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子東宮設宴,(4)
是實情,卻不能對李孝恭明言,畢竟這位王爺的面子還是要顧及的。
李孝恭負着手在廳裏轉了兩圈,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他冷冷笑道:“這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自謹慎小心不欲害人,卻被人以為軟弱可欺,真真可惱。有些人此刻自己身上還未曾清爽,卻偏偏還要往別人身上潑污水。也罷,我又有何懼?大不了見招拆招就是了,都是刀叢劍攏中滾過來的,誰又能比誰高明?他與太子的争鬥,本來沒有我什麽鳥事,如今既然欺到我的頭上來了,大不了便鬥上一鬥,倒要看看最後是誰追悔莫及……”
岑文本大驚失色:“大王,萬萬不可,皇子争寵奪儲,乃天下第一大家務事,也是天下第一大忌諱事。為人臣者應謹守臣節退避三舍,萬萬不可牽涉其中,否則災滅将生禍不旋踵啊!”
李孝恭雙目一眦冷冷笑道:“這是別人找上門來,須怪不得本王!”
岑文本苦口勸道:“大王,秦王于藥師有救命之恩,然則藥師卻幾次三番拒謝其招攬。與臣子而言,對天家骨肉事避而不聞乃是大節,也是大智。且不說卷入其中若萬一不幸押錯了寶輔錯了主後果堪虞,就算輔佐有功,新皇登基免不得論功行賞,之後呢?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為君者最忌霍光這樣的臣子!這些都是後話,可暫且不提。就說眼前,當今陛下最恨外臣參與天子家事左右社稷承嗣。劉文靜貴為門下納言掌敕诏之封駁,皆因牽涉帝王家事竟顯戮于市;杜伏威堂堂一方諸侯,入朝為郡王之爵,僅僅說了一句‘李家諸子,唯服世民一人’,便被陛下賜死。前車可鑒,大王務必三思而後行啊!”
李孝恭微微一笑:“景仁何必如此張皇?劉文靜和杜伏威之死皆是自取其咎。陛下明明戒于前隋之事不肯廢長立幼,他們卻不識好歹屢屢欲使二殿下身登大寶,這不是自取死路麽?聖上心意如此明白清楚,他們看不到,死不足惜!太子是嫡長子,居皇儲之位九年有餘,監國攝政并無差失,自是大唐正朔,掐準了這一條,就能立于不敗之地。”
岑文本搖了搖頭道:“大王萬萬不可作此想。國家社稷興替之事不是兒戲,乃是動辄将有千萬顆人頭落地的大勾當。劉文靜和杜伏威确乎都是因為秦王被陛下誅殺的,然則燕大王李藝卻是因心向太子,對秦王不敬而得罪,受陛下申斥,不得不離京赴燕。秦王雖有諸多不是,終歸是當今陛下的親生兒子,這一層萬萬不可忘卻。他自兄弟之間,就是鬧得再不堪,終歸血脈相連,天大的事情可能也會高高舉起輕輕撂下。然則若有外臣牽涉其中,可就不這麽簡單了,說起來,丢官棄置貶斥邊陲,已經是大幸了!”
李孝恭擺了擺手:“李藝驕橫跋扈,朝中早就不滿。再者說,他自己也不願久居長安。這邊畢竟不是他自己的地盤,住着不自在!何況劉文靜是太原元從功臣,和陛下親如手足,只因屬意秦王繼承大位便身首異處,李藝一個歸朝反王,得罪了親王,卻不過是打發回原籍鎮守邊關,祿位不減,爵位也沒削去,在陛下心中,究竟哪個兒子的分量更加重一些,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明白!”
岑文本嘆了口氣:“大王,這些事情說來說去,外人是斷難料理清的。此刻長安城內,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圖謀這天下第一事,争當從龍之臣。大王此刻參與進去,已經太遲了,不管大王支持哪一邊,終歸會得罪另外一邊。而哪一邊也均非大王所能夠得罪得起的。大王此刻來助太子,太子登基,論功行賞大王比得了王珪、魏徵?恕文本說句不好聽的話,對太子而言,就是薛萬徹、馮立本,恐怕也比大王要貼心得多!大王白白得罪了秦王,卻什麽也換不回來,何其不值?您仔細想想,您如今已是郡王,太子登基,能封您個親王不成?”
李孝恭哈哈大笑:“景仁未免輕看了本王!你說得不錯,我本來就已是王爵,祿位上早已無所求了。只不過思來想去,萬萬咽不下胸中這口惡氣!太子待我也沒多麽好,但是秦王此番的小人行徑鬼蜮伎倆,委實令我憤恨難平。我為國事請纓前敵,他卻為私利在我背後施放冷箭,此等人品,着實令人齒冷。他若是當了皇帝,滿朝文武,天下臣民,就都沒有好日子過了!就是為天下計,我也不能袖手。”
岑文本苦笑了一聲:“大王既然打定了主意,文本也不再多嘴相勸,只是希望大王務必謹慎,千萬莫要介入陛下家事,萬事持正以恒,終歸不會錯的!”
李孝恭冷冷笑道:“景仁放心,本王還有這麽點自知之明!究竟是傳位給太子還是傳位給秦王,陛下就算病得腦子糊塗了也不會來問我。沒人問我我自然也不用多話。不管誰登基,都是陛下的兒子,幹我這個侄子何事?如今,我只有一件事情要做,也算以牙還牙了!”
岑文本皺起眉頭道:“何事?”
李孝恭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笑道:“讓李世民這輩子都別再想去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