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四節晚自習後,我們像往常一樣去到操場
原因,我覺得你是不是在語文上花了太多時間,雖然你的語文上來了,但你這次的數學和理綜分數都不高,如果為了語文一門丢下理綜和數學,我覺得不劃算。”
我說:“以後再也不會了。”
李mole期待地問:“真的?”
我肯定地說:“真的。”
李mole想了想,問:“你能告訴我你的下一步打算是什麽嗎?”
我說:“你能把年級的成績單給我看一下嗎?”
李mole将成績單遞給我。
我接過成績單,仔細看了一遍前幾名的成績。不出所料,陳芳是年級第一,語文130,英語137,數學132,理綜256,總分655。李眉第二,語文124,英語128,數學135,理綜254,總分643分,差陳芳14分。第三名的理綜276分,第四名的數學143分。
我問:“你覺得這次題難嗎?”
李mole說:“中等難度,比今年的高考題要難些。”
我說:“我也這麽認為。”
李mole問:“你看出了什麽?”
我看出了他們的不可怕。陳芳高考語數外考了412分,并不代表她語數外都強,她只是語文和英語超強,她的數學是因為今年題簡單才考了高分,這次題稍微難點,她的分數并不突出,才132,她可是比我們多學了一年,已全面複習過,而我們課都還沒上完,更沒有過全面複習,同樣的還有她的理綜,256根本就不是高分,她高考理綜只考215分可能有考差的成分,但我敢保證,理綜絕不是她的強項,所以陳芳算是兩強兩弱。李眉四門成績均衡發展,沒有特別弱勢的科目,但也沒有特別強勢的科目。至于後面兩人,理綜和數學都不錯,但語文和英語都不怎麽高,更吓不到人。
我看到了自己的希望。我不能像陳芳那樣做到語文和英語超強,但起碼可以和李眉平分秋色,而我的數學和理綜完全可以做到超強,像那個276分和143分,甚至更好。
但我不想告訴李mole這些。
我将成績單還給李mole,只平淡地說:“我的下一步計劃是,全面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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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mole贊成道:“可以,我還有個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我吃驚地問:“李老師,你确定是商量?”
李mole說:“我确定是商量,我今天不一直在和你商量嗎?”
我知道,我和這個小女人之間的戰争結束了,持續兩年的戰争結束了。
我說:“你說。”
李mole凝視着我,用請求的語氣說:“我想在班上表揚你一次,已經有很多老師在他們所教的班級表揚過你,你是我班裏的學生,我卻沒有這個權力。”
我看得出,我真的很想表揚我一次,自豪地表揚我一次。因為我是她的學生,她最好的學生,她無與倫比的學生!
我說:“就讓你表揚我一次,不過我真的不喜歡被表揚,所以我有個條件。”
李mole謹慎地問:“什麽條件?”
我說:“你起碼要請我吃頓飯呀!”
李mole陡然笑了,笑得很歡。
李mole說:“行,我請你吃頓飯,星期天中午怎樣?”
