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世心同所同(上)

清晨,霍成君早早便起身,等到玉芷過來的時候,看到霍成君基本上已經梳妝打扮好了。

玉芷叫來明宣給小姐梳發,自己在旁邊整理這房間,暗暗的笑道:“小姐這幾天起的都這樣早,是不是害怕前些日子自己偷跑去流雲坊,讓夫人發現?”

霍成君淡淡的笑了笑:“都已經這麽多天了,哥哥不說阿母就不會知道的。我昨兒個聽說阿母要去寺廟祈福,我也想一起跟着去。”

玉芷點點頭,見着明宣過來,才笑着出了房門。

明宣給成君梳了乖俏的雙平髻,頭發平整精致,帶這一只小巧的珍珠珠花,顯得清麗可人。成君身着淺粉色的立領中衣,外罩粉白撒花金色滾邊緞面對襟襖子,下着嫣紅色的多褶裙。收拾穩妥,才去找母親,這日霍成君是要同母親一起,去寺廟祈福為霍家祈福的。

說起來那晚與霍禹在流雲坊遇見,兩人之後說了一會子話,便一同與金建話別,回了霍府。所幸的是,回家時父親母親還都沒有察覺,只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間,和玉芷一起手忙腳亂的洗漱換裝。

霍成君現在住在家裏西廂的一個房間,離璧漱閣不遠,正好與燒毀的璧漱閣遙遙相望。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成君有時睡不着覺,便起身推開窗子看看星星,總是能看到被燒毀的璧漱閣。斷壁殘垣時刻的提醒着霍成君那一夜的大火是真實的發生的,并不是一個可怕的夢魇。

璧漱閣如今可怕的嘴臉,讓霍成君時時刻刻膽戰心驚:縱火之人明顯利用了綠冰的作用,那他對自己的璧漱閣是有多了解?能在護衛森嚴的霍府輕而易舉的放火,當真沒有人裏應外合?加之霍成君與她心中的一號縱火犯劉病已在流雲坊狹路相逢,這些天,成君都有些心神不寧,夜裏也總是做夢。

故而霍夫人去寺廟祈福,也帶了成君一并同行,成君也多日未出門,樂得應下,與母親一同坐上了馬車。

馬車在快速的移動,而馬車裏面只有霍顯、霍成君、玉芷和霍顯的丫頭杜鵑。霍成君輕輕拉了門簾,往馬車外面看着街景。正巧看到一對夫婦,正相互依偎着拿着菜從東市場過來,兩人滿臉都是幸福與依戀,兩人呆在賣糖人的小攤前端詳了一陣子,還是沒有買便走了。霍成君知道從馬車上都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時,才回過頭來,這時才發現霍顯已經和玉芷換了位置,坐了她身旁來了——顯然,霍顯是有話對霍成君說。

“阿母?”

霍顯是個美人,即便是如今年歲也風韻猶存,她并非長安本地人,有種番邦女子別樣的魅力,含情的眼稍即便是有衰老的痕跡也依然撩撥人心。不僅如此,霍顯還是從一個小小的丫鬟扶正成堂堂大司馬大将軍的正夫人,所有人都知道,她憑的可不僅僅是眼梢含情而已。從小到大,霍顯都嚴格要求成君,從跳舞彈琴,到背經下棋,她從來都要求霍成君做到完美——這種标準,已經是一國女子內涵與外表的最高标準了。

霍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成君,溫柔的問道:“嫮兒,最近睡得不好?看你的樣子有些乏困。”

霍成君老老實實答道:“剛換了房間,總歸是有些不習慣,過段時間就好了。”

霍夫人點點頭:“嗯,放心吧,現在璧漱閣已經在修建了,明年開春你便可以住回去了。這次上山祈福,一則為這最近的璧漱閣走水,二則便是為了你。”

“我?”霍成君指了指自己,“昨日醫工過來看過我,說我沒有什麽大病,只不過注意休息便好。”

霍夫人卻搖搖頭:“不是為了這個事情,是為了你的未來,要向大師求一求啊。”

霍成君更加羞赧,連連擺手,沖着霍夫人撒着嬌:“這是什麽話?阿母。”

霍夫人卻自顧自的接着說道:“嫮兒,我知道,你對那個昌邑王劉賀是頂不喜歡的,是不是?”

霍成君默不作聲,不知道母親的态度,也只是看着母親。

“我也是頂不喜歡他的,且不說他的平日做派,就說他一個區區昌邑之地的諸侯王,我就看不上!”霍夫人有些憤憤。

霍成君之前總以為母親與父親都是一條心的想把自己嫁給昌邑王,但現在看來并非如此,不管母親的立足點在何,她總歸有些開心。

霍夫人又道:“嫮兒,你不想嫁給劉賀,咱們是一定不會嫁的,這場鬧劇打一開始,咱們家便壞事連連,阿母也舍不得你去昌邑啊。”

霍成君趕緊說道:“是啊阿母,我也舍不得您和阿翁,不想去昌邑。”

霍夫人輕哼一聲:“那便不去!本就不是什麽好地方,你阿翁還以為這劉賀會是什麽出彩角色?咱們要嫁,便嫁給人上人!”

