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身後跟着一個女生。女生身穿一套淺藍色的T恤和短褲,背着一個小巧的棕色休閑書包,我敢打賭,這個書包絕對塞不下一本英語書。她的頭發從正中分開,各紮成辮子盤在兩側,我不知道弄好這樣一個發型需要多長時間。她白皙姣好的臉蛋宛如一塊晶瑩的美玉,滲透出淡淡的稚嫩的笑容,純真而迷人。不知道為什麽,我看到她時腦中浮現出了藍天與白雲。
李mole對女生和藹地說:“你先找個位置坐,我們馬上調位置。”
女生嗯一聲,開朗地笑着,在就近的空位置上坐下。
我身旁的胡文童打量着女生,歡喜地說:“終于有了一個像樣的班花。”
我們班有三窮,第一窮是成績窮,我們班的平均成績位于年級末流,且缺乏尖子生,第二窮是才藝窮,後面黑板上的空白就是印證,第三窮便是女生相貌窮,這令我們男生面上很無光,盡管就算人家長得好看,只要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就和自己毫無關系。
我說:“她是漂亮,但更可愛,像一個小娃娃。”
胡文童撇撇嘴,鄙夷地說:“你眼瞎吧,沒見她發育得那麽好!”
我不得不承認,她的峰值比班上很多女生都大。她不算苗條,有點小胖,可這種胖擱在她身上絲毫沒有贅餘的感覺,反而像是為她定身量做的,多一分,則贅疣,失了光彩;少一寸,則單薄,掉了神韻。
漂亮,可愛,是她給我的第一重印象。
李mole站上講臺,說:“同學們,我們又見面了。這學期,我們班新來了許多同學,我們向他們表示歡迎。”
教室裏響起一片掌聲。
胡文童拍得很起勁,我象征性地拍了幾下,張建完全沒拍。
李mole繼續說:“我們先排位置,有些班已經從這學期開始按成績選位置,我們班暫時不這麽做,我再給大家一年時間,到了高三,我們實行按成績選位置,先把醜話說在前面,那時你們不要怪我歧視。”
我們知道,李mole說到就會做到。
我們紛紛去到教室外的走廊裏,男女生按高矮順序各排一列。我不喜歡坐前排,和張建、胡文童一起站在隊列的後面。
李mole在旁瞧了瞧隊伍,突然沖我喊道:“肖平,你覺得自己很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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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走廊裏哄然響起一片笑聲。
見她神色不嚴厲,我嬉皮笑臉地說:“李老師,我這兩年青春期,長得很快。”
又是一片笑聲。
我就是班上那個冷不丁冒出一句神回複的神人。
“你還頂嘴,麻溜給我滾到前面來!”李mole臉色乍變,兩眼瞪着我。
這次沒有大笑聲,但偷笑的人不少。
我灰溜溜移到隊列中間。
依高矮順序定好位置,我居然坐在第四排中央。三四排中央是許多學生夢寐以求的黃金位置,給我完全是一種浪費。我仿佛看到被我占有的那套桌椅在委屈地哭,俨然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其實我也想哭,三四排中央八個位置坐了四男四女,仁川和羅林傑坐在前排,羅林傑在我前面,與我同排的另一個男生是趙宏飛,我坐在這裏不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嗎?
