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四節晚自習後,我們像往常一樣去到操場
“誰有那麽大的本事?”
周詩涵瞧瞧我,數落道:“口是心非!”
周詩涵指的是我,在這個班裏也只能是我。
我說:“初中時我也沒搶你的學習委員!”
周詩涵不服地說:“你真當你能說搶就搶啊,等着瞧吧,期末我非要正兒八經地考過你!”
我笑着問:“考不過咋辦?”我想問的是不是你考不過我就當我女朋友。
周詩涵白我一眼,威脅地盯着我反問道:“那你想怎麽辦呢?”
我卻又不敢說出,只落得可憐地嘟着嘴。
我清楚,她不可能考過我了,她自己也許比我更清楚。我終于感覺我們之間回歸了初中時的場景,我們不是誰非要考過誰,只是在良性競争中攜手并進,這不就是另一類打情罵嬌嗎?一種專屬于好成績的打情罵俏。
☆、大錯大過6
我向周詩涵提議一起建一個經典題型本,将我們遇到的經典題目記載其中。周詩涵欣然同意。我再次買來一個精美的筆記本,這是我和周詩涵新的小世界。我們的小世界不再由我一個人偷偷經營,而是和周詩涵一同正大光明經營。我希望小世界裏的每一道目都能轉化為我們之間的情誼。
我對英語的攻擊尚未完成,還需要彌補英語聽力。我的英語讀得不好,聽得也不準,英語成績好的學生常常将聽力視為最容易拿分的題型,但于現在的我,聽力是我最沒把握的題型。如何彌補,我用的仍是那四字法寶:循序漸進。
我去了子午書店購買資料。
書店蔣老板笑呵呵地打招呼:“高二六班的肖平。”
我禮貌地回應道:“蔣老板你好。”
蔣老板說:“這次考得不錯嘛,高二很多學生都談到你,很多人都在說,你要是不生病,妥妥地進年級前20名,大家說你不是在進步,你是在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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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信地說:“那是實力。”
蔣老板又呵呵笑了。
我不再早起,而變成晚睡,躲在被窩裏練聽力。我從聽課文開始,先對照課文聽一遍,再不看課文聽一遍,心中默念,爾後将自己所聽內容與課文對照,哪裏聽錯了,哪些沒聽出,最後再聽一遍。漸漸地,我剔除了第一步。然後,我聽錯或沒聽清的地方越來越少。我再轉為練實題,先按規則做一遍,看一遍原文,再聽一遍。許多難以聽清或易聽岔的地方我一遍一遍重複聽。
許多事你覺得天難,其實沒你想象的那麽不可能,但,也別想一口吃個大胖子,你需要根據自己的特點找到最合适的方式,最重要的是你要有足夠的毅力。
******
蘇曉珏出人意料地要搬到學生宿舍住。她對我們的說法是,學校熱鬧、自在、好玩,在家裏天天被她媽教育。她在家裏的說法是,我要好好學習,走讀來回太浪費時間,我要在學校多上一節自習,向好成績多請教。蘇曉珏說得信誓旦旦,她媽媽心情大快,喜道,哎喲,我寶貝女兒終于開竅了。
于是,蘇曉珏住進了周詩涵對面的宿舍。但和其他住校生不一樣,她晚上住學校,中午回家吃飯,周末當然也回家。她的住校輕松自在。
于是,蘇曉珏開始和我們一起上第四節晚自習,雖然她多半是挂羊頭賣狗肉。晚自習後,她和我們一起到操場跑步。有了嘻嘻哈哈的蘇曉珏,操場變得更加熱鬧。很快,又有一些同學開始加入這種既鍛煉身體又放松心情的運動,包括仁川。操場給我的感覺變得和教室差不多,只不過輕松一些。
我幾乎忘記了班上還有一個人,她的出現又一次讓我措手不及。
裘衫姍竟然在一個課間拿着一本書來對我說:“肖平,你能給我講個題嗎?”
我吓得身子一抖,趕緊拒絕道:“我不會!”
裘衫姍提醒道:“是物理題,你考了滿分的!”
我說:“也不會!”
裘衫姍說:“你看都沒看過,怎麽知道不會!”
我說:“我反正就是不會!”
裘衫姍是唯一一個我拒絕講題的人。從這個完全站不住腳的回答可以看出我面對裘衫姍時的恐懼與窘迫。
裘衫姍并不揭穿我,轉而對周詩涵恭敬地說:“學習委員,你能給我講題嗎?”
