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歸人

接近年關,六部也開始為核查賬簿開始扯皮了,吏部和禮部遲遲拿不出賬簿,一有催促就推诿,說有些項目原本是沈寂負責的,眼下他人遠在邊關,不好交接核實。更糟的事,這些賬目仿佛都又沈寂一人經手,根本找不出第二個知情負責的人。

有心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沈寂的人在向衛宣帝施壓。衛宣帝卻還要頑強抵抗一下,讓禮部吏部發急件詢問。沈寂也是會來事,八百裏加急的信件,洋洋灑灑幾張紙,內容卻空洞模糊,似是而非,卻又讓人挑不出錯處。

一來二往,耽擱了許多天。遠在天邊,天蒼蒼野茫茫,閑着低頭看牛羊的沈寂當然不急。衛宣帝也想不急,可禮部的已經開始催促了。那好吧,他禦筆一批,于是沈寂就要回來了。

沈寂要回來了,這個消息像狂風卷過草原般地卷過了前朝與後宮。

前朝的明潮暗湧暫且不提,後宮中,湘萦聽了這個消息後,既期待又惶恐。

雖然她自己不願承認,可是她的确是希望再次看見沈寂的。她想看見真真實實存在在身邊的沈寂,而不是一個附在信上的落款,也不是在別人茶餘飯後的一個話題。

她想看着他,遠遠注視着他。沈寂身上有些黑暗的東西是她始終不願去觸及的,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殺人,湘萦不敢去想,如果、如果月媽媽的信被證實是真實的,她将如何去面對他。

可她知道沈寂不會讓她遠遠地注視他。他會把她捆綁在他身邊,強硬而不容拒絕地。他要的東西最終總會屬于他,這是毋庸置疑的。

這樣湘萦就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可惜她的心事在這深宮之中無人可以訴說。信不過的人自然是不能講的,被傳出去,又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場風波。而可以确信不會将消息傳出去的鐘粹宮諸人,雙成是不能講的,她一心希望湘萦和沈寂保持貌合神離的狀态,因為這是對她最有利的局面。夕歌是向着雙成的,這也不提。還有一個琥珀,看起來天真無邪,想來和她去說也是不妥的。

她不提,而有人總要有事無事地提。

“沈寂就要回來了,不知趕不趕得上你的生辰。”夕歌在某天貌似不經意地說。

湘萦無所謂:“我的生辰算什麽,宮中主子那麽多,咱們做宮女的,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鐘粹宮風波剛平,皇後娘娘的生辰也剛過,你把我拎出來說,是嫌我還不夠紮眼嗎?”

夕歌嘆了口氣:“你也太謹慎了。自己生辰那天,能和想在一起的人一起過,就算不熱熱鬧鬧地,也是好的。”

湘萦回她:“姐姐為什麽總是對這些風月之事很感興趣,莫非是遇到如意郎君了。這才整日想東想西?”

夕歌把火燎到自己身上了,氣鼓鼓地說不出話來。自此,湘萦過上了好幾天清淨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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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萦嘴上說着不在乎,可是到了那一天,自己的心裏到底是寂寥的。白天裏和往日一樣平常地過了,宮女不能行事張揚,她也收了幾句祝福,不過這也就是全部了。

很快到了晚間,湘萦關了門窗,吹息了蠟燭,正要就寝,門被人敲響了。

是雙成或者夕歌嗎?她披了一件外裳,赤着腳去開了門。

門開了,外面卻不是自己以為的她們。湘萦縮了縮腳,有些緊張,更多的是詫異和驚喜。

是沈寂。他的鬓發亂了,點綴着林星的雪花,他帶着一股寒意而來,仿佛一個經歷路上無數風雪的夜歸人。

沈寂笑着說:“我緊趕慢趕,沒想到還是有些遲。”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包裝粗糙。湘萦分神想着,平時的沈寂是怎麽也拿不出這麽磕碜的禮物,可是現在,磕碜的他與磕碜的禮物,也是相得益彰。

湘萦愣愣地接過了,沈寂滿足般地笑了,又像邀/寵/般說:“我和你提到的關外的幹酪,與中原的吃食滋味不同。我想着你們女孩子應該喜歡,就給你捎回來了。”

湘萦捧着紙包,感到紙包上還帶有沈寂的體溫。不像想象的那樣,原來沈寂的體溫是這樣的暖和。

湘萦正要說些什麽,沈寂卻這才注意到她的赤腳,他有些局促地撐開了右手,然後慢慢握緊:“今天太晚了,還很冷。我、我先走了。”說着他毅然轉身,動作有些慌。

湘萦看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了他的袍子上有不少破洞,上面甚至銜着一枚枯草。她輕輕地笑了。

宮裏自然不會有這些東西的,難道沈寂是剛剛趕了回來,還來不及整理一下自己?