張建坐在最後一排,胡文童坐在倒數第二排,他們前後桌。胡文童故意朝我揮手,刺激我。這個損友。
但也有令我開心的地方——我的同桌是那個新來的女生,原因不需要說。
發下課本後,李mole召開班會,先增補班委和課代表,因為一些原來班上的班委或課代表去了文科班,但只是增補,不是換選,說明李mole對這些班委和課代表的工作很滿意。當然不會有我什麽事。同桌女生被李mole任命為文藝委員,這個職位倒也适合她,至少從相貌上,文藝委員不就該是個長得好看的女生嗎?我由此知道了她的名字,蘇曉珏。不過,被任命的時候,她将嘴撅成O型,長長地哦了一聲,似乎有點不情願。
趙宏飛左邊的女生被任命為生物課代表。她叫宋小芳,她的相貌很平凡,沒人誇她好看,也沒人說她醜,紮着長而粗的辮子,穿着樸素,她的眼睛很大,瞪人特別有威力。她以前在12班,是我們班轉來的同學裏分數最高的,在現在的班級裏排第八名。她是我們的初中同學,和胡文童來自三河鎮下面的同一個鄉,他們關系很好。
李mole接下來講了一些問題。我們班整體實力在八個普通班中排第七,即倒數第二。我們班沒有突出的尖子生。要盡快從假期中收心。高二轉眼就是高三,不能再自由散漫,要有壓力。這些事好像都和我沒什麽關系。
李mole說:“今天晚上不上課,新來了這麽多同學,大家交流交流,認識認識。”
教室裏響起一片“耶”聲,随即又安靜下來。
李mole站在講臺上,誰敢在課堂上講話。
李mole得意地笑了,說:“這麽怕我啊,沒人敢講?你們今天不講,以後可沒機會。”有時候李mole也挺可愛。
這不就是赦令嗎?講話誰不會,我立馬站起身子沖向後排。
但我剛跨出兩步就被李mole呵住:“肖平你幹嘛,我有說可以離開位置嗎?”
大家又是一陣哄笑,我灰頭灰腦地坐回位置。
不過也沒什麽,這樣的囧事我經歷得太多,習以為常。
李mole于大家的笑聲中走出教室,大家的笑聲很快轉變為說話聲。
胡文童在後排朝我大呼:“平哥,你今晚中了兩次獎!”然後是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
我回頭訓道:“每次就你笑得最起勁!”
☆、新開始的故事4
待我轉回身子,我發現蘇曉珏笑得前俯後仰,比胡文童還瘋。初來乍到好歹也要低調些日子,她完全是一個例外。
我詫異地問:“同學,有這麽好笑嗎?”
她簡直笑得眼淚花花,斷斷續續地說:“你真的——笑死我了!”
這時,羅林傑側過身向蘇曉珏喊道:“蘇曉珏,你怎麽回來了?”
羅林傑的臉上有一種喜悅而親切的笑容,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這樣的笑容。顯然,他和蘇曉珏認識。
坐在仁川旁邊的女生也朝蘇曉珏開心地喊道:“親愛的,你回來了!”
她叫孫千紫,從別的班分來的,相貌不差,身材很苗條。顯然,她和蘇曉珏很熟。
除了這兩人,還有一些同學從四處向蘇曉珏打招呼。這些同學都出自太平一中初中部,蘇曉珏一定也出自這裏,難怪她一點都不認生。
蘇曉珏對我歉意地說:“我一會兒再給你說哈。”然後沉醉于和朋友們的相逢。
性格開朗,人緣極好,是蘇曉珏給我的第二重印象。
教室裏鬧哄一片,長途電話,短途電話,還有竊竊私語。也有一些學習非常勤奮的同學開始翻閱課本。胡文童和張建在後面談得風生水起,胡文童一副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的樣子,他不去當演員可惜了。其實我們初中就聯手合作過一次小品,效果很不錯。可憐的我只能在語文書中找小說看,真後悔沒帶一本小說來。
不一會兒,蘇曉珏對我說:“嘿,你叫肖平對吧!”
我說:“對,我叫肖平。”
“我有個問題很想問你。”她的神态變得十分認真。
我點點頭。
“你今年長了幾厘米?”蘇曉珏竟以非常認真的神态問出了這麽一個讓我哭笑不得的問題。
我說:“4厘米。”
她輕哦一聲,小嘴又撅成O型。
她很快笑開了,學着我的語氣說道:“‘李老師,我這兩年青春期,長得很快。’我一想到你這句話,我就笑死了。”兀自繼續笑個不停。
鬼靈精,是蘇曉珏給我的第三重印象。
平常我們有三節晚自習,但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兩節課後李mole就釋放了我們。許多同學急切地沖出教室,包括我的同桌蘇曉珏。
胡文童搖搖晃晃來到前排,沖宋小芳笑眯眯地調侃道:“喲,宋小芳,不錯嘛,一來就當官!”胡文童在拿宋小芳被任命為生物課代表說事。
宋小芳瞪胡文童一眼,兇道:“胡文童,你去死吧!”
胡文童佯裝嘆息一聲,擺擺頭,說:“生物課代表讓我去死,我哪敢不去死!”