我真想罵人!
周詩涵答道:“好呀!”雖然她恨透了裘衫姍,可她是學習委員,怎麽能拒絕給同學講題。
裘衫姍在書上随便給周詩涵指了道題目,周詩涵只得給她認真講解。裘衫姍倒也聽得“很認真”,不時哦哦點頭,“原來是這樣,”眼神卻瞟的是我。她在向我示威。周詩涵講完題目後,裘衫姍故意客氣地說:“謝謝,你講得真好,我下次有了不懂的題再來問你。”
周詩涵只得微笑着應道:“好。”
裘衫姍又瞟我一眼,走了。
仁川轉過身,故作納悶地說:“咦,肖平,不對呀,你和裘衫姍不是以前關系挺好嗎,經常有說有笑的,怎麽現在連個題也不給她講了?”
這個狗*日的,生怕周詩涵看不出我和裘衫姍之間的“異常”!
我怒罵道:“管你屁事啊,我什麽時候和她有說有笑的了!”
仁川一擡手,故作歉意地說:“對不起,我說錯了,說錯了!”仁川邊說邊瞥周詩涵的神情,見周詩涵臉色頓變,竊喜地轉過了頭。
我連忙向周詩涵解釋道:“我和裘衫姍根本不熟。”
可有的事越解釋越亂。
周詩涵冷冷地說:“跟我有什麽關系,那是你的本事,什麽人都能玩到一起,難怪那次她來替你打抱不平,罵我!”
周詩涵不單認定我和裘衫姍很熟,還能拿出鐵證。
我再次焦慮地解釋道,說:“不是這樣的!”本來我算是一個口齒伶俐的人,卻不知道為什麽,面對周詩涵我經常言語拮據,只能說出些蒼白無力的話。
周詩涵又冷冷地說:“我要學習了,別打擾我!”
周詩涵側到一旁去看書,其實一臉哀傷,根本沒看進去。可是我不敢再說什麽,也不知道能說什麽,這就是百口莫辯吧。
對于裘衫姍這樣不檢點的女人,周詩涵她們很看不起,而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裘衫姍“玩得很好”的男生會是怎樣的男生呢?何況周詩涵對裘衫姍簡直是恨。我被陰魂拖下水了。我怨恨地看了看仁川,他正在得意地偷笑,我怨恨地看了看裘衫姍,她正在潇灑地轉筆。我好冤枉,好無助!
蘇曉珏推了推我,将食指豎在嘴前,朝我輕輕噓了一聲,悄聲說:“冷靜,冷靜!”
我怎麽冷靜?我不冷靜又能怎麽辦?
蘇曉珏也許看出了什麽,回頭望了裘衫姍一眼,小聲罵道:“賤人就是不要臉!”蘇曉珏這個小聲既非明目張膽地罵,聲音也不是很小,足夠讓裘衫姍聽到,她就是要裘衫姍聽到。
裘衫姍恨了一眼蘇曉珏,但她只能恨,她同樣惹不起蘇曉珏。
蘇曉珏又向我悄聲說:“別急着解釋,吃醋是好事。”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只能如此想了。
******
裘衫姍開始沒完沒了地問周詩涵題。只要下課,她就擰着一本書來請教,以前中午她連人影都見不到,今天中午居然早早來到教室,搬個板凳在周詩涵旁邊問了一中午的題。下午也是如此,周詩涵怕得一下課就溜出教室,到要上課時才敢回來。可是到了第四節晚自習,裘衫姍居然也留了下來,又搬着板凳來到周詩涵身旁,佯裝恭敬地問:“學習委員,再給我講幾個題呗!”
周詩涵臉都氣綠了,這樣下去,她還學什麽,何況她多麽不願給這個她讨厭的女生講題,裘衫姍擺明了在整她,可裘衫姍的方式太站得住腳,她不能對裘衫姍發作,眼神裏便有千萬根恨向我射來。
我火道:“裘衫姍,你到底有多少題要問?”
裘衫姍輕慢地說:“哎呀,我成績差,好多題都不會。”
我說:“你別煩周詩涵,她也要學習,你把要問的題全部找出來,我一次給你講完!”
