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火龍劫

“哈哈……哈哈……”獸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打破了所有人沉寂悲痛的氣氛。

大家回過神來。

獸神,即便是誅仙古劍穿身而過,都滅不掉嗎?

上官策張開大袖到半空之中,怒盛的紅光越放越大,李洵的九陽尺,鄭之湄的玄火鑒,兩者都飛到他的手上。

赤焰異獸兇猛地吞吐着火焰張牙舞爪,一個圓形的紅金法陣漸漸浮現出來,熾熱的火焰燒紅了整個天空。

只見上官策從法陣之上凜然落下,空出的九陽尺的那只手掌心裏,浮現出長串金色咒文。

鄭之湄本能地去認讀,明明是無聲地動着嘴唇,念完最後一個字卻能聽到聲聲龍嘯從八龍玄火陣深處傳來。

不是赤焰獸的聲音。

不是強大的焚火幻化龍形的聲音。

而是,真的有龍吟,真的有龍獸在嘶吼。

那居然會是……

“之湄,快!”上官策看着她,“八荒火龍的召喚咒文!”

召喚咒文

果然是召喚咒文。

暫且只有她能懂能讀的文字,浸透在她血脈裏的巫神的血液,只有她純正的靈力才能時隔萬年再一次喚出火龍。

沒有任何猶豫,運起法力往玄火陣中心而去,手掌一攤,玄火鑒到了她的手中,烈焰繁花,映襯着她蒼白的臉都亮着紅光。

八頭巨獸分列八個不同方位,撲面而來的兇戾是瘋狂的怒吼。

鄭之湄清晰地看到自己腳下的火焰開了一條黑暗而深不見底的的隙縫,有什麽東西正張狂着要從深淵裏出來。嘴裏的咒語沒有停,整個火陣都瘋狂顫抖起來。全部的火焰瞬間迸發出最熱烈的光芒,從下方傳來的遠古的龍吟聲越拔越高,如一場狂歡不止不休,那火焰深處,龍吟聲轟然而起,帶着恐怖,帶着絕望,那古老的神明靈物,宛如是從地獄之中朝這個世界窺探。

赤焰獸消失了。

消失在了火焰中。

隙縫就這樣裂來,緩緩地,裂成與八龍玄火陣一樣大小,有一個巨大的頭顱,慢慢伸了出來,如烈日一般耀眼而無法直視。那分明是沐浴在烈火之中的巨大古老火龍,每一處地方,都是火焰。

”八荒火龍!八荒火龍!”巫妖瘋狂地看着火陣,“你終于來了,終于來了……”

南疆古老巫族傳說之中,毀滅世間萬物的可怕兇獸,八兇玄火法陣最終極的召喚靈物,終于在千萬年之後,重現于人世間。

“吼——”饕餮發出凄慘的吼叫聲,因為它看到它的主人,正以一種虔誠到幾乎神聖的姿态往火陣而去,那目光似對待戀人一般缱绻溫柔。

玄火鑒早已與玄火陣融為一體,沒有任何法寶防禦的鄭之湄,面對洶湧而來的火焰做不出任何防備。

幸而巨大的龍首在烈焰之中搖頭晃腦着,并沒有立刻做出什麽攻擊性的行為,被烈焰包圍的它,從巨大的犄角到口中的獠牙,都呈現出一種在極度高溫中才能閃現的神秘的紅潤透明之色。

脫離玄火壇而啓動出來的法陣,威力不夠巨大,空間也不足寬廣,就在這樣一個地方,火龍輕輕地在呼吸,每一次呼吸吐納,紅光就陡大一下

“嘶吼——吼——”

鄭之湄依然站在中心,只覺得渾身的功法正在一絲絲流走,周身的烈焰包裹住她無法動彈,高溫的灼熱燒得神思半點都清明不起來。兇獸古老的語言還來不及消化,她就在滿目金紅色的光芒中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

是巫妖。

“娘娘……娘娘……我來了……萬年了,萬年了……終于等到了……黑木來陪您了……來陪您了……”

“吼——”

火龍狂吼一聲,眼神殘酷無情,仿若視世間萬物都為蝼蟻草芥。火口一張,火舌一撈,連咀嚼吞咽的聲音都沒有,黑木剎那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鄭之湄微顫的身體被攬住,紅光璀璨中,她看到了獸神美豔的臉龐。

“看到了嗎?這就是八荒火龍。”獸神溫聲開口,語氣像是嘆息,“你現在是要指揮火龍殺死我嗎?”

