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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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肖平與小9

作者:酒酒

文案

我叫肖平,我也是小9。

上部:我叫肖平。

下部:我叫小9。

勵志型傳統青春校園小說,不單純追求情節,而是想描述那段青春生活。

楔子:

那一天,世界像燃起了一場大火,視野裏的景象恍惚而抖動。

我的中考分數早已傳開,不是因為我考得多麽好,而是因為我考得太不好。

但皆如我願。

我輕聲問她,你考了多少?

她說,425。

我說,你終于考過了我,高我1分。

她說,其實我不想考過你,你為什麽發揮得這麽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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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也許就是天意吧。

哪是天意,完全是人意。

她說,但你去不了國重了。

我說,省重也挺好啊,你不也會去省重嗎?

她說,我不去省重,我要去興文中學。

我說,興文中學那麽差,你為什麽要去那裏?

她說,我姑姑在那裏教書,可以照顧我。

我說,定了?

她說,定了。

人意終究鬥不過天意。

我說,你加油!

她說,你也是!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卻把她當成我的夢。

我的夢碎在絢爛的夏天。

那一天,世界像下起了一場大雨,視野裏的景象恍惚而抖動。

她走了。

我也走了。

她去了另一個地方,她是否會回來?

我去了另一種生活,我又是否會回來?

我給自己的青春挖了一個大大的坑,我将用什麽去填補它?

天意,完了嗎?

人意,未盡。

內容标簽: 花季雨季 勵志人生 傳奇 種田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肖平,蘇曉珏,周詩涵 ┃ 配角:胡文童,宋小芳,裘衫姍,李mole ┃ 其它:仁川,數學羅,秦飛,張建,趙宏飛,羅林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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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楔子:

那一天,世界像燃起了一場大火,視野裏的景象恍惚而抖動。

我的中考分數早已傳開,不是因為我考得多麽好,而是因為我考得太不好。

但皆如我願。

我輕聲問她,你考了多少?

她說,425。

我說,你終于考過了我,高我1分。

她說,其實我不想考過你,你為什麽發揮得這麽差呢?

我說,也許就是天意吧。

哪是天意,完全是人意。

她說,但你去不了國重了。

我說,省重也挺好啊,你不也會去省重嗎?

她說,我不去省重,我要去興文中學。

我說,興文中學那麽差,你為什麽要去那裏?

她說,我姑姑在那裏教書,可以照顧我。

我說,定了?

她說,定了。

人意終究鬥不過天意。

我說,你加油!

她說,你也是!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卻把她當成我的夢。

我的夢碎在絢爛的夏天。

那一天,世界像下起了一場大雨,視野裏的景象恍惚而抖動。

她走了。

我也走了。

她去了另一個地方,她是否會回來?

我去了另一種生活,我又是否會回來?

我給自己的青春挖了一個大大的坑,我将用什麽去填補它?

天意,完了嗎?

人意,未盡。

作者有話要說: 莫管窗外風雨,咱們安靜地寫部小說,如何?

我希望你們都能從裏面看到自己的影子,但你們都不是你們。

我叫肖平,我是小9,我亦不是我。

謹以此文獻給高中生涯所有我愛過和愛過我的人;

謹以此文獻給高中生涯所有我恨過和恨過我的人;

謹以此文獻給曾經那段青澀而燦爛的青春。

☆、新開始的故事1

我喜歡把人生說成由許多元素組成,像物質裏含有的化學元素。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是我們人生的元素,家人、戀人、朋友、老師是我們人生的元素,每一段輝煌落寞、悲歡愛痛的經歷與記憶也是我們人生的元素,等等。這些元素相互組合發生神奇的化學反應,生成現在的你我這個産物。

我人生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元素,叫高中。高中同樣由許多元素構成。比如坐在三四排的好成績,比如坐在第一排學習很努力但成績并不太好的學生。比如那幾個帶了社會氣息的男生,比如那個動不動就說髒話罵人的女生。比如某個漂亮但高冷的女生,比如某個好看但開放的女生。比如那個平時很貪玩但考試成績總不錯的學生,我們總在想,他如果認真學成績一定非常好。比如那個冷不丁冒出一句俏皮話逗得大家哄然大笑卻讓老師哭笑不得的神人。比如教室後面每月更新其實毫無意義的黑板報,比如班委、課代表和老師。比如,太多。在這些比如裏,你人生中發生過反應的元素與我人生中發生過反應的元素各不相同,發生的反應各不相同,便有了不同的你我。

