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完
客廳裏,氛圍非常凝固,沉默,尴尬。
火娃坐在小板凳上,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背打的筆直。
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快一個小時了。但是他不敢随意亂動,只是疑惑懵逼求助的目光不斷地掃向兩邊——
他爹癱在沙發上玩手游,他爸在樓上樓下轉着洗衣服打掃房間(雖然爺爺有派傭人過來但是爸爸都不準人家進房子),沒有人要搭救他的意思。
——火娃的目光又無助地轉回來,落在眼睛跟前的男人臉上。
這個號稱是他師伯的奇怪男人,一直就這麽一瞬不順地盯着他,也快一個小時了。
火娃認真觀察這個人的臉,比爹的臉要大(說起來爹的臉真的是很小了),跟爸爸差不多。不過,爸爸的臉要偏圓潤一點,跟自己一樣(白白的圓圓的溫和乖巧好說話的樣子像明朗夜晚挂在天邊的圓月亮,前提是自己不要賴在爹身上否則一秒變成黑月亮)。
師伯呢,臉要更方一點,棱角分明,鼻子很挺,嚴肅看人的眼神很犀利,看起來更具有攻擊性。
而且,火娃有種直覺,師伯不喜歡自己,隐隐對自己有種敵意。但這種敵意又好像不是真的針對自己,而是針對……
火娃也說不上來,但是因為這種情緒體驗,他也對這個師伯喜歡不起來。不過火娃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爸爸是爹的學生,所以現在有個很尴尬的事情,他和爸爸,都要管眼前的這個男人叫師伯。
這一點也讓火娃不是很爽,他覺得這樣好像對爸爸不太尊重,師伯好占便宜。但是因為家裏的大事都是爹做主,爹一開口定下一件事,沒有人敢反對。
就在火娃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這種對峙終于到了盡頭。
宋藏修長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搖着頭走到沙發旁邊坐下。
徐簡在打游戲,他被游戲裏的人虐殺,還被人嘲笑喊他兒子,氣的跳腳:“你媽的你才是菜雞!!有種線下單挑!看看誰是誰爸爸!”
宋藏修好像對火娃很不滿意的樣子,火娃蹙眉皺臉,也很不高興,一個人繼續坐在板凳上生悶氣。
“啊啊啊啊氣死我了什麽破游戲!”徐簡暴躁地想摔手機,邬臨寒從樓梯上走下來,把手上的毛巾放在搭在一旁的椅子上,先是一手抱起了火娃,然後走到徐簡身邊坐下,伸出了手。
徐簡把手機給他,邬臨寒面無表情操做如風,三兩下反殺對方兩人,追着剩下的人一路手起刀落。徐簡樂了,沖着語音裏喊道:“爸爸來打你了!快點跪下!你別跑啊!你不是說要幹我嗎?來啊臭狗!”
邬臨寒懷裏抱着娃,兩手握着屏幕,開始大殺四方。火娃原本很不高興,現在窩在爸爸懷裏看他打游戲,也被轉移了注意力。
徐簡也靠在邬臨寒身上,嘴裏不停地沖對方叫嚣,好像他才是打游戲的人。游戲裏的人被打的叫爸爸,還說:“爸爸你怎麽突然這麽厲害?”徐簡毫不臉紅:“爸爸剛剛逗你的,現在給你看看真正的實力!”
邬臨寒手指微動,屏幕上出現七殺絕世,絲血炸了高地,victory。游戲裏一片哀嚎:“爸爸我們錯了。”“爸爸真厲害,加個好友吧?爸爸再帶我們飛啊!”
徐簡看了看邬臨寒的臉,沖裏面喊道:“爾等菜雞不配!”
說罷,神情舒爽地關了游戲。沖旁邊沙發上的宋藏修擡下巴,“師兄,你玩兒游戲嗎?”
