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記錄

等喬素穎接完電話時,他們已經分開。

賀霖把玩着手中的樹葉,聽喬素穎在一旁說:“我哥已經到大門口了。”他擡手摸唇,好似若無其事回了個“嗯”,沒人發現他已經臉紅到了耳根。

出了別墅區大門時,門口只有一輛黑色現代停在路旁,駕駛位旁斜立着一高挑人影,擡手看了眼表,随即朝門口望來,正對上他們三人。

也是一好久不見的熟人,江予心想。

“哥!”喬素穎小跑幾步到那人身旁,待兩人走近了便介紹說:“這就我剛跟你說的,賀霖和江予,我們社兩大鎮社男神!”

緊接着又轉身說:“這就我哥。”

那人上前,微微勾唇笑了下,向他們點頭說道:“你們好,我叫喬旭影。”

兩人各自自我介紹一番,喬旭影了然後便說:“上車吧,時候也不早了。”

等對方上車後關上門,賀霖輕聲快速問道:“我們倆什麽時候成‘鎮社男神’了?”

喬素穎朝他一眨眼:“就前段時間,社裏欽定的。”

車窗降下的細微聲音響起,喬旭影露了個頭,說:“別站外面聊天了。”

喬素穎“哦”了一聲,扁了扁嘴,繞去另一邊副駕駛位,兩人也坐到後座。

車子在幾乎無人無車的街上駛動,上車後大家又寒暄幾句,随即靜了。喬素穎開始旁若無人地與喬旭影聊起家常,大多時候都是喬素穎在說,偶爾聽見喬旭影溫和地“嗯”一聲。

後座的兩人無話可說,分坐兩旁各自看着窗外飛速滑過的景色,江予腦中放空,可當時喬旭影與他們說的話卻陡然回蕩在耳旁。

“雖然很不想承認,同時也覺得可悲,但同性戀這件事,可能也會變成刺向你們的一把刀。”

江予不清楚喬旭影為何會有這樣的結論,但當時他說得鄭重,江予還是把這番話記在了心底,誰知世事無常,這戀還沒鑄成刀,就已經自行毀滅。

他不由自主地轉頭朝賀霖望去。

賀霖仿佛感知到他的視線,也向他看來,臉上挂着笑,并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樹葉。

江予又移開了視線。

走路二十多分鐘的路程,有了車輛代步,加上路況良好,他們在五分鐘後就到了地鐵站。

向兄妹倆道過謝後,兩人刷卡進站。十一點多了,站裏只有零星一兩個附近學校的學生正在等車。他們走到車站的盡頭,沒等多久,車來了。

夜間人少,幾乎是包了整節車廂,只有隔了兩扇門外的座位上坐着一個大約是剛下班的男子,此時頭靠擋板,正閉目養神。

他們随意挑了個邊角的位置坐下。車輛駛動,晃得江予更感困意襲神,耷拉着眼皮,意識逐漸抽離。

賀霖偏頭盯着車門上方不停閃爍的燈,在只剩軌道摩擦聲的車廂中忽然輕聲喚道:“江予。”

“嗯?”江予還未完全睡着,迷迷糊糊地應了聲。

“今年的生日禮物,是什麽啊?”賀霖問道。

江予已然阖上了眼,連聲音都被困意熏得低啞了些:“不告訴你。”

賀霖輕笑:“這麽神秘啊?”

許久沒得到回應,他轉頭,看到江予垂着首,雙眸緊閉,顯然已經睡着。

賀霖倏然噤了聲。連着兩三站都沒人上下車,他伸了手,抵在了對方的太陽穴,緩緩推至自己的肩頭。

可惜好景不長,車輛一個緊急剎車,江予猛地驚醒。

剛睜開眼的人眼神還迷茫着,左右轉了轉,看到車廂裏的場景與剛上車時無異,他問了句:“哪一站了?”