裘衫姍笑着說:“好呀,你來後面給我講。”
她得逞了。
裘衫姍回到位置,我到她旁邊的空位置坐下,那位同學回家了。
裘衫姍将一本習題冊随便翻到一頁放到我面前,說:“先講這本吧,講完了再講這些。”裘衫姍将一大摞習題冊從上到下指了一遍。
我氣道:“這講得完啊?你整我吧!”
裘衫姍得意地說:“我可舍不得整你,要不我還是去問學習委員。”
我趕緊阻止道:“你別再去問他,要問哪道題,快說!”
裘衫姍說:“我都不會,你就從第一題開始給我講。”
我終于明白了“欲哭無淚”四個字的含義,幸虧我沒有心髒病,否則這刻已經吐血了。可是我沒有辦法,為了護全周詩涵,只能給裘衫姍講。
我開始給裘衫姍講題。裘衫姍趴在桌上,頭枕右臂,盯着我看。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認真聽,我只管講我的。我知道她根本不是想問題,而是為了纏我。
她是陰魂。
我講了一道又一道,裘衫姍始終靜靜地看着我,像一副豔麗的人物畫。
裘衫姍突然輕聲說:“我發現我是第一次這樣看你。”
卞之琳在詩中寫到,“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或許就是現在的我們,周詩涵是我的風景,而裘衫姍在看我。
我厭煩地說:“我又不是帥哥,有什麽好看的!”
裘衫姍問:“你是不是為了她什麽都願意做?”
我肯定地回到道:“對!”
裘衫姍沉默了,雙眼中竟然滾出兩滴眼淚。
我将頭撇向一旁,裝作沒看到。
裘衫姍兀自擦去眼淚,說:“你回去學習吧!”
我搖搖頭,說:“還有哪些題你趕緊問,免得你去煩她!”
裘衫姍哀傷地說:“沒有了。”
我扭頭疑惑地看着裘衫姍。
裘衫姍說:“你安心去學習吧,我以後不會再煩你們了!”
我激動地問:“真的?”
裘衫姍微微點了點頭,說:“肖平,這是你該得的,我們真的不是一路人了,你加油!但我還是想對你說一句話,也許我不配對你說這句話。”裘衫姍沒有用嘴說出,而是用手指在書上一筆一劃地寫出:
“我真的很喜歡你了!”
她就像貧瘠峭壁上的一株豔山紅,卑微而又倔強。
我看清了她寫的這幾個字,卻沒有做出任何表示,而是站起身子,徑直走了。不管她真喜歡我還是假喜歡我,我都不想搭理她。
于是,裘衫姍又一次遠離了我的世界。
☆、大錯大過7
那夜在操場,我再次向周詩涵解釋道:“我和裘衫姍真的只是最普通的同學。”
周詩涵冷冷地說:“給我說幹嘛,和我又沒關系!”
我再次啞口。我真的不喜歡周詩涵的冷豔,遲早有一天,我要将她的冷豔變成溫情。
宋小芳沖胡文童數落道:“你是不是也和裘衫姍很熟?”
胡文童稀裏糊塗地看着宋小芳,又看着我。
宋小芳罵道:“看什麽看,你們兩個是一路貨色!”
周詩涵和宋小芳都對裘衫姍充滿鄙夷和憎恨,怎能容忍我和胡文童與裘衫姍關系好?那種好很可能意味着肮髒。雖然胡文童是被冤枉的,我也是被冤枉的。
“就是,你們怎麽能和裘衫姍那個賤*人很熟呢,還不到一邊兒去反省!”蘇曉珏也朝我和胡文童訓斥,卻又偷偷向我使眼色。
我乖乖地和胡文童走開了,心中忐忑不安。
然後蘇曉珏有了一段精彩的表演,當然,只是她衆多精彩表演之一。
蘇曉珏右手挽着周詩涵,左手挽着宋小芳,憤憤不平地說:“那兩個家夥太壞了,明明知道我們讨厭裘衫姍,竟然還和她熟,我建議我們以後再也不理他們!”
宋小芳贊同道:“好,看到就煩!”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看到誰煩。
周詩涵沒有說話。
蘇曉珏又琢磨道:“可是也有點奇怪,他們平時不怎麽和那個賤人說話呀,沒看出有多熟,小童童呢,整天都和小9在一起,小9呢,現在就一門心思念着兩件事,學習和追周詩涵,”不待周詩涵反應,蘇曉珏立馬問周詩涵,“周詩涵,小9現在學習是挺認真的吧!”