宋藏修陰恻恻地看他一眼,沒說話。
房子裏氛圍一時又凝固起來,火娃甚至覺得有點冷,好像坐在冰箱裏的感覺。他不安地扭了扭,邬臨寒放下手機,低頭輕輕拍了拍火娃的背。
徐簡喝了口茶,站起身來,“走師兄,我帶你看看我書房,裏面有好多寶貝。”
說罷,也不管宋藏修是何表情,徑直上了樓。宋藏修狹長的眼睛瞟過來,看了一眼火娃,站起身來跟着走了上去。
火娃縮在邬臨寒懷裏,再看不到宋藏修的背影後,終于小聲說了句:“爸爸,師伯好像不喜歡我。”
“怎麽會。”邬臨寒說的有點敷衍。
火娃仰頭望着他的下巴,“爸爸,你是不是也不喜歡師伯。”
邬臨寒笑了一下,“別亂說,讓你爹聽見了我們要吵架的。”
火娃癟嘴,“為什麽啊?爸爸和爹才是一家人,爹為什麽要因為一個外人跟爸爸吵架?”
“他可不是普通的外人……”邬臨寒看了樓上一眼,輕聲道:“他和你爹在一起的日子,比咱們都長太久了。”
“有多久呢?”
“……或許是幾萬年,或許是幾十萬年。”邬臨寒呢喃,像是不太确定。
“爸爸你都不知道爹多少歲嗎?”火娃很奇怪,感覺爸爸對爹的過往并不了解。
邬臨寒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對,我不了解他的過去。”
火娃忽然覺得爸爸現在的神情不太對了,他心裏有些着急,想了想,摟着邬臨寒的脖子道:“爸爸,在一起時間久并不能說明什麽的。沒有心愛的人,一萬年也很枯燥。和摯愛的人在一起,一天也能抵一萬年。更何況,真要拼時間,我在爹肚子裏也有好多好多好多年了,比宋師伯還要早呢。但是如果沒有爸爸,我也永遠不會體會到現在的幸福。我想爹爹也是一樣的,否則他不會放着逍遙神仙不做,要來和你過凡人的生活。”
火娃突然這麽會,邬臨寒都有點意外。從思緒中走出來,看着他,眯眼笑:“火娃,誰教你說的這些話?”
他可不相信火娃已經這麽聰慧了,再不是普通人他也只有八個月啊,沒人教他斷不可能說這些的。
果然,火娃眼睛一轉,小聲道:“是那天那個,穿婚紗的漂亮阿姨。”
婚紗?
邬臨寒想起來了,前幾天沈星辰結婚,邀請了他和徐簡。兩人帶着火娃去參加了,徐簡給包了一個很大的紅包。沈星辰以前還說想孤獨終老,這次能走入婚姻殿堂,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中途她帶火娃去跟婚禮現場別的小朋友認識,當天現場也是很忙的,邬臨寒沒想到沈星辰竟然還有時間跟火娃說這些。
“沈阿姨說,爸爸和爹爹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在一起很難,今後要說不定還會遇到更多。但是只要對彼此有愛,相信對方,就一定能克服所有磨難。”
火娃一臉認真地說道。
邬臨寒笑了笑,又變得像是明亮的月亮,“你啊。”
輕輕捏了捏火娃的臉。
火娃從他身上下來,眨了眨眼:“我去偷聽師伯和爹爹在聊什麽,師伯這個人有點壞,可不能讓爹爹被他欺負了。”
邬臨寒像是沒聽到他說什麽,去拿椅子上的毛巾,一邊往廚房走,一邊道:“去把你的豬豬拿下來洗澡。”
火娃有點疑惑,爸爸聽到他說的話了嗎?算了,反正拿豬豬和偷聽不矛盾。
邬臨寒在後院裏晾曬衣服,身後傳來火娃咚咚咚的跑步聲。他回過頭,看到小胖娃懷裏抱着一只小胖豬跑到他跟前。
“爸爸,爹好像和師伯吵架了。”
邬臨寒正要伸手去幫擦他額頭上的汗,聞言動作一僵。火娃又急着搖頭,“不是那種吵架啦,他們真的吵起來了,師伯很生氣,還說爹爹瘋了腦子糊掉了。”
邬臨寒在他身前蹲下來,開口:“火娃,你先告訴我,什麽叫……‘那種’吵架?‘那種’是哪種?”