于是,這只是我的高中生活。它不是悲劇,也不是喜劇,就是我的青春。

我們的班長叫任川,小眼睛,戴一副小眼鏡,皮膚白淨,咋一看挺像個玉面小生。他對自己的相貌一向有信心,并且頗為講究,勤換衣服,洗臉用洗面奶,迷戀三七分的發型,每天要梳得整整齊齊,再稍微噴點啫喱水定型。他家住在離縣城不遠的鎮上,那是全縣最大最富裕的鎮,産煤,但他父母不是煤老板,他爸是鎮上一個大型國企鋼廠的小領導,他媽是老師,家境殷實。他的成績穩居班級前三名,上學期期末是第一名。所謂以學服人以德服人,在學上他做到了,至于德,他對性格柔軟的同學很強硬,對性格強硬的同學很柔軟,大概也算一種軟硬兼施吧!他最大的特長是打小報告,得益于此,班主任老師對全班同學的行動了如指掌。

我們的學習委員叫羅林傑,聽名字是個機靈鬼,可我總覺得他的神情有些呆滞,似乎他的神經元過少或傳導速度比常人慢幾拍。不管書呆子是一個貶義詞還是褒義詞,我都要把這個稱謂給他,因為他好像除了學習什麽都不想。我最好奇他有沒有喜歡過女生,我挺想問問他,但我和他不怎麽熟。他身體不好,常常比我們多穿一件衣服,方臉,皮膚土黃,着裝很随意,看起來有點兒邋遢。其實他的家境很不錯,父母都是老師,他的父親正是我們的數學老師。他上學期期末成績第二名。

我們的生活委員叫趙宏飛,臉長,精瘦,黝黑,有力氣。不知是否是因為力氣大的緣故,他一把牙刷用兩周後牙刷毛就全部坍塌了。這至今沒有得到合理解釋。他不笑時挺像正經人,一笑就露陷了,兩只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将“色迷迷”演繹得形象生動。他家住在城郊的一個村上,家境一般,節約得有些摳門。高一的四次考試他和任川、羅林傑壟斷了前三名,班主任老師将他們合稱為我們班的三駕馬車。他對上學期期末考試自己的第三名有些不滿。我挺佩服他,不是因為他學習和刷牙的本事,而是因為他博覽#&♀♂類電影,可以随口說出たそちけ類諸多女明星,精通搜索αβδй各類網站。

我們班有七十人,我暫時只介紹這三個人。原因很簡單,他們是班上的前三名,是班上最有地位的學生。其實,在任何一個時期,能力都是最好的地位,而在高中,能力二字集中體現在學習成績上。其實,除了前三名,後面人的成績都很模糊;其實,除了第一名,後面人的成績都算模糊;其實,第一名也毫無意義。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然後,我要說一個你班上沒有的人,他就是我。

我叫肖平。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相貌,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挺帥,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很一般。我不是班委,不是課代表,連小組長也不是。我曾祖父當過國民黨旗下的一個小軍官,雖然最後這是一個悲劇,我爺爺當過村長,我父親當過隊長,隊長下面再無職位,我也就沒得當。他們把家族裏僅有的那點兒官運用光了,一毫一厘也沒留給我。怪我咯?

