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發病

太後是第二天從青梅那裏得到回報的。

“姑娘不會無緣無故,突然對李家好奇,想來還是聽見了什麽。但姑娘不想說,翠娥也不敢深問。”

“她說看見劉瑁了,那奂雲呢?”太後問。

“應當是在一起,翠娥從淨房出來,找姑娘時,瞧見這兩位同大殿下說話了。”

太後微微蹙眉:“琰兒?”

邊上郭楮道:“大殿下應當沒瞧見姑娘,後來找去麗春臺,還說了句‘叫我們好找’。不過,姑娘那會兒找到保定侯,支開老奴,和保定侯低聲說了幾句。”

他這麽一說,太後反而放心了,想來這孩子沒受什麽委屈,只是聽見些以前沒聽過的事,驚着了,還知道和她爹說,就不要緊。

“哼,八成是李家還想出一位太子妃,拿我們京華當對手了。”太後冷笑一聲,“真定倒敢伸這個手。”

“大約是看着我們殿下待姑娘好,誤會了。”郭楮道。

太後思量片刻,嘆道:“也是,他們心內無邪,擋不住外面那些人滿眼只看到權勢。罷了,到底男女有別,真傳出什麽話去,以後琰兒親事定了,也不好見面。”

這是要避嫌了,青梅出宮回府後,便單獨和翠娥交代:“以後姑娘不提,就不要再提宮裏幾位殿下了。”

“怎麽?”翠娥吃驚,“娘娘……”

青梅搖頭:“該避嫌還是得避嫌,不然将來殿下娶了正妃,聽見什麽閑話,對咱們姑娘不好。”

正說着,外面來回報:“侯爺、姑娘回來了。”

許京華一早吃過飯,和許俊去了齊王府,探望昨日醉酒的齊王,青梅就是趁着這個空兒進宮的。

兩人迎到門口,許京華卻沒過來,而是跟着許俊往正房走,一邊走還一邊嘀咕:“你得叫人看啊,你不叫人看,自己又看不着,光伸手抓能行嗎?抓爛了,難受的還不是你?”

Advertisement

“你少羅嗦,不用你管!”

青梅忙快步過去,問:“侯爺怎麽了?”

“他後背癢,早上上車就忍不住抓,回來又抓,我說叫人看看,他還不樂意!”

青梅道:“奴婢叫人去請太醫吧。”

許俊已經進到堂屋,聽見這句,立刻回身道:“不用,就起了幾個包,可能是蟲子咬的。哪用得着請太醫?”

“這時節有蟲子嗎?”許京華問青梅。

“有蟲子……也不咬人吧?”青梅也不确定,“要不奴婢叫個小厮進來,先看一眼是什麽樣的包?”

“行,叫人吧。”許京華決定忽略老爹的意見。

許俊罵了她一句“多事”,但也沒再拒絕,青梅就叫了個十三四歲的小厮進去,幫着許俊脫衣察看。

這時趙嬷嬷也聽說侯爺回府,從後院過來了,見許京華和青梅站在廊下,問清怎麽回事後,果斷道:“去把太醫請來,叫個口齒伶俐的去,把事情說清楚。”

青梅更無二話,答應一聲,轉身就去辦了。

許京華見她們這麽緊張,反而有點驚訝,“嬷嬷,這麽點兒事需要請太醫看嗎?”

“早上吃藥的時候,侯爺還沒說身上癢,老奴是怕侯爺酒意沒過,同藥性沖撞了。早知如此,早上的藥就不吃了,但老奴又怕……”

“不至于吧?他不是說一共也沒喝兩杯?”

趙嬷嬷道:“也可能是老奴多想了,但穩妥起見,還是讓太醫來看看。就算不是這個緣故,晚上的藥還能不能吃,也得問問。”

這倒是,“果然還是您老想得周到。”許京華贊了一聲,堂屋裏面也有了動靜。

小厮快步出來,回道:“姑娘,侯爺背上起了兩片紅疹子,”他兩只手對在一起比了個圓,“肩膀上也有一小圈。”

“不是一顆一顆,是一片一片的嗎?沒起疹子的地方紅不紅?”趙嬷嬷追問。

“也有一顆的,少,大都成片。別的地方不紅。”

趙嬷嬷又問了幾句細節,才讓他出去,許京華擡腳進屋,問老爹:“你除了癢,還有別的地方難受嗎?”

“刺癢已經夠難受了,你還想我怎麽難受?”許俊沒好氣。

趙嬷嬷跟着問:“侯爺發不發熱?”

對她,許俊就客氣多了,“沒有,沒什麽事,春天麽,在北邊時,也起紅疙瘩什麽的。”

許京華卻知道光聽他說不行,徑自走過去,上手在老爹腦門摸了一把,“好像有點熱。”

“你這手欠的,我看你是想挨揍!”

許俊剛罵一句,趙嬷嬷也快步過來,說了句:“冒犯侯爺了。”就拿手背貼住他額頭,說,“是熱,侯爺沒覺得身上冷麽?”