火娃僵硬地笑,“爸爸,你的關注點好奇怪啊。你不問爹和師伯為什麽吵架嗎?”
“作為父親,你整天到底在哪裏學來這些東西才是我的當務之急吧。”邬臨寒嚴肅地說道。
火娃撓臉,顧左右而言其他:“爸爸我告訴你啊,我聽到爹爹說,與其讓他在流星劃過之後又重歸黑暗,他寧願選擇與流星一起轉瞬即逝。師伯就說他被鬼迷心竅了。”
“讓我想想,這段時間,你除了去參加過沈星辰的婚禮,還去過萬珍珍的動物園,菊斯菲爾也陪你去參加過一個兒童比賽,你還跟降淵去過軍隊,丞邪有帶你去兒童星球出過差……所以,到底是誰教你的?”
火娃把聽到的東西全抖出來,沒想到邬臨寒竟然還在關注上一個問題。而且還仔細地挖掘了火娃這段時間的形成,認真地排查‘犯罪’嫌疑人。
“……爸,我現在總算知道爹為什麽會被你搞哭了。”火娃嘆氣,一副沉重的樣子。
邬臨寒眼皮一跳,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喂?博士?找我啥事兒啊?”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粗狂的聲音。
“菊斯菲爾,你以後要是再敢跟火娃教一些奇怪的東西,就別出現在我眼前了。”
“呃……老弟,你,你在說什麽啊?”
不等他說完,邬臨寒已經挂了電話,一雙眼睛沉沉地盯着火娃。
火娃已經在瑟瑟發抖了,捂着嘴仔細回想了一下,“爸,我到底哪裏說漏嘴了?”
“不是你說漏嘴,你剛剛說那句話的口吻跟某人如出一轍。”
火娃仔細回想了一下,确實菊斯菲爾當時念那個‘搞’字太魔性了,這導致他也有樣學樣。雖然,他還不是太了解‘搞’這個字特殊的含義。
送走宋藏修,徐簡心情不是那麽美妙,在草坪上站了一會兒,四處瞭望。
帝國圓的建築輝煌而又璀璨,夕陽的餘晖使得這一切更具有夢幻而浪漫色彩。然而正如宋藏修所說,不過百年千年,這一切便又會歸于塵土。愛情,親情,財富,地位,這些塵世浮華,都只是轉瞬即逝。
“你我走過了那麽多的朝代和歷史,如今他們都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你我還活在這世上。徐簡,你要過普通人的生活我不攔你,神仙下凡,也只是談個戀愛,回頭該飛升飛升,不妨礙。不過,為了防止你做傻事,我得封了你的經絡。等他百年之後,我再來接你。”
一陣風吹過,徐簡感覺有點冷。
他後悔,他就不該跟宋藏修商量給邬臨寒分元嬰這事兒,誰知宋藏修那麽固執,不幫忙就算了,還封了他的修為,說要等邬臨寒死了再來接他。
他徐簡,是受制于人的嗎?從來只有他心甘情願,沒有人可以強迫他。
“阿嚏。”
徐簡打了個噴嚏,“你媽的宋藏修,一點防寒的都不給老子留……”
身上多了一層溫暖,一雙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徐簡愣了愣,回過頭。看見身後的人,笑了:“小寒。”
邬臨寒目光頗為複雜,但也沒問他什麽,只是輕聲道:“回家了。”
“哦。”徐簡轉過身,非常自然地伸手圈住青年腰,兩個人好哥們兒一樣摟着回屋。邬臨寒看着他歡快的側臉,一時想問什麽,也問不出口。
回屋看到火娃居然在罰站,徐簡非常稀奇地湊過去,“耶?你爸居然舍得罰你?你犯什麽事兒啦?”