是,當然是,她懂獸語,懂得古巫古老的語言,火龍曾臣服于巫神巫女,她有巫族血脈,她可以。

這些話在她腦海中轉過,在即将要出口的時候,被對方搶了先。

“不用你,之湄。”他說,“玲珑是巫族史上最強大的巫女,即便是她,在馴服火龍時都耗盡了全身修為,更何況是你。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像個尋常人一樣,半點真法都沒有了?”

鄭之湄身體欲墜,豈止?她連站都站不住了。

獸神笑出聲,被誅仙劍劈開的胸膛,被誅仙劍穿透的胸膛,白骨,髒腑,猙獰又恐怖,“焚香玉冊只承襲了古巫十成之一的法術,在火龍面前,當然會被吸噬,只有熔解的份,你們終究是太天真。”

紅焰熊熊,鄭之湄艱難地開口:“沒有也沒事,我還有我、我自己……”

她還有她自己。

她還有這身精血,流淌着古老血脈的精血。

以全身的血肉生祭火龍,她沒什麽好怕的呀。

“真是傻孩子……”獸神摸着她的頭,幫她把發縷別到耳後,像是對待一個小孩子,“你要死在這裏嗎?”

“死得其所,無怨無悔。”

她有多麽膽小。

也有多麽怕死。

可有些臨了到頭,她好像一點都不怕。

如果這就是她最終的結局,也沒什麽不好的。

大概,大概就是欠下那麽多承諾,大的、小的,都沒有兌現不了。

父親。

師父。

師叔。

師兄。

師姐……

最放不下,放不下驚羽,他會不會,要哭……他那麽害怕她要死。

如果她真的離開了他,他該怎麽辦?

疼。

好疼……

獸神的手掌又放上了她的頭頂,溫柔地摸着,周圍如山般的赤焰都不在他的眼裏,“真勇敢,也真堅強……黎族壯族的那些人還看不上你,他們都不如你。他們怎麽比的上你呢?巫族的女孩,從來都敢一個人扛起所有重擔,無所畏懼,就跟她一樣。”

虛空在空中的八龍玄火陣已經成為一片灼熱的熔岩之海。随着八荒火龍的龍吟長嘯,它正一點一點把整個獸身都從熔海之中搬移出來。

鄭之湄捂着要撕裂開來的胸口,想要掙脫開獸神卻掙脫不得。

“有那麽多愛你的人,他們會難受死。”

“你……”

獸神仿佛沒有看到女孩抽噎要哭、卻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的樣子,“想到你的愛人了是嗎,唔,他悲痛欲絕都不夠形容吧,或許是像一灘死水一樣,像一個死人一樣,一點生氣也沒有……活死人,對,活死人……”

鄭之湄蜷曲着雙肩,對方話語誅心,痛得她直不起身來。

驚羽……林驚羽……

“小之湄,你該感謝你像玲珑,我并不打算讓你死啊。”

“你……”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看,你沒有喜歡錯那個人,八荒火龍,他為了你也敢闖。”

清脆的龍吟,似山呼海嘯,奔騰而來。

她分辨得清楚,才不是火龍的吼聲。

巨大的赤焰之花不斷綻放,而在那火紅的巨碩軀體前,出現了另外一條長龍,通體青碧透明,普通上好的綠色冰晶,在灼灼烈焰之下閃着晶瑩剔透的清澈光芒。

“驚……羽……”

龍身疾旋而來,沖開攬住她的獸神,盛勢之下,居然叫火龍都停止住了動作。

“吼——”

鄭之湄觸摸着那溫涼通透的龍身。

她聽到了,聽到他的話。

“是要連你都守護不了,我還怎麽守護青雲與正道!”

