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成桓終究沒有疑心到蘇無衣頭上,他倒不是覺得她善良,而是認為憑她的智商,還不足以置江莫憂于死地。

成柔和淩睿也加入了搜救的隊伍,他們比旁人更加積極。兩三日搜尋無果後,衆人都有些懈怠了,只有他們兩個仍孜孜不倦。

這一日,他們照例在宮裏轉了大半圈,依然無果。成柔覺得腳上又酸又痛,看了看旁邊,正好有一塊青石板,她也顧不得許多,拿手帕撣了撣灰就徑自坐下來,又嚷嚷着幹渴。

淩睿道:“早起讓你帶點水在身邊,你嫌累不肯,這會子哪裏找水去?”

成柔四下裏望了一陣,指着一處道:“那院子裏有一口甜水井,你去給我打點不就行了。”

“可蘇妃娘娘派人把那裏封起來了,不許旁人進去。”

成柔不耐煩道:“你怕她做什麽!她不過一個小小妃子,我可是皇上的親妹妹,你當然得聽我的!”

“可是,聽說裏頭有鬼……”淩睿有些猶豫。

“怎麽磨磨唧唧的?”成柔嗔道,“你一個大男人,還怕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不成?”

“可我就是怕呀!”淩睿無奈地答道。他天生着一副誠實正直的臉孔,理應不會說謊。

“我問你,我跟鬼哪一個比較可怕?”成柔緊緊地盯着他,“你要是不按照我說的做,我就命人把你的衣服扒光,在你身上割一道又一道口子,再抹上蜂蜜,讓你受萬蟲蝕體之苦,你覺得這主意如何?”

淩睿看了看她,只見她神情堅決,不像說笑的模樣,心下不由一顫。好吧,看來公主的确更可怕,至少鬼怪想不到這麽殘忍的法子。他橫一橫心,壯着膽子朝廢院走去。

成柔看着他撕開封條鑽進去,方噗嗤一聲笑出來。她得意地取出一面菱花小鏡來,攬鏡自照,覺得自己不但姿容動人,演技也不賴。

淩睿費勁地将那塊大石板移開,正要将木桶放下去,探頭一望,只見井水裏映着一張白慘慘的面孔,他吓得魂飛魄散,尖叫着便要狂奔出去。

好在江莫憂也及時瞧見了他,立刻呼喚起來:“淩睿,是我,我是皇後!”

“皇後?”這熟悉的聲音使他的恐懼打消了幾分,淩睿戰戰兢兢地轉過身來,仔細一看,的确是江莫憂,他方松了一口氣:“娘娘,您怎麽在這裏?”

“說來話長,你先拉我上去。”

淩睿想了想,将繩子放下去,“您能不能順着繩子爬上來?”

江莫憂試了試,只覺得井壁滑溜溜地不着腳,再者她身上也沒剩多少力氣,她只好抱歉地笑笑。

淩睿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将木桶放下去,讓江莫憂坐在桶裏,自己再将她拉上來。但不知江莫憂是不是在水裏泡腫了,覺得格外沉重,淩睿累得滿頭大汗,才拉上來一半。

虧得成柔見他久久不歸,也跟過來,正好幫他一把。兩人同心協力,終于将江莫憂從那不見天日的地方救上來。

江莫憂忙不疊地向他們道謝,一面抖了抖身上的水,她此刻頭發散亂,臉色蒼白,衣衫破爛,簡直就像地獄來的活鬼。

成柔好奇的問道:“嫂嫂,你怎麽會坐在井裏?賞月嗎?”

這是什麽奇怪的腦回路,江莫憂翻了個白眼,道:“說來話長……”她本想依舊用這句話敷衍過去,卻見那兩人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只好道:“那我就長話短說好了,我是被蘇無衣推到井裏的。”

真的很簡潔。

成柔愣了一愣,“就這樣?你總得把過程告訴我們呀!”

小小年紀如此八卦,江莫憂無可奈何,只得從頭至尾詳述一遍。成柔聽了便嚷嚷起來:“想不到蘇妃如此惡毒,嫂嫂你一定得告訴我哥,免得他上了那個邪惡女人的當!”

江莫憂聽得莫名其妙,這到底是為誰主持公道啊?

淩睿卻提出反對意見,“不可,此事證據不足,皇上不會聽信娘娘一面之詞,說不定還會被蘇妃反咬一口,治一個污蔑之罪。”

成柔覺得有理,“那照你的意思該怎樣?”