火娃偷偷瞄了一眼在廚房忙活的男人,也不敢說話,用神識跟徐簡腦內交流了一番。徐簡聽後,笑的蹲在地上起不來。
“噗,你居然頂着他這張冰清玉潔的臉說出那麽猥瑣的話,破壞他形象,他不罰你才怪了。”
徐簡伸手毫不手軟地捏着火娃的臉,唇角是幸福的笑意,心裏又在感嘆。這火娃是越長越像邬臨寒小時候了,雪白的小小臉,烏黑的大眼睛,真的一模一樣。
盡管這麽長時間過去,但一想起他給邬臨寒生了個兒子的事情,徐簡還是覺得跟天荒夜談一樣,也難怪宋藏修反應那麽大了。
一家人吃了晚飯,洗漱過後,邬臨寒照顧火娃入了睡,說起今天元帥跟他說的事情。
“火娃跟普通小孩不一樣,他雖然七八個月,但體型和智力都跟七八歲的小孩差不多了。叔叔的意思,還是要盡快讓他參加正式的教育。”
邬臨寒換上了睡衣,掀開柔軟的被子,靠着枕頭躺下。徐簡敲着懸空的小光屏搜索電影,一邊非常自然地換了個姿勢躺到邬臨寒的臂彎裏,道:“也行,他早點上學,免得你天天帶他,累。”
“我不覺得累。”摟着他的青年低聲道。
徐簡擡頭看他,青年眼眸烏黑柔和,面龐英俊,甚是撩動人心。他擡手圈住對方的脖子,湊上去嘬了一口那白皙秀氣的下巴,有點不滿地道:“可我累啊。”
“你是在跟我撒嬌嗎?”邬臨寒聲音帶點笑,眉眼彎了彎,捏了捏徐簡的耳朵。
“去。”被他捏過的地方燙呼呼的,徐簡有點不好意思,轉過眼去戳電影。
“我告訴你啊,我可比你大好多,你還是得尊重我。你看,火娃現在都不怕我了。他會被菊斯菲爾三兩句話影響,還不是因為你對我本來就放肆。”
話是這麽說,徐簡靠在人懷裏,脖子都看不見,眼睛濕漉漉的,臉小小的,一點都不威風吓人。
“我對你還不夠尊重啊?”邬臨寒現在也會頂嘴了,“連我叔叔他們都知道我最怕你了,他們說我簡直不像烏臣家的男人。而且話說回來,我哪裏對你放肆了啊?”
“你現在挺放肆的。”徐簡一把按住滑進衣服裏的手,給他抓出來,“這就是證據。”
邬臨寒睜着眼睛說瞎話:“你抓着我不放,這就是我放肆啊?”
徐簡說不過他,松開他的手,道:“我發覺火娃有時候死皮賴臉的勁兒,就是跟你學的。”
“我要是不死皮賴臉,怎麽能像現在這樣。”邬臨寒攬緊了徐簡,沙啞地低語:“別看電影了。”
徐簡給他弄的渾身發熱,默默關了光屏,也不好意思說話。邬臨寒說:“你不看看我啊?”
徐簡這種時候臉皮都很薄的,臉紅紅的,掀起眼皮看他:“幹嘛?”
邬臨寒笑了笑,“嗯。”
徐簡一臉懵逼地,不知道他怎麽就搞上來了。他頭暈眼花,眼前星星亂閃的時候,邬臨寒抵着他的耳背低語:“簡簡,我不想跟你轉瞬即逝,我想和你一起天長地久……一千年,一萬年……我愛你……”
徐簡猛着哆嗦了幾下,跟脫水的魚一樣,尾部拱起又落下,幾次循環,癱倒成一團泥。
徐簡一直以為那天晚上邬臨寒是說的情話,後面一個月,邬臨寒說火娃要先參加一個月的學前活動,只能有一個家長前去。正好帝國學校要請徐簡回去做一個專題報告,也就樂的如此。
一個月後,邬臨寒帶着火娃回來。因為第二天要開學,當天晚上兩個人忙着收拾火娃的各種戶口證明,忙完都半夜兩點。
徐簡洗漱後在床上躺下,還有點緊張:“你說明天火娃上學,我該穿什麽啊?”