周詩涵點了點頭,這一點頭,連帶着把那後面一件事也承認了。
蘇曉珏對周詩涵說:“我可提醒你,你要加油哦,不然你真可能考不過小9。”
周詩涵嘟着嘴說:“本來就考不過了,他要是考試不生病,不知道甩我多遠。”
宋小芳說:“肖平只要認真起來,很可怕的,本來就超級聰明,還五點就起床看書!”周詩涵知道我早起看書的事,宋小芳也就會知道。
蘇曉珏驚道:“天啊,五點,不是吧!”
周詩涵說:“是真的,他自己告訴我的。”
蘇曉珏難以置信地說:“他上課竟然也不怎麽打瞌睡!”
周詩涵說:“這也許就叫毅力吧,他是很多具備其他人不具備的東西!”
蘇曉珏瞧着周詩涵怪笑着說:“周詩涵,你好像挺認可小9了。”
周詩涵急忙解釋道:“我只是說在學習上,你剛剛不是說很怪嗎,哪裏怪了?”周詩涵趕緊岔開這個話題。
蘇曉珏喔喔兩聲,說:“好好,說怪,小9忙着學習和追你,哪有功夫去招惹裘衫姍?哪敢去招惹裘衫姍?”蘇曉珏見周詩涵和宋小芳都答不上話,繼續說,“裘衫姍這個賤*人,你們看,沒人和她玩,一直獨來獨往,這種人見不得別人好,在我們班上,你們四個玩得最好,死黨,死得不能再死,裘衫姍閑着無聊,故意來插一杠子,也指不準,你們覺得呢?”
周詩涵和宋小芳對視一眼,還是搭不上話。
蘇曉珏說:“所以我覺得我們既不能上裘衫姍那個賤*人的當,也要給小9和小童童一個下馬威,我們暫時都不和他們說話,涼涼他們,哼!”
宋小芳贊成道:“涼涼他們!”
周詩涵也點了點頭。
蘇曉珏說:“好了,我們跑步,一會兒看到他們,不要搭理他們!”
周詩涵和宋小芳均同意。
于是,當我們在操場遇到時,我喊她們,沒人搭理我,胡文童要和宋小芳理論憑什麽說他和裘衫姍有關系,宋小芳也沒搭理她,三個女生自顧說說笑笑的,完全無視我們的存在。我和胡文童你望我,我望你,一臉發懵。
可是蘇曉珏偷偷給了我一個“OK”的暗示。
這個鬼靈精!
******
胡文童的痔瘡好了,卻又出現肛瘘,一個比痔瘡更煩、更惡心、更難受的病症。我簡直懷疑他今年是否犯太歲,如此多災多難。當然,我今年可能也犯太歲,如此多是非。胡文童去醫院檢查,陳醫生說,要麽再動一次手術,要麽就用衛生巾。話說得很生硬,态度也不怎麽好。
胡文童不想再動手術,花錢不說,還會讓他媽擔心。但肛瘘又髒又臭,總不能不管,他讓我幫他去買衛生巾。那時的衛生巾和女生的生理期一樣是敏感的詞語,而我,一個黃花小男生居然要去買衛生巾,想想都覺得尴尬。
胡文童說:“你去超市買,誰認識你!”
我問:“你自己為什麽不去買?”
胡文童說:“我對衛生巾不懂。”
我沒好氣地說:“你不懂,我還不是沒見過。”
胡文童說:“但是你臉皮厚,嘴利索,你可以問,我問不出口。”
我說:“要丢臉一起去。”
胡文童不願去丢這個臉,眼巴巴地瞅着我說:“平哥,你就是這樣見死不救的?”
我無法拒絕胡文童的請求,也不忍心拒絕。
我說:“好吧,我豁出去了。”
胡文童說:“你一定要問哪種好用,我在外面等你,你千萬別告訴別人。”
我就這般被胡文童推進了超市。超市在城中心,是城裏唯一的大超市。來這裏購物的人很好,各處還站了一些導購員。我像在做賊,心中七上八下。我決定直奔主題,快刀斬亂麻。
我在賣紙巾的貨架旁守着,待對面賣衛生巾的區域沒人的空檔,趕緊沖過去。我真希望世界上只有一種衛生巾,不需要作出任何選擇,拿走就是,可現實是貨架上有各式各樣的衛生巾,如同天書,我完全看不懂。
一個導購員從旁邊走過來,怪異地打量着我。
我一遍一遍搓着額頭,繼續看貨架上的天書。
導購員試探地問:“你是要買這東西?”
