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夕，我媽生病住院了，我暫時不回你那裏。
事出緊急，家裏沒來得及打掃，抱歉。
飛機剛着陸，林夕打開手機，屏幕上就閃出這麽兩句。簡練的客套的表達方式，讓林夕陌生，但發件人的姓名是如假包換的“樂樂”。直到跟随人流下了飛機，林夕才謹慎回了信息－
醫院具體地址？需要我幫忙嗎？
看到信息，正在醫院繳費處排隊的董樂樂慌了神，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想過要把林夕介紹給家裏人，因為，她潛意識裏知道，他們目前這樣的關系不會長久。早上，媽媽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是胸膜炎，她就跟着爸爸一起忙着跟醫生溝通注意事項，辦理住院手續，查閱相關資料。忙而不亂，董樂樂想到自己不能按約定回林夕住處，于是發了短信。
要讓林夕過來嗎？苦惱着如何回複，手指敲着鍵盤，屏幕上的內容删了又改。
“小妹子，到你了。”
後面有人小聲提醒。
把繳費單遞進窗口之後，董樂樂鬼使神差的按了手機發送鍵。
不用過來了，是小手術，爸和我應付得來。坐那麽久飛機，你也累了，好好休息。麽麽~
和林夕同行的阮林潔能夠明顯察覺到他在看過手機後情緒的變化。
董樂樂故意将自己與她的家人隔離。短短幾天分開以來，滿的要溢出心口的思念，真是對自己的莫大諷刺。林夕有種自己每向前走一步都要耗盡全身力氣的感覺。
回宿舍的林夕軟趴趴坐在沙發上，提不起半點興致來打掃衛生，原來和董樂樂這類糙人呆久了，自己也學會适應滿屋子的灰塵味兒了。百無聊賴翻着手機，克制着自己不去聯系董樂樂，翻着翻着，翻到了柏文清的號碼。
李钰和媛媛打算在老家待到大年之後再回渡口。柏文清初七上班，一個人提前回來，晚上正好得空。一小時後，林夕提了兩袋水果上門。
“林夕，你明知我不愛吃水果，你李姐她娘倆又不在家，我最怕這些要削皮兒的，麻煩！你提來不嫌累？”
兩個男人去了附近的酒吧，老板勤快耿直，大過年的營業，不漲價。店裏人聲嘈雜，不比平日裏和同事客戶出來喝酒，兩人交流的随意而熱烈。和許久不見的長輩兼舊友單獨聊天，林夕心情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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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上班，小飲幾杯，兩人出了酒吧，順着濱江小路往車站走。春寒料峭，江風一吹，面上的熱氣散了，酒意頓消，四肢百骸都清爽。柏文清興致頗高，走到觀景臺的時候，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朝着江面長嘯一聲，之後便松爽的哈哈大笑起來。林夕跟了上去，同站在臺子上，吸入濕冷的空氣，看城市裏徹夜不眠的燈光映照出粼粼水波。渭城也有水，大線條的古拙，比不得南方的水婉約。
“單身漢的生活，真是好！”
“林夕，哥給你個忠告，結婚別太早。不是說結婚不好，有個家，多兩個人，暖是暖和，就是有時候就是覺得束手束腳。”
暫時“恢複”單身的柏文清感慨。
“單身漢也有單身漢的難處，況且我現在不是嚴格意義的單身漢，沒出息的為情所困呢。”
林夕不自覺的說了出來，想要搬走那塊壓在心上整整一天的石頭。
“我有個真心喜歡的人，而且我大概喜歡她很長時間了，應該好幾年了。以前栽過跟頭，告誡自己不要碰這一型，那種獨立的勇敢的女生，很難控制…可我也控制不了自己，想要靠近她…沒辦法…後來漸漸發現離不開她了，哎…真沒出息—”
“想和她一起過日子？”
“可能說來可笑，我覺得會和她過一輩子。”
“獨立，勇敢，挺好的，這種女人就适合結婚，過日子不就得是兩個人相互幫襯？”
柏文清在口袋裏摸索出香煙，點燃，定定望向江面。
“你是知道的，我剛工作那會兒，起步還不錯，挫折…來得突然，我一下就蒙了。當時心灰意冷，就只想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躲起來。”
“李钰她很理解我，我每天窩在家裏打游戲，她掙錢養家，回來了還要做飯給我，一日三餐，沒一頓落下。後來想起，覺得那個時候她壓力也不小，做心理咨詢，收入并不穩定。但記憶中她從來不抱怨自己工作壓力大，不怪我沒幫她分擔家務，也不催我去重新找工作。”
“後來她征求我意見，說她有個朋友在這裏開了個心理咨詢室，想找她幫忙，問我能不能和她一起到渡口，我就跟着她過來了。其實我怎麽不知道她，她是想幫我換個環境，幫我盡快走出來。所以，我能在渡口重頭來過，能混到現在，都要感謝她。”
手中的煙燃到了盡頭，柏文清擰滅了煙頭，從長長的回憶中清醒過來般，他的語氣變得堅定。
“我這個人自尊心強，也喜歡性子溫和的女人，李钰不是我最喜歡的，但她是我很敬重的，一個不可能被取代的妻子。她教育媛媛，用了全部心力；和我媽相處，也處處忍讓。娶了她，我日子過得踏實。”
“所以喜歡，覺得過日子踏實，就一起好了。好不好控制，能不能控制，這些個根本不重要。”
林夕嘆了口氣。
“問題是，她可能并不打算和我長久。我一直以為她喜歡我，現在，不确定了。”
和柏文清分別後，林夕坐公交回宿舍。路上車少，公車一直飛馳，颠得他胃裏難受，他才想起自己沒吃晚飯就喝酒。
下了車，林夕去便利店拿了一瓶溫熱的蜂蜜水，喝下之後，胃部舒服一些，頭卻越來越沉。可能剛才被江風吹得有點感冒。林夕混混沌沌的往回走，遠遠看到宿舍樓下有個身影，眼熟。走近了，才确定，真的是－楊姍姍。
“你…？”
“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我跟人打聽了你的現在的住址。”
“我上去敲門，沒人在，估計你在外面有事。”
“我在這裏等了你将近一個小時。”
楊姍姍頓了頓，擡頭直視林夕，斬釘截鐵的說。
“林夕，我後悔了，我們複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