就盡皆顯露的小臉,就覺得有股說不出來的有趣。

藍于洛走向長沙發,從西裝外套裏撈出香煙和打火機,徑自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吐出連串的白色煙圈後,想着曾經威名赫赫的尹氏家族,再看到眼前這被他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小女人,嘴壞的他忍不住揶揄道:「你們尹家是不是沒人了?」

她杏眼圓瞪,「誰說我們尹家沒人了?」他們尹家幾代下來可是家大業大、枝繁葉茂、人丁興旺的很呢!哪裏會沒人?

「既然不是沒人,好端端地怎會讓你這麽一個丫頭片子來偷東西?」

「不是偷,我們那叫執行任務,OK?」尹光夏很認真很嚴肅的糾正。「還有,我不是什麽丫頭片子,我今年已經二十歲了。」

二十歲?!他瞟了她單薄的身子一眼,「家裏不給飯吃嗎?」

沒頭沒腦的來這一句,尹光夏秀眉一皺,表情古怪地望着他,小聲咕哝,「到底在說什麽?」

沒做多餘的解釋或冋答,他徑自又問,「家裏有兄弟姊妹嗎?」

「當然,我們堂兄弟姊妹可多的很,但親弟就一個。」

「所以撇開堂兄弟姊妹不提,你就是無長「胸」喽?」藍于洛別過頭,雙肩顫抖,強忍住笑。

尹光夏不假思索正要點頭,看他渾身古怪顫抖,小腦袋瓜恍然大悟,眸光化作無數利刃向他射去,警告道:「再不把你那雙色迷迷的眼睛給我收起來,信不信我戳瞎你眼睛。」

「論色迷迷,我可比不上你,方才不知道是誰對我上下其手呢!」

尹光夏當場一噎,面孔漲紅,心虛又困窘的別過頭去。

「尹光夏,我問你,如果尹家人執行任務失敗了會怎樣?會受到懲罰嗎?」

自己這是在擔心她的下場嗎?藍于洛問完立刻楞了一下,很快就回神。就算她回去會被折騰得很慘,那也不關他的事。

她撇撇嘴,「我不知道。」

「你不是尹家人嗎?」

「我是姓尹,但我還不算是正式的尹家人……這樣說也不對,我是尹家人,但是我……」尹光夏自己也越說越胡塗,「總之,今天是我的成年禮考核,唯有順利拿到東西,才會正式獲得家族的認可,之後也才能夠奉家族命令執行任務。」

原來是還沒正式出師,難怪。他搖搖頭,「那你還是不要通過好了,你這麽笨,就是今天沒被扭送警局,下一次也肯定會失風被捕。」

「呸呸呸,你憑什麽這樣詛咒我?」她氣得瞪他。

想她這雙手可巧了,家裏的叔叔伯伯嬸嬸姑姑,哪一個不是被她偷到連聲讨饒,她不過就是方向感差了點,其它可好着呢!唔,回頭該給這雙手保個高額險才對。

藍于洛口吻涼涼的說:「憑你現在被我綁在椅子上。」

尹光夏頓時有種被人兜頭倒了一桶冰水的感覺。這人講話真是嗆,懶得理他。

尹光夏忿忿地別開臉。

他又問道:「得到家族認可很重要嗎?」

「當然!如果是你,你不想嗎?」

藍于洛神情睥睨,冷笑,「我說過了,我這個人比較挑剔,不是我要的,就是免費送到我面前,我看都不看一眼。」換言之,少爺我不希罕!

對藍于洛來說,家不過是一具爬滿虱子的軀殼,他要這種肮髒的認同做什麽?

他沒離開,是因為不想讓某些人過得太順心如意,就只是這樣而已。

他講話踐得不可一世,可不知怎地,尹光夏卻好像從那雙烏黑的瞳仁裏看見一抹孤寂,心莫名揪了起來。

「喂,你都知道我名字了,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他又抽了一口煙,黑眸邪氣的瞟她一眼,「藍于洛。」

「藍于洛,抽煙對身體不好,尼古丁會把你的肺弄壞。」

「與其有這種閑工夫擔心我的肺,還不如多擔心擔心你自己。」

「擔心沒用啊,你若不放人,我也沒轍。」

「呵,現在你倒是看得開。」他熄掉手中的香煙,起身走向她,雙手一左一右的搭在尹光夏的肩膀上,「我是個商人,想跟商人談判,你總要端點牛肉出來不是嗎?堂堂H酒店,居然就讓你一個還沒被家族認可的丫頭片子一路殺到這裏來,消息傳出去能聽嗎?再說,放你走我有什麽好處?」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你放我走,我就欠你一份人情,日後不管是什麽事情,只要你提出要求,我尹光夏無條件幫你一回!」她豪氣幹雲地宣示。

「聽起來勉強還行。但口說無憑,誰知道你會不會空口白話,說過就算。」

「那你想怎樣?」

他歪頭想了想,靈感就這麽自然而然出現。「借錢要寫借據,結婚要辦登記,不如……咱們錄像存證好了。」

她瞠目,「啥?!還要錄像存證?」

「不要?那算了。」他轉身欲走。

「喂喂喂,你要去哪裏?」

「睡覺啊,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難不成要像個傻瓜坐在這裏陪個掉漆小偷斜倚熏籠坐到明?」

去你的掉漆小偷啦!尹光夏差點又被這番冷嘲熱諷氣得嘔血三升自然終。

「那我要先确認三件事——第一,錄了就放我走。第二,影片不許外傳。第二,一旦我履行諾言,這支影片就必須馬上删除。」真是,忍無可忍偏偏又只能忍,說的就是她如今的處境。

