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朱一龍差人将受害者的遺體運回了玄門觀,肖探長特地派人來問需不需要安排法醫驗屍,他看白宇和張道生已經裏外忙活了起來,便謝絕了對方的好意。

從小到大他受的是唯物主義教育,實際上并不怎麽相信怪力亂神的民間傳說,按理來講他也不該趟這攤渾水。但白宇甚至連個“求”字也沒說,他就稀裏糊塗答應了對方的提議。哪怕是說報恩,也未免過于殷勤。

幸好白宇沒懷疑他的初衷,熱情洋溢地邀請他坐下,便指揮着張道生給那幾人做起了防屍變的措施。

朱一龍見他們熟稔地給屍體繞上墨線,糯米灌口,再用黃符鎮住額心,不免動了點好奇的心态,“這樣真的有用?”

白宇回他:“可不能小看被僵屍咬死的人,如果不處理,到了今夜午時就會屍變。之前有個村子因為修橋鋪路改了祖墳的風水,半夜詐屍死了十幾口人,當地的還以為是瘟疫,請了幾個老中醫去看,無不例外都成了僵屍。不過這些年火化得多了,僵屍出現的情況越來越少,只要以鎮屍符壓住陰氣,糯米能清楚餘毒,待三日之後屍毒散去,就可以入土為安了。”

朱一龍聽得愈發離奇,簡直前所未聞,又問道,“那這茅山派裏就只有你們兩人?”

白宇遲疑了兩秒,對他露出了有些慘淡的笑,“我們還有師父和師叔,不過前些年都駕鶴西游了。”

“抱歉……”他沒想到提起了對方的傷心事,轉而移開話題道,“如果說使館裏有僵屍害人,豈不是城裏其它地方也可能出現同樣的情況?我之前聽人說有幾樁命案也是差不多的死法,這屍毒會否蔓延至整個廣州城?”

白宇點點頭道,“我們也聽說了,不過你不用擔心,一般的僵屍害不了那麽多人,只要找到屍毒的源頭,即是屍王,收服他就能一勞永逸。”

等他們忙完已經是傍晚了,朱一龍撐着下巴瞧他忙碌的模樣,竟覺得就這麽瞧上一整天也不嫌膩。不過有個人坐不住了,張道生語氣不善地沖他努嘴道,“咱們這兒地小寒酸,朱司令不會是想留下來吃飯吧?”

“我倒是有這個打算,不過今天見了這麽多死人,實在沒那個食欲。”朱一龍輕描淡寫地把話推了回去,起身正要作別,白宇迎了上來說,“我送你。”

他走在白宇身旁,側過頭去小聲說,“你師弟好像不怎麽喜歡我?”

白宇揚起笑臉,眸子也像是有了神,“他對誰都是那樣,別管他!”

“你笑起來很好看。”朱一龍将手揣進褲兜裏,掏出了一件東西擺在他手心,“昨晚多虧你幫忙,這是還禮,能收下嗎?”

白宇被他捏着手掌,仿佛有些不知所措,摩挲着那東西問,“這是什麽?”

“懷表。”

Advertisement

他笑,“我又看不見。”

朱一龍摸着他的手指,将表盤打開,精雕細琢的舶來品裏只有時針和分針,數字刻成了浮雕鑲在表盤上,只要用手撫摸就能清楚地知道時間。他想了一晚,也不知道這禮物是否合對方的心意,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雖然我們才剛認識,但跟你渡過的每分每秒都很新奇,收下吧,小宇。”

白宇握着懷表沉默了半晌,旋即又沖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好,我收下了,龍哥。”

朱一龍心中石塊落地,忽然見他下巴上殘留了一絲墨痕,忍不住伸手替他拭去。

白宇沒有因冒犯而退縮,仰着臉任由他舉止暧昧的擦掉了那處墨痕。朱一龍突然覺得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還要來得順利。

“等這件事結束,如果我想單獨約你,你會同意嗎?”他試探道。

白宇沒有立刻回答,輕輕地咬了咬下唇,反而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龍哥,你要是身體有什麽不适,記得第一時間來找我。”

