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獄?”
“太陰法曹,召地陰神,收其形骸,考其魂神。在陽間作惡多端的,無法直接投胎,得去冥府受審判、作苦刑,嘗清罪孽,再入輪回。上有三十六天,下有三十六地,活人踏不過這深淵,便會直堕地獄。”
白宇仔細檢查了一遍身上的法器,随口答完,見朱一龍的神色有些恍然,以為他是吓到了,忙安撫道,“龍哥你別怕,有我在這裏,我們一定能安全回去。”
朱一龍搖了搖頭,他身後的巨坑深不見底,凜冽罡風自懸崖邊上撲卷而至,放眼看去,黑邃無邊。
“這下面,都有什麽呢?”
白宇楞了一下,回他說,“我也是聽師父說的,地獄裏關着的當然都是大罪大惡之人,下邊全是熔漿毒液,可怖至極。但是地獄不比陰間,哪怕法力高強的妖魔都有去無回,而我們平常對付的不過是些徘徊在陰陽兩界的孤魂野鬼罷了。”
朱一龍在那巨坑旁感受到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力量,像是一根火柴在他的皮膚上劃燃了,火星子劈啪作響點着了肌膚底下汩汩的血液,沸騰着、嚎叫着,令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又踏出了一步。
白宇猛地将他拽了回來,緊緊盯着他道,“龍哥,小心,這兒有太多瘴氣,你一旦放松就會迷失心智!”
仿佛冷水澆頭,他驀地清醒過來,手掌已被汗水浸透。
符火在前方開路,他們迅速離開了懸崖,朱一龍問他說,“你是怎麽進來的?”
白宇解釋了一番後,又瞪着他道,“我叫你不要碰那面鏡子,你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他無奈地撇低了眉毛說,“我總不能放莉莉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吧——當心!”
旁邊一道鬼影倏地閃過,他摟住白宇的腰拖到了自己身邊,以免被那鬼魂撞上。
白宇怔楞了片刻,大為震驚地盯着他道,“你也看得見?!”
朱一龍這也才反應過來,想必是落入陰間的副作用,連他都能見到形形色色的亡魂了。
想起方才遇上的朱少宜,他遲疑了片刻并沒有立即告訴白宇。一是不想讓他為自己擔心,二是他更想先查清父親和其它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Advertisement
白宇低頭看了看表,離閻秋莉跌入陰間已經過了足有五個鐘頭,恐怕形勢已不容樂觀。他用符紙疊出了一只紙鶴,默念法咒,那紙鶴便撲棱着翅膀飛了起來,朝東南方向而去。
“我們走!”
他抓緊了朱一龍的手腕,兩人急忙跟了上去!
陰間只有永恒的極夜,一輪殘月懸于高空,抖落冷白銀輝。
紙鶴引着他們離開了空曠寂寥的廣州城,到了城郊,是一片霧氣氤氲的陰森密林。
朱一龍緊跟在白宇身後,穿行在坎坷不平的林間小路上。白霧漸濃,腳下的道路逐漸被霧氣遮掩,幸好前方那一縷符火還幽幽亮着,不至于在林中迷失方向。
“小白,那面鏡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不是普通的玄光鏡,它能打開陰陽兩界的通路,你和莉莉會掉進來一定是觸到了什麽陣法。”
“不可能吧。”他迷惑道,“我和莉莉根本不會一點道家法術,怎麽能開啓你口中的玄光鏡?”
“那就是有人刻意讓你們進來的。”白宇咬牙尋思道,“說不準就是你那個好同學,秦深!”
“秦深?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也不清楚……這個人一定不簡單,他知道我的身份,也一定能猜到我會進來救你……”
“他怎麽能知道你的身份?”
白宇頓了一下,略感納悶地轉過頭說,“不是你告訴他的嗎?”
朱一龍苦笑道,“我怎麽可能告訴他你和道生是捉鬼的……”
白宇心中疑慮更深,正要仔細詢問時,密林深處陡然傳來了一陣鈴聲!
