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清酒公子
水泓來得突然,千夜蹙了蹙眉,正想開口,卻被臺上的人打斷了。
一名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臺上,有些人開始不滿地叫着‘清酒公子’,男子笑着示意大家安靜。“各位,稍安勿躁,清酒公子即将為大家撫琴一曲。”
短短一句話,立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不由自主地朝那通往樓上的臺階上看去。
不多時,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響起。
年輕的男子身形颀長,指節分明的手按在琴上,有種說不出的賞心悅目。他抱着琴自上而下,不似女子的婉約柔美,多了一份随心所欲的灑脫自然。
狹長的鳳眸,眼角微挑盡顯風情;薄唇微抿,眉宇間盡是冷然與疏離;白皙的膚色,竹青的衣裳襯得他精致的五官更加出塵。挑不出任何瑕疵,這張臉美得不分性別,驚為天人。
大廳裏沒有任何聲音,呼吸聲都不由自主地放緩放輕,像是怕驚擾了這谪仙般的人。
直到琴聲驀然響起,衆人才紛紛如夢初醒。緊接着,又沉醉在這扣人心弦的琴曲中。
千夜睜大眼睛看着他,待完全看清那張臉時,扶着桌角的手不知覺用力,指節泛白也沒在意;另一只手捂着嘴,整個人都有些輕顫起來。
是他!
真的是他!
無需任何多餘的證明,他那張和母親九成相似的臉,足以說明了一切。他,就是她的弟弟。
她終于找到他了!
千夜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麽樣的感覺,又酸又澀,夾雜着密密麻麻細小的疼痛。甚至還能聽見心髒跳動的聲音,一下一下,激動又欣喜。
她聽不見那悠揚美妙的琴聲,看不見衆人如癡如醉的神情。
她只是看着那張臉,淚,不覺滿面。
其他人沒注意,易寒和水泓自然是發現了她情緒如此大的變化。
水泓覺得很驚奇,正想調侃幾句,回頭看到千夜壓抑流淚的樣子,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千夜…千夜…”易寒擔憂地看着她,伸手搖了搖她的肩膀。雖然也被清酒的容貌才情驚豔到,也不過短短的時間而已。他更在意的,一直都是坐在他身邊的千夜。
千夜回過神來,恰好琴曲結束,見清酒似乎正要轉過頭來,下意識地側身一躲。正巧撞進易寒剛才傾身過來的懷中,清爽幹淨,帶着溫暖的感覺,千夜有些怔然。
易寒微微一愣,随着她身上獨有的淡淡的藥草的氣息盈滿于懷中。心也變得柔軟無比,他擡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無聲地安撫着。
水泓看到這一系列的轉變,自然認定這二人就是一對,對上易寒那看似溫和無害的眼神,很識趣地轉過頭。
她低低地說了句什麽,易寒湊近才聽清是讓他帶她走。
他應了聲“好”,起身帶着她離開了清意齋。
清酒剛開始就發現有人正在看着他的時候,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當所有人都沉浸在琴聲之中時,那道目光還在,與平日裏別人看着他時的驚豔、贊嘆不一樣,隐隐帶着些別的什麽。
他的心不知怎麽微微一顫,差點彈錯,立刻收斂了分散的心神。待他結束之後去尋時,只看到一女子正背對着他,随即便被身邊的男人帶走了。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有些失落。
抱着琴起身,無視身後千般挽留、萬般不舍,一步步上樓去了。
回到房間之後,随手将愛琴之人得之必将萬千珍惜的古琴放置在一旁。
窗前小憩的榻上,半躺的人擡眼,懶洋洋地問:“怎麽了?”
“沒什麽。覺得有個人有些奇怪罷了。”清酒不甚在意地答道,三兩步走過去,毫不客氣地奪走人手中的被子将茶一飲而盡。
沐離失笑,無奈地搖搖頭看着他這孩子氣的舉動。親昵地撚起他而後的一縷發絲,绻绻地用手指繞了幾圈,不舍放開。另一只手将一枚玉佩随手丢在一旁的小桌上,“搞定了。”
“這麽快?”清酒詫異地挑了挑眉,眸光流轉間風情萬種,回身湊過去,賞賜般蜻蜓點水地在他嘴角輕啄一下。
沐離伸手輕撫他的眼角,“他應當是你父親的人,所以看到你的玉佩才這麽好說話。不過,我覺得他似乎更傾向于你姐姐。”
“我姐?”清酒一愣,随即苦澀地笑了笑,口氣裏帶着幼時的信賴與崇拜,“當然,我姐姐要是在的話,根本不需要我做什麽。”
“或許她還活着。”
“也許吧。”他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如果真是如此,她早就該來找他了。但是沒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他心中還是留有那麽一些希望。“不管怎麽樣,都不能便宜了那些人。”
最後一句,滿滿的全是恨意。
清酒拉下他的手,與之十指相扣,有些歉意地看着他,正欲說些什麽卻被他阻止了。
“想做,就去做吧。”
他沒回答,只是傾身依偎在他懷裏,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的氣息永遠可以讓他放下所有防備。
這個世界上,沐離是他多年來唯一得到過的溫暖。
另一邊。
易寒帶着千夜回到住的地方,她已将情緒收斂得差不多了。
“有酒嗎?”千夜聲音微啞。
林岚微微一愣,看了她一眼,立刻點頭,“有的,我這就去拿。”
“送到涼亭裏來。”
“好。”
林岚應了一聲,轉身就去了。
千夜徑自走到亭子裏坐下,易寒緊跟其後。很快,林岚就抱着兩壇酒過來了,放下後向易寒點了點頭,識趣地離開了。
一把撕開封口,倒了兩碗,遞過去,口氣裏沒有詢問更像是直白的要求,“陪我喝酒。”
易寒靜靜地看着她,只一個字,“好。”
一醉方休。
翌日。
千夜一臉痛苦地掀開被子坐起來,伸手揉了揉脹疼的額角,嗓子也幹澀得要冒煙似的。
“姑娘,你醒啦?”林岚進來送早飯,發現她正坐在床上。
“恩。”千夜點了點頭,不欲多說。正想起身才發覺這不是她的房間,頓時疑惑地看向林岚。
“這是易公子的房間。”林岚會意,立刻解釋,“昨晚你喝醉了,易公子剛把你送到房間你就吐了一地,他就把你抱過來了,還叫我過來幫你換了衣服。”
正說着,易寒端着一碗褐色的液體進來。
“還好嗎?”