他不解道,“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不是說沒什麽大礙嗎?我五年前受過一次傷,興許有些後遺症,但醫生也檢查過了,不會有事的。”

白宇搖了搖頭,不再多言,笑着送他離開。

直到轎車駛去的聲音徹底從耳邊消失,他才終于握緊了手裏的懷表,臉上露出幾分絕望的氣息來。

時間,他到底還能有多少時間守在他的身邊。

朱一龍并不知道,這每分每秒對他來說,既是快樂又是煎熬。

在反複的掙紮過後,他也許選定了一條錯誤的道路。

但是他沒有辦法,只能繼續朝着錯誤走下去……

——

三天之後,事件有了端倪。他們兩方分頭行動,白宇和張道生去詢問附近有沒有墳墓被動過的跡象,朱一龍則将類似的案件一一做了整理。看來這屍王果然受了鬼氣的影響,和營川那條巨蛇一樣都不是尋常的貨色。被咬死的人比他們想象中要多,白宇和張道生忙着處理城中的詐屍,又奇怪為何百般尋覓都找不見被撬過的墳墓。

幸好朱一龍方面消息靈通,說是租界的和平醫院裏前不久有過鬧鬼的傳聞,後來據說還丢了太平間的一具屍體,白宇兩人立馬聯想到這可能就是屍毒的源頭,趁着夜半人少的時分趕到了和平醫院。

卻沒料到朱一龍早就守在了門口,說是要同他們一起進醫院調查。

張道生氣急道,“你來有什麽用,到時候我們還得分神照顧你!”

朱一龍閑閑地轉向白宇說,“你也知道我得向使館有個交代,我保證不會拖你們後腿,也不會到處亂傳今晚的事情,行嗎?”

白宇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人都來了,總不能趕他回去,況且朱一龍字字句句有理有據,他也找不到什麽理由拒絕。

“道生,我們分頭行動,你從上往下搜,看這醫院裏還有沒有僵屍。我先帶着龍哥去停屍房看看,也許能找到那屍王的線索。”

張道生拗不過師兄,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扭頭朝醫院正門奔去。

“你這師弟每回看我的表情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樣。”朱一龍感覺自己莫名的委屈。

白宇聞言不禁輕笑道,“他以前可不是這麽對你……”

“什麽?”朱一龍沒聽清。

白宇立馬噤聲,拉着他胳膊詳細地囑咐,“龍哥你進去之後一定要跟在我旁邊,這醫院裏不太平,陰氣很重,恐怕那屍王随時會回來。”

朱一龍點頭應承,自個心底還是有幾分好奇,想親眼見見這傳說中的僵屍是不是真有其事。

“你就這麽進去?”

他見白宇仍舊穿着昨天的麻衣白袍,幹淨利落,不像江湖上常見的道士穿黃袍拿法器。

白宇笑着從身後拿出了一把被黃布裹起來的長條狀物事,對他說,“有這個在,就足夠了。”

那可是道祖留下來的除魔長刀,雖然他沒了天眼無法輕松駕馭,但尋常的惡鬼見到這把“玄牝”唯恐躲之不及。

朱一龍隐約覺得那東西有些眼熟,談不上在哪兒見過,但胸口的熱血有種壓抑不住的沸騰感,似是要沖破迷障噴湧而出。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總算把那感覺壓了下去。

白宇覺察到他的異樣,慌忙詢問道,“你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沒事。”朱一龍反手将他握住,牢牢地抓在掌心說,“我們走吧,小宇。”

白宇心口一緊,卻又平生出幾分無奈的寬慰。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讓朱一龍安安穩穩地渡過餘生,不要再回想起那些慘痛的記憶。若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和叔叔都是因他而亡,橫亘在他倆之間的鴻溝絕非一言兩語能夠抹消得清。