邬臨寒披着浴巾走到床邊,徐簡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身上。不知怎麽的,他總覺得一個月不見,邬臨寒像是發生了什麽變化。
可又具體說不出來。
邬臨寒擦幹了身上的水,将浴巾扔在一旁,翻身上來壓住徐簡。
“愛穿什麽穿什麽,你穿什麽都好看。”
徐簡暈頭轉向間,終于發覺了邬臨寒哪裏不太對。
“小混蛋,我怎麽覺得你……好像變壯了一圈。”
“壯了不好嗎?你舒服嗎?”邬臨寒顧左右而言其他。
“……”徐簡都快給撞散了,也說不出其他話來質疑。
第二天一大早,徐簡腰酸背痛地起來,不知道是他修為被封還是邬臨寒身強體壯之緣故,這一夜下來,比以前後遺症都大。
徐簡也就很不高興,出門的時候邬臨寒把火娃抱上車,回頭見他還在門口磨蹭,走過來牽他。
“怎麽了?”
“你昨晚太用力了……”徐簡小聲抱怨。
“抱歉,我今晚不會了。”邬臨寒笑了笑,攬着徐簡往車上走。他今天穿了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裝,內裏薄薄的灰色襯衣将肌肉線條勾勒的輪廓隐隐,徐簡看一眼就覺得莫名腿軟。偏偏這家夥還一副純潔斯文的臉,這一笑,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
徐簡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反正不是個好詞。邬臨寒這一笑徐簡更氣了,悶聲道:“今晚沒有了!”
“烏臣流火,系好你的安全帶。”邬臨寒坐上駕駛位,透過後視鏡提醒後面的小屁孩。
火娃愣了愣,“爸爸你是在叫我嗎?啊啊啊你別那樣叫啊!好羞恥!”火娃把臉埋在座位上,“我也要一個簡單的名字,像爹爹那樣的。”
“那你就叫徐火。”徐簡坐在副駕駛位上,笑嘻嘻地說道。
“好土啊!”火娃想了想,“可是也比烏臣流火這種中二的名字好。”
“當時讓你自己選戶口本上跟誰姓的,現在想改也晚了。”徐簡伸手拍了一下他,“坐好,自己系安全帶。”
黑色轎車開出帝國圓,一路從銀杏大道開上高速通道。火娃入讀的幼兒園是一家普通的公立學校,因為邬臨寒不想他跟自己小時候一樣再在權貴小孩兒中周旋。那所學校離帝國圓也不遠,平時開車十多分鐘就到,但是今天是開學的日子,路上堵車,現在他們堵在一座大橋上面。
徐簡因為昨晚太累,此刻靠在副駕駛位置上有點恹恹。邬臨寒微微蹙眉,目光一直盯着來往的車輛。
“我睡一會兒啊,到了叫我。”徐簡閉上眼,靠着位置進入了昏沉。
似乎是過了十多秒,他隐隐聽到周圍人群尖叫、車輛喇叭瘋響的聲音。
徐簡睜開眼,就看到一輛大貨車逆行朝着他們沖過來。
那一瞬間徐簡腦子裏閃過很多念頭,他罵宋藏修封了他的修為,他後悔今天出門不吉利,他擔心火娃,他更想多看看身邊的人……
直到大貨車在他們五米遠的地方停下,整個車上都被一片漆黑包裹。
周圍的車輛和人群站在一邊,戰戰兢兢地圍觀他們。
徐簡回過神,先是把不知道什麽時候跳到他懷裏的火娃抱緊,随後,他轉過頭去看身邊的人。
邬臨寒坐在位置上,他那邊的車門打開着。黑色的質體從他左邊臉蔓延開去,布滿了車門。一路凝結到地面,最後,鋪滿整個高速大道。鋪天蓋地,張牙舞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周圍的人群尖叫着後退,連車都不要了,一邊跑一邊大喊:“黑月神!是黑月神!快跑!!”
人群恐慌,比方才被大貨車橫沖直撞更甚。
“小寒?”徐簡握住邬臨寒還放在駕駛位上的手,他有點懵逼。邬臨寒不是已經和月神分離了嗎?這,這是怎麽回事?