昨晚一些片段零星在腦海中閃過,千夜難得地有些困窘,胡亂應了聲,“恩。”
他将碗端給她,“解酒湯,喝了吧。”
看了他一眼,千夜接過碗,壯士斷腕般果敢地一飲而盡。作為一個醫者,識百草,治百病,她偏偏是不喜歡喝藥的。
“怎麽了?霧臨教我做的,哪裏不對?”見她表情有異,易寒奇怪地問道。
她搖了搖頭,“沒事。”
千裏之外,端木府。
書房內,一中年男子與三名老者正襟危坐,神情肅穆,俨然在商量着什麽事情。
沉吟半晌,其中一名老者,也就是目前輩分最大的端木炎捋捋胡子問道,“确定了嗎?”
端木冽點點頭,答道,“他們三個都與人打過照面,應該是不會有錯的。”
身為家主,對于族內資歷最老且德高望重的三位長輩仍只有敬重之心,所以有什麽大事他都會請他們來一起商議。
“那就把人接回來,認祖歸宗。既然是端木家的血脈,斷沒有任其流落在外的道理。”端木燭沉聲說出自己的意思。
一直沒說話的端木烨冷哼了一聲,他近來身體抱恙,口氣也沖,“不就是個後生,值得這麽興師動衆的?”
端木燭道,“三哥,這可是大哥唯一留下的血脈。”
“老五,那你說說,他該怎麽上族譜吧?”端木烨反駁。
憶及當年的事,所有人都有一瞬的沉默。端木家對于族譜的事素來嚴謹,對于身世更是清清楚楚,父母均記,不容混淆。
脾氣急的端木炎一拍桌子,聲音洪亮,震得人耳朵都疼。他向來和老三脾氣不對,兩人總愛擡杠,“那怎麽辦?不去管他?讓大哥生生絕了後?”
這話說的有些重,想到早亡的大哥,火爆的端木烨也說不出話來。對于後輩,他資歷擺在那,想說就說。但對于自小最敬重的大哥,即便人已經不在了,他永遠都是弟弟。
“別吵了,吵能解決問題?”端木燭輕斥一聲,轉頭看向端木冽,“阿冽,你怎麽看?”
端木冽放下手裏的茶杯,“二伯、三伯、五叔,認祖歸宗的事情先不提,我是想着讓幾個孩子先和他接觸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大哥。”
“找到了又能怎麽樣?他又不願意回來?”端木烨沒好氣地說。
當了這麽多年家主,端木冽絲毫不懼,“至少,這件事情上,他能做決定。”
“也罷,就按你的意思去辦吧。”端木炎點點頭同意了。
其他二位也沒什麽意見,“就這樣吧。”
送走了他們,端木冽便去見了端木雲痕兄妹。
“爹。”端木雲茜迎上去,着急地問,“伯爺爺他們怎麽說?”
“暫時沒什麽安排,你們還是去找他。若他真是你大伯的兒子,你們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大伯。”端木冽坐下來,喝了點水。
端木雲茜不解,“爹,他真的和畫像裏的大伯一模一樣,絕對是大伯的孩子。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先讓他回來認祖歸宗呢?”
端木冽沒見到人,但他對大哥的血脈一樣重視。若是真的,他何嘗不想,只是事情沒那麽簡單。輕嘆了口氣,“有些事情你不懂。”
見妹妹有些不依不饒的樣子,端木雲痕趕緊拉回她,“好了,你先去收拾一下,到時候我們還可以早些出發。”
端木雲茜這才不甘不願地走了。
“爹,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大伯的。”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端木冽欣慰道,“你們出門在外,自己也小心些。那個孩子,能幫就幫一下吧。”
“恩,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特意獻給正在看文的你們~還有兩位收藏文的小仙女~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