這樣就很好……白宇心道,他還是關心我、喜歡我的,即便他想不起來了又有什麽要緊呢?時間如他送給自己的那只懷表一樣寶貴,他會竭盡全力地去珍惜。

和平醫院是零二年初由政府興建的,距今已有三十年歷史了,建築和設備都顯得有些老舊,刷白的牆面上爬着暗綠色的黴菌。住院的病人已經睡下了,零星幾個護士在走廊裏偶爾經過,心不在焉聊侃着百貨公司裏的新品,他們悄悄地潛了進去,順利地下到了寒氣逼人的太平間。看守的老頭昏昏欲睡,被白宇打個響指便中了咒,呵欠連天地埋頭去會了周公。

白宇拿出羅盤在停屍房裏來回走動,指針搖晃不止發出铮鳴清響。他收了羅盤說,“果然是這兒,屍毒的源頭就在這裏,只要逮着那只屍王就能了結了。”

朱一龍跟在他身後說,“我派人了解過,丢的那具屍體是在領館工作的一名小厮。有天暴雨,他在去領館的路上不幸摔進了泥潭,腦袋磕在石頭上就這麽死了。你說他怎麽會變成僵屍的?”

“确實有點蹊跷。”白宇回他道,“一般死後會變成僵屍都是埋葬的地方風水有問題,他的遺體還未入土,停在這太平間裏照理來說是不會屍變的。”他頓了頓,話沒說完。實際上因着鬼王血脈的影響,超出常理的事情正層出不窮,他不想令對方感到不安,也不想再過多解釋。

“接下來要怎麽做?”

白宇讓他幫忙在洗手池邊取了盆清水,擱在地上,又割破了手腕讓血滴到了水裏。

“我要收集他殘留的屍氣,等回去就可以布陣引他過來。”

朱一龍瞧着他手上的傷口,不發一語地将那細腕子捏了過來,用手絹幫他将血擦幹淨。

“你不用……”

“原來幹你們這行是這麽容易受傷的嗎?”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白宇晃神了一瞬,剛想回話,外邊卻傳來了人聲。

“老李,怎麽睡着了?這門怎麽還開着?”

沒想到醫院這時候還會有人下來,未免被人發現,他們趕緊将那水盆藏了起來。憑空遁形是不可能了,朱一龍左右觀望,拉着白宇躲進了角落裏的窗簾後邊。

角落縫隙狹窄,身前是擺放消毒品用的舊鐵櫃,剛好能夠将他們倆遮住。朱一龍将白宇護在懷裏,兩人貼得很近,臉對着臉,呼吸交錯,白宇輕輕地把頭撇了開去。

一個安保裝束的人走了進來,四處逡巡了一圈沒發現什麽問題,嘴裏唠叨着這老李白領工資不幹事,一天到晚盡睡大頭覺去了。

那保安一時半會兒沒急着走,趴在桌臺上寫巡邏記錄,白宇雖然看不見也能感覺到溫熱的軀體正将他緊緊地包圍。這舊窗簾泛着一股子消毒水的氣味,卻蓋不住他在那人身上聞到淡淡的香味,慌張之中墊了腳尖想往後縮,朱一龍卻忽然靠了過來,呼吸湊近了他的嘴唇。

白宇的眼睛依舊是茫然而空洞的,但朱一龍發現他并沒有繼續想要躲開的意識。那唇瓣豔得像春天的花蕊,豐盈欲滴,他無聲無息地靠近,低頭輕輕舐了一下。白宇在他懷裏整個人過電般哆嗦了一陣,睫毛飛快地顫抖,臉頰染上了一層粉。

朱一龍不知道他心裏此刻在想什麽,但因沒被拒絕從而更有了深的渴望。他貼近白宇的嘴唇開始更細致地吻,雙唇比想象中還要柔軟,令人不自禁地陶醉,徜徉于他唇間的甜蜜之中。

白宇一動不動地繃在原地,感覺他更近了一步,胳膊攬住自己的腰整個圈進了懷裏。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朱一龍強健有力的心跳。他眉心間先是糾結出一個褶,而後又慢慢地撫平,雙手環住對方的肩膀,溫順緩慢地回吻了過去。