我苦着臉點了點頭,問:“你知道哪種好用嗎?”
導購員鄙夷地撇撇嘴,說:“這個因人而異,要看你女朋友習慣用什麽。”
我滿臉尴尬,解釋道:“我沒有女朋友。”
導購員冷笑幾下,說:“騙誰呢!”
我的解釋的确說不通,一個男生跑到超市裏去買衛生巾,不基本上都是給女朋友嗎?而且不是簡單的男女朋友,一定發生過極深入的關系。
我好想逃離,但我不能,胡文童需要衛生巾。
我硬着頭皮問:“大家買得最多的是哪一種?”
導購員随手在貨架上指了幾下,說:“這種,這種,還有那種,賣得都很多,你自己看。”然後一臉鄙夷地走開了。
為什麽不是只給我一種選擇,而是讓我做出選擇。
我只有一個法子,在這三種裏面随便拿一種,讓胡文童用用試試。
我伸手要去拿衛生巾。
上天卻不讓我這麽輕易得手,在我身後響起了一個我熟悉的聲音:“肖平,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回頭一望,是邱雯雯,和她一個同學。邱雯雯的臉上是驚訝、疑惑與失望。
上天會給你安排一些特別的人、特別的事和特別的經歷,讓你于人生的颠簸中學會駕馭。邱雯雯可能是我一輩子繞不開的一個結,當然,我可能也是她一輩子繞不開的一個劫,她上輩子可能欠我,很多。
我頓時感到額頭涔汗,臉頰燙極了。本就是一件尴尬的事,偏偏又被認識自己喜歡自己的女生撞見了。那種感覺就像你在山林裏撿板栗,生怕板栗殼的刺紮傷你的手,不曾想樹上落下一個板栗殼砸在你的頭上。
我吞吞吐吐地說:“我——我一個朋友需要。”
“是嗎?”她并不信。
我說:“真的。”又搓搓額頭,低聲問:“這種好用嗎?”
邱雯雯冷冷地說:“我不知道,別問我!”她是女生,怎麽可能不知道,她只是不高興回答我。
我灰溜溜哦一聲,随手拿上一包衛生巾。
邱雯雯雙眼緊盯着我,恨恨地說:“肖平,你讓我好失望,我瞎了眼!”
我和周詩涵的關系遠未到那種需要我幫她買衛生巾的地步,那麽我就是幫別的女生買,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如果是我自己買呢,我一個男生買衛生巾幹嘛,猥瑣呗!我顧不上解釋,這本身也無法解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離,像一個過街老鼠。
先前的導購員在向其他導購員指我,邱雯雯和她的同學在後面議論我,結賬的時候,我再一次受到了收銀員的冷眼。
逃出超市,我将東西交給胡文童,說:“這回真的丢臉大了。”
胡文童說:“買過一次後面就熟了。”
胡文童的意思很明顯,以後我要經常幫他買衛生巾。我不是不情願經常為他來丢這個臉,但我不認為這是一個長久之計。
我勸胡文童:“還是要做手術。”
胡文童說:“暑假再說,我不想我媽老跑來跑去,她一個人也挺辛苦的。”
我說:“我可以照顧你。”
胡文童說:“不行,不能耽誤你學習。”
我說:“我的學習沒那麽脆弱,不會因為這麽一點事耽誤。”
胡文童堅持道:“還是以後再說。”
我無法勉強。
☆、大錯大過8
肛瘘給胡文童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折磨。他每天要換幾次衛生巾,否則就會散發出一股惡臭。他不想讓別人知道,還得偷偷的。這種軀體上的折磨讓他的精神也倍感壓抑,他開始自卑,連和宋小芳說話都沒了以往的底氣。
我不願看到他這樣,我要幫他。我越想越不對勁,痔瘡手術怎麽做成了肛瘘,難道醫院沒有責任嗎?既然醫院有責任,醫院就得負責任。花了錢受了罪,這種病醫好了,卻弄出那種惡疾,怎麽能行!