我出生大山,父母以務農為生,家境在農村屬于中等,衣食不奢侈,但也無憂,家中不富裕,但也上得起學,和城裏家庭斷不可比。我面前的路無非兩條,讀書和打工。曾經我以後我可以靠讀書有一條生路,現在看來這條路已開始長草。

你如果以為農村的孩子都踏實聽話、勤奮上進,那麽你錯了,比如我就不是個良民。初中時我算是挺乖的一個小孩,進入高中後,叛逆期的我被城市的花花世界迷住了,準确地說是被外來的糟粕文化侵蝕了,像很多兩千年初期的學生。我喜歡叼一支煙打桌球,我覺得那樣很帥。我喜歡賭博,我們一群人常常躲在某個角落裏炸金花,學着賭神高晉的模樣。我是錄像廳的常客,古惑仔的江湖風滋生了我的匪氣,那些不健康的電影又撩撥着我年輕的內心。我們三河鎮的一些學生組建了三河幫,我是創始人之一,我們常常打架,有時候打人,有時候被人打,有時候一通群架。我很想談一場戀愛,我覺得沒有戀愛的青春是殘缺的,但我不知道該找誰談,又有誰願意跟我談。我心裏藏着一個喜歡的女孩,可是她好像已屬于另外一個世界。我只是不喜歡上網,我覺得網吧裏太悶。

至于學習,不提也罷,我只能這麽說。

******

全市有八所主要的重點高中,三所國重,五所省重,我所在的太平縣一中是省重,且排名最末。學校有一個宏偉的遠期規劃,要成為國家重點高中,我覺得這是個笑話,一所多年沒出過清華北大的高中有什麽資格申請國家重點高中。一直以來,尖子生都是學校的門面,就像一個女人的臉蛋,上屆沒有聽到有特別厲害的尖子生,我們這屆雷打不動的年級第一李眉題目簡單時能考六百五六,題目稍難時就只能考六百三十,離清華北大還有很大差距,所以這個多年将持續下去。

我們年級一共有十六個班,十個理科班和六個文科班,這是上學期期末分出來的。我學的理科,兩個實驗班和八個普通班。文科班和我沒關系。

實驗班每個班只有五十人,七成是成績好,三成是家中有錢,這是入校就分出來的。像羅林傑這樣的教師子女,完全有機會進實驗班,但他父親認為實驗班壓力太大,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在普通班更能增加羅林傑的信心,并沒讓羅林傑去實驗班。其中的利弊很難說清。學校有政策,如果普通班的學生能連續兩次期末考進年級前二十名或單次考進年級前十名,就可以轉入實驗班。但以前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壯舉,我們這屆的普通班中也尚未出現這樣的苗頭。準确地說,年級前20名全是實驗班的學生,年級前50名只偶爾有普通班的學生進入,拿任川來說,他上學期期末考了我們班第一名,年級只能排在83名。所以這個政策等同于鏡中花水中月,海市蜃樓,黃粱之夢。

我在普通班,班級號為6。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中考時不做出那個青澀而荒唐的決定,很可能去國重,就算進不了國重,來這所學校也能進實驗班,那麽我人生的軌跡會不會與現在截然相反?我現在就像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但糟粕文化釋放了我的許多本性,令我覺得十分過瘾、痛快,早已沉迷其中,對現狀完全麻木。所以,心态決定一切,這句話很有道理。

我們的語文老師是隔壁5班的班主任,叫張千銘,簡稱語文張。三十六七歲年齡,尖臉,眼眶突出,渾身散發着精明,個子不高,但喜歡打籃球,這無可厚非。他寫得一手好字,無論粉筆字、鋼筆字還是毛筆字,這一點我很佩服他。他時常在作文課上向我們朗誦他自己的文章,即是顯擺,但我并不覺得他的文章有多麽好。語文一直是我最差的學科,我對作文更是狗屁不通,那八百字簡直要了我的小命,只有議論文我可以洋洋灑灑寫滿格子,卻又總被他批語為“觀點偏激”。他要求我們寫周記,我已不知欠了多少篇,好在他對我這樣的學生并不過分要求。他的性格很圓滑,他的許多文章都有溜須拍馬之嫌,他是我們的副年級主任。

數學老師是羅林傑的父親羅天凱,簡稱數學羅。四十五歲左右,羅林傑長得有七分像他,缺的三分是英氣。他一繃臉就冷酷無情,一笑又慈眉善目,但兩者相較,後者是小概率事件。他對課堂紀律要求很高,我挨過他不少粉筆頭,他對羅林傑要求更嚴格,羅林傑這副書呆子氣息與他有很大關系。他的課有的學生說講得好,有的學生說講得差,反正我很少聽。他喜歡拖堂,幾乎沒有哪一節課不拖堂,他有過一次傑作,把後面一節政治課占了四十分鐘。沒辦法,數學是主課。當政治老師終于有機會走進教室,只說了一句話,“同學們,提前下課吧,你們也累了”。