也許是他們在忘乎所以間弄出了一點響動,保安站了起來,腳步朝這方邁進。朱一龍擡眸在近距離望着他的眼,似沉黑的兩道古井要讓他整個人墜進去,再也無法脫身。他想這恐怕不僅僅是一見鐘情,這人是為了要他命而來的。

白宇緊張起來,一只手捏着他的肩膀。之前說過茅山道術不宜在常人面前施展,看來他還得施個迷神咒讓這保安乖乖離去。

然而此時頭頂那懸着的燈泡忽然閃了兩閃,啪一聲熄滅了。

白宇感覺到房間裏的陰氣陡然加重,沉甸甸地似要将人壓垮。

“這什麽破燈,該換得了……”那保安擡頭去看燒掉的燈泡,卻沒注意到黑暗中躺在鐵架床上的死人一個個坐了起來。

直到一只冰涼的手掐上了他的喉嚨,轉頭一望,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駭人的一張臉!

“啊——!!”

尖叫聲響起的一瞬間,白宇已從窗簾後跳了出來,抖落黃布拔出長刀,利落的輕響中斬斷了那只猙獰的鬼手!

保安吓得屁股尿流趴在地上,白宇踹了他一腳說,“快走!”

至少有十來具詐變的僵屍朝他們聚攏而來,那保安連滾帶爬地沖出了房間,也來不及詢問他是什麽人,吓得六神無主轉手就把門給鎖上了。

白宇聽到鎖門的聲響,暗罵了一句,“這混賬!”回手又是一刀劈掉了朝他襲來的一只腐爛胳膊。

“龍哥,你小心!”他摸不清朱一龍的位置,心焦如焚。這突然暴起的僵屍比他想象中還要難纏,砍掉軀塊還能爬行着向他靠攏,他擔心在這密閉的空間裏無法照顧對方,分心之餘被一只行動迅速的僵屍壓到了牆上,白宇自那污臭的呼吸中聞到了一絲鬼氣。

“砰”一聲刺耳的槍響,那僵屍從他身上垮了下來,白宇被人扶了起來,只聽他緊張地問,“沒事吧,小宇?!”

白宇将他一把拽到身後,埋怨道,“你開槍幹嘛,當心被人聽到了!”

“這種時候誰還管得了那麽多!”朱一龍見他應接不暇地與那群死屍纏鬥,找到機會又是兩槍破壞了門鎖,用力一踹讓那鐵門應聲倒了下去!

“快走!”白宇抓着他往外跑,那群僵屍也跟着嘶吼着追了出來,朱一龍頭一回見到這種陣仗,驚恐之餘還有閑心同他打趣道,“這些家夥刀槍子彈都不怕,倒挺适合上戰場的。”

白宇愣是無語,沒想到他能心大到這種地步。帶着對方上樓的同時遇見了聞訊趕來的張道生,白宇将朱一龍甩給他說,“随我布陣,不能讓他們出去!”

張道生點頭掏出了懷中的墨鬥,以墨線畫陣,二人齊聲念起了咒法。

只見那地上燃起一圈烈火,似屏障一般将行屍阻擋在了樓道的另一頭。

然而那僵屍在烈焰中燒得更顯猙獰,卻不見後退的趨勢,張牙舞爪越要向他們撲來。

腐屍燒焦的氣味臭不可擋,張道生捂着鼻子同白宇說,“師兄,怎麽回事?這群家夥怎麽連燒也燒不死?”

“它們身上除了屍毒還有鬼氣,屍毒易除鬼氣難滅,恐怕得用點非常手段。”

白宇想以血開鬼門将他們打入陰曹地府,張道生急忙攔住他,不說這辦法是否可行,白宇沒了天眼本就體弱,放血開陣恐怕會折他不少壽命。

朱一龍突然走了上來按住白宇的肩頭說,“小宇,我怎麽覺得當中有人看着眼熟,好像就是最先死的那名小厮?”

白宇忙問道,“你真看見了?!”