铿锵有力,擲地有聲。一如他這個人一樣,總讓她安心。

鄭之湄親吻在他的身上,眼角有淚水滑落,心口如生肉撕開的疼痛得到緩解,可随之而來心疼他的、更大的絞痛快要把她粉碎掉。

火海底下還有碧色的光芒穿破而來籠罩住他們。

是玄火鑒。

主鑒是和陣法合在一起,可碧玉還在,輝映着那流轉的碧波。

獸神望着漫天的紅火,“你們這些孩子,都這樣棄生死不顧嗎?”

他話音剛落,又有一道身影從天而降。

鄭之湄明顯感到護住她的碧龍怔忡着身影。

是鬼厲。

而緊跟他而來的那抹絕色,不是陸雪琪又是誰。

獸神大笑:“鬼厲兄弟,所來為何?”

鬼厲沒有去看他,而是對陸雪琪冷聲道:“你進來幹什麽!”岩漿之海上已經扯出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毀滅一切的赤焰在岩漿上熊熊燃燒,如一場□□的狂歡之舞。

陸雪琪欺霜勝雪的容顏上沒什麽表情,淡淡的,聲音也淡淡的:“就許你擔心驚羽,還不許我擔心之湄嗎?”

清脆鳳鳴,藍光泛起,天琊從陸雪琪的手間翻然躍出,倒映着那個身影,踏上一步,将鬼厲的身子擋在身後,深深呼吸着,決然面對着兩種恐怖的存在。

有些問題,問出來一點意義也沒有。

有些答案,答出來一點真心都對不上。

女子的幾縷發絲,在熱浪中輕輕拂動,落在鬼厲的臉上,縱然是在這末日一般煉獄似的所在,那曾經熟悉的淡淡幽香,卻依然傳來心田。

他知道她的心意。

燒火棍早就将她的心意傳達給他。

哪裏僅僅為了之湄,更多的、更直接的,是為了他。

火龍怒目圓睜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闖入了它的領地的男男女女,神情淡漠得如同是自己這天地的主宰。

可不知怎麽的,它沒有動作,還沒有動作。漩渦火柱飛旋着,也只是在飛旋。

獸神在這樣的絕境之地,容顏依然輕松又自然,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在紅衣女子所處的中心位置施加了一道法術。

鄭之湄不知道眼前的景象是怎麽發生。

不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

你們為什麽要進來?

這是我的責任,是我的……

與獸神的黑霧交織在一起的碧龍。

和火龍糾纏在一起的青光、藍光、金光。

那是獸神!

那是八荒火龍!

鄭之湄心裏在狂叫,可她發不出聲來。她處在玄火陣的中央,身體被四面八方的玄火之力拉扯着,動都動不了,只好以自身之力強撐着整個法陣不坍塌。

可原本,原本不必這樣的。

八荒火龍,只要它肯認主,她有這個能力和信念讓她認主!

可現在這洪荒之種,火龍将他們與獸神視為同類。而這中間,林驚羽與獸神交戰;太極佛印圖案,西方咒文,梵唱低吟,男聲女聲,抵擋這當世第一兇獸。

鄭之湄能做的,就是支撐着這個陣法,驅動底下的玄火鑒盡量保他們無虞。事到如今,外面的人誰都幫不了他們,怕是連靠近都不能了。

這麽多力量拉扯着,一旦玄火陣崩塌,首當其沖就是他們,崩塌的瞬間法力全無,如果沒有人能将力量吸食,誰都活不了,生而為人的他們,還活得了嗎?

三次遭受誅仙劍重創的獸神仍倨傲不減,“……誅仙劍都不能奈我何,就憑你?”

