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等閑識得春風面(下)

事實證明,盡管如今的劉病已步步為營,仍敵不過霍成君家族榮光,他很快敗下陣來,臉色上卻依舊是無所謂的,有些輕佻的看了一眼面前那個咄咄逼人的小公子,沖着樓下的看客輕笑道:“諸位諸位,這是次卿的不對,之前是有聽到了些傳聞,不加分辨便說出來了,對不住啊對不對,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對不住啊各位。”

衆人見此,也并沒有不依不饒,只是撇撇嘴的發幾句牢騷話罷了,各自都散去了。

霍成君見劉病已如此,甚是得意,忙挑眉笑道:“哎呀,劉公子真是言重了,怎麽這麽說呢,不如和我還有金公子喝兩杯酒,權當大家相遇一場,交給朋友,如何?”

金建見狀,看了眼有些得意忘形的霍成君,也只是無奈的搖搖頭,也笑了笑。這霍七真是個人精,自己便是沒見過這樣子的大家小姐。

誰知劉病已此時,卻又好像變了一副面孔,全無之前的或玩世不恭或正色道歉的感覺,臉上笑意濃濃,卻讓霍成君又有種不好的預感,讓人感覺這笑裏藏着刀,而這把刀是沖着自己的臉來的。

劉病已慢慢湊近,湊到霍成君的耳邊,甚至能聽到霍成君輕微的呼吸聲,能看到霍成君耳垂微微發紅,冷笑一聲:“霍成君,你當真認為,事情就這麽簡單嗎?”

霍成君一聽這話,吓了一跳,忙雙手使勁推開劉病已,又羞又惱,更是害怕和氣憤,叫道:“你什麽意思?”

劉病已垂下眼睛,嘴角帶笑,坐到了她剛剛做過的凳子上,喝了口酒,有意無意的玩弄着桌上的酒杯:“霍小姐,知道現在最想感謝我的人是誰嗎?”

霍成君杏目圓睜,氣鼓鼓的看着他,不發一言,搞不懂他葫蘆裏賣着什麽藥。

劉病已輕嘆一聲,接着說道:“是之前想找臺階下的人!小公子,你可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欠我一件事哦。”

霍成君瞪大雙眼,暗叫不好。連忙到欄杆那邊,往下一看,果然!當初打架的兩個人,現在早已收了手,雖然互相依然看不順眼,但都已經壓下了怒火,落了座。

這個劉病已,真是狡猾!

但更狡猾的還在後面,霍成君驚訝地看着樓下兩位公子,先前因為打架而沒有看清楚,而如今他們入座之後,卻能清清楚楚的看出那兩個人是誰來。

玄衣公子是昌邑王劉賀,而藍衣公子竟然是自己的哥哥霍禹!

霍成君感覺忽然之間背後有一層細密的冷汗,這……

劉病已從開始便知道自己的身份,便知道樓下打架的兩人的身份,知道兩人身份尊貴必須找個臺階下,于是便接着和霍成君正面較勁的由頭,給了兩個人臺階,還順便贏了和自己的賭約!

霍成君再看看正在悠然品茗的劉病已,看着他如今優哉游哉的樣子,惱火不已,卻又無可奈何。說到底還是對于他有所忌憚。

霍成君默默想着,賽馬場小樹林裏她裝作馬童與他初見時,劉病已讓裝作馬童的自己遠離小樹林,加之兩人當時對話,此時的劉病已該是面前裝作馬童的小丫頭便是他想要利用的霍七小姐,而中秋之夜雖避着劉病已,兩人未曾正面相見,但在此之後,聰明如他必定是明白了她的真實身份。

剛剛自己與劉病已針鋒相對,也擺明了兩人的态度——如果說以前還僅僅是可能性最大的猜測,那現在霍成君已經認準了劉病已便是放火燒璧漱閣的頭目,以求阻止霍光與劉賀勢力結合。

霍成君和金建在二樓看着歌舞表演,雖說流雲坊的招牌是翾飛姑娘,但其他的舞女也都舞技娴熟,霍成君雖因為劉次卿的事情不悅,但也不願讓一晚上的好時光都被他毀了,偶爾看着歌舞表演,也常常拍手叫好。

霍成君時不時的看了看樓下,想看看霍禹身邊有沒有別人,好容易霍禹自己落單成一個人,霍成君瞅準時機,便趕忙下樓去找哥哥。

“霍公子,霍公子……”霍成君躲在角落,害怕被別人聽見,便小聲叫着他霍公子。

霍禹聽見扭頭,看見這正穿着玄色男裝,躲在轉角地方的霍成君,連忙跑過來:“喂,嫮兒!”

霍禹看了看周圍,确信沒有人,便又壓低嗓音質問道:“你怎麽過來了?還有你剛剛是怎麽回事?怎麽和劉病已扯上關系了?到底怎麽回事啊?”

霍成君聽着他連連發問,頭都大了,眼珠一轉,反問霍禹道:“你呢,你剛剛又是什麽情況?”

霍禹皺着眉,看看周圍,伸手拉着霍成君,一路在前面把霍成君進了一個空房間,關好門。

霍成君揉揉被哥哥抓痛的手腕,撇撇嘴沖着哥哥譏諷道:“呦,一路熟門熟路的是吧?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

霍禹不顧霍成君的冷嘲熱諷,陰沉着臉說道:“你平日裏胡鬧也就罷了,穿着男裝到處轉悠也就算了,你說你,你用我的名義訂桌是不是有點太冒險了?”