他急忙抓住朱一龍的肩膀,兩人躲在了樹幹後邊。那鈴聲越來越近,朦胧白霧中自遠及近緩緩現出了一條詭異的隊列。
那群人伛偻着腰背,腳步蹒跚,一張張煞白的臉沒有表情,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甚是吓人。他們的雙手雙腳上都系着沉重的鐐铐,目光似是癡呆一般望着前方,行如一個個押往刑場的死囚犯。
“叮——”鈴聲又響了,在這死寂般的密林中似蕩開的水波,令人心驚肉跳。
這時他們看到走在隊伍最尾端的是一黑一白兩個人影,一人手中持鈴,一人手中持皤,兩張長臉上杯口大的眸子泛着紅光,像四盞燈籠于這白霧中盈盈灼亮。
朱一龍感覺白宇将他的手腕抓得死緊,能從他的臉上讀出緊張與恐慌的神情。
“是什麽?”他極小聲地問。
“鬼差。”白宇告訴他,“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們就死定了!”
陽間有陽間的法律,陰間有陰間的規定。黑白無常緝拿惡鬼,押送刑犯,正是要前往地獄的路上。他二人闖入陰間本就違背了活人的規定,一旦被鬼差發現,就再也回不去陽間。
白宇清楚自個這點雕蟲小技對付孤魂野鬼還行,要是對上鬼差可沒半點勝算。不過只要避開他們,盡快找到閻秋莉返回,就算鬼差也沒法找到陽間來讨債。
陰森的隊列在霧中緩緩離去,然而就在此時,他那只藏在林中的紙鶴似乎嗅到了閻秋莉的氣味,忽然振開翅膀飛了起來!
白宇驚慌中想要将紙鶴召回,但為時已晚,黑白無常擰轉過頭,巨眼中散出道道紅光,直朝他們躲藏的地方飛馳而來!
“快跑!!”
他拽着朱一龍往後逃開,但凡人的速度怎麽比得上鬼神,鈴聲驟急,黑白無常已躍至他們面前,吐出蛇一般血紅妖異的長舌,風馳電掣間纏到了他的腕上!
“真他媽惡心!”白宇只來得及吐槽了一句,那鬼差便拖着他撲到了地上。他從腰間掏出那只羅盤,底部連着一根鋼線,被他扯出來往那舌尖上一顫,騰地亮起一陣白光,鬼差受到了刺痛,登時縮回了長舌。
“小白!”朱一龍趕緊将他扶了起來,然後另一只鬼差從背後靠近,長魄勾住了他的手腕往後一甩,将他猛地甩到了樹上,後背撞得劇痛不止。
“龍哥!”白宇見狀心急火燎,他催動法咒令羅盤迅速旋轉起來,道道白光射向那正朝朱一龍步步緊逼的鬼差——然而剛閃退了前方那只,他的腕上突然拷上了一副鐵鏈,猛地一拽,令他跌倒在地。白無常提着鐵鏈一端,拉着他一路快速拖行,血口獠牙就在他的面前!
白宇死命掙紮着卻無法甩開那條鐵鏈,精神因慌亂而無法集中,羅盤也随之失效。朱一龍眼前的黑無常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挨着樹幹拽到了半空,窒息的痛苦令他神智逐漸模糊。
“咣——”
胸腔之中好像有一面鑼鼓猛地震響。
他睜開眼,雙眸在一剎那化為了漆黑。
鬼差一下縮了手,從那雙非人的紅眼中流露出一絲恐懼。
四周仿佛安靜了下來,在一瞬間,他似堕入了無窮的黑暗,深淵又一次在他腳底展開,豐沛的力量如迸發的泉眼噴湧而至。
他在黑暗中聽到了一個極深極冷的聲音。
“吾血亦是汝血。”
黑無常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靈力自人類身上傳來,不容遲疑,他積蓄全身力量攻向一處,五指并攏直插人類的心髒!
朱一龍在虛空之中仿佛觸到了什麽物體,他握住那東西只輕松擡手一揮——
鬼差尖嚎着化為了一股烏煙散去,随即抓住白宇的白無常也跟着消散在了眼前。
“龍哥!你怎麽樣!”白宇掙脫開手上的鐐铐,急忙撲向那人。
朱一龍靠着樹幹緩緩滑倒在地,他雙眸恢複了正常,連自個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小白,小白你沒事吧?!”他急切地撫摸着白宇的臉龐,确認他只是受到了輕微的刮傷。
“我沒事!發生什麽了?!”白宇不解道,“那鬼差怎麽就消失了?!”
