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受傷
清晨天色微明,湘萦一夜都在被各種光怪陸離的夢境糾纏,終于此時才掙開了夢境。她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澀的脖子,環顧四周,沒有發現琥珀,開始慌張起來。
她站起身,踏出了這座破廟,看見琥珀正蹲在小溪旁,湘萦走近了過去。
“湘萦姐姐,你醒了。看你睡得熟沒想打攪你,來洗一洗臉,咱們就可以趕回宮了。”琥珀小女兒心境,在那無憂無慮地攪着水玩。
湘萦依言洗了一把臉,問道:“咱們怎麽入宮呢?”
“當然是有令牌了,素錦姑姑特意交給我的,不過叮囑了我,不讓我出宮亂玩。哼,我怎麽是亂玩了?”她皺了皺鼻子,不滿地說。
“可是,”湘萦有些遲疑,“宮裏還是沈寂的老巢,我害怕……”
“你不用害怕,宮裏才不是沈寂的地盤呢,素錦姑姑也不是好惹的。再說,沈寂再大,能大過皇家去?”琥珀覺得湘萦的擔心很是多餘,接着說:“到了宮裏,你也不用去那什麽鐘粹宮了,和我一起去尚儀局。鐘粹宮現在可大不如從前了……”
可是皇家也不會去管自己這樣一個小宮女啊,還有鐘粹宮,如今鐘粹宮也不好過了嗎?湘萦心中一動正待細問,餘光突然瞥見遠遠的一路人馬。
“那是誰來了?”琥珀問。
湘萦看着那為首的人影,心中一沉。
沈寂來了,他策馬揚鞭,一人往這裏沖來。餘下的人馬見狀,自動放慢了步伐,似是不願攪和進廠督的不光彩的家事。
廠督的女人跑了,他巴巴地追了上來,兩人肯定是要有一番道理要講,要麽講到床頭,要麽講到分道揚镳,其中種種,反正是不足為外人道,所以他們知情知趣地自動開始回避。
沈寂沖到面前,湘萦避無可避,他急拉了缰繩,烈馬嘶了一聲,前蹄揚起一陣風沙。
他翻身下馬,一個縱身已經來到了湘萦跟前。湘萦此刻正蹲在小溪旁,一時失去的反應的動作,直愣愣地看着他,雙手鞠起的一捧泉水正淅瀝瀝地濺了下來,看起來有些可笑。
“跑?你又要跑?”他手執缰繩擡起湘萦的臉,神色倨傲。
不等她回應,他又拉起湘萦要走。
Advertisement
可是琥珀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她撿起放置在地上的劍,直直向他襲來。
沈寂好像這才看到琥珀的存在,他面色不改,左右閃躲了一下,手還向湘萦那邊伸着:“跟我走。”
湘萦搖了搖頭。
琥珀喝到:“沈寂,你這個奸豎小人,竟敢虐待我湘萦姐姐,我饒不了你。”
沈寂像是想到了什麽樂事,輕輕地笑了,湘萦一見他的笑容卻尴尬起來了。
而琥珀卻将這笑容視作是對她的輕視和侮辱,她咬牙,揮劍向沈寂刺來。
沈寂見狀,也抽出了腰間的佩劍與她開始纏鬥。湘萦心下焦慮,看着兩人你來我往之間刀光劍影,殺機重重。
“停下,停下!”她喊,可是沒人會聽。
刀劍無眼,她看着兩人堪堪地躲避彼此的招數,每次都膽顫心驚,不知是在為哪一方憂心。
兩人難分難舍之時,只見琥珀一個不慎,竟是對沈寂有些招架不住,不過她不認輸,還是在優勢喪盡之時,不顧暴露自己的致命之處向沈寂發難。
湘萦從未見識過這樣的打鬥,她只能看見兩人即時的優劣,眼見沈寂的劍就要揮過琥珀首級,她飛撲了上去。
沈寂硬生生地收了劍勢。劍尖劃過湘萦的脖頸,她感到微微的刺痛,不過這痛感可以接受,她舒了一口氣,以為危機解除。
她扶了扶自己的脖子,張開手來,看見手上的一絲血跡,并不在意。
可是馬上,她的手指開始顫抖起來,透過指縫,她看見地上觸目驚心的紅,滴答滴答,微小的聲音在她耳中被放得無限大。
身後一聲驚呼,湘萦來不及分辨,就看見面前白衣勝雪的沈寂轟然倒在了血泊裏。血污染濕了他的衣裳,也打濕了湘萦荒漠般的心境。
“沈……沈寂……”聲音顫抖,全然不像自己。
沈寂沒有答複他,他像是睡死過去了,神情安詳。
安詳?湘萦被恐懼淹沒,沈寂平靜得像一副泥塑,失去了鮮活的樣子,宛如一個死物,這一瞬間,她陡然發覺,沈寂會離她如此遙遠。
她撲着過去,摟過沈寂的身子,顫巍巍地摸了他的臉,本來冠玉般的臉龐馬上被她手上的鮮血污了,湘萦手忙腳亂地只管拿手去擦,可是血污卻怎麽也擦不完,和着落下來的眼淚越擦越多。
是我害了他,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她看着血從沈寂的衣裳裏滲透到了泥土中,突然感到了一種惶恐。他的血怎麽那麽多,人的血有可能是這麽多嗎?流完之後,這個人就會消失在這世間嗎?