“爸爸……”火娃也跟着小聲喊道,爸爸這個樣子,讓他好害怕。
邬臨寒兩邊臉,一邊漆黑,一邊雪白,十分可怖。他沒有轉過臉,應是不想吓着火娃和徐簡。只輕聲道:“別怕,爸爸會保護你們的。”
他蓋住徐簡的手,與他十指緊扣。
這時傳來警報聲,空中部隊和警車都感到了現場。霍普飛頓的聲音在上空喇叭裏廣播:“大家不要驚慌,這是帝國特殊作戰部隊的成員,是一位新型戰士,是保護大家的……”
随着霍普飛頓的廣播,現場民衆這才稍稍平靜下來。畢竟國安部的直升飛機在空中盤旋,大家都放心下來,紛紛露出喜悅的笑容。
“太好了!我們運氣真好,要不然今天這大貨車發瘋,咱們都慘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對啊對啊!感謝這位戰士!”
“……”
參加完火娃的入學儀式後,兩人并肩走在學校外面的林蔭道上。周圍還有其他家長,人家都是男女搭配,就他二人,顯得有些奇怪。
徐簡不太自在。見周圍有人一直在看他們,想着要不離遠一點。結果腳剛往旁邊一挪,就被拽了回去。
“喂!……”徐簡甩不掉他的手,緊張地四處看。結果人家看到他們,只是祝福地笑一笑而已。
“你幹嘛啊。”徐簡小聲抱怨。
“以後還要一起走很久呢。”身邊的青年又恢複了謙卑和乖巧,看着毫無妨害:“天長地久,要習慣的,簡簡。”
徐簡腦子裏一閃,隐約明白了什麽。
“喂,你說的要跟我一起天長地久,就是偷偷跑回去把「月神」裝上?”
什麽新型戰士,徐簡才不信那種鬼話。分明就是邬臨寒趁着前面那一個月,跑回重新激活了「月神」系統。而且從今天國安部的出動來看,這事兒一定有邬臨寒他叔叔的參與支持。
徐簡一直覺得「月神」囚禁了邬臨寒整個童年甚至差點害死他,他要是邬臨寒可能這輩子都不想再跟月神牽扯在一起。他實在想不通,邬臨寒為什麽要再重新變成「月神」。
“黑月神……”邬臨寒輕聲嘆息,“作為半神文明,能活的久一點吧。”
徐簡差點想打他,“不只是會活的久一點,是會不老不死,只要沒有外力傷害,你說不定會比我還活的久。”
竟然是為了這種原因……
“你不喜歡?”邬臨寒偏着頭來看他。
徐簡別過臉去,不理他。
邬臨寒拉着他走到旁邊小樹林裏,握着徐簡的肩膀,終于看到他眼眶發紅。
“簡簡……”
“你是不是傻啊!”徐簡突然爆發,“這種東西多危險啊?我和你宋師伯都沒把握不敢想,你找的誰啊敢給你做這種實驗?!要是失敗了怎麽辦?!!你要我怎麽辦?!!”
一頓吼完,徐簡滿臉通紅,鼻涕眼淚一塊兒流,也不嫌丢人了,只瞪着眼前的青年。
融合「月神」來使得邬臨寒永生這個想法宋藏修提過,但被徐簡一口否決了。因為他和宋藏修都沒把握,宋藏修說甚至只有三分之一的成功幾率。因為邬臨寒現在只是一個凡人,根本沒有力量去抗衡,很大的結果都是他會直接被「月神」吞噬。
那種後果,徐簡真的不敢想。一想到這一個月邬臨寒偷偷背着他做了什麽事情,他就渾身發抖。
“你要是死了怎麽辦……我連幾十年都沒跟你過到……”徐簡哭了起來,是真後怕。
邬臨寒幫他擦了眼淚,輕聲道:“星際政府之前回收了「月神」,已經進行了安全改造。而且宋師伯當時是保守說法,他其實還是比較有把握。再加上火娃也幫了一點小忙,叔叔那邊也給了很大支持。美大海說,如果失敗了,他再圍着恒星轉兩圈,把時光倒流……一切都很安全,我沒受什麽苦,簡簡,只是睡了一個月。”
徐簡越聽越不對勁,停下了哭,鼻子上還挂着一滴鼻涕,蹙起了眉頭。
“你的意思,你,宋藏修,火娃,還有你叔叔,甚至美大海……你們全部、所有人都參與了這件事?只有我不知道?”