宋小芳被逗笑了,說:“那就快去!”
胡文童一臉正經地對我說:“平哥,我要去死了,你陪我死嗎?”
我尚未回複胡文童,宋小芳便對我說:“肖平,你是該去死了,你看你現在的成績!”
她在開玩笑,她也說得很認真。成績是我現在最不想提及的事,宋小芳初中時僅僅是班上第五名左右,和我完全不能相提并論,現在我已經遠遠落後于她。更別說與那個曾經能和我相提并論的女孩相比,她現在一定很優秀吧!
我心裏有了點小小的失落,但很快消去無蹤,我早已對它們麻木。
我對胡文童笑着說:“走,一起去死!”
我、胡文童和張建悠閑地走出教室,我們不是去死,而是去玩。我們邀約了秦飛等幾個鐵哥們一同夜宵。我們七八人在校門口遇到了一大撥人,蘇曉珏站在最中央,和這些人說說笑笑,她是主角。除了我們班幾個同學,其餘人裏面我只認識一個,李眉,一個文靜嬌小的女生。我和她沒有過任何交往,但我們年級的每一個人應該都認識她,因為這個嬌小的女生是無人能撼動的年級第一。
蘇曉珏看見了我,熱情地向我打招呼:“嘿,肖平”。
她笑容燦燦,如花。
我幹澀地回應道:“你好。”
蘇曉珏突然捂嘴笑了起來,随後向她的夥伴們講述着什麽。我知道,她一定是在講我那句“李老師,我這兩年青春期,長得很快”。或許,我們班的幾個同學還會給她講我鬧出過的很多糗事,足夠她笑一晚上。
胡文童驚嘆道:“這女的好有勢力!”
對,種種現象說明她很招人喜歡,也暗示她很有勢力,當然,這種勢力不黑暗。
***
我們的一生會認識很多人,但和其中的很多人都不會發生特別的故事,這些人也就不是我們人生裏重要的元素,換句話說,可有可無。與我們的人生發生過激烈反應的人,更不會多。
第二天,我看見了蘇曉珏作業本上的名字,尤其是那個“珏”字。
我覺得怪異:“這不是yu嗎,怎麽讀jue?”
蘇曉珏厲聲糾正道:“明明是jue,我最不喜歡別人亂念我的名字。”有言道,四川人生得尖,認字認半邊,她的名字想必經常被人念錯。
羅林傑突然轉過身,笑嘻嘻地喊道:“蘇曉玉。”
蘇曉珏在羅林傑的肩頭拍了一下,嚷道:“羅林傑你煩死了。”
從這個舉動看,蘇曉珏有點刁蠻。
羅林傑傻愣愣地笑着,他很滿足。
我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羅林傑,一直被那副書呆子氣息壓制的羅林傑。
我問蘇曉珏:“你初中在這裏讀的吧,你認識很多人。”
蘇曉珏自豪地說:“對呀,我們那一屆的我都認識。”
我信,她很開朗。
她又睜大眼睛瞅着我,匪夷所思地問:“他們說你混,你這身板能打贏誰?”
她的眼睛圓圓的,藍藍的,很美。
我不服地說:“誰說打架一定要靠身板?”
她撇了撇嘴:“切——”她動了動鼻子,盯着我說,“你抽煙,你身上有煙味,和我爸一樣。”
我和張建、胡文童的确是偷偷抽了一支煙才進的教室。
我沒理會她這個問題,而是問:“你爸媽是做什麽的?”我很好奇這個問題。
她說:“我媽在醫院,我爸在政府。”她很坦誠。
“原來是官二代,”我順口問了一句很不該問的話,“你爸貪污嗎?”
“你別亂說!”蘇曉珏稚嫩的臉蛋頓時氣得通紅。
“連我們村長都貪了很多錢。”我太不會說話,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不就是連一個村長都貪,你爸還能不貪嗎?
蘇曉珏用手指着我,怒道:“我警告你,別亂說我爸,否則,我去校長那裏告你抽煙!”
剛才笑嘻嘻的她突然變得這般怒氣勃勃,看來我真惹到了她。如果她說去給李mole告狀我會有幾分懼怕,可她說去校長那裏告我,我則完全不當一回事,誰會動不動跑校長那裏去告狀呢?