我說:“成交,帶上你女兒露笛,我很喜歡她。”
李mole笑着點了點頭,說:“中午放學後我在校門口等你。”
☆、大戰将至2
李mole手握成績單走進教室。李mole像往常一樣只公布了班上前十名的分數、班級名次及年級名次。周詩涵年級第75名,羅林傑、趙宏飛和仁川皆在140名以後。此外,李mole提到這次考試的年級第一是陳芳,第二是李眉。霸主李眉終于不再是年級第一,但我們年級陰盛陽衰的現象沒有得到削弱,而是變得更顯着。男同學比女同學多,年級前兩名卻全是女生。
接下來根據考試成績選位置。我選了原位置,周詩涵選了第四排中央最右邊的位置,羅林傑和趙宏飛原位置,仁川選在周詩涵左邊,周詩涵臉上露出了強烈的厭惡和無奈。她明顯想避開仁川,但仁川在她後面選,她無可奈何。蘇曉珏這次考了班上第20名,和孫千紫坐在第四排左側,宋小芳班上第11名,坐在周詩涵身後,胡文童第46名,坐在宋小芳斜後方的第六排。
位置調定,便是由考試成績引發的班會。
我很好奇李mole将怎麽誇我。
李mole說:“這次考試大家成績下滑在我們老師預料中,主要原因是補習班的插入,他們比你們多學一年,比你們習慣理科綜合,現在比你們考得高很正常,大家一定不要因為這次考試成績下滑得厲害而被打擊、灰心,你們都知道我們班的肖平同學一年來進步神速,震驚了整個年級、甚至整個學校,上次期末考試肖平考了年級第五名,這次月考只考了年級第十七名,從比例上來看,他的名次下降了百分之二百四,下降比例在我們所有同學中最高,你們不是喜歡喊平哥威武嗎,連肖平都能接受這次的下滑,你們應該更能接受,我不是批評肖平,相反,我希望你們在學習上都能以肖平為榜樣,學習他的冷靜,學習他的拼勁,當然,只是在學習上,其它地方別亂學。”
教室裏轟然一片笑聲,周詩涵沒笑,蘇曉珏笑得格外歡。
李mole哪是在誇我,只是借我這個上等題材去安撫其他同學的心靈。不過,她的确表露了對我的認可,至少在學習上。
李mole繼續說:“我通知兩件事,第一件事,明天下午第二節課後全校要在大操場舉行開學典禮,我們班有兩名同學要上臺領獎,周詩涵是校三好學生,蘇曉珏是校學生幹部。”
周詩涵事先知曉自己是校三好學生,有心理準備,蘇曉珏卻不知道自己是校優秀學生幹部,先是愣住了,随即開心地笑了,毫不掩飾。
高二學年,蘇曉珏先後擔任我們班的文藝委員和班長,我們班在文藝比賽中奪得第一有她不可磨滅的功勞,要是沒有她,就算我想到劇本,也很難組織起來,她還有征文比賽的第二名,在文藝晚會和運動會上都是主持人,我們班在運動會上獲得的年級團體第二她同樣是其中一份子,所以她配這個優秀學生幹部的榮譽。但假如她不是校長的外孫女,她一定得不到這個榮譽,在以成績論英雄的學校江湖裏,成績是很多榮譽的第一考慮因素,優秀學生幹部也不例外,以蘇曉珏的成績,她根本就不會進入讨論範圍。
李mole接着說:“第二件事,為了給大家減壓,蘇曉珏提議我們班和五班舉行一次棋牌友誼賽,我和張老師都贊成,商量決定這周星期天晚上在學校的活動室裏舉行兩個班的聯誼賽,我們本來想把時間定在周期天下午的,但考慮到現在大家每周只放星期天一下午的假,要洗衣服,要買東西,有的同學還想出去放松放松,就不占用大家寶貴的休息時間,周期天晚上是化學晚自習,我奉獻出來,給你們痛痛快快地玩一場,具體事宜大家聽蘇曉珏安排,希望大家積極參加,蘇曉珏,你來說。”
教室裏歡呼一片。在高三,沒有什麽比玩更讓大家動心,還是老師允許的正當的玩。這種玩讓大家覺得合情合理,沒有絲毫顧忌。
蘇曉珏在大家的歡呼聲中走上将臺,說:“我們這次共設了五個項目,升級、象棋、軍棋、五子棋和飛行棋,每個項目我們設三組,所以升級可以報6個人,象棋軍棋五子棋和飛行棋每項可以報3個人,為了讓更多的同學能參與進來,每個人只能報一個項目,有意向的趕緊找我報名,我們不管技術好壞,誰先報名誰上,名額有限,大家一定要抓緊機會哦!”蘇曉珏轉而笑嘻嘻地說,“沒報上的也不要傷心,比賽沒有獎,但我們會在現場準備一些好吃的,可以邊吃東西邊看比賽,也很好玩喲!”