政治老師叫秦俊,簡稱政治秦。年輕,帥氣,未婚。據說我們班有女生暗戀他。我很喜歡他,與感情無關,全在于他的課。他敢講,願意講出自己的觀點,他的課生動而風趣,是我聽得最認真的一門課,盡管我很早就确定了讀理科。

英語老師叫朱厚彪,簡稱英語朱。四十歲上下,名如其人,濃眉大眼,身材魁梧。他上課原則性很強,你在課堂上睡覺,他不會幹涉,甚至你不上他的課,他也不會說什麽,這是你的權力,但你絕不能在課堂上講話,會影響其他人。不管你是前排的好成績還是後排的高個混混兒,他都不會給你留面子。他的課我也聽得少,我喜歡在他的課上睡覺或者看武俠書。

物理老師叫程亞鵬,簡稱物理程。三十歲上下,圓臉,喜歡中分的發型,穿着不時髦,但很講究,我們常常在背後說他像漢奸。我不得不說,他的物理課講得真爛,常常講了半天把自己繞進去,瞅瞅黑板,再加琢磨,還是出不來,只得說“這個問題下節課再講”。他本是計算機老師,學校差一個物理老師才讓他來教我們班的物理,得益于此,我們班的物理成績穩居年級倒數第一。但他備課很勤奮,據說他的計算機課講得超棒。

生物課從高二才開始有,我提前一并将他介紹。生物老師叫劉溯夫,簡稱生物劉。他是一位即将退休的老教師,大盤子臉,禿頂明顯,頭後部幾根花白的頭發被他當寶貝一樣蓄得很長,搭在頭頂遮掩那大片的空曠。他的聲音洪亮而有磁性,可惜他從來只顧對着天花板講課,完全不理會下面的學生,任你睡覺、講話,還是做其它的。來了,開始講課,下課,拿書走人。他的課我們都喜歡,我經常在他的課堂上和同學下象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小說不喜歡單純追逐情節,喜歡先布置一種基調,希望大家有點耐心。

☆、新開始的故事2

最後一位我留給化學老師,也是我們的班主任,李秋蘭。我不會叫她化學李或班主任李,我更習慣稱她李mole。Mole是一種化學中物質的量的國際單位。

如果用一個字形容李mole,我會選“美”。精致的瓜子臉,勻稱的身材,齊肩的秀發,白皙的雙手,淡妝素抹,衣飾優雅,在30歲出頭的年齡将女性的美麗和韻味展露無遺。她已結婚,丈夫是一名醫生,有一個小女兒,但這仍然不能阻止她成為許多男生心目中的夢幻佳人。

如果用兩個字形容李mole,我會加一個“狠”。這個美麗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她處事非常利辣,要知道,一個雜科的年輕女老師敢當班主任、能當班主任,一定有她的厲害手段。高一剛開學時,張建與旁邊同學發生言語摩擦,張建推了同學一把,被任川偷偷報告給李mole,李mole來到教室,厲聲責問張建,你是準備在我的班裏耍橫嗎?張建沒把這個年輕清瘦的女人放在眼裏,頂了幾句嘴。李mole接下來做了一件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她跳起來打了張建一耳光。張建人高馬大,是我們三河幫的老大,李mole只是個一米六出頭的女人,但李mole跳起來打了張建的耳光。張建真被打得不敢吱聲。只此一事,李mole在班裏豎立了不容挑戰的威信。威信就要從一開始豎立,所以有下馬威的說法,李mole做得很對。

如果用三個字形容李mole,我會再添一個“細”。李mole絕不只有強勢,她強中有柔,這和仁川的“剛柔并濟”截然不同。如果你不惹到她,她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她自己就曾說過,只要你們聽話,我可以是你們的大姐姐。客觀地說,她是在這樣做。她會主動為貧困的學生争取學校的補助,她會平和地與因為考試不理想而沮喪的同學談心,她會和女生探讨如何搭配衣服搭理頭發。