“你去呀,校長室在那邊。”我指着校長室的方向。
蘇曉珏冷面道:“你別後悔!”言畢從櫃中小書包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翻蓋手機,04年,高中生,她書包裏裝着手機。她的手機比許多老師的手機看起來還高檔。蘇曉珏拿着手機走出了教室。
羅林傑轉身對我說:“惹到她,你完了!”他的口氣當然是站在蘇曉珏一邊。
我高揚頭顱說:“怕什麽,我又不是好惹的!”
羅林傑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蘇曉珏回到座位,對我說:“你等着!”
我無所謂地說:“等着就等着,不就是喊了人來弄我嗎?我怕?”
蘇曉珏冷笑了一聲,不屑地說:“幼稚!”
下節課是語文,課至小半,一個六十歲上下的人出現在教室外。他自帶幾分中老年人的韻味,他的神情很溫和,然而他的眼神裏又衍射出一種深邃。他是我們的校長。唐校長在教室外望了望蘇曉珏,然後走進辦公室。片刻,李mole來到教室門口,喊道:“蘇曉珏,你來辦公室一下。”
蘇曉珏站起身子,恨我一眼,走向辦公室。
語文張扔下一句“大家先看看書”,跟去辦公室。這個圓滑的人,不會錯過一絲在校長面前表現自己的機會。
蘇曉珏這個小妮子真向校長告了我的狀,可惡!
我右手托着腦袋,苦思如何辯解。
羅林傑再次轉身對我說:“這下知道她的厲害了吧,校長是她外公!”
我不禁打了一個機靈,校長是她外公!難怪她不說給李mole告,而說給校長告,因為校長是她外公呀。那麽,我不需想如何辯解了,聽候發落吧!
我發現自己額頭在冒汗,我怕了。我第一次有這種忐忑的感覺。我經常惹惱老師,但我還沒有惹惱過學校,更沒有惹惱過校長。
但沒有人喊我去辦公室接受教育。
不一會兒,蘇曉珏嘟着嘴回到教室,又恨我一眼,說:“我警告你,你再惹我,我就讓校長開除你!”她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她是校長的外孫女。
我沒吱聲。我不怕被批,不怕挨打,甚至不怕處分,但我怕被開除。因為被開除了家長就會知道。我們的許多事都不願讓家長知道。這是我們的命門。
後來我才知道,蘇曉珏根本沒向校長告我的狀,她只是撒嬌地讓校長來看看她,校長疼她,來看她,順便交代老師們對她嚴格要求,其實這是加以照顧的另類說法,也告誡蘇曉珏要認真學習,別淨想着玩。
蘇曉珏嘟着嘴正是因為這“嚴格要求”和“認真學習”。
除了外公是校長,蘇曉珏的母親是人民醫院外科護士長,父親是民政局局長。她的家庭背景非常顯赫,她是典型的千金小姐。這是一個叫裘衫姍的女生告訴我的。關于裘衫姍,我以後再講述,裘衫姍不只告訴了我蘇曉珏的家世,還特地叮囑一句,你千萬別惹她!
蘇曉珏高一在成都一所學校就讀,這學期才轉回我們學校。她的成績應該不太好,有人問過她現在成績怎樣,她苦着臉叫嚣道,“不要給我提成績”;她應該很貪玩,課餘十分活潑,到處跑,但一上課就無精打采,時常偷偷摸出手機玩貪吃蛇或俄羅斯方塊,手法極其熟練。她和我一樣,也抄作業。難怪她不願去實驗班。
這樣的蘇曉珏像一個調皮的小孩子,一點都不可怕,但我絕對不敢惹她。
她是一個我惹不起的人。
我将板凳向外移了幾公分,我要遠離這個核武器。
☆、新開始的故事5
這天下午,秦飛說他要K一個人。
我們有約定,不管大事小事,行事前一定要相互通氣。
我們很少直接說打人,太粗魯,我們更喜歡說K、弄、教訓、收拾或者修理。
我問:“原因?”