大夥兒都笑了。
蘇曉珏回到位置,李mole将成績單貼在前門旁的牆壁上,走了。
蘇曉珏這段話講得很有水準,之前我還在琢磨要是一個項目報名的人太多如何選擇,蘇曉珏卻用最簡單的“誰先報名誰上”輕易化解,同時能刺激大家積極報名,我想不出比這個更好的方法了。蘇曉珏學習不行,但在“為人處世”四個字上,我發自內心地佩服她,我們班的班長,只能是她。
從前排很快傳來一個紙條,收信人是我,紙條是蘇曉珏傳出的。當時用手機的學生是極少數,蘇曉珏借我的手機考試完我就還了她,學生之間上課如果有不得不說的事,唯一的法子就是傳紙條。我們幾乎都傳過紙條,也幾乎都當過紙條的傳遞者。紙條造就了我們那個時代很多獨特的記憶。
蘇曉珏的紙條寫的是:“小9,你要報什麽,趕緊先報給我!!!”
呵,這丫頭在徇私。
所有的五項我都會玩,技術都不錯,我報了象棋,初中時我曾非常迷戀象棋。
我扯下一個紙條,寫下象棋二字,折好,在封面上寫下蘇曉珏的名字,遞到前排。這紙條又一路遞到蘇曉珏手中。
蘇曉珏不單先幫我報象棋,還先幫她自己報上飛行棋,她想玩飛行棋。下課後,同學們一窩蜂湧到蘇曉珏的座位旁,争相報名,名額很快報滿。
待大家散去之後,周詩涵才緩緩走到蘇曉珏身旁,問:“飛行棋名額還有嗎?”
蘇曉珏想了想,說:“還剩最後一個。”
周詩涵說:“那我報飛行棋。”
蘇曉珏應道:“好。”
蘇曉珏把自己想玩的項目讓給了周詩涵,卻并沒有告訴周詩涵“是我讓給你的”以博取周詩涵的感激,她很清楚,因為我的事她倆生了矛盾,如果她說了,周詩涵也許會拒絕接受。
開學典禮上,周詩涵和蘇曉珏在掌聲中先後上臺領取了屬于自己的榮譽。在過去的一年裏,我創造了一個神話,周詩涵和蘇曉珏則獲得了我們學校學生能得到的最高榮譽。已是我在這所學校的最後一學年,也意味着我在這所學校拿不到一個優秀的稱號。
我以為李mole能無可争議地被評為校優秀教師,我們班的整體在年級已是中上等,我們的尖子生更是所有普通班中最閃耀的,我和周詩涵,至于文藝比賽、征文比賽和運動會,我們班取得的所有榮譽也屬于李mole,何況她還得了全校青年老師公開課的一等獎。但我們年級的兩名優秀老師是實驗班的蔣老師和五班班主任語文張。蔣老師入選我可以理解,畢竟實驗班成績最好,可語文張和李mole相比毫無說服力,我對他的入選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教室後,蘇曉珏和周詩涵的獎狀被貼在了教室後面的牆壁上,八張獎狀貼成整齊的一長排,有了壯觀的陣勢,有了閃亮的光芒。
但其中沒有一張寫有我肖平的大名。
或許真如周詩涵那篇周記所寫,我注定只能做這個班的幕後英雄。
***
第四節晚自習後的時間依舊屬于操場的小跑。我和周詩涵的鬧僵牽連我們四人檔之間的氛圍也有點僵硬。雖然胡文童和宋小芳有時也像以前一樣打打鬧鬧,但不再如以前的灑脫與激烈。
宋小芳說:“胡文童,可以嘛,升到四十多名了。”
胡文童說:“和我們班第九名還是不能比。”
宋小芳兇道:“你找死啊,盡挖苦我!”
胡文童做出一副被冤枉的神情,說:“我哪敢挖苦你,我是把你當成自己我心中的榜樣。”其實宋小芳遠不止是胡文童心中的榜樣。
宋小芳沒好氣地說:“我算什麽榜樣,人家年級尖子生還在呢!”宋小芳口中的年級尖子生指我,也指周詩涵。在他們眼中,周詩涵同樣是年級尖子生。
胡文童嘿嘿一笑,說:“和他們差距太大,學不會。”
宋小芳撇撇嘴,說:“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胡文童得意地說:“那當然。”
宋小芳罵了句:“厚臉皮。”
胡文童也不狡辯,只笑。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或許因為胡文童喜歡宋小芳,便沒了沖宋小芳叫板的底氣,只有當有一天,宋小芳同樣喜歡上胡文童,他們之間才會回歸從前那種平衡。
在他們久違的鬧聲中,我有了當初那種熟悉的感覺。我鼓足勇氣對周詩涵說:“周詩涵,李老師說得對,補習班現在比我們好,但我們加速度比他們大。”
周詩涵看也沒看我,說:“我知道,用不着你說。”
她這句話又把我堵沉默了。
良久,周詩涵說:“你不也下滑了嗎?”