「你還真是龜毛無極限,被你搞得我好像在拍什麽不入流的東西似的。」他吐槽。

「本來就不怎麽入流啊……」

「好好好,高規格,完全秘密作業,絕不外流。」

「那就快點錄!」嗚嗚嗚,已絕望。

「放心,我會幫你把美肌開到最大,保證讓你完全美肌零死角,就算是被綁在椅子上,那也是美美的狼狽。」藍于洛一臉邪惡的笑着保證。

二十歲生日這天,行竊失風的尹光夏漲紅着臉,用那張想生氣又不敢生氣的臉,面對着手機鏡頭,恥辱地說——

「我,尹光夏,以尹氏列祖列宗發誓,我欠藍于洛一個人情,日後只要藍于洛提出不違反社會善良風俗的要求,我尹光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絕對無條件幫到底。在此錄像為證,若違背誓言,我将……将……」

「回回失風被捕住牢房。快說!」藍于洛壓低嗓音提醒。

這個王八蛋,居然詛咒她!尹光夏絕望的閉了閉眼睛,一臉快哭的重複完這句話後,懊惱的彎下身,小臉都快埋進腿間。

「哈哈哈哈……」藍于洛從沒這麽開心過,俊臉朝天,朗笑數聲。

尹光夏恨恨看着他。嗚,她無顏見江東父老了啦!

「藍于洛,我恨你!」

藍于洛猛然睜開眼睛,腦袋短暫空白後,意識回籠,一股強烈劇痛宛若核爆,自眉角處的新傷口往整個腦袋輻射開來,疼得他眉頭緊鎖,轉眼,鼻梁額頭都挂着一層薄薄冷汗。

片刻,疼痛稍緩,他舒了一口氣,抹了抹臉,伸手從床頭撈來那支震動不歇的手機,長指往觸控屏幕一滑。

「喂。」他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要的東西都寄到你信箱了,一切如你所想,果然是你那個好弟弟藍于治的傑作。」

聽着電話那端,康溆這麽開門見山的公布謎底,藍于洛先是沉默,繼而抹開幾聲自我解嘲的低笑。

「如果說,之前借着昌新的案子讓大舅誤會你見死不救,是在幫你樹立仇恨,那麽這次搞爛你和法國佬的采購合約,可就是把槍口對着你了。喂,防彈衣穿了沒啊,兄弟?」

「沒事,采購合約我能搞定,就是覺得也該做點什麽壓壓他的氣焰了。」

「簡單,他現在不過就是仗着自己傍到一個好岳父嘛,憑你的姿色,還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其實外頭早有一大堆名媛千金等着你,要家世有家世、要背景有背景,一點都不輸給藍于治的未婚妻,是你自己眼睛長頭頂上。」

「光是好沒用,重點是要能擋得住明槍暗箭。」他也有過幾段婚約,撇開喜歡不喜歡不說,根本沒一個擋得住家裏那些算計。

「那是!有你繼母和那對好姊弟,要當你的未婚妻就跟勇闖毒龍潭沒兩樣。」

「這事急不得,眼下我得先去法國,親自搞定合約,明天一早出發。」

「明天去?周末就是你家老爺子的壽宴欸.」要知道,藍家可是最重視這種繁文缛節了,長輩壽宴,小輩豈可不到?

「我知道,我一定會在壽宴之前趕回來。」

「有沒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

「幫我注意一下藍于治的行蹤,別讓他又作怪,另外,幫我把當天會出席壽宴的各家名媛千金底細查一查,這次要再找未婚妻,一定要找個耐操有膽識的。」

「肯定要的,最好還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才能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你放心,事情包在我身上。」

結束和康溆的通話,原要把手機擺回床頭去,似是想起什麽,他又拿了回來,滑開屏幕,打開一個影音檔案夾,嬌軟的女嗓響起。

「我,尹光夏,以尹氏列祖列宗發誓,我欠藍于洛一個人情,日後只要藍于洛提出不違反社會善良風俗的要求,我尹光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絕對無條件幫到底。在此錄像為證,若違背誓言,我将……将……回回失風被捕住牢房……」

他彎起了一抹和冷酷神情十分沖突的溫和淺笑。

當初完全就是出于一時的好玩,藍于洛原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删掉這支愚蠢的影片,沒想到一次沒删、兩次沒删,最後就這樣留了下來,每當煩悶時拿出來笑笑,總能很快振作起精神。

好快,夢裏彷佛還是昨天,轉眼就五年了,影片播到快要爛掉,那人的皺眉、那人的氣極無奈、那人敢怒不敢言的卑微,他可以說是爛熟于心,可這個欠債者卻遲遲沒有出現,如果算上利息,這樣的加倍奉還肯定很可觀。

不急,他等,就當作是一樁長期投資,等到哪日天時地利人和都齊全了,一次獲利了結,再讓她賠得死去活來也不遲。

掀開棉被,藍于洛起身下床,吞了兩顆止痛藥,壓壓傷口的疼,換上防風運動服,套上慢跑鞋,他靜靜的步出靜谧的大宅,緩緩邁開步伐,一個人順着蜿蜒山路,穩健地奔跑。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陪伴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當太陽從地平線探出頭時,空氣裏猶帶着一股微潤濕意,薄薄的金光緩緩地籠罩住大地,朦胧而奢華。

遠處天際,群鳥争相飛出覓食,叽叽喳喳地劃破寧靜。

待晨霧散去,他回頭看去,巍峨的建築于山間處漸漸展露出它氣勢凜然的輪廓,傳承百年的豪門世家——藍氏家族,如同一頭蘇醒的巨獸,于耀眼的晨光中緩緩地擡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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