張道生循着他的指引望過去,果然在那群僵屍中有個年輕人,皮肉已經腐壞了,泛着幽光的藍眼不同于其它的行屍。

“他來司令府送過信,我記得他的模樣!”朱一龍肯定道。

“抓着屍王就不用那麽費勁了!”白宇朝張道生點頭示意,對方了然,從腰間抽出了一根長繩,揚手一甩,繩索便跨過橫梁懸了下去。只見張道生身姿輕盈,攀着繩索上了房頂,目光如炬鎖定了那只藍眼僵屍,一個鹞子翻身俯沖下去,繩索飛速纏上了那屍王,待他掙紮不休時雙手雙腳其上将他牢牢鎖住,大喝一聲,“起!”

白宇扯動繩索,張道生便和那屍王一同從火壁間飛了過來,其餘僵屍嘶聲厲叫,更加兇猛地想要沖破屏障!

白宇知道這火壁撐不了多久,趕緊從兜裏掏出了一枚紫符,施法念咒。那符紙印上了屍王的額頭,眼中藍光漸漸熄滅,那群僵屍也像斷了線的風筝一般紛紛倒下。

“還好龍哥你眼神不錯,省了我們不少功夫。”白宇抹了把額上的汗水,讓張道生将這屍王背起來,帶回道觀裏才好再做處理。

張道生嫌這玩意兒臭得發慌,不情不願地擡上後背,哪知道那屍王并未完全馴服,眼裏藍光一閃,張開血淋淋的大嘴就要咬上他的脖頸!

“當心——!”

朱一龍眼疾手快地将他一把推開,豈料那屍王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登時劇痛難當。

“龍哥!!”

白宇聽到響動慌張不已,提起“玄牝”一刀刺穿了那屍王的胸腹,張道生急忙撲上去再次用繩索将他死死捆住,回過頭來時朱一龍手上已被咬掉了一塊皮肉。

“你幹什麽?!我不用你救!!”張道生趕緊将他扶住,那屍毒感染的地方化成了濃黑的一塊污血,朱一龍忍着劇痛沖他笑說,“那你怎麽不早點說?”

“龍哥!”白宇收拾了那屍王又慌不疊沖到他身邊,漆黑的兩只眼睛顯得無助而驚恐,此時他第一次像個盲人一般手足無措地在他身上亂摸。“你哪裏受傷了,到底是哪裏?!”

朱一龍感覺心口無比的疼痛,仿佛此刻因傷勢而痛苦的不是自己而是面前的他。“我沒事的,小宇……”他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撫摸着白宇的臉頰,安慰他,“只是點小傷……”

然而這點小傷卻沒他料想中的輕松,那層污血急速擴散了開來,令他半只手臂變得麻痹,像中了劇毒似的眼前很快便沒了清明。

張道生扯下衣角給他做了簡單的包紮,見朱一龍昏迷了過去,扶着他對白宇說,“這屍毒要不要緊?”

如果是平常人好壞都得去掉半條命,但朱一龍的體質令他想不到這屍毒入體會産生怎樣的後果。

白宇将他抱了過來,緊緊攬住他的肩膀說,“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他有事……”

張道生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即便心下不忍,還是多嘴了一句,“師兄,我想你應該明白早晚都是要放這個手的……”

白宇沉默了良久,再度擡起頭來時面上已恢複了平靜。

他知道張道生心裏在想什麽,他也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所以他只有四個字能回複他。

“不是現在。”

——

朱一龍醒過來時手臂已不再疼痛,他眨了眨眼發覺自己已回到了家中。

單薄瘦削的背影正坐在床尾,腦袋依着床柱,不知道是否睡着了。

“小宇……”他輕聲地喚,白宇立刻轉過了頭來,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

“龍哥,你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他見對方蒼白的臉上刻着疲憊,不忍地道,“我沒事了,你盡管放心。”

白宇總算綻出了一抹淡淡的笑,看着也舒心了不少。

“小宇,你的手怎麽這麽冷?”他突然問道,白宇的掌心像上次他暈倒後在家裏觸碰到的一樣冰涼,完全沒有一絲正常人該有的體溫。

白宇倏地縮回了手,半是尴尬地笑了笑說,“也許剛才在那停屍間呆了太久……你醒了就好,我已經幫你清除了屍毒,可能這幾天你左手會有點麻,過陣子就好了。”

他擡了擡胳膊,如他所言的确有一絲微弱的麻痹感,傷口被仔細地包紮了起來,血也止住了。

“醫院裏的事怎麽樣了?”