秦飛說:“看他不爽,太騷跳。”
我們去找人麻煩只會有三種原因,一種是有矛盾,一種是有人請我們幫忙,另一種正是看誰不爽。老子看你不爽,老子就要弄你!挺沒道理,但這就是當時不正的江湖風。
這人叫田鵬,平時做派很沖,昨晚熄燈後秦飛和人在宿舍講話,田鵬大吼道,我們要睡覺!于是秦飛對田鵬很不爽。田鵬剛從別的班轉入10班,不知道秦飛的底細,不然,他也許不會這麽莽撞。
我問:“成績如何?”
我們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盡量不去為難成績好的學生,這算是對他們的一種尊敬!
秦飛說:“一般。”
我問:“有沒有背景?”
如果對方和我們一樣有自己的勢力派別,我們就要慎重。
秦飛說:“沒有。”
我問:“大弄還是小弄?”
大弄就是痛扁他一頓,小弄就是唬唬他。
秦飛說:“平哥,你說。”
張建是三河幫的老大,但他行事太沖動、莽撞,許多事都由我把拿捏分寸。
我想了想,說:“給他長點記性,小弄弄就行,張建,你覺得怎何?”
張建說:“按你說的。”
晚自習後,我、張建、胡文童和秦飛帶着一個高一的小弟在籃球場旁邊的路上等田鵬,這是回宿舍的必經之路。小弟叫劉兵,三河人,體育特長生,長得虎背熊腰,是三河幫在高一年級定的老大。我們想帶他見見世面。劉兵會處事,建哥、平哥、童哥、飛哥叫得殷勤,還給我們每人孝敬了一包香煙。
田鵬來了,長得有幾分壯實。
我們攔住田鵬,像一夥強盜。
張建說:“同學,我們有事要和你聊聊。”
張建和胡文童左右拽住田鵬的胳臂,将他帶到籃球場裏一個陰暗的角落。
我問田鵬:“你知道我們找你什麽事嗎?”
田鵬瞅瞅秦飛,高傲地說:“不知道。”
他的确很沖,他既然瞅秦飛,就應該知道是什麽事。
秦飛擡手就扇了田鵬一耳光,罵道:“讓你天天給老子沖!”
田鵬高傲的頭顱當即垂下了,像一朵被暴風雨摧殘過的花朵。
我告誡道:“同學,做事別太沖,沙子會礙人眼的!今天晚上我們只是給你長點記性,以後就沒這麽輕松了!”
張建威脅道:“你可以去向老師告狀,我保證不弄死你!”
田鵬沒啃聲。
張建和胡文童松開田鵬,田鵬知趣地走了。
望着田鵬在黑暗中離去的背影,我知道,此刻的他一定很委屈,但他只能忍受,因為他惹不起我們。
秦飛說:“出了這口惡氣,老子總算舒坦了!”又拍拍劉兵的肩膀,豪氣地說:“遇到事不要怕,有我們給你擺平!”
劉兵恭敬地說:“有建哥、平哥、童哥和飛哥罩我,我怕啥子!”又彙報道:“我已經在我們年級拉了二十來個三河的好兄弟,以後會更多。”
我們對此都很滿意。
張建急切地問:“肖平,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出頭?”
我說:“最多一年。”
“一年,怎麽還要這麽久?”張建對我的答案不滿意。
我說:“一年以後,馬亮和他的核心兄弟都走了,我們自然就出頭了。”
張建說:“那樣太沒有意義,我非要把他打倒!”
秦飛說:“平哥,建哥說得對,那樣我們的仇就報不了,太沒意義,而且一年的時間太長,我一天都不想等。我想到了一個好法子,我們找秋哥當靠山。”
秋哥是學校不遠處桌球街上一家桌球店的老板,在社會上混得很好,有很多小弟,我們幾人經常到他的桌球店裏打球,去得多了,和他逐漸熟了起來。
我當即否決道:“不行,那樣的話以後很多事就是我們受秋哥控制,不是我們自己說了算。”秦飛說的方法的确可以令我們迅速出頭,但那樣一來,性質變得太惡劣,只會制造出更大的混亂,不是我想要的。
胡文童說:“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張建也說:“還是不牽扯到社會的好。”
我們三人否定,秦飛的想法就算泡湯了。秦飛不開心地說:“難不成我們真的還要當一年縮頭烏龜?萬一馬亮那狗日的複讀一年,我們豈不是永遠出不了頭?”
