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條錦鯉
葉初然噤若寒蟬,不關她的事情,真不是她碰掉窗簾的,從她記事起,在錦鯉屬性的加成下,只要她想做的事情,即使做不了,也會以各種意想不到的形式出現,完美!
那人躺在床上,整個人猶如輕飄飄的羽毛,似乎風一吹便會從這個世間消逝,他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眼神漠然的掃過她。
葉初然屏住呼吸,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什麽都沒幹,借着亮光,她忍不住望向那人,極力想分辨他究竟是活人還是死人,亦或是活死人。
那是個極為清俊的少年,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烏黑的鳳目看向葉初然的時候,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那雙眼睛猶如一潭死水,無星無月無悲無喜,不帶任何情緒,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是來自黃泉彼岸的深淵凝視。
葉初然吓得舌頭都僵住了,牙齒打顫半晌擠出一句話,“我馬上滾。”
她麻利的将窗簾挂上,逃般的離開屋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有可怕的冷笑環在她的周圍,直到她離開後院依舊在耳邊回響。
她快步走到院裏,揭開水缸喝了一大口水,初夏炎炎烈日,她依然覺得那間屋裏的森森寒意如影随形,少年蒼白的臉不時在眼前閃過,他究竟病了多久,癱了多久,那個如墳墓般的小黑屋,他究竟待了多久?讓她待半個時辰她都會發瘋,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初然緩過神,回去收拾好放在桌上的碗盤,低着頭,默不作聲出去。
碗裏的飯壓根未動分毫,想着少年瘦削的臉,葉初然嘆了口氣,走到張氏的屋裏,“大嫂,三弟沒吃,你分給大丫二丫三丫吃吧。”
張氏接過碗,神色有些難過,“這樣下去,三弟的身體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葉初然捏着衣角垂下眸子,低聲問道,“大嫂,他為什麽會這樣?”
張氏抿抿嘴,眼圈有些發紅,記憶裏那眉清目秀的孩童最喜圍着自己,笑叫嫂嫂,言猶在耳,物是人非。
“我嫁到謝家十年,以前三弟不是這樣的,他性格開朗讨人喜歡,更是天資聰慧,自小就有神童之稱,十二歲就中了秀才,十四歲中舉人,就在他要赴京參加會試,生了場大病,開始雙腿失去知覺,後來竟然癱瘓在床,這一病就是三年,我看着他性格暴躁,慢慢變得古怪,後來誰也不理。”
這些描述好熟悉,總感覺在那裏看到過,葉初然咬着手指惴惴不安問道,“三弟叫什麽名字?”謝家大兒子叫謝多福,自己便宜相公叫謝多祿,以此類推,小叔子應該叫謝多壽才是。
張氏望了眼後院,嘆口氣,“三弟以前叫多壽,後來學堂先生見他聰慧,對他寄予厚望,給他改名叫臨安,說是臨下有赫、安素于民什麽的。”
葉初然終于明白什麽叫晴天霹靂,葉娘,謝臨安,難怪劇情迷之尴尬,原來自己是穿到一本種田文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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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種田文她以前粗略看過,大致是說在某個架空的大盛朝,女主出生農家,自小被重男輕女的家人虐待,女主不畏艱難努力奮鬥,最終發家致富,成為一代名商,後來嫁給了當朝攝政王為妃,兩人恩愛甜蜜過了一輩子。
撇去各種天雷狗血不合邏輯,文是甜爽文,圓滿結局,可惜她穿的不是女主,是文中默默無聞的炮灰,全書只用了百字不到來描述她,還是通過女主偶然的回憶,書裏她名叫葉娘,是女主二叔的前妻。
書中的葉娘自小就是個苦孩子,葉娘的爹粗通文墨,以教村裏幼童讀書識字,賺些微末酬勞為生,葉娘的娘體弱多病,葉爹費盡心思賺錢為妻子四處求醫,終于她的身體逐漸康複。
在葉娘十三歲這年,葉爹積勞成疾去世,可憐他墳頭土還未幹,她娘就把她匆匆賣給謝家做童養媳,而後改嫁隔壁村的老光棍。
葉娘到了謝家後,因年幼并未行拜堂禮也未圓房,謝二在縣學讀書,葉娘在家辛苦操持家務服侍公婆。