“那屍王已經被我們降服了,道生将他帶回了玄門觀,後續就簡單多了。”白宇笑盈盈地說,“不過醫院裏的事情可能還需要你出手,免得傳出去引發恐慌,那些僵屍不會再起來害人了,你也可以給使館有個交代。”

朱一龍從床上坐了起來,輕笑道,“這交代還真是難辦,總不能說是僵屍殺人吧?那群洋鬼子可不會信。”

“這就要看你朱司令的手段了。”白宇聳了聳肩膀道,“你可不能指望我這神棍替你出主意啊。”

朱一龍低頭沉思,靈機一動間想到了主意,拉過他的胳膊輕聲說,“可能還真需要你這小神棍出馬,才能擺平這回事。”

白宇被他呼吸弄得耳朵一陣癢,臉上紅了半截,低着腦袋趕緊躲開他。

“……你要我做什麽?”

“明兒再告訴你。”

朱一龍留了點心思,無非就是明天還想再見到他,窗簾後那情不自禁的親吻他可沒忘,就是不知道白宇心裏到底作什麽想。

他盤算得清楚,此人和他不是一條道上的人,要想把他留下來恐怕得花費一般功夫。但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難得有個這麽令他心心念念的人,就是鐵杵磨針也得把他給磨穿了。

夜晚尚有些微涼,風呼呼地從窗外往裏吹,白宇從床上站了起來,本是想要合上窗戶,怕那人吹了夜風又得着涼。

朱一龍卻誤以為他想走了,幾步上前将他從背後擁住了說,“或許你會覺得我很唐突,但我真的挺喜歡你的,小宇。”

白宇背對着他,默不作聲。朱一龍又趕緊把手放了開,畢竟相識才不到一周,指不定哪塊兒又會觸到了他的逆鱗。

“頭先在醫院裏……我不是故意的。”

這話說完又覺得太假,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怎麽對着這個人他那官場上練出的圓滑本事都溜之大吉了呢?

白宇總算開口了,背對他悶悶地說,“……我是個瞎子,又是個神棍,你會不會嫌棄我?”

他既心疼又快樂,唇邊勾着抹淺笑輕快地說,“那你看不見我,不怕我長得特吓人,惹你嫌棄?”

白宇咬了咬下唇,想說自己早就記住了他的相貌,不管是色若春花的臉還是那雙翦翦桃花般的眼,再給他一輩子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人。

朱一龍擡手按住他的肩膀說,“我保證自己長得不算磕碜,帶出去也不至于給你丢人,能放心嗎?”

“反正我看不見,好壞都由你說了算。”他貧了一句,惹來對方一陣大笑。

“那我要真是臉上長了個大痦子,你豈不是白白被我騙了?”

“少來。”白宇也跟着笑了起來,擡手合上了窗,“你要真長得那麽難看,城裏哪會有這麽多小姑娘對你芳心暗許的。”

“那我可得說明了,我雖然年紀不小了,但還沒娶過什麽姨太太。”他從身後再一次将白宇環住,親了親他的耳垂說,“我也沒打算去招惹什麽小姑娘,這幾天盡想着怎麽招惹你了。”

那耳朵小巧盈潤,紅得像塊滴血的玉石,勾得他心裏邊癢癢的。

不過這時機還未成熟,對方又是個男人,他也怕過于主動吓着他了。

“不嫌棄的話,讓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白宇停頓了片刻,在他懷裏轉過身來,濃暗的一雙黑眸平而淡之地望着他。

即便看不見,也能想象出他此時的表情。

“我和道生說了今晚不回去,你不想留下我嗎?”

朱一龍錯愕而又驚喜地眨了眨眼,“你說真的?”

“嗯。”肯定的答複。

這一刻他幾乎能确信了——白宇的确是喜歡着自己的。

TBC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