她不安地望去,沈寂的腹下已經染成了深褐色,湘萦不知如何是好,慌着拿袖子去堵。
雖然隔着衣物,可是湘萦仿佛看見了沈寂腹下的大窟窿,如同一個深褐色的深淵,将她整個人吞沒,只餘一片無盡的絕望。深淵不斷擴張,她眼前的世界變成了血紅色。
就是這一瞬間,湘萦突然想通了:我為什麽非得和他過不去呢?他那麽好,還那麽愛我,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像他那樣了。
被囚的不甘,處事的分歧,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麽呢?要是沒有了這個人,再計較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嚣,湘萦模糊看去,見那一群沈寂的手下已經追了過來,氣勢洶洶,怒目瞪着她們兩人,可是看見湘萦擡頭,又收斂了情緒,只是還是瞪着琥珀,似是要生啖其肉。
琥珀呆呆地立在那裏,看見湘萦哭了,知道自己犯了個錯,像個手足無措的稚兒,等待着大人們的叱罵。
湘萦見那群人來意不善,忙道:“你趕緊走!”
琥珀還在猶豫不決,她還沒有帶走湘萦,怎麽能自己走了:“可是……”
“沒有可是,趕緊走!”湘萦喝到。
如果沈寂有個萬一,大不了自己陪他走。可是琥珀是無辜的,她什麽都不懂,只是無意間介入了只屬于他們兩人的戰争。
琥珀跺了跺腳,可是無可奈何,只得奪了沈寂的馬,飛奔而去。
沈寂的手下終于趕了過來,為首一人湘萦看着眼熟,略一思索想起來他是沈寂的那個喚作陳通的護衛。
陳通探了探沈寂的鼻息,一個示意,馬上有人湧了過來,一堵人牆霎時隔斷了湘萦和沈寂。
湘萦知道他是故意而為,可是無可奈何。
陳通走了過來:“湘萦姑娘,請同在下回廠督府吧。”
湘萦搖晃地站了起來,她眼前一黑幾乎倒了過去,陳通伸出手打算扶她,卻被搖手拒絕了。
她的嘴唇毫無血色,眼神在游蕩着,失神落魄地跟着陳通走了兩步,卻又馬上折了回來。
“我要看着沈寂,我要看着他!”她喃喃道。
沈寂還躺在地上,陳通已經差了人回去叫大夫并擡一頂軟轎來,見湘萦堅持要等,也随了她的願。
湘萦在人頭聳動間隙,看着沈寂的身影,她問着陳通:“他會死嗎?”
陳通皺眉不答。
不知等了多久,終于有擡着轎子的人趕來了,湘萦還是憂心忡忡,正要沖過去,卻被陳通叫住了:“姑娘,請吧。”
湘萦無奈,在侍衛環繞之下走回了廠督府。
廠督府內。
安置在床榻上的沈寂面無血色,府中供着的大夫摸了摸他的山羊胡,沉吟不語。
“大夫,他怎麽樣了?”湘萦急迫問道,她站在人群的外圍,什麽都看不到,大概這些忠心于沈寂的侍衛怕她還對沈寂懷有歹意。
大夫嘆道:“失血太多,外傷老夫已經給他包紮好了,醒不醒得過來也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湘萦如遭重擊,她感到喉中一股腥甜之意,不過她深吸一口氣咽了回去。
大夫看她這樣子道:“若是他的親近之人,可在他昏迷之時多與他說說話,可能會有更大轉機。”
下屬們聽言,看了看陳通的臉色,這才默默為湘萦讓出了一個空隙。
湘萦毫無察覺,她面如金紙,只是木讷點了頭。
大夫叮囑後,拿了藥箱悠悠地走了。
陳通等侍衛見狀,向湘萦拱手一示意,也轉身走了。
湘萦等人走光了,卻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不敢去看沈寂,怕看見一張了無生機的臉。因為太在乎反而不敢去面對,近鄉情怯般,這種陌生的情緒第一次出現在湘萦心裏。
可是她不能躲避,她一步一步邁過去,緩慢而堅定。
大不了這條命給了他,廠督的贖金花得未免太值,當初真應該叫月媽媽多收一點兒錢呢。
她坐在床邊,撫着沈寂的臉頰輕輕笑了,笑着笑着卻又抽泣起來,可是廠督的贖金也花得太不值,連他自己的性命都可能賠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很狗血_(:з」∠)_躺平,來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