她有一個筆記本,朱紅色的又厚又大的筆記本,裏面記着我們班每個學生的各種表現,那是我們的另一份高中檔案。對于好成績,裏面記得最多的是他們的考試成績,對于差生,基本上相當于一份犯罪記錄。其中不少信息來源于班長仁川的小報告。它同時也是她的教學心路,在一些特別的事情後面她會寫上幾句自己的感想。從這件事上看得出,她很在意人生第一次當班主任的經歷,很用心。

總之,李mole是個厲害角色,但不讓人憎恨,她hold住這個班!總之,化學課我幾乎不造次,化學作業我從來認真完成,所有的學科裏我化學成績最好,甚至可以說,是班裏化學成績最好的,沒有之一。

因為我化學成績好,她對我有幾分器重,但我也清楚,因為我其它的表現太差,她又對我很失望。不管如何,李mole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女人。

***

我的故事從高二開始講述。高一的故事太簡單,只有兩個字,堕落。

暑假的最後一天,我回到了這座我不喜歡的小城。它叫太平,但自古以來它都不太平。地處幾省交界處,它曾屬于三不管地帶,出了許多強盜與土匪,現在,這個偏遠的縣城治安也很混亂,黑道與白道界線模糊,地痞流氓橫行霸道,吸毒賣淫随處可見,搶劫殺人時有發生,從校園裏拉幫結派的小混混兒和屢見不鮮的打架鬥毆事件便可見一斑。

小城夾在三座大山的中央,像個被壓扁的大葫蘆。盡管有群山環抱,它也不是一座美麗的城市。房舍參差陳舊,布局或緊或散,唯獨沒有協調。車輛是一群潰敗的無紀律的軍隊,在破敗的街道上淩亂穿梭。垃圾嚣張得幾乎遍布了城市,像泥沙碜着人的眼球。肮髒的塵土,躺在地上,車輛碾過,灰塵便在空中彌漫騰飛,直撲人面。傍城流過的河,水似墨汁,順風滾來股股惡臭,拌着空中的垢塵,讓人幾欲作嘔。加之人聲鼎沸,車輛喧鳴,這裏可以打破你身體固有的一切節奏。山的弧線緩緩向遠方飄蕩,遠處的山倒是青翠茂盛,一副美好,近處卻不同,山腳空蕩,山頂突兀,只山腰裹一條淡淡的綠帶,約麽一片空中園林。遠處的天穹清亮,這裏的卻像一個鍋蓋,灰蒙蒙的,毫無生氣。

其實城市幾乎都這模樣,真正美麗的很少。

到校後,張建、胡文童、秦飛和我興匆匆邀約一群人聚到一個熟悉的小飯館裏賭博。起初我們在宿舍裏賭博,被宿管老師發現并懲罰幾次後,我們尋到了一個隐秘的好地方,校外的一家飯館。我們常在這裏吃飯,老板與我們熟識,有時,老板也參與進來。和我們一起賭博的都不是什麽好學生,沒人會告狀,足夠安全。

我們四人初中在一個班,關系十分密切。賭博的方式是炸金花,一塊錢的底注,十塊錢封頂,輸贏動辄上百。我每個月的生活費只有兩百塊,所以這是一場很大的賭博。我們通常只上兩人,打聯手牌,不同的小動作暗示不同牌型,有人看打,有人蒙打擡注,有多家下注時,一人去與其它人中牌力可能最強的人比牌,然後暗中傳遞訊息。方式有很多種,我們幾乎不輸,贏的錢平分或者一起去吃喝玩樂花掉。賭博資助了我不少生活費。