霍成君被問着了,手指相互勾着,也只好低頭小聲道:“這裏的位置難訂啊,何況翾飛姑娘的場子更是一座難求,我……”

霍禹又道:“還有,你剛剛那是怎麽回事啊?你怎麽和劉病已那個敗家玩意兒扯上關系?剛剛我一擡頭看見你站在那,我真是差點就叫出聲來了,真是為你操心又擔心。”

霍成君有些不服氣,連忙反擊道:“那你呢,你不還是惹了事了?你剛剛是和昌邑王怎麽了,怎麽就打起來了?我才是那個為你擔心操心的人呢!”

兩人今晚犯了些事兒,心裏都發虛,也不敢真正的指責對方,沒過多久便都坐到了桌子旁邊,互相都不看。

霍禹到底還是心疼妹妹,偷偷看了一眼成君,終于還是忍不住,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水,把一杯給成君遞過去,讪讪道:“喝點水吧,我看啊你今晚也是挺累的了,一會兒和我一起回家嗎?”

霍成君還是嘴硬:“你?你還不知是何時才能從這裏邁出步去。”但嘴硬着,卻還是伸手拿了那杯茶水。

霍禹見着妹妹這身打扮,又在流雲坊有翾飛跳舞的這天晚上定了位置,加上剛剛她吸引所有人目光時,身邊只有金齡昀和劉病已,想想也知道妹妹不可能是和劉病已一同來的,但即便答案很明顯,他也是小心翼翼的問成君道:“嫮兒,今晚你,是跟金齡昀一起來的吧?”

霍成君知道瞞不住,也沒打算對哥哥隐瞞什麽,點點頭:“中秋那晚,是齡昀哥哥帶我進的宮,我這次是專程謝他的。”

霍禹也笑笑:“妹妹你這件事情我倒是可以幫你瞞着阿母。”

霍成君也笑笑:“但哥哥你打架的事情我不會幫你瞞着阿翁的!”

霍禹谄媚的對霍成君笑了笑,輕聲說道:“好嫮兒,你看咱倆今晚真是倒黴,碰見了昌邑的土狗們,所以怎麽咱更要統一戰線,別把這些事情告訴阿翁阿母讓他們心煩!”

霍成君忍俊不禁:“昌邑的土狗!霍禹你有點過分了啊……”

霍禹理所應當:“我都揍他了,罵他是土狗過分?橫豎劉賀是昌邑的,劉病已的老丈人以前也是伺候之前的昌邑王的,都是昌邑的土狗!再說本來就是嘛,說他是土狗還擡舉他了,這昌邑屁大點地方,劉賀在那個彈丸之地當了個諸侯王便以為自己是神仙了?還因為翾飛姑娘和我吵,也不想想翾飛姑娘和我是多少年的老相識了,而他呢?一點規矩都不懂,一點禮數都不講究。以為和翾飛姑娘說了會子話便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霍成君捂嘴笑着:“人家姓劉,這點最大。”

霍禹不屑道:“姓劉的也與姓劉的有差距,差距也不是一星半點的。你就說那劉病已,這也是個姓劉的,你看看他混的樣子!嗳,對了,你今晚到底和他怎麽了?”

霍成君翻了個白眼,憤憤的實話實說:“就是你看見的那樣子啊,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剛一認出我來,便對着全流雲坊的人說鬼話!”

霍禹一聽,臉色微變:“哼,我就知道這個劉病已不是個好東西,整天鬥雞走馬,到處拿着老丈人家的錢、拿着掖庭令的錢招搖撞騙,今兒個欺負到我妹妹頭上了,真是當我們霍家沒人……”

霍成君一聽,便有些驚奇,忙打斷哥哥:“等等,你說他拿着掖庭令的錢招搖撞騙?哪個掖庭令,是張賀張大人嗎?”

霍禹漫不經心道:“對啊,不就是你那個好朋友張彭祖的父親嘛!”

霍成君有些驚了,理順關系:“張彭祖生父是張安世右将軍,被過繼給沒有兒子的張安世将軍的哥哥張賀。所以這掖庭令張賀大人,什麽時候和劉病已扯上了關系?”

霍禹道:“哦,劉病已是廢太子之後你知道吧?他小時候在牢裏長大的,小時候就一直被掖庭令照顧着,長大了也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常常給他錢財,給他請師傅教書。”

看着霍成君若有所思,霍禹又憤憤的補充道:“這個劉病已好像誰都認識,切,不過是個落魄戶,姓劉又怎樣,瞧他那樣子!原本今日我也是很感謝他給我和劉賀一個臺階下的,但他竟然膽大包天欺負你,真是豈有此理!”

霍成君卻顯得思慮重重,自從弗陵哥哥娶了上官雲霓為妻,她便慢慢的同時失去了兩個好友,最近這些年的好友只有張彭祖和莊曉蝶了。

原本彭祖是右将軍張安世的三子,因張安世的哥哥膝下無子,便将張彭祖過繼給了他,張安世的哥哥也就是掖庭令張賀。但沒想到這掖庭令竟然私底下一直幫着劉病已。

真是奇怪,這劉病已自己之前從不知曉,如今卻好像誰都和他有些關聯,哥哥和金建都認識他,現在就連張彭祖,都和他有除同學之外的聯系。現在再想他,倒覺得他像是個迷了。

作者有話要說:  2號到9號上的榜單更新要求兩萬字,所以未來的一周會比往常(隔日更)多更一些,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留個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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