賀霖報了個站名,從他失去意識起,不過過了兩三站,像已經睡了一個世紀似的。

“再睡一會兒?下車我叫你。”賀霖說。

江予又反應片刻,才搖頭說:“算了,睡了更困。”

空調還沒開始減耗,冷風吹得仿佛電費不要錢,江予套了件外套仍覺着有些冷,他看了眼身旁賀霖,還穿着短袖,便說:“冷不冷啊?外套還給你吧,怪我都沒帶外套來學校。”

說着,他就要去脫身上的外套,賀霖忙攔着他,說:“你穿着吧,我不冷。”

江予躊躇地看着他:“真的不冷?”

“真不冷,”賀霖說,“我一向不怕冷,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予争不過他,只得老老實實地繼續穿着。他忽而又将視線往側面投去,不遠處與他們平行的男子依舊一動不動,他便順着賀霖手臂又碰又捏,一路摸到手心,說:“還說不冷,手上這麽涼。”

“但我真的不怕冷。”賀霖堅持着。

江予瞪他一眼,兩手捂着他的手不放,似又覺着不夠,拉長了一邊的袖子,握着賀霖的手複又鑽進了袖管。

他想如法炮制去暖對方另一只手,可動作太過別扭,只得作罷,轉而去捂着對方的手腕。

一路再無動靜和言語,賀霖老實巴交地随着他的意,單手手心的溫度烘得整個人都溫度直升,直到車輛緩慢停下,江予瞥見了車門外等車的人,才松了手,恢複了端坐的模樣。

第二周周一正巧碰上中秋節,多放了一天,周二一直到下午兩點多都沒課,兩人在家一直待到快中午,決定到學校附近先吃個午飯。

賀霖算好時間喊江予出門,本以為能避開午飯高峰期,可當步入學校附近一家叫“思塾”的家庭餐廳時,還是被店內的人滿為患驚訝到。思塾有無限暢飲的飲料吧,很多學生在這裏一坐就是一下午,頗受想要自習又受不了圖書館安靜氛圍的學生喜愛。

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賀霖問江予想去哪兒吃,江予沒答,卻突然聽到有人喊他們的名字。

在店內巡視一圈,發現是角落沙發位,喬素穎正朝他們揮着手。

走近了,才看見她對面坐着喬旭影。喬素穎問他們:“吃了沒?是沒位置了?”

賀霖朝喬旭影輕點頭,回答說:“沒位置了,正想着去其它店吃呢。”

“那你跟我們拼一桌吧,”喬素穎說,“正好我也有東西要問你。”

沙發位坐四人綽綽有餘,喬旭影也說:“坐吧,我們倆就點了個飲料吧,正好你們能點些吃的。”

如此一說,兩人也不再推辭,喬素穎搬着電腦換了位置到喬旭影身旁,他們坐到了對面。

喬素穎在他們點完單後,摘了一只藍牙耳機遞給賀霖,說:“我正在剪歡樂谷表演要用的舞蹈音頻呢,你聽聽爵士和locking銜接的部分。”

賀霖接過耳機,塞耳朵裏聽了片刻,與喬素穎讨論起來。

家庭餐廳上菜速度極快,他們還沒讨論多久,方才點的午餐被送上,喬素穎只得收了電腦,将音頻的問題暫時延後。

吃飯時沒人說話,兄妹倆一人看書,一人看着手機,一時間只剩下清脆的碗勺碰撞和周圍人不大不小的娓娓交談。

驀地,桌上一部手機傳出振動,是喬旭影的。他垂眸看了眼屏幕上來電顯示,皺了眉,卻沒伸手去接。

喬素穎湊過去看了眼,小聲問了句:“陸哥?”

喬旭影“嗯”了一聲。

卻見喬素穎猛地抓過了手機,喊了聲“我幫你接”,下一秒便大步流星出了思塾,仿佛能在虛空中留一道殘影。

喬旭影看着對面兩人,似是對自己這妹妹感到無奈,扯着嘴角笑了笑,說:“大大咧咧也沒個正經樣,讓你們看笑話了。”

賀霖正好吃完,忙說:“沒有沒有,性格爽朗是好事。”

他坐在靠走廊的位置,試圖越過江予去抽靠窗邊放的餐巾紙,江予随手幫他抽了張,他輕道一聲謝,目光卻無意間落在餐巾紙盒旁的黑色包上。

喬旭影在方才的電話後便放下了書,此時似是注意到了對方的視線,拍了拍那包,說:“是相機包。”

賀霖問他:“喬哥是學攝影相關的?”