我決定帶胡文童去醫院和陳醫生談談這事,我希望他意識到自己的手術失誤,給胡文童免費再做一次手術。醫生是有知識的文化人,應該能通這個理,何況他是李mole的丈夫,不看僧面看佛面。。
胡文童本說算了,可我強烈要求,他拗不過,同意了。
我和胡文童向李mole請假看病,李mole批準了。我們來到醫院,找到陳醫生。陳醫生沒有手術,正坐着辦公室裏玩手機游戲。
我恭敬地喊道:“陳醫生。”
陳醫生沉迷于手機游戲,頭也沒擡,問:“什麽事?”
我說:“我同學上次在你這裏做了痔瘡手術,現在出現了肛瘘——”
我的話還沒說完,陳醫生猛地擡起頭,瞪着我說:“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把他弄成了肛瘘?”
他的态度令我很不舒服,但我們有求于人,不是我,是胡文童有求于他,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我絕不看他的臉色,可為了胡文童,我願意忍受。
我依舊恭敬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由痔瘡變成了肛瘘,你看能不能解決一下?”
陳醫生輕飄飄地說:“可以解決啊,再做一次手術。”
我問:“費用呢?”
陳醫生氣道:“費用你們不出,難道我來出?”
我說:“可是他是你做了手術後才變成肛瘘的。”
陳醫生罵了一句粗:“操,你懂不懂,痔瘡本來就可能變成肛瘘!”
我非常不滿他的态度,但強壓住怒火,說:“我沒學過醫,當然不懂,所以才問問你。”
陳醫生說:“我現在給你說了,要麽住院做手術,要麽別來煩!”
我忍無可忍,你是什麽醫生,了不起是吧,管你是不是李mole的丈夫,你都不看佛面,難道我還看僧面!我盯着陳醫生說:“請你注意說話的語氣!”
陳醫生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說:“我就這麽語氣,你怎麽着?”
胡文童在旁邊勸我,說:“肖平,算了!”
我說:“不能算!”
胡文童一臉為難。
我說:“我問你,他在做手術之前有沒有告訴你可能出現肛瘘?”
胡文童搖了搖頭,說:“沒有。”
我随即對陳醫生說:“聽見了沒,他做痔瘡的手術,你并沒有說可能會出現肛瘘,現在他出現了肛瘘,你就有責任,你手術做得有問題!”
陳醫生說:“有問題他為什麽要找我做,找別人做啊!”
我說:“正因為你沒說會有問題,他才找的你做,你要是說明可能有問題,他蠢啊,還讓你這個庸醫做手術!”
陳醫生指着我怒道:“你說話放尊重點!”
我毫無畏懼地瞧着陳醫生,說:“我只尊重值得尊重的人!”
聽聞吵鬧聲蘇曉珏的媽媽和幾個護士來到醫生辦公室,蘇媽看見我和胡文童,問:“肖平,你們倆在這裏做什麽?”
我說:“讨回公道!”
蘇曉珏媽媽問:“你讨回什麽公道?”
陳醫生對蘇曉珏媽媽說:“他同學上次在我這裏做了痔瘡手術,現在出現了肛瘘,他非說是我手術做得有問題,簡直無理取鬧!”
蘇曉珏媽媽聽後向我勸道:“別瞎鬧,趕緊回學校。”
胡文童再次勸道:“肖平,我們走吧!”
我的個性已經完全被激發出來,怎麽可能走!
我說:“我不走!”
陳醫生立馬撥通了一個電話,說:“趕緊來醫院,你有兩個學生在我這裏鬧事!”電話那頭明顯是李mole。陳醫生挂斷電話後對我說:“等你老師來領你吧!”
我輕笑一聲,說:“我像怕老師的人嗎?”
蘇曉珏媽媽呵斥道:“趕緊回學校。”
我反問:“我憑什麽聽你的?”
蘇曉珏媽媽無奈地說:“你怎麽這麽犟!”
我說:“我本來就這麽犟,我今天非要一個說法!”
蘇曉珏媽媽問:“你要什麽說法?”
我說:“這事他陳醫生有責任,他得免費把我同學治好!”
陳醫生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蘇曉珏媽媽說:“你這是胡攪蠻纏,有時候痔瘡術後是會出現這種情況。”
我說:“那為什麽術前不說明?”
蘇曉珏媽媽被我問得啞口無言,只得嘆氣。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進辦公室,沉着臉問:“發生什麽事了?”