“我也不清楚……”朱一龍茫然道,“我好像撿到了什麽東西……”
他擡起手,掌心中正握着一把紫竹柄的紙傘,傘面沾着層灰,看起來是丢棄已久了。
白宇接了過來,那紙傘沉得發慌,隐隐流動着些許靈氣。
他試圖将它撐開,可那紙傘緊緊合在一起,紋絲不動。
“你從哪兒找到這把傘的?”
朱一龍搖頭,“也許就放在樹邊?剛才情況緊急,我根本沒有多想。”
白宇更加納悶,他手上這柄舊傘像是什麽不同尋常的靈器,但如果真是寶物,又為何會随随便便掉在這鳥不生蛋的密林裏。
“是這把傘讓他們消失的?”朱一龍疑惑道。
“也許吧……”
白宇掂量着手裏這把舊傘,心道雖不知具體是什麽緣由,但道路險惡,還是先帶在身邊為妙。
他扶着朱一龍站了起來,林中的迷霧随着鬼差的消失逐漸散開了,那紙鶴複又飛了起來,向着幽林深處而去。
“莉莉應該就在不遠處,我們走!”
朱一龍跟着白宇追了過去,方才那股怪異的感覺雖然消失了,但他心中始終有一塊地方隐隐作痛。
——
“表哥……你在哪兒……”
閻秋莉迷失在這片陌生的荒郊野嶺中,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她先前還能遠遠地聽見表哥的聲音,跟着一路跑了出來,結果現在徹底迷了路,連表哥的人影也沒見到。
周圍恍恍惚惚飄過一些白影,她吓得半死。郊外的小路坎坷難行,她穿着洋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再也爬不起來,獨自哭成了個淚人兒。
“表哥……嗚嗚,我好怕……”
“閻小姐,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閻秋莉猛地擡起頭,她見着了一個熟人,仿佛是從天而降的救星!
“小秦哥哥!”閻秋莉撲進了秦深的懷裏,緊緊攥住他的衣服說,“小秦哥哥,我害怕……”
秦深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發說,“別怕,我不是找到你了嗎,沒事的。”
閻秋莉這才覺得自己哭得實在沒有淑女氣質,使勁揉了揉臉蛋,擦幹了淚痕說,“小秦哥哥,這裏到底是哪裏?”
“是我家。”
“你家?”
秦深笑了笑,“是我以前的舊居,你一定是不小心走錯了路,才會來到這裏。”
“那我表哥呢?”閻秋莉茫然回首道,“我在家裏一個人也沒見到,街上的行人也不搭理我,而且我明明聽到了表哥的聲音……”
“他會過來的,你要不先去我家坐坐?”
秦深細心地安撫着她,面對心上人,閻秋莉沒來由得信任。
原來秦深的舊居在這樣的地方。她跟着對方沒走多遠,就是一處開闊的宅子,兩盞燈籠挂在門楣上,古樸美觀。宅子樣式有些老舊,不像廣東的建築,反而有些類似她老家西湖邊青磚素瓦的玲珑庭院。入得院中,是一汪清淺的蓮池,嫩粉蓮瓣在夜色中也開得嬌豔,蓮池上邊是石磚小橋,四周竹影婆娑,堂前幾條朱紅水簾幽幽晃晃,彷如仙境。
閻秋莉看得是目不暇接,秦深回首意味深長地瞧了她一眼,邀她于內堂坐下。
“小秦哥哥,我怎麽從來不知道城外有這樣的地方?”
秦深替她斟了杯茶,濃郁清香,閑閑答道,“地僻人稀的地方,閻小姐未曾來過,也不出奇。”
閻秋莉抱着溫熱的茶杯,偷偷瞄着他如畫的眉目道,“你叫我莉莉吧,閻小姐……聽來好客氣。”
“閻小姐。”秦深微笑道,“其實怎麽稱呼并不重要,我眼中見到的是你,便只有你。”
這話猶如情人耳語,羞得閻秋莉臊紅了一張俏臉。
秦深看向門外,遠處隐約聽得見絲縷振翅輕響。他平而莊重地放下茶杯,朝閻秋莉溫聲道,“你表哥也正在來的路上了,時候還早,不如我給你說兩個故事解解悶?”