我說:“那只是暫時的,我很快就會回升。”是的,英語和語文已不再是我的蹩腳科目,我可以平衡分配各科時間,數理化生必然回升。
周詩涵淡淡地問:“然後呢?”
周詩涵挺喜歡問出個“然後呢”,似乎關注又似乎漠然,讓人啼笑皆非。
我問:“然後什麽?”
周詩涵說:“然後你就能考年級第一?”
周詩涵口中的“年級第一”蒼白而突兀,我仿佛看到一棵長在農田旁的杉樹,擋住了農田的采光,農民又舍不得砍掉這棵樹,于是将樹桠剔了個精光,只剩下頂端一點枝葉維持樹的生計。那棵樹變成廋弱、孤零,“年級第一”就如那頂端的枝葉,似乎是我和周詩涵之間最後可能的交彙處。
“也許吧!”我不确定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但我對此抱有希望。
“肖平,我承認你很有優秀,但你是不是有點太狂妄了,年級第一,太難!”她搖了搖頭,帶着一種否決。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總喜歡打擊我,而不是鼓勵我。
“倘若我做到了呢?”我帶了一種不服與賭氣。
周詩涵輕淡地說:“那我等着瞧!”随後慢慢啓動步子,漸跑漸遠。
我知道,我和周詩涵之間已不可能回到以前,那個“年級第一”于我于她都沒有意義了,就算我考了第一,也不至于真拿着它去逼周詩涵兌現那個她可能從不曾當做承諾的承諾;甚至,這個年級第一本身也不再有了當初的牽動,僅僅是優秀的我想做到更優秀。
操場的生氣會在第四節晚自習後短暫的複蘇,但很快這裏的生氣又落下帷幕。胡文童先回宿舍,他要看看書再睡覺,這樣挺好,畢竟我們關系再好,但各自都有自己的路。我繼續在操場慢跑,對,慢跑,不再如以前的瘋狂,因為有些情愫的沖撞不再如以前的劇烈。
“小9,一個人跑步多沒意思!”一個聲音喊住了我,蘇曉珏從操場旁的石階上蹦下來,喃喃說道。
我停下腳步,驚訝地問:“你怎麽還沒回宿舍?”
“回去也沒事幹,我陪你跑步呀,”蘇曉珏笑嘻嘻地說,“我們做個游戲,好不好?”
真是個小丫頭,居然有心思做游戲。
“什麽游戲?”
蘇曉珏說:“我們跑一圈,你讓我一段,看能不能追上我。”
“好呀!”
“你不準動,我一會兒喊你跑你才能跑!”蘇曉珏說着慢步跑開,不時回頭望望我,警告地喊道:“不準動啊!”跑了一陣,約莫離了我七八十米,她回過頭大聲喊道:“跑!”言畢卯足勁向前沖。
這是一場很小兒科的游戲,她卻很當真。
我拔步開始追她,逐漸與她縮短距離。見我越來越近,她跑得更賣力,但很快就停下身子,氣喘喘籲籲地說:“哎呀,不跑了,跑不動了!”
我輕易追上她,得意地說:“怎麽樣,追上了吧!”
蘇曉珏居然既不賴皮也不失落,只輕描淡寫地說:“你贏了,追上了我,我回宿舍了。”她搖頭晃腦,嘴裏吆喝着“啦啦啦啦”地走了。
我不知道她為何這麽高興。
我腦中回蕩起她剛剛的話,“你贏了,追上了我”。
追上?
追上?
到底是哪個追上?
蘇曉珏,你的小心思到底是什麽?
為什麽每個女孩的心思都這麽難猜!