自那天搭便車時的短暫交談後,他們得知喬旭影是市裏另一所大學的大四生,便也稱了一聲哥。

喬旭影看着那相機包,眼中思緒別有深意。半晌,他回答道:“我學的和攝影完全無關,只是突然有了興趣,這相機也是今天才買的。這不,素穎吵着要我帶來給她先玩玩。”

賀霖感慨了句:“這相機不會便宜吧。”

喬旭影看了他一眼,輕聲笑了,沒有正面回應,只說:“有人曾和我說過,攝影的意義在于記錄,相片、影片,都是用來記錄這短暫一生中為數不多的美好。以前我不以為然,認為真正的記憶該是留在腦海裏的,美好都是記在心裏的。現在突然想起,卻想試試這相機了。”

江予一直安靜聽着他們的對話,忽而就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第一次聽這話的時候,他正為賀霖的生日禮物抓耳撓腮,直到聽到喬旭影這番話,他如醍醐灌頂般,立即找了空準備禮物。

賀霖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挺捧場地說:“說得我也想試試了。”

聞言,喬旭影将相機取出,遞給賀霖,說:“那你試試?”

賀霖小心翼翼接過,喬旭影出了座位到他身後,幫他調試着相機邊說:“我也是半吊子,還不怎麽會用。”

簡單搗鼓了兩下,賀霖舉着相機,瞄了眼身旁的人,将鏡頭對準了江予。

江予其實不怎麽喜歡被拍照,他本能地擡手去擋了鏡頭,無奈嗔了聲:“別拍我呀。”

只可惜這話沒起到什麽作用,賀霖拉下他的手,說:“試試而已,這不是沒別人在了嘛。”

江予沒法,只得別過臉去,給對方留了個側臉。

“咔擦”一聲,便是一份永存。

賀霖把相機交回給喬旭影,後者說:“之後我把照片導出來了傳你一份,加個好友吧。”

“行。”賀霖點了點頭,喬旭影順手去摸褲兜,沒摸着手機,才想起自己的手機被喬素穎拿着,便說:“你用手機號加我吧。”

江予也跟着一同加了好友,等喬旭影回到座位上時,喬素穎終于接完電話回來。

她把手機遞回給她哥,瞄了眼對面兩人,與喬旭影說:“回去再和你說吧。”

賀霖随即意識到自己和江予礙着兄妹倆談私事,便說:“你們談吧,我和江予先走了,還有課。”

喬素穎不置可否,又想到那舞蹈音頻,問他:“那音頻的話,晚上訓練後我再問你。”

賀霖道了聲“好”,拿了小票預備去櫃臺付錢,見喬旭影要攔,便說:“喬哥,就讓我付吧,就當是那張照片的報酬了。”

喬旭影拿他沒有辦法,只得答應。

回了學校,其實離上課還有些時間,但又不夠他們去舞蹈房練個舞,于是兩人繞了些路,入學以來難得悠哉地在校園裏瞎逛。

賀霖像是因喬旭影的一番話上了瘾,全程拿着個手機不停地拍,拍校園,拍花草,拍身邊的人。

江予被他折騰得受不住,去搶他的手機,提醒說:“有人呢。”

正前方有幾個學生背影,賀霖往身後一瞧,卻是空曠一片。

“沒事,沒人看着。”

賀霖對他的提醒置若罔聞,甚至變本加厲,在他頭頂胡亂蹂躏兩通,又勾了他的肩。賀霖将拍攝模式調成錄像,鏡頭對準兩人,比了個剪刀手,笑露一口白牙。

“咳咳,這裏是我們錄的第一段影像,來記錄一下賀霖和江予的首次大學校園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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