“真沒有,我還覺着有點熱呢!”許俊說着,手不自覺地伸向後背,抓了幾把。

趙嬷嬷和許京華一起阻止:“侯爺當心抓破了。”“你小心點,別抓破了。”

許俊無奈:“好,不抓不抓,你們別當多大個事兒似的,沒事。”

許京華跟趙嬷嬷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提太醫,并在太醫來到之後,直接把人請到了正房。

人都來了,許俊沒辦法,只得又把衣裳脫掉,讓太醫診視一番。

太醫看過許俊後背,又把了脈,看了舌苔和眼睛,趙嬷嬷最後把許俊昨天喝過酒的事一說,太醫道:“難怪呢。酒氣沒散,藥性才被激得返了上來,不礙事,我調一調方子,晚上換新藥吃就好了。”

“那背上癢,不用管嗎?”許京華問。

“下官帶着外用止癢的藥膏,一會兒拿來,叫人給侯爺擦上就好。”

許京華道了謝,趙嬷嬷請太醫去前面廳中開方子,堂屋中很快只剩他們父女倆。

“這一通折騰,又脫衣服又穿衣服的,沒事兒都折騰得着涼了。”許俊悻悻地裹緊袍子,“你就不知道攔着點兒?這麽大點兒事,請什麽太醫?”

許京華道:“人家嬷嬷就是娘娘派來看着你調養身體的,當然萬事小心為上,而且你就是喝了酒,換個藥方,既不沖撞,又不耽擱治病,不是挺好麽?”

“治什麽治?半輩子累出來的病,除非大羅神仙,否則誰能治好?”

“呸呸呸!你再說這話,我告訴娘娘去!”

父女兩個怒目對視,誰也不讓步,直到另一位張嬷嬷拿着藥膏進來,要給許俊擦藥,許京華才氣呼呼地出去,站在院子裏等。

這會兒已近正午,太陽照下來,還曬得人挺熱,趙嬷嬷從前面回來,看見她站那兒,驚訝道:“姑娘怎麽站在日頭底下?”

許京華迎上去,扶住趙嬷嬷手臂,低聲問:“嬷嬷,太醫還說沒說別的?”

“說什麽別的?”

“我爹的病,”許京華看着趙嬷嬷眼睛,“到底要不要緊?”

趙嬷嬷笑道:“太醫不是說了麽?不要緊的。姑娘吓着了?”

“太醫真的再沒跟您說別的?”

“沒有,只是換了藥方,還說明日要再來瞧瞧侯爺。”

“說起來,我一直忘了問,我爹每日吃的藥,到底是治什麽的?”

趙嬷嬷耐心道:“侯爺多年勞累,飲食又跟不上,難免氣血兩虛,脾胃失調。太醫開的藥是調理脾胃的,我們每日給侯爺做的藥膳,則主要給侯爺滋補氣血。不過這兩樣都不是一時片刻就能見效,得花上些功夫,好好調養。”

許京華雖然不太明白氣血兩虛、脾胃失調到底是什麽病,但聽起來似乎不怎麽嚴重,趙嬷嬷的語氣又特別安撫人,剛才因為老爹那話而生的不安,很快消散。

許俊那邊擦過藥,癢意确實解了許多,晚上吃了新藥,也沒再發疹子。許京華更加放心,踏踏實實睡下,卻沒等到天亮,就被翠娥叫醒。

“姑娘,侯爺突然發起高燒,嬷嬷已打發人去請太醫,您快去看看吧。”

許京華慌忙穿好衣裳,一路跑去正房,青梅先迎上來說:“姑娘別急……”

“怎麽回事?怎麽突然燒起來了?現在怎樣了?”許京華不等她說完,就一路問一路進了內室。

因為家裏沒有女主人,青梅一向不進許俊內室,便停在門口答:“興許是着涼了。侯爺看昨日天熱,沒讓燒火炕,但夜裏下了點兒雨,侯爺不慣睡床,還是睡在炕上,大約……”

許京華已走到床前,眼見老爹滿臉通紅、雙眼緊閉,嘴裏還嗚嚕嗚嚕地,說着辨認不清的夢話。

趙嬷嬷正叫小丫頭投濕帕子,給許俊擦額頭脖頸和手心,“姑娘先坐一坐,太醫住得稍有些遠,可能得一會兒才能到。”

許京華哪裏坐得住,“是着涼麽?身上那是疹子還是包的,怎麽樣了?”

“老奴剛剛看過,好像腫高了一些,”白日擦藥的張嬷嬷說,“也更紅了,但侯爺現在燒得,沒起疹子的地方也紅。”

“那別的地方呢?有沒有再起疹子、紅疙瘩什麽的?”許京華又問。

“侯爺不慣讓人貼身伺候,別處……”

趙嬷嬷接話:“還是等太醫來了,一總看吧,咱們看了也不明白,又掀被子、又拉衣裳的,別再着涼,燒得更厲害了。”

這話有道理,許京華只得耐着性子把太醫等來,再讓太醫和嬷嬷們一同察看。

她自己退到外間,翠娥迎上來,給她披上外袍,又倒了杯熱茶送到手裏,說:“姑娘坐下等。”

許京華茫然坐下,眼睛望着黑洞洞的窗外,忽然想起娘走的時候,似乎也是這麽個天都沒亮起來的冷夜。

“娘,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老爹好起來,他才找到親娘,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呢……”她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祈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