☆、大戰将至3
教師節來了,這是我們在這所學校經歷的最後一個教師節。蘇曉珏向班委們提議買一束花放在講桌上,再給每位老師送一張祝福卡片,班委們一致贊成。蘇曉珏和孫千紫買花,周詩涵和團支書張亮買卡片,現在教我們的一共有八位老師,語數外理化生以及政治、體育,周詩涵、張亮、仁川和趙宏飛四人各負責寫兩張卡片。
蘇曉珏一早就将花擺在講桌中央,康乃馨與百合,純潔而溫馨,又代表我們班将寫有祝福與感激的卡片一一送到每個老師手中,包括今天沒課的政治秦和體育老師。
許多老師在課堂上向我們表示了感激。
李mole說:“這次大家讓我很感動,雖然是一張小小的卡片,但讓我覺得一切的付出都很值得。”
語文張說:“謝謝大家的祝福,我又一次覺得六班的學生很不錯,比五班強多了。”
英語朱說:“你們班我教得很欣慰。”
最讓大家驚訝的是生物劉居然也說了一句:“你們這個班,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大家都笑。
其實,老師對學生的索取很簡單,就是一份認真,如果在認真之外,能再有一點感激和在乎,他們就會非常滿足。
這是蘇曉珏想到的,也是她牽頭做的。
如果說我是我們班的精神标杆,蘇曉珏則是我們班的情感凝聚力。
***
星期天中午放學後,我如約來到校門口。我不是貪戀李mole的一頓飯,我是想和她聊聊,像蘇曉珏想和我聊聊一樣,我和李mole之間的許多事都該畫上句號了。
我沒有看到李mole和小露笛的身影,心中有點犯嘀咕,她不會是忘了吧,她不會是要賴皮吧,或者她壓根兒就是說着玩的。
我多想了,我很快就看見李mole牽着小露笛的手緩緩走來。
小露笛一見到我,松開李mole的手,搗着小步奔向我,歡快地叫道:“哥哥,哥哥!”
有的聲音真的可以讓人的心甜得融化。
我蹲下身子,張開雙手迎接她:“露笛小美女,你好。”
小露笛開心地擁進我的懷抱,說:“哥哥,我很想你。”
我說:“我也很想你。”
我站起身,拉着露笛的小手慢步行走。
李mole瞅了我一眼,說:“剛剛看你神色有點慌張,難不成怕我耍賴?”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意味着我默認了。
李mole不屑地切一聲,說:“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說吧,想吃什麽。”
我說:“跟我走就行了。”
我将李mole和小露笛帶到那家西餐廳,坦白說,我吃不慣西餐,不留戀這裏的食物,但我留戀這裏的聊天氛圍,我去的餐館少,也想不出其它合适的地方。
進入餐廳,李mole打量了一番這裏的布置,吃驚地說:“你挺會找地方的嘛!”
我說:“蘇曉珏請我來這裏吃過飯。”
李mole笑着說:“我看她的生活過得比我還有品味。”
服務員給我們指了位置,小露笛搶着坐下,安排道,哥哥,你和我坐一起,媽媽,你坐對面。小露笛一個勁兒向我招手。我依從她的安排,坐到小她的身旁。李mole無奈地笑了笑,坐到對面的位置。
小露笛看着菜單上的圖案,邊指邊對一旁記錄的服務員說:“我要吃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又問我:“哥哥,你想吃什麽?”
我說:“我就吃你點的。”
小露笛開心地說:“好!”又指着菜單上的圖案說:“我還要這個,這個!”
她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什麽,完全是按自己覺得漂亮的點。
李mole提醒道:“陳露笛,你就不問媽媽吃什麽?”
小露笛哦一聲,問:“媽媽,你想吃什麽?”
李mole故作生氣地說:“你不關心媽媽,媽媽生氣了,什麽也不想吃。”
小露笛喃喃地說:“媽媽你別生氣嘛,生氣對身體不好,哥哥是客人,我怕他客氣,你是主人嘛,你又不會客氣!”