淩睿也說不出所以然,只道:“為今之計,只好先将娘娘送回宮裏,等調理好身子再做打算。”

江莫憂身上冰冷,凍得瑟瑟發抖,幾乎走路都走不穩,兩人只好一左一右地攙扶着她回去。

容心這些日子心焦得不得了,見到他們回來,也顧不得多問,先替江莫憂把身上擦幹,換了一身幹淨衣裳,扶她在床上躺下,立刻又派人去請太醫。做完這些後,容心方俯身在床邊:“娘娘,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我……我要吃東西……”江莫憂虛弱地開口。

“欸,奴婢知道,奴婢這就讓小廚房準備。”容心涕淚漣漣地說,一邊感慨地看了江莫憂一眼:可憐的皇後,餓了這些天,不但沒瘦,反而見胖了。

江莫憂與她相處這些時,每一個眼色都一清二楚,立刻知道容心在想什麽。要不是身上乏力,她一定會爬起來狠狠分辯:這是浮腫,懂嗎?浮腫!

小廚房的效率挺高,不一時,容心端着一碗紅棗糯米粥進來,熱騰騰的香氣引得人垂涎欲滴。她正要喂江莫憂飲下,卻見成桓與蘇無衣一前一後地進來,只好暫時放在一邊。

蘇無衣笑吟吟道:“聽聞皇後娘娘平安歸來,皇上與臣妾都高興得不得了,所以等不及過來瞧。”

江莫憂酸溜溜地望了一眼這對璧人,沒有說話。成桓開口道:“聽聞皇後是從井裏爬出來的,可知是怎麽回事?”

什麽叫從井裏爬出來的,以為她是貞子嗎?江莫憂望了蘇無衣一眼,見她仍是鎮定自若,她想起淩睿的建議,便幹笑了兩聲,“也沒什麽,那日夜黑天暗,臣妾一時踩滑了腳,不小心跌進井裏。”

“怎麽那麽不小心?”成桓皺眉,“打水的人也沒發現嗎,怎麽還把井蓋阖上了?”

“誰知道呢,也許那人是瞎子罷!”江莫憂輕輕瞟着蘇無衣。

蘇無衣臉上挂不住了,勉強笑道:“不管怎樣,娘娘平安歸來,就是喜事一樁,值得慶賀,餘外也不必過多計較了。”她試圖挽住成桓的胳膊,嬌聲道:“皇上,娘娘的精神好像不大好,咱們還是別打擾她罷。”

成桓不動聲色地将手拿開,“你先回去吧,朕還有些話想跟皇後說。”

蘇無衣臉色更不自然,只好無奈地告辭回去。

這裏成桓卻緊緊地盯着她,不發一語。江莫憂被他看得不自在,索性挪開視線,這一扭頭,就看到案上那碗馥郁噴香的紅棗粥,紅白兩色,格外誘人,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成桓也發覺了。他端起那碗粥,小心舀上一勺,吹了吹,柔聲道:“張口。”

老實說,成桓平時說話的聲音都太冷冰冰了,難得有這樣悅耳動聽的時候。江莫憂聽得入迷,情不自禁張開嘴來,“啊嗚”一口咬進去。

溫熱的觸感使她回過神來,江莫憂匆匆忙忙地将那口粥咽下去,擦了一下嘴角,手忙腳亂道:“何必勞煩皇上?臣妾自己來就行了。”

“朕願意。”

“可是……”

“朕的恩典你就得受着,不願意也得受着,”成桓老實不客氣地吩咐,“快張嘴,免得讓朕手酸!”

真是個專-制的君主!江莫憂無奈,只得乖乖聽話,像一只小嬰兒接受乳母的照顧。

一碗粥喝完,江莫憂嘴角留下不少殘渣,成桓随手掏出手帕,用力替她拭去,盡管動作不那麽溫柔,這份恩榮已足以令江莫憂受寵若驚了。她幾乎懷疑成桓發瘋了,可是他看起來很正常呀!

莫非,自己在他心中的确占有一席之地?江莫憂試探着道:“若臣妾說,是蘇妃将臣妾推入水井的,陛下會相信嗎?”

“為何這樣問?”成桓反問道。

果然還是不相信的吧,江莫憂心底掠過一絲失落,她正要解釋自己是開玩笑的,忽聽成桓道:“朕相信。”

“什麽?”江莫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朕相信你,因為你根本不擅長說謊,以你的頭腦根本不足以騙倒別人,更別提騙倒朕。”

前一句還讓江莫憂差點淚流滿面,後幾句就讓她哭都哭不出來了,江莫憂很不服氣地道:“我的演技很不錯呢!連公主都贊不絕口。”

“那是因為她的演技比你更爛!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是別拿出來唬人了。”成桓嗤之以鼻。

“陛下以前不是也上過我的當嗎?”江莫憂舉出實例。

“那是因為朕心甘情願被你騙。”

江莫憂忽然覺得心髒砰砰直跳,這是怎麽回事,她不記得自己有心髒病史呀!還是說,她的确對成桓産生了心動的感覺?她感到惶恐:在她攻占成桓的心之前,自己可不能先淪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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