除了中年男人,又有一些醫生、護士、病人和家屬在門外圍觀。
蘇曉珏媽媽向中年男人解釋道:“主任,這兩個是陳醫生妻子班上的學生,其中一個上次在陳醫生手中做了痔瘡手術,現在出現了肛瘘,他們說是陳醫生的責任,要讓陳醫生免費治好。”
中年男人說:“沒給他們說痔瘡手術本來就可以引起肛瘘嗎?”
陳醫生說:“一開始我就說了,可他非說我沒有術前告知。”
我說:“你本來就沒有術前告知,不然你找證據出來。”
中年男人瞅我一眼,厭煩地說:“讓他們老師來把人帶走!”
陳醫生說:“已經給他們老師打電話了。”
于是,我們在醫生辦公室裏僵持着,醫院不松口,我亦不屈服。胡文童有點害怕,面對老師時,他的膽子其實很小。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被惹毛了就是這麽天不怕地不怕,渾,犟。蘇曉珏媽媽的神情很為難,她想做個和事佬,不把這事情鬧大,畢竟對陳醫生、李mole、我和胡文童都不好,我卻根本不聽她的。
不一會兒,李mole匆匆趕來,急得滿頭是汗。李mole向陳醫生簡單問了情況,随即向中年男人低聲下氣地賠罪道:“馬主任,不好意思,我這個學生個性強,給你惹麻煩了。”
蘇曉珏媽媽跟着替李mole解釋道:“主任,這個肖平個性是很強。”
馬醫生給了李mole和蘇曉珏媽媽面子,說:“趕緊帶回去,好好教育。”
李mole諾諾應道:“一定一定。”爾後朝我和胡文童命令道:“回學校!”
我頭一甩,倔強地說:“不回!”
我既在給陳醫生惹麻煩,也以丢李mole臉的方式間接丢了陳醫生的臉,陳醫生的臉色繃得很難看,沖李mole訓斥道:“你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學校,就教出這樣的學生出來!”
李mole頓時被訓得羞愧難堪。
陳醫生的話羞辱了我,也羞辱了李mole。很多男人總讓女人在外面給他面子,可他是否又在外面給過女人面子,陳醫生是一位醫生,李mole也是一位教師,誰敢說醫生的地位比教師高!
我瞧着陳醫生,用大拇指指指自己,說:“我這學生怎麽了,頭頂天腳踏地,你一個醫生怎麽了,有文化就代表有素質?”
陳醫生滿臉愠色,恨不得動手打我。
我雙眼死瞪着陳醫生,我保證,只要他一動手,我絕對一飛腳踹過去!管你是誰,我跟你拼了!
旁邊一人輕蔑地說:“怎麽會有這樣的學生!”
我轉頭瞧着這人,她是一個矮胖的中年護士,臉上漂浮着一種濃濃的看不起。我驕傲地說:“我這樣的學生怎麽了,你以為我很差勁嗎?”我是班上第二名,實際上我是班上第一名,我可以輕松進入年級前二十名,我是年級的尖子生,我有說這句話的底氣。
中年婦女說:“我可沒說你差勁,反正我女兒和你們一個年級,我沒聽她提到過你。”
我問:“那麽你女兒是誰,看看我有沒有聽過她的名字!”
“她叫李眉,在實驗班,你有聽過嗎?”中年婦女臉上的看不起變成了一種自豪與優越。
我以為她的女兒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可是我錯了,我忽略了一件事,蘇曉珏的媽媽和李眉的媽媽是同事。“她叫李眉,在實驗班,你有聽過嗎?”她不是在詢問我,而是在炫耀,像一根又粗又重的棍子打在我頭上,我腦中嗡嗡作響。
她叫李眉!
她是我們的年級第一!
我怎麽可能沒聽過她的名字!
我成績是不錯,可在李眉面前什麽也不算!
我甚至連叫板的勇氣也沒有,她是我們年級無人可撼動的女霸王啊!
我恍惚地點點頭,低聲說:“聽過。”
李眉媽媽得意又不屑地笑了。
李mole呵道:“肖平,你有完沒完?”她在發怒,卻又像在哀求。
我從李眉的陰影中回過神來,說:“當然沒完,胡文童的手術——”
我話未說完,李mole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重重地,啪。
周圍的人有點吃驚,他們一定不曾想到李mole這個美麗溫和的女人會有如此暴力的行為。
我完全不管這一巴掌,繼續對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