我嘭地笑了。
李mole也笑了,說:“好好好,媽媽不生氣了,媽媽也吃你點的。”
小露笛便又點了“這個”和“這個”,然後将菜單推給服務員,說,先這樣,上菜快點,我們都餓了。現在的小孩,比我們這類鄉村的年輕人還大方。
“我以為這次你會無可争議地評上優秀教師。”我遺憾又疑惑。
小露笛驚道:“哇,媽媽,你要當優秀教師啊!”她太小,并不懂我話中暗含的意思。
李mole故作嚴肅地說:“陳露笛,出來吃飯要講規矩,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能亂插嘴。”
小露笛說:“哥哥又不是大人。”
李mole說:“對于你來說他就是大人,你要不聽話,以後我不帶你出來了。”
小露笛嘟着嘴說:“好嘛,我不插話了!”坐在一旁發呆。
李mole對我說:“你為什麽這麽認為?”
我說了理由,足夠的理由。
李mole搖了搖頭,說:“我是無可争議地不能評選。”
我更是疑惑:“為什麽?”
李mole說:“學校有規定,如果班裏有學生受到處分,班主任當年沒有資格參評優秀老師。”
我心中頓時無比愧疚,她是因為我沒有評上校優秀老師。
我歉意地說:“對不起!”
李mole說:“不用,給你直說,你不要驕傲,很多老師都羨慕我,我班上有你和周詩涵,當然,你是最主要的,如果用一個優秀老師的榮譽換一個頂尖的學生,我會毫不猶豫選擇後者,所以我一點兒都沒怪你,但這算你欠我的,你要還我。”
我真誠地回答道:“我肯定會還你的。”
服務員陸續端上菜肴。
李mole對我說:“吃吧,別客氣。”
小露笛滿血複活,吆喝道:“吃東西啰!”迅速沉浸在美食中。
李mole邊吃邊問:“下周就要競賽,你準備得怎樣?”
我笑了,說:“我就沒翻過書。”
李mole吃驚地問:“你為什麽不看?”
我說:“希望不大,我的時間要是都浪費在看競賽書上,我的語文能變化這麽大嗎?”
李mole淡笑一下,說:“你的腦袋瓜是很靈。”
我說:“不靈怎麽辦,難道等老師教我怎麽做?”
李mole反問道:“難道我們老師沒教你怎麽做嗎?只是你不聽!”
我說:“就像語文,你們這學期才告訴我抓一下,根本來不及。”
李mole解釋道:“我們老師不是教你一個學生,不可能所有精力都放在你一個人身上。”
我說:“我知道呀,我并沒有怪你們,只是自己早作打算。”
李mole點了點頭,說:“可能這就是你比其他同學厲害的地方。”
我自豪地說:“我也這麽覺得。”
李mole說:“你還真不謙虛!”
我說:“我既不謙虛,也不驕傲。”
李mole說:“你還不算驕傲?”
我說:“我不認為自己驕傲,會的我承認,不會的我不僞裝。”
李mole說:“這麽說你挺真實了。”
我說:“對呀!”
李mole說:“行,暫時算你真實。”
這時,小露笛抓起一個雞柳伸到我面前,說:“哥哥,你吃這個。”
我說:“好。”伸手去接。
小露笛說:“你張開嘴就行,我喂你!”
我有點難為情,看向李mole,李mole無奈地瞥過了頭。
小露笛說:“快張嘴呀!”
我只得張開嘴。
小露笛站起身子将雞柳喂進我的嘴裏。
小露笛問:“好吃嗎?”
我說:“好吃。”
小露笛說:“你喂我一塊。”
李mole更無奈。
瞧着小露笛眼巴巴的神情,我只能照辦,喂小露笛吃下一塊雞柳。
小露笛歡喜地說:“好吃,太好吃了!”
李mole不太開心地說:“陳露笛,從現在開始自己吃自己的。”
小露笛哦了一聲。
李mole對我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我的課講得怎樣?”
我說:“聽真話嗎?”
李mole說:“真話。”
我說:“一般吧,還好。”
李mole問:“到底是一般還是還好?”