閻秋莉懵懂地望向他。
秦深緩緩開口道,“第一個故事,發生在兩個女人之間。她們情同姐妹,由小便生活在一起,那時候她們除了彼此不在乎任何人,賞盡天下美好風光,共同渡過了山間不知多少年的寧靜歲月。直到有一天,姐姐說她愛上了一個男人。”
“什麽樣的男人?”
“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男人。”秦深的眼中似埋藏了極深的情感,令閻秋莉感到了一絲畏懼。
只聽他繼續說道,“姐姐為了那個男人遭了很多罪,甚至甘願放棄自己的生命也要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妹妹不理解為什麽那個男人能夠讓姐姐如此趨之若鹜,于是她設下陷阱,引誘了那個男人。果然,和世間所有三心二意的男人一樣,他做出了背叛姐姐的事情。”
閻秋莉聽得心中一驚,“那姐姐豈不是會很生氣?”
“是啊。”秦深嘆了口氣,“姐姐雖然生氣,卻沒有責罰妹妹,只是讓她離開自己的生活……但是她們明明說好了甘苦與共、此生不離,姐姐怎麽能夠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來……妹妹痛下決心想要殺了那個男人,但是姐姐始終維護他,于是兩姐妹反目成仇,鬥在了一起,妹妹打不過姐姐,便動用妖術以至西湖水漲,滔天巨浪淹向了人間……”
“小秦哥哥……”閻秋莉猶疑着道,“你說的,不就是白蛇傳的故事麽?”
秦深莞爾一笑,并未回答,只是說,“結果那男人還是死了,姐姐恨透了妹妹,決定終生不再見她,而妹妹獨自一人留在這世上,活着卻比死了還難……”
閻秋莉聽得似懂非懂,這與她印象中的白蛇傳略有出入,傻傻嘆道,“那這故事裏沒有一個人能得善終,結局未免太過悲慘了吧。”
“說得也是,人們都喜歡聽幸福圓滿的結局,這個故事好像不太合你的心意。”秦深偏過頭,沖她眨了眨眼說,“要不然,我再同你講第二個故事?”
閻秋莉已然聽得興起,忙不疊地點頭。
“這第二個故事關于一個男人和他新婚的妻子。”秦深以餘光瞥見門外逐漸飄近的紙鶴,臉上笑意更深。
“男人是當世獨一無二的天師,他有一雙能看透幽冥鬼神的天目,他所創立的機構以降妖除魔為己任,妖也好、鬼也罷,聽到他的名字無不聞風喪膽。直到有一天,他取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為妻……”
紙鶴翩翩飛入了大堂,于懸梁上歇停。
秦深繼續說:“男人心地善良,不計較女子的出身,兩人恩愛有加,惹人欽羨……但是自從男人娶了女子,怪事便接二連三的發生了……”
“他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離奇的死去,起初他也懷疑過自己的妻子,但是在他的天眼之中,妻子始終是個平凡的人類……這世上沒有任何妖魔鬼怪能夠在他天眼中遁形,于是他慢慢放下了警惕,帶着妻子離開京城,移居到了西湖……”
“西湖?”閻秋莉笑道,“那他們是不是也碰見了那兩姐妹呢?”
秦深點點頭,“那兩姐妹是妖,男人一眼便看出來了。他素來憎恨妖孽,于是施法制止了兩女的纏鬥,同時撫平了西湖的水患。他欲殺這罪魁禍首的妹妹,姐姐苦苦央求,總算求得了一線生機。他讓姐妹倆發誓從此不再動用妖法,苦心修煉,以求他日能得正果。妹妹性格狡詐,先是假意應承,趁他轉身之時,正欲一劍刺穿他的心髒——”
燭火忽地晃動了一下,一陣陰風吹來,閻秋莉打了個寒戰。
“然後怎麽樣了,他死了嗎?”
秦深微微笑道,“他沒死,妹妹手中的青鋒寶劍掉在了地上,只因他的妻子來了……那女人生得極美,朱唇皓齒,一雙眼睛更是潋滟多情……妻子只是輕輕地看了妹妹一眼,那劍便掉在了地上,再也拿不起來。”
“為什麽?”閻秋莉好奇地問,“他的妻子不是個凡人嗎?”