她感到胸腔被一種妥帖感緩緩地填滿了,讓她忘記了自己的掙紮和兩難處境。

湘萦沒有想好該以哪種面孔來見沈寂,她有些憂慮,不過這種憂慮是徒勞的。沈寂人是回了京,可是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也許沒有那麽忙,可是為了做給衛宣帝看,他也不得不忙。

于是湘萦還是這樣混着她的小日子,不想明天,得過且過。要是生活像這樣平淡無奇,那也是人生的幸運。

可是湘萦并不幸運。她不去主動找事,事總是直直地撞向她。

這回撞向她的是一個哭泣的小宮女。事實上那個可憐的宮女并沒有真地撞着她,而是沖撞了雙成的鳳駕。

正是雙成與相熟的妃嫔來往的途中,從假山裏跑出了一個小丫頭,只顧捏着帕子抹眼淚,連路也不看,好巧不巧,沖到了雙成跟前。

雙成被人攔住了,十分不高興,當場就責問那個犯事的宮女。雙成是個十分潑辣的性格,有時她會僞裝一下,可是面對一個不是自己對手的小宮女,她不願壓抑自己的脾氣。

湘萦有些同情那個小宮女,她想起了當日沖撞雲妃的自己。

那時湘萦正在陪侍在雙成左手邊上。面色驚慌的小宮女磕頭告饒,獲準擡頭後,竟然看着湘萦叫“梅妃娘娘”。

這下受到驚吓的變成了三人。雙成震驚地端詳了湘萦的臉後,叫人把那個宮女悄悄帶回了鐘粹宮。

事情關系到自身,湘萦也旁觀了雙成的審問現場。

那小宮女還以為是自己冒犯了雙成,哭哭啼啼地告罪求饒。雙成聽得有些不耐煩了,問:“你是哪宮的宮女?”

宮女抽噎着說:“奴婢是乾清宮的,平日負責打掃整理皇上的書畫古玩。奴婢不是存心擾了娘娘鳳駕的,娘娘饒命!”

雙成繼續問:“你那時為何事哭泣?”

宮女說:“奴婢不小心将水漬撒在皇上的書裏。值班姑姑要攆了我去浣衣坊,那裏不是人呆的地方啊。奴婢一急之下,才冒犯了娘娘。”

雙成和湘萦交換了一個眼神,決定日後去查這宮女情況是否屬實。現在問話就要開始直入主題了。

雙成指着湘萦道:“你為何要叫她“梅妃娘娘”。”

宮女喏喏道:“奴婢精神恍惚之下認錯了人……”

“精神恍惚?把本宮的宮女錯認成故去的梅太妃?”雙成冷笑着。

“娘娘,奴婢在乾清宮的畫館中時常見到梅妃娘娘的畫像,與這位姐姐……十分相像。”

盡管開始已經懷疑了,這下得到宮女的承認,突然兩人都沒了言語,開始想起了心事。

宮女裝着膽子繼續說:“畫像藏在一個小隔間,裏面還有一些世家大族中才子們的書畫,還有程家舊字畫。娘娘,奴婢日後可與您細細說。”這是開始在為自己謀後路了。

雙成想了想,答應了下來。這宮女知道很多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她馬上讓湘萦記下,他日将這宮女讨來鐘粹宮。

湘萦詢問了她的姓名,年齡等問題後,放她走了。

雙成蹙着眉:“這丫頭……”

“汀雲。”湘萦接口道。

“這丫頭汀雲……會不會太湊巧了?”

“你是懷疑有人設下圈套?”

雙成不置可否:“不過她說的事,我也有些在意。梅妃……有必要弄個清楚。”

她剛一進宮就得了盛/寵/,盡管有沈寂的安排在內,可皇上的喜惡總不是他所能操作的。并且,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每當衛宣帝看着她的時候,她總感覺他透過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而現在,汀雲告訴她,湘萦與梅妃長得那麽像。

一開始沈寂安排的便是湘萦,這絕對有他的道理。

雙成已經記不清自己的小姨的樣貌了,所以她并沒有覺得湘萦的長相有什麽不對。可是一旦注意了,她開始覺得自己和湘萦的相貌也是相似的。

有沒有可能,她……是自己失散的族姐?

湘萦的想法與雙成大同小異。她生來便是孤兒,流落在煙花之地。她一直在尋找自己身世的線索,現在有一個人告訴她有人和她長相幾乎相同。盡管那個與她相同的人是從前的她從未想過會有任何交集的宮中的娘娘。

也許,自己和雙成真的是沾親帶故的,難道自己也是程家的一支?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作者有話要說: 厚着臉皮求評論~~收藏也是重要的啦~

這個星期會日更,嘤嘤嘤~

感覺自己藥丸(つД`)

還有,,,我改文名了,覺得以前的有些沉悶。感覺更加藥丸。

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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