“你害我尊長,殺我恩師,弑我慈父……”林驚羽漸漸維持不住龍形,若隐若現地浮現出清俊堅逸的人身,身前一把碧劍直指前方,“……生靈塗炭,哀鴻遍野,你該死!”

斬龍劍泛起青光劍氣,燦爛奪目,勢如破竹,片刻間将襲來的紅光擊得粉碎,火花四濺,而綠芒劍氣竟無稍減半分,聲勢反而更厲,如怒龍狂吼,張牙舞爪沖着獸神而去。

“好!”黑氣之中的獸神豁然發了力,“那我就嘗嘗,不求誅仙但斬鬼神的斬龍劍是個什麽滋味,可比那誅仙古劍要好上一些!”說着,聚火盆再次出現在他手裏,火焰熠熠。

神兵利器碰撞在一起,膠着不下。

林驚羽确實沒有獸神那般深不可測的功力和滔天本領。

可他勝在心堅至極。

十年的沉澱,厚積噴薄。

滿天綠芒如山呼海嘯一般,中間竟還夾雜著殷紅的血色,如電芒飛過,直追而去,如長鯨吸水一般将聚火盆放射出來的火焰吸納其中,竟跟獸神鬥了個旗鼓相當。

獸神原本凝固不動的血液在重擊之下淌淌流出,髒器,胰器,脾器,內腑……不斷割裂離開他的身體,被卷入火花之中。

整個玄火陣開始劇烈抖動起來。

從火龍口中噴出了純色的火焰。

沒有任何雜質,沒有任何喧嘩,這世間最可怕也最純粹,可以焚毀天地一切事物的“純質之火”!

“師姐!小凡!”鄭之湄惶恐無比,覺得渾身上下的生命力愈發往外抽走。

那沒有一絲的熱力外洩,只是一道細如人身大小渾圓的火柱,純質如玉一般,向着鬼厲與陸雪琪飛去。而他們兩人牽着手,竟然如同雙雙赴死一般。

玄——玄火——鑒——

她在內心撕扯着心聲。

眼看着鬼厲和陸雪琪就要被純火湮沒,玄火鑒突然就出現在火龍之前,替他們擋下火焰。

熾熱的氣息,緩緩從玄火鑒上散發出來,帶着些許夢幻的白色煙霧,似乎是汽化了的周圍空氣,在玄火鑒周圍凝聚,一股巨大的神秘力量,慢慢撕扯着這周圍的空間,白色虛幻的煙霧裏,慢慢凝結成一個美麗的女子身影。

獸神呆住了。

整個人就這樣呆住了。

斬龍劍一擊而中,穿透他的左胸膛,刺穿他的心髒!

“玲珑……玲珑……我終于等到你了……”他身上插着碧劍,不顧一切地往那個女子而去。

“玲珑……”他抱住了她。

不是幻影,不是虛影,他真的抱住了她。

“玲珑,我好想你……”

“我很乖……我沒有在南疆開殺戒,我沒有毀掉焚香谷,那裏是,那裏是我們見面相處的地方啊。”

“玲珑,我騙了黑木,我沒有告訴他你還能出現在玄火鑒裏,你只能是我,只能是我的……”

“玲珑,你知道我最大的心願是什麽嗎?就是死啊,我想死,我不要長生,我不要不死不滅……”

“我最喜歡人了,我最喜歡人了……”

林驚羽穩住身形,汗水将他原本幹透的血衣重新打濕,像是有不斷的鮮血從他身上如泉水湧出,手指一動,斬龍沾着獸神的血液回到他的手上。

下一刻,他再也撐不住,碧劍鋒對着這虛浮的玄火陣,不可控制地跌倒下去。

鬼厲與陸雪琪相視一眼,拼勁最後的力氣,燒火棍,天琊劍,兩者同時迸發出絢爛的藍光,戳入已經被斬龍刺穿的心髒,徹底将它搗碎。

一瞬間,那上古的巫神好似也降臨人間,光閃爍照耀,嘲笑着妖孽竟有人心,妖孽竟然有人心。

“玲珑……”

“玲珑,到了最後,你也要救人……”

“我懂你的,玲珑,我放他們出去,你就不能怪我,好不好?”