但這種賭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參與的,沒有足夠的勢力,你會死得很慘,輸了,活該,贏了,人家會收拾你,甚至直接把你桌上的錢抓走,這叫抓場子。一起賭博的都是我們這類小混混兒,賭博與女人最容易挑起小混混兒之間的戰争,它們是最直接的利益沖突。我們就曾被人抓過場子,那人叫馬亮,高我們一屆,體育特長生,人高馬大,混得很好,是學校裏公認的扛把子。我們與他起了沖突,然後被修理得很慘。那事之後,我們四人做了一件事,組建三河幫。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逐步壯大實力,幹掉馬亮的幫派,成為這座學校最強大的勢力,無人敢惹,更無人敢欺。

學校外的馬路叫希望大道,其喻義不言而明。我們今天贏了一百三十多塊錢,足夠晚自習後邀幾個兄弟出去搓一頓夜宵。現在,我們正躲在希望大道一個隐蔽的角落裏吞雲吐霧。夕陽被房屋切割出陰暗與明亮,我們站在陰暗的地方,把煙霧吐向明亮的區域。

我們說了些賭場上的事情,如秦飛一把同花順吃了別人的A金,如我一把237吓飛了別人一對九,這是我們引以為豪的地方。我們笑別人衰,意思就是我們旺;我們笑別人蠢,意思就是我們聰明。

張建猛吸一口煙,再将煙霧憤憤吐出,罵道:“媽的又開學了!”

張建的顴骨特別突出,身板高壯結實。他初中時就敢在教室裏和老師打架,他打架很猛,總是沖在第一個,他是我們三河幫的老大。

胡文童彈了彈煙灰,狡黠地說:“開學爽啊,在家也沒鳥事,不如來學校贏贏錢。”

胡文童長了一張國字臉,胖嘟嘟的肉讓國字的棱角不再明顯,眉毛濃,眼睛小,自帶一副喜劇相。他的性格其實很溫和,愛玩,不太愛打架,不過打起架來他從不會掉鏈子。

我若有所思地說:“錢要贏,小弟也要招,高一的新生來了。”

三河幫只推出了張建這個老大,沒有再排誰老二誰老三。在實際中,我是大家默認的老二。除張建以外,大家都客氣地叫我平哥。我在三河幫立足靠的不是拳頭,而是頭腦。任何一個幫派要想混好,除了一批敢打架能打架的人,也需要一個出謀劃策的人,我擔當了後者的角色。

秦飛說:“平哥說到點子上了,不招人哪能壯大實力,下屆三河鎮的學生裏面有幾個家夥蠻碉的,我認識他們,先把他們拉進來,再讓他們去招。”

我和張建、胡文童同在6班,秦飛在樓上的10班。他腦袋小,臉圓,個子不高,但肌肉發達,打架狠,他把頭理成了一個地球儀,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兒。

我說:“可以,但要告訴那些新生,先低調點,別亂惹事。”

張建将煙頭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搓了幾下,然後盯着教學樓,仇恨地說:“這下我看哪個狗日的還敢搞我們!”

秦飛咬了咬牙關,兇狠地說:“狗*日的,等着瞧,遲早幹掉你們!”

張建和秦飛針對的都是馬亮的勢力,曾經所受的那口窩囊氣他們最咽不下,恨不能馬上将馬亮像這節煙頭一樣狠狠踩在腳下。我和他們不同,我恨馬亮等人,不單是因為我們曾經的恥辱,更是因為我覺得馬亮等人為非作歹、殘忍龌蹉沒有底線,我看不過。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正義。胡文童又和我們不同,他沒有想法,僅僅因為我們是好兄弟,我們在一起。

在過去的大半年時間裏,三河幫靠拳頭、義氣與智慧已經打出很大一片天地,在這座學校裏,除了馬亮的勢力,已經沒人敢輕易招惹我們。對于啃下馬亮的勢力,會很難,但我有信心,一切都在按我預期的計劃進展,當然,免不了一場攤牌的惡戰。

我一直嫌學校亂,自己偏偏又是這種混亂的推波助瀾者。獨善其身,有時候是一種無奈,有時候也是一種境界,我沒有這種境界,也不喜歡這種無奈,所以我要去做。其實,一切都是我們自己的不安分招惹的,你看那些一心讀書的學生,有幾個會沾上這些是非?