“她哪是什麽凡人?”秦深大笑起來,“她比妖更邪,比鬼更厲,她是嗜血食人的魔鬼,是從煉獄深處爬出來的極惡——她甚至不是‘她’。”
閻秋莉沒有聽懂,什麽叫做她不是她?
秦深似回憶起了當初,掩唇輕笑道,“連我和姐姐這等僅有千百年修行的蛇妖都能一眼看穿他的真身,他根本沒想過遮掩,唯獨那個人看不見。他生有天目,法力高強,但是在他的眼中只有溫柔動人的妻子,卻看不見那副鮮血淋漓的獠牙……”
閻秋莉忽然感覺有些害怕,秦深的笑意太過瘆人,他嘴裏的故事也可怖至極,吓得她站了起來,哆嗦着往後連退了兩步。
秦深擡頭看她,正要說些什麽,門外傳來了熟悉的呼喊。
“莉莉!”
“表哥!”
閻秋莉驚喜地瞧見朱一龍和白宇并肩奔了進來,登時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欣喜若狂地便要撲向他們——
突然間,一切尚未來得及有所準備,秦深倏地移動到了她身後,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
“秦深!放手!”
朱一龍沖進大堂,難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友人,怒道,“你放開她,秦深,你想做什麽?!”
白宇拉住了朱一龍的手,死死盯住對面那人說,“你到底是什麽人?”
秦深的目光別有深意地停留在了白宇手中的那柄舊傘,勾起唇角笑道,“你們幫我找回了這柄傘,我很感激。”
“傘?”白宇警惕十足地握緊了手中的傘柄道,“你先放開莉莉。”
“不如你先把傘給我?”秦深的語氣似是在與他們好生商量,但他捏住閻秋莉喉嚨的那只手卻一點都沒打算放開。
“你當我這兒是菜市場呢,還跟你讨價還價的!”白宇猜到這傘一定對他有重要意義,在他放開閻秋莉之前,絕對不會輕易松手。“把莉莉還回來!”
秦深嘆了口氣道,“我發過誓不能再用法術傷人……”驟然捏緊了手中纖細的脖子,冷笑道,“但是掐死半把個人可用不着什麽妖法。”
“表、表哥……救我……”閻秋莉苦苦掙紮,臉蛋漲得紫紅。
“小白!”朱一龍緊緊按住白宇的手說,“給他。”
“可是!”
“先給他!”
眼見閻秋莉快要被他掐得雙眼翻白,白宇只能咬牙将紙傘抛了過去,秦深擡手接住,順勢放開了閻秋莉。花容失色的閻大小姐連氣都不敢大喘,急忙奔進了表哥的懷裏。
朱一龍将閻秋莉藏在身後,同白宇一起戒備森嚴地望着那人。
秦深的神情頗為複雜,他似安撫情人一般溫柔地撫摸過那只紙傘,幽幽地嘆氣。
“姐姐,你還記得它嗎?”
話語卻是問向正瑟瑟不安躲在朱一龍身後的閻秋莉。
“小秦哥哥……你在說什麽……”她吓得腿軟,兩只杏眸裏滾落出晶瑩淚水。
秦深淡淡一笑,從容撐開了那柄破傘。
傘中滑出了一簇瑩亮的鬼火,被他置于掌心,似燭焰一般灼灼跳動着。
“那是……魂魄!”白宇認了出來,卻不明白為何這傘中會藏着一縷魂魄?
“姐姐……”秦深用手指輕輕地撫着那縷魂火,長嘆一聲道,“你自願折損千年修行,堕入輪回,不就是為了追随他的腳步嗎?但是你一定沒有想到,他根本沒有投胎轉世,而是一直被藏在這把紙傘當中。”
閻秋莉終于凝向那簇幽藍魂火,似是被吸引了一般,再也移不開視線。
“你看哪,姐姐。”秦深将魂火舉了起來,唇角勾出了妩媚的弧度,“你最愛的人就在我的手中。”
他用一種似男非女、婉轉迷人的聲線說出了那個名字。
“這就是,你的許仙。”
TBC
* 太陰法曹,召地陰神,收其形骸,考其魂神取自《太平經》;白蛇傳的故事主要糅合了李碧華的《青蛇》,但會有一些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