“玲珑……”

萬年的等待,只為了這樣的呼喚。

鄭之湄眼前越來越重,那種生命從她身體裏流失的感覺是那麽地清晰。

直到玄火陣轟然發出一聲暴響,有什麽防禦的真氣充斥在這個空間裏,玄火鑒護在她胸前,整個人失去了重心往下跌去。

在大廣場上觀戰的衆人就這樣看着四個年輕人被火陣坍塌的爆炸轟出來,身上都過着紅光。

齊昊、李洵、法相、蕭逸才等人齊齊上去接住他們。

所有人都看得分明,上方的景象,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誰與誰的缱绻愛戀。

誰與誰的殊死搏鬥。

只是接近不了,半點都接近不了,哪怕是焚香谷的人,一靠近這絕世的法陣,衣料都化為灰燼。

李洵接下鄭之湄剛一落地,懷裏的人就被帶出去,手腕讓人擒住,然後,只覺得源源不斷的熱流往他身體裏輸入。

那種感覺,灼熱着他的血液都覺得滾燙。

“師父!”李洵萬分驚恐地看着給他輸內力的男人,不,那不是輸送內力,那是轉移內力,師父他要幹什麽!

雲易岚神情溫和,“焚香谷弟子聽命!”

“是!”

傷重的,完好的,所有在青雲山上的焚香谷弟子無一不是臉色恭敬,哪怕是抱着鄭之湄的上官策,都朗聲應了一聲“是”。仿佛這裏不是青雲,還是在南疆,在焚香谷,他們的主場。

“也請諸位同道做個見證,自今日起,焚香谷谷主一位,由李洵接任!”

“師父!”

“阿彌陀福。”普泓撚着手中的佛珠,忍不住閉了眼睛,他已經猜到了雲易岚要做什麽。

八龍玄火陣已經消失,可天空之中的火焰反而有越燒越旺的趨勢。

何等的末日景象!

“洵兒。”雲易岚溫笑着看着這個他一手帶大的孩子,真的還是個孩子啊,此刻居然哭得淚流滿面,一個勁兒地在搖頭。“你一直都是最優秀的,最優秀。”

“師——父——”已臻化境的玉陽道行滾燙得李洵說不出話來。

“你比我更好,更能帶領焚香谷好好地走下去……”

雲易岚漸漸地蒼老不成樣,頭發全白,臉上布滿了刀刀溝壑皺紋,哪怕是眼睛,都渾濁了起來。

終于,他松開了李洵的手。

那個紅衣年輕人一個踉跄摔倒在地上,高高伸起顫抖的手想要挽留住恩師。

雲易岚別過頭,沒有再看他。

目光只一下停留在師弟上官策懷裏的女孩子身上,然後,往天空之上而去。

在那裏,八荒火龍旋轉着火海,所有的熔岩一起沸騰爆炸,無數道瘋狂的岩漿洪流正欲決堤。

不……不要……不要……

鄭之湄靠在一個微顫的懷抱裏,動彈不了,說不出話。

就這麽親眼,親眼看着雲易岚飛入火海。

“林驚羽!”臨空火焰之中再度傳來蒼老的聲音,“我信你!之湄就交給你了!”

巨大的火龍發出憤怒的咆哮,充滿了不甘和毀滅一切的仇恨,不知往什麽方向噴出了可怖的天火。

然而,火光越來越小。

那團紅光火焰一點一點縮小,只剩下一個黑紅色的器皿,上面還燃燒着烈焰焚火。

哪裏還有八荒火龍的身影,哪裏又有雲易岚的身影。

天空之中下起了雨。

一如那天晚上,鄭之湄獨自一人跑進十萬大山,那個男人來接她離開的時候。

那夜之後,她才真真正正地接納他。

漫天的火雨。

美麗得跟花朵一樣。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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