“啊。”邬臨寒難得面露一絲慌亂,“我沒有說啊,簡簡你聽錯了……”
“宋、藏、修!我要跟你決鬥!!!”
而宋藏修早就聯合美大海連夜跑路。美大海還納悶:“怎麽不去看簡簡呢?”
宋藏修:“你還敢去看他,真是太不了解他了。他這個獾翻臉不認人的,咱們一起騙了他,他不會放過我們的。快走快走。”
與此同時,坐在幼稚園的火娃頗為忐忑,坐立難安。火娃在這一群小豆丁中,個子高,樣貌最乖巧,大家都喜歡他。見他此刻坐立難安,小朋友們紛紛圍過來關心他:“火娃,你怎麽了?”
火娃緊張地直擦汗:“我,我今天不敢回家了,我爹恐怕要打我。”
“為什麽呀?”
“說了你們也不懂,不說了。”
“欸,火娃,你為什麽有兩個爸爸啊?”
“一個爸爸,另一個是爹。”
“咦……這兩個有什麽區別嗎?”小朋友們被他繞暈了。
火娃也不好跟他們解釋,就通俗易懂地道:“就我爹就是我媽的意思,他跟我爸生的我,懂了嗎?”
“哦哦哦。”小朋友們紛紛點頭,“懂了懂了懂了。”
火娃覺得他們很無聊,而且他現在心裏煩惱的要死。以他對他爹的了解,這次肯定是逃不了一頓毒打的。
啊,希望今天的課漫長一點,永遠都不要放學多好啊……
emmm不過這樣爸爸和爹就能永遠在一起了,挨打就挨打吧,火娃也不在乎了。
這樣一想,他又迫不及待地想放學了。
不過火娃的擔憂都是不必要的,此刻他的爸爸和爹爹正在小樹林裏手牽着手散步聊天。他爹雖然嘴上逞強,可是臉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一點都不像生氣的樣子。
“下次你再敢背着我……”
“不會了,我愛你,簡簡。”
“……你胡說八道,肉麻不肉麻。”
“你肉麻嗎?晚上回去,我幫你好好搓背,讓你舒服。”
“我呸!小混蛋,你每天腦子裏想些什麽?孩子都這麽大了,能不能正經一點?”
“……我哪裏不正經了?我是看你腰酸背痛的,真的只是單純想幫你搓背啊。”
邬臨寒睜着一雙烏黑的眼睛,頗為無辜地說道。
“你!……”徐簡氣呼呼地點頭,“如此說來,倒是我不正經了是吧?”
轉過身往樹林深處走去。
邬臨寒一笑,追上去:“你要想現在也行,不用回家裏。”
“你給我滾!”
結果兩人走了幾步,就聽到叢林深處傳來古怪的聲音。起初徐簡還以為是又貓叫,正要往裏走,被邬臨寒一把拉住。笑着朝他搖了搖頭。
徐簡騰地一下臉紅透了,轉過身跟着邬臨寒灰溜溜地走出來。
“我靠,這些人這麽大膽子,大白天的,還是在樹林裏……”
兩個人一路走出來,徐簡面色不大正常,這導致路人看他們的眼神也不太正常,還意有所指地看着他們背後的小樹林。
“他們不會以為我們也?!……”徐簡震驚。
這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們就不該進那個小樹林。這下可好,人家還以為他幹了什麽事。
邬臨寒一直在笑,就沒停過。他伸伸手指頭,勾着徐簡的手。
“簡簡,我們回家去。”
“走走走,趕緊回去。”徐簡臊的慌,只想趕緊離開這裏。
一回頭,邬臨寒笑的更厲害了。
“你笑什麽還不趕緊去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