我說:“差不多,理論知識你講得很細,但像大部分老師一樣,很少帶着問題去講,比如把這個條件缺了或者換成另外一個條件它又會是什麽情況,不會引導學生去發散思維,講題目時你也像大部分老師一樣,習慣說這個題目該怎麽做,很少講遇到這類題目該如何去分析,你們都在教學生題目的做法,忽略了教學生解答的思維方式。”
李mole長吐一口氣,說:“你好打擊我,我一直覺得自己課上得還不錯。”
我說:“是還不錯,但不是特別好,我給你說,好多同學都喜歡聽我講題,我最近在想,一個老師當學生時的學習能力會決定他的授課水平,基礎知識誰都會講,但如何學習的思維方式卻不是什麽人都講得出、講得好,他一定是根據他曾經的學習經驗來講。”
李mole不服地說:“同學,我讀書的時候成績也挺好的,我們那時候考上大學很不容易,學校裏能上本科的人數就和現在上重本的人數差不多。”
我輕飄飄地說:“學得死呗!”
李mole說:“有本事你以後當老師給我看看。”
我擺擺手,說:“我不當,煩,萬一遇到像我這樣的學生怎麽辦!”
李mole沒好氣地說:“你才知道啊,豈止煩,簡直是職業挑戰!”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說:“你猜我初中印象最深的老師是哪一科老師?”
李mole說:“班主任?”
我說:“不是。”
李mole說:“體育老師?”
我笑了。
李mole說:“笑什麽笑,你體育好,說明你愛玩,對體育老師印象深很正常。”
我說:“是化學老師。”
李mole問:“哄我開心?”
我說:“不是,我們的化學老師姓王,他煙瘾很大,上課總是無精打采,同學們給他取了個外號叫王煙槍,他的課講得很一般,但他對我很好,同學們說我和他長得有點像,又都愛剔平頭,開玩笑說我是他幹兒子,你現在給你說你可能不信,我化學入門很慢,學寫化學方程式時我怎麽都不會寫,王老師每天等到下晚自習後把我喊到辦公室,出很多題讓我寫化學方程式,只要我寫錯了,他就用收錄機的電源線打我的手板,真的很疼,每當那個時候,我都覺得他像吃了藥,精神煥發,完全不是那個無精打采的王煙槍,他這麽教我,我居然還是常寫錯,他有時候氣得重重地敲我的腦啵啵,說,學習要用腦子,不帶腦子,你學什麽,所以我的化學基礎打得非常紮實,他那句‘學習要用腦子,不帶腦子,你學什麽’我始終記憶猶新,理解得越來越深刻,中考時,我沒有考上國重,他看到我時,很失望地說,我這麽費心地教你,你還考成這樣,但是他又鼓勵我,自己上了高中好好學,不是絕路,誰也沒想到我進入高中後瞎混了一年,可在這一年裏,我所有的科目都丢下了,唯獨化學沒丢,有你是班主任化學課管得嚴的原因,更因為我不忍心把化學丢下,我不想對不起他,我總在想,如果我遇到一個課講得很好的老師,我也許可以輕易學會如何寫化學方程式,但對化學的感情一定沒有這麽深,所以老師給我們的并不是教了多少知識,而是付出了怎樣的心血,留下了多少深刻的印象。”
李mole被我的故事深深感染,幾乎掉淚,但很快振作起來,看着我說:“我想你把你想說的話直白地表達出來。”
我說:“雖然你們都說我個性張揚,很不聽話,但誰對我好,誰對我花了心血,我心中很清楚,這都會是我的記憶,至于你們教了我多少知識,根本不重要,因為換做別的老師教我,他同樣可以教我這些知識,甚至教得更好。”
李mole說:“說得再直白一點。”
我實在說不出口。
我笑了笑,說:“已經說得很直白了,需要你自己提煉中心思想。”
李mole沒好氣地罵道:“滾,我提煉出的中心思想是你這種渾學生就該挨打!”
其實李mole一定清楚我想說什麽,她為我付出的心血不亞于王老師,她只是想要我親口說出。可是我沒說出口。
我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李mole說:“說。”
我說:“你有沒有幻想過,年級第一不在實驗班,而是在你的普通班裏?”
這應該是我和李mole之間最動人的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