謝家買這個媳婦原本一是貪圖彩禮低,二是葉娘無依無靠,于是她就成了謝家的丫鬟,被謝家公婆沒日沒夜逼着幹活,下田織布采桑種麻,可憐葉娘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苦苦煎熬中,謝二考中秀才,葉娘以為好日子就要到了,想不到謝二被縣丞女兒看中,為了錦繡前程,謝二借口葉娘忤逆公婆,一紙休書休了糟糠,葉娘是個烈性女子,一氣之下投河自盡。
葉初然做夢也沒想到她居然穿成這麽個苦命的娃,文中的謝二簡直就是渣男的典範,他既然不愛葉娘追求榮華富貴也就算了,偏生在休棄葉娘前,又貪圖她的美貌,甜言蜜語騙得葉娘死心塌地,兩人偷偷拜堂,要了她的身子後棄之如履,當真是惡心透頂。
葉初然算算時間,還好她穿過來的時間比較早,渣男剛去縣裏讀書,離中秀才還有一年多,她要拼命攢些體己銀子,将來被休後也能活下去,
這個架空的大盛朝處于太平盛世,對女子也不算苛刻,被棄的女子沒人欺負,甚至允許做些小生意養活自己,她要替葉娘好好地活下去。
葉初然眼神複雜的看了眼張氏的肚子,裏面懷着的正是書中女主,謝家人全部希望寄在這一胎,謝老太早就放出話,說大兒媳這胎必定一舉得男,可想而知,張氏以後的日子會很難熬。
心中有些郁悶,她吐出一口濁氣,想起書裏謝臨安的結局,女主一句話帶過,“二叔中了秀才半年後,小叔因病過世。”
得,和原主都是個死,前後不過相差半年,是個比原主還要慘的超級炮灰,說是說因病過世,在謝家人不聞不問下,可憐他一個癱人,茍延殘喘不如一死百了。
心裏不由升起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感覺,葉娘為謝家做牛做馬,謝臨安為謝家掙了功名,免了賦稅,還得了筆獎勵銀子,謝家才能過的衣食無憂,供養謝二讀書,不曾想沒了用處後,都被一腳踢開,當真是一群狼心狗肺。
感慨兩人同命相憐,葉初然此時對謝臨安同情大過害怕,她看着張氏手裏的碗,粗粝的芋頭飯,淡而無味的煮菜,皺皺眉頭,“大嫂,他一個病人,癱瘓在床,這些飯菜,恐怕……”
張氏知道葉娘要說什麽,她心地善良,和這個弟妹又是情投意合,不覺說些體己話,“誰說不是呢,三弟中了舉人後,每月有官府發的月糧和月銀。”她聲音漸漸低下去,“爹娘也是心硬,都給了二弟。”
葉初然想了想,不如自己做些可口的飯菜,也許他會吃一些,再這樣不吃不喝早晚傷了身體。
“大嫂,三弟的晚飯我來做吧,總是要吃點東西。”葉初然自動請纓。
張氏有些意外,葉娘嫁入謝家并未做過飯,她對她的手藝半信半疑,不過死馬當活馬醫,也許三弟會喜歡,不由點點頭。
葉初然前世家學淵源,她出生前,葉爸開個祖傳包子鋪,靠手藝混個三餐饑飽,她出生後,葉爸想啥啥順心,做啥啥賺錢,從包子連鎖店到連鎖酒樓,作為葉家大小姐,廚藝中西貫通,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她信心滿滿走進廚房,打量一番後,只能苦笑,原來謝老太為了控制家裏的日常開銷,白面還有雞蛋都鎖在自己房間的小櫃子裏,她翻遍廚房,除了芋頭和紅薯就只有一小袋碎米。
葉初然看着手中的食材呆了三秒,靈機一動,不如做些芋頭菜餅和紅薯甜湯。
她挽起袖子,将芋頭幹用石磨磨成粉,咬了咬牙,狠狠心從自己屋裏拿出兩個雞蛋,一枚銅板就這麽跟自己說再見後撲撲飛了。
将雞蛋打散後摻入芋頭粉,攪拌均勻搓成芋頭面,然後從屋後菜地裏掐了幾把嫩菜尖,洗淨切碎一起摻入,加些鹽和調料,最後團成一個個圓餅狀,放在鍋裏蒸熟。
揭開鍋蓋後,香氣撲鼻,院裏洗衣服的張氏都被吸引過來,“很香,做的什麽?”
葉初然拿起碗裝了幾塊菜餅,“大嫂,廚房沒什麽可吃的,我用芋頭做些菜餅,你嘗嘗味道。”
張氏拿起一塊菜餅放在嘴裏,細細咀嚼,香軟糯滑,再加上清爽可口的菜,入口回味無窮,不由誇贊道,“葉娘的手藝真不錯,這個菜餅很好吃。”
在張氏品嘗的時候,葉初然手腳麻利的做好紅薯甜湯,盛了幾碗,“大嫂,這些菜餅和紅薯甜湯給您和大丫二丫三丫吃,這些我端進去給三弟。”
張氏見這個妯娌處處想着自己和三個孩子,感激的握住葉初然的手,“葉娘,謝謝您。”
葉初然抿唇一笑,拍拍張氏的手,“大嫂,你我親如姐妹,就不用客氣了。”
端着托板往後院走的剎那,葉初然已穩了心神,想到自己剛才連滾帶爬逃離時候的狼狽,不禁啞然失笑,不過是個癱的個性乖戾少年,就算某些舉動惹他生氣,難道還能咬自己不成,不去理睬便是。
他和葉娘都是可憐人,原主有她努力改變命運,可他一個殘疾少年不過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看看手裏端着的食物,葉初然嘆息一聲,這無處安放同為炮灰的同情心啊,常人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