秦飛的話說到了張建心坎上,張建看着我,等着我的說法。
我說:“我說的是最多一年,現在我們兄弟多了,可以依仗現有勢力暗中把二中、三中和職工三河的兄弟拉攏過來,形成一個大三河幫,找個機會與馬亮他們大幹一場,只要我們幹過了他們,現在依附于馬亮的很多人都會轉向依附我們,我們就出頭了。”
這正是我對三河幫發展、壯大和出頭的謀劃。
張建贊成道:“這法子可以,三河幫的事情就該我們三河人自己解決,就這麽定。”
胡文童點了點頭。
秦飛随後也點了頭。
那麽,這事情就算定下了。
張建期待地說:“看那時誰還敢惹老子們!”
秦飛兇狠地說:“誰惹幹誰!”
照目前的情形看,不管時間長短,三河幫必将出頭,張建會取代馬亮成為這所學校的扛把子。當然,那個真正意義上的扛把子可能是我。雖然三河幫拍板的老大是張建,但他拍板的幾乎都是我的決策。
胡文童突然悠悠地說:“要想快出頭,我有一個很簡單的法子。”
張建驚詫地問:“什麽法子?”
一直以來,胡文童幾乎沒什麽主意,只跟随我們的決策。
胡文童瞧着我說:“讓平哥去把他同桌泡上,學校還有誰敢不給我們面子!”
我就知道胡文童出的肯定是馊主意,沒想到這麽馊。
“你怎麽不去?”我沒好氣地說。
胡文童笑眯眯地說:“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很帥嗎,又近,好下手,這事你不吃虧,她長得那麽好看。”他在調侃我,他常常拿我開刷。
我罵道:“去死!”
胡文童一個勁兒地壞笑。
然後我們坐在水泥乒乓球桌上抽煙。皓月,繁星,依舊悶熱的天氣和遠處昏暗的路燈。我們有些自鳴得意,我們看到了自己的地位,雖然這種地位既不受人喜歡,也不能引導我們未來的道路,可我們沉醉其中。人一生好像都在尋找自己的地位感,尤其是那種別人惹不起的感覺,憑借着錢、權或者武力等不同的方式,讓自己不受欺,不受氣。我以為我們會建立一種新秩序,是正義之師,可假如真有那麽一天,是否還會如我所願。如我的QQ簽名,“我也想當皇帝,但我當了皇帝,一定是個昏君。”我們自以為自己很懂事,其實正做着很荒唐的事,這便是許多人都會經歷的叛逆。
***
教室門旁邊飲水機上方的牆壁上總貼着兩張紙,成績單和課表。我很不贊成老師将成績單貼出,那是把好成績的風光建立在差生的屈辱上面。高一時,我曾向李mole建議不要貼出成績單,但李mole拒絕了,甩給我一句,你也可以選擇風光。可不管我們學得好不好,名次注定了有先後,總會有人不風光。我對成績單不太關注,我的成績在班上不算太差,中等,或許還略微有點偏上,但我的心思沒有用在學習上。我沒有課前預習的自覺性,哪個老師來了我便摸出哪科的書,因此我對課表也不太關注,除了體育課。
每周只有兩節體育課,其中一節排在數學課後,我們有了一種不祥之感。不祥之感很快得到證實,下課鈴響起後,數學羅沒有下課的跡象,上課鈴響起後,他依然在滔滔不絕。我心生煩躁,高舉右手,如果老師提問題讓學生回答,我從來不會舉手。
數學羅板着臉問:“你有什麽事?”
我站起身說:“上廁所,憋不住了!”
教室裏又響起了很多笑聲。
數學羅厭煩地說:“懶人屎尿多,去!”
我沖出前門,繞到後門,在門口向張建和胡文童示意。張建趁數學羅轉身在黑板上寫字之際将籃球滾向我,随後和胡文童先後向數學羅報告要上廁所,人有三急,數學羅只得應允。我們拍着籃球奔向球場。
玩了一會兒,胡文童望望教室,憂心忡忡地說:“其他人都沒來,要不我們回去吧,萬一被李mole逮住了!”除了跟我們瞎混,胡文童在遵規守紀上的表現比我和張建好許多。
我振振有詞地說:“這節本來就是體育課,我們又沒逃課,怕什麽?”
張建說:“慫貨,怕什麽!”