霍成君暗叫不妙,趕緊轉移話題:“那阿母,一會見了空淨大師,便問問最近家裏走水的事情。”

霍夫人點頭:“這是必須的。不過話說回來,你知道的,阿母從小把你當成什麽标準來培養?你說論相貌,論才華,論家世,論與陛下親近程度,你哪一點比這上官雲霓差?還不是當年上官狗賊們上趕着把一個六歲的女娃娃往宮裏推?那時候阿翁糊塗,一時鬼迷心竅便同意了,而現在,這上官雲霓肚子不争氣,總也生不出個一男半女來,皇室的血脈總要傳承吧?加上上官家謀反的事情已經敗露,雲霓雖說是你姐姐的女兒,但總歸對霍家來說還是個外姓人,要光榮咱們霍家還要靠咱們霍家自己人,知道嗎?”

霍成君聽了霍夫人的這段長篇大論,內心卻五味具雜,若是六七年前聽到這席話,她一定嬌羞一笑任憑父母送進宮,但如今的霍成君,親眼見證了上官雲霓嫁給了自己喜歡的弗陵哥哥,親眼見證了上官氏一族原本無上榮光,一夕之間遭受滅頂之災,加之最近這麽多的事情 ,反而對政治權力中心的地帶充滿了恐懼。

霍成君輕輕說道:“阿母,成君願意為了家族榮光做任何事情,但如今局勢穩定,父親在朝野之中威望很高,并不需要成君做什麽事情的地步。成君向您保證,若是有一天到了非要成君做什麽的情況,成君一定竭盡全力。”

霍夫人看了成君一眼,似乎在确認她的真實含義。

恰在此時,玉芷道:“夫人,小姐,已經到寺廟門口了,空淨大師正在正殿等候您。”

霍夫人一聽,趕緊下車進去,霍成君也只是和玉芷對了個眼神,彼此心思,一看便知。成君剛要過去,玉芷連忙拉住成君,輕聲說道:“小姐,一會子許什麽願可想好了?”

霍成君一愣,她确實不知道該許什麽願,看似自己擁有了很多東西,而事實上自己渴望的、以及別人渴望自己得到的東西更多。

玉芷偷偷一笑,小聲對着霍成君的耳朵,說道:“剛剛夫人想要小姐進宮侍奉陛下,那小姐的意思呢?”

霍成君一擡頭,看着玉芷鼓勵的眼神,才明了,玉芷這是要她許願能嫁與心愛之人。霍成君一笑,心裏倒是一軟,即便不為自己未來能否嫁與自己所愛之人這點小小的少女心思,為了玉芷這份一心念着自己的心意,她也是開心的。

霍成君伸手挑了挑玉芷的下巴,狡黠一笑:“你這是說出了你自己的心思了吧?哦,原來我們的小玉芷也……”

玉芷羞赧一笑,推了成君:“小姐又取笑人,下次可不幫你了。”

惹得霍成君忙拉着玉芷的手,一聲聲叫着,好玉芷,好玉芷,哄着她開心。

霍夫人扭頭一看霍成君并沒有跟上來,轉身掃了眼,便看到霍成君在與丫鬟說着笑話,微微蹙眉,沖着霍成君橫了一眼。

成君原本和玉芷相互說着笑話,不經意間看了母親一眼,看到母親的眼神,吓了一吓,便趕緊乖乖的朝霍夫人那邊走去。跟在母親身後一步一步的上香祈福,自己跪在佛像面前,默默念着經文。

上完香之後,霍成君與霍夫人一同在寺廟內為霍家祈福,過了不久,誦經完成。霍夫人便領着霍成君去見了空淨大師,想讓他看看成君。

霍夫人對空淨大師笑笑,說了最近家中發生的詭谲之事,成君也在一旁聽着,內心對于這些事情卻有着自己的看法。

空淨大師卻皺着眉頭,說道:“霍夫人,這件事情急不來,以後只要心存善念,多行善事,一切都會好的,大司馬大将軍的的仕途還順着呢,這些小事情,大可不必挂在心上,只要一心向善,不忘初心,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霍夫人聽了,高興不得了,眼睛都發了光,向空淨大師表示贊同,沖着空淨大師一直讨教這着各種瑣碎的問題,過來一陣兒,霍夫人好像想起了什麽,便拉着霍成君的手,對空淨大師說道:“空淨大師,你看看這是小女成君,小時候你也見過她的。我想啊,為我這女兒未來求個好姻緣。”

空淨大師看了看霍成君的臉,仔細端詳着,霍成君被迫一直擡着頭,感覺挺不自在,暗自腹诽道,這佛家的人,又不是什麽算命的,怎麽也一個勁兒的盯着她看,好像像顧太常一樣,給人看面相。但也只能這樣想想,卻也沒有什麽辦法。

不知過了多久,空淨大師才開口說道:“霍夫人可帶着霍小姐去跟着我這個小徒弟誦一段經文,霍小姐好福氣,若是霍夫人與霍小姐能夠繼續祈福,多行善事,需要誠心一些,那想必霍小姐一定能求得一段天下最好的姻緣。”

霍成君瞪大眼睛,這、這空淨大師怎麽能這麽說大話啊,天下最好的姻緣,阿母聽了,又該想到皇後上面了。這現在的皇後已經有了,專揀着好聽的話給母親講,來騙香火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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