☆、新開始的故事3

高高的圍牆圈出了一所學校,也圈出了一處風景。太平城不美,太平一中卻很美。學校占據了一整座不小的山丘,順着山丘的走勢合理布局,層次分明。第一層有校門、廣場、初中部、學校的辦公樓和大操場。第二層是高中部、教師宿舍群、女生宿舍樓、老的男生宿舍樓、在建的新男生宿舍樓和有兩個籃球場及一些乒乓球臺的小操場。第三層是山頂荒地上建的一片平房,作為臨時男生宿舍,但這個臨時很久,我從入校直到離開學校都沒能搬進新宿舍樓。人工的建築之外,全是茂盛的樹林與蔥茏的花壇。綠意永遠是環境最好的裝飾,它讓那些鋼筋混泥土不再生硬與突兀,而像海洋中的一個個小島,如夢幻與現實的結合,它讓整個學校顯得整潔、幽雅、充滿意蘊。這樣一所學校,适合做兩件事,學習和戀愛。

陽光溫和地灑在這邊土地上,樹葉反射出亮麗的光澤,花兒輕悅地笑着,堅實的水泥地面上鋪了一層金色地毯,從暑假裏回歸的學生們踩在地毯上、闊步走向熠熠生輝的教學樓,如同走向熠熠生輝的未來。

可對我而言,卻像回到一個牢籠。我們的教室在一樓最右邊,後方是牆壁,前方也被一個威嚴的辦公室擋住了大半塊光線,總給人黑壓壓的感覺。一樓,外人可以輕易穿過花壇翻過欄杆進入教室區域,所以教室四周的窗戶上裝有不鏽鋼的防盜框,讓教室更像一個牢籠。我有時就搖晃着不鏽鋼喊道,放我出去。當然,我可以通過前後的門走出,但那只是物理的門,這座教室沒有留給我們精神的門,我們的青春牢牢地被關在其中,以未來和拼搏的名義。

很多人羨慕我們這些讀書的孩子,讀書意味着知識與希望,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看法,對于這個籠裏面的很多學生,這書讀不出什麽名堂,以後照樣在最普通的崗位上受苦受累受委屈。那時他們又會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沒有好好讀書,又去羨慕那些教室裏的孩子,可不是說讀了書就能出名堂,更不是什麽人都能讀出名堂的。

我現在不喜歡讀書,我只想走出這座青春的牢籠,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走出這座牢籠之後又可以幹什麽。這大概就是一種人生的無知。無知,是很多人後悔的根源。很多年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青春教給你最重要的不是知識——我們曾經學到的很多知識都可以化為空白,而就是青春本身,教室是人生的一大冶煉廠,你被冶煉得越充分,你的人生越豐厚。

張建、胡文童和我從後門進了教室。這是一間最普通的教室,前面是黑板、講臺與講座,黑板上方挂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八個金色大字,一側是門,門旁放着一個飲水機,另一側的角落裏放着垃圾桶、掃帚和拖把等,垃圾桶的正上方貼着校規“十不準”,真是有趣。中央九排課桌,每排八張,最後一排裏面的角落空了兩個位置,這個地方最偏僻,也最陰暗。課桌上方四個大吊扇,現在正呼啦啦扇出涼風,用物理學解釋,它們扇出的風并不是涼的,而是皮膚上的汗液在風的作用下加速蒸發吸收熱量而帶來的涼意。後面是黑板,上面每個月都會更新黑板報,我一直不知道黑板板有什麽意義,反正也與我無關,盡管我的字不錯,但不願去書寫。黑板報上方空白,這是我們班的獨特,別的班或多或少都有點獎狀在那裏撐撐場面。從這方面來看,我們班的高一,很失敗。教室左右兩側窗與牆壁交替,牆上懸挂着“千裏之行,始于足下”“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之類的名言及對應的名人頭像,估計也沒有人當回事,純屬裝飾。

我們随意坐在教室後排的幾個空位置上。教室裏充滿了叽叽喳喳的聲音,有的在讨論期末成績,有的在講述暑假生活,有的在談論電視劇。文理分科從其它班分來了一些同學,有的低調坐着,有的忙于和周圍同學認識。

鈴聲響起,李mole穿着一件褐色長裙走進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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