胡文童在我們的慫恿下打消了回教室的念頭,這或許就是“近墨者黑”的真實寫照。一個好念頭被打消很容易,一個壞念頭被慫恿也很容易。
正當我們玩得起勁的時候,李mole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一旁。胡文童最先看見,不動了,用咳嗽提醒我們。張建随後看到,也不動了。只有我依舊激情迸發地運球沖向籃筐,起跳,騰空,潇灑地拉杆上籃。球彈框而出,我不滿意地嚷道,這居然都不進。我回頭找胡文童和張建,這才看到李mole。她正抄着雙手,兩眼不滿地盯着我。我趕緊抱着籃球規規矩矩站到胡文童身旁。李mole什麽話也不說,徑直轉身走向辦公室。我們知趣地跟去。
胡文童小聲嘀咕道:“死了。”
我不以為然地說:“能死到哪裏去,我們就說不知道羅老師在拖堂!”
張建說:“對,就這麽說。”
☆、新開始的故事6
當我們走進辦公室後,我們的神情都呆滞了。李mole旁邊站着一個女生,她穿着黑色的褲子,綠色的襯衣。她頭發齊肩,一朵潔白頭花剛巧系個邊,像是頭發開出來的。她的面龐上部略圓,下部略尖,神似鵝蛋,皎潔如月,迥然有薄朦的清純之光煥發出來,若初散花瓣的白蓮花。她的身段優雅苗條,收縮自成,她站在哪裏,哪裏就長出一株花叢。她的美麗不是關鍵,關鍵是那一張我們熟識的臉龐,一張我再熟悉不過、簡直是朝思暮想的臉龐。
李mole的桌上放着一個大書包,書包棱廓分明,這是真正裝了書的包。
她叫周詩涵。
她怎麽會在這裏?
這一刻,命運在我身上奇妙了一把,像自然界的死海與夏威夷。
周詩涵認出了我們三人,朝我們親切地微笑,然後将溫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溫柔的目光于我而言卻是一道迅猛的閃電,能将我劈成灰燼。
張建和胡文童向周詩涵尴尬地笑了笑,我卻沒有笑的勇氣,将頭顱深深垂下。
語文張落井下石地說:“喲,你們幾個又來了啊!”
李mole說:“我在想要不要就在辦公室裏給他們擺三張桌子。”
這是玩笑式的諷刺。
數學羅拿着書本走進辦公室,恨我們一眼,卻裝作大度地說:“李老師,你不用批評他們,他們不喜歡上我的課是我講得不好,是我的問題,和他們無關,他們不是喜歡上體育課嗎,以後我的課他們都出去上體育課。”
這樣倒好,但這顯然不是他的真實用意。
李mole賠罪道:“羅老師你放心,這事交給我處理。”
數學羅是老教師,李mole是年輕教師,年輕教師能不對老教師客客氣氣的?
緊接着,李mole朝我們厲聲問道:“你們誰帶頭的?”
胡文童立馬看了看我。
只是我們違紀,他從來都是這樣把我推到槍口前。他的理由很充分,我成績比他們好,我的化學成績特別好,最重要的是我臉皮比他們厚。
李mole看明白了,指指張建和胡文童,說:“每人一篇檢讨,晚上在全班讀,下次再犯,籃球沒收。”
檢讨而已,處罰真輕,兩人應諾一聲,張建拿過我懷中的籃球,兩人出了辦公室,留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周詩涵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我,眼神裏全是詫異和失望,她一定想不到現在的我是這麽一副模樣。
李mole朝我命令道:“向羅老師認錯!”
向數學羅認錯?怎麽可能?
我拒絕道:“我沒錯,這節本來就是體育課。”
李mole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啪。
我已不知被李mole打過多少巴掌。我的臉頰非燙,我不怕疼痛,但我在周詩涵面前失了尊嚴,像被李mole糊了一臉鍋黑,我知道了丢臉二字怎麽寫。
李mole訓道:“你倔什麽,認錯!”
周詩涵急忙示意性地将臉偏向數學羅,嘴裏還說着“快認錯啊”的唇語。
我妥協了,因為周詩涵。
我轉身走到數學羅面前,低聲下氣地說:“羅老師,我錯了!”
如果尊嚴能看得見的話,此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