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56.

過了元旦考完期末就是春假，敖丙看着窗外樓下蜂湧出校門的人群，還有人在校門口揮別朋友，他開始慶幸自己不會和哪吒分開。

謝蟹像會讀心似的跟敖丙說，

“真羨慕你們，放假了還待在一塊兒，我放假可以來找你們玩嗎……呃不，算了。”

他想到這兩人目無旁人的氣氛就覺得胃痛。

敖丙朝他眨了眨眼，“春節的時候有聚會，師兄也來，那時候人多你也一起。”

“呼——！”謝蟹的眼中泛着淚光，“丙丙你真是個好人～”

敖丙，“……………”這句臺詞怎麽聽都不對味。

哪吒正好跟朋友道別完過來，聽到個“聚會”愣了一下，“聚會是什麽時候？”

“初一前後吧，怎麽了？”

“今年我家老頭子讓我回去。”哪吒皺着眉想了會兒，“沒事，我把時間錯開。”

敖丙沒想過哪吒會回自己家去的問題，兩個人在同一個屋檐下待久了，他差點以為他們從來都該在一起。

“你不用将就我們這邊，反正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在一起。”

哪吒捏了把敖丙的鼻尖，“什麽你們這邊我們這邊的，我們難道不是同一邊？”

敖丙摸着鼻尖心裏像灌了蜜，因哪吒要回家而産生的失落也被填平了些。

他抿着嘴笑，眼神飄忽地往哪吒那裏瞟，

“是同一邊的。”

謝蟹現在已經适應這種春光泛濫的環境了，他從旁邊打量着敖丙，他覺得後者周身的氣質變了。

以前的敖丙溫和又循規蹈矩，雖然長相是柔美中性的那一類，但不會給人娘氣的感覺。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受哪吒的影響，騷軟中帶了一點叛逆，眼角手指的小動作也多了，以他同性的眼光來看都覺得勾人。

謝蟹想完為自己感到羞恥，怎麽能用這種目光看待朋友。

他又瞥了敖丙一眼，見後者正捏着哪吒的校服衣袖附耳說着什麽，上半身都傾倒在哪吒懷裏。

這次他想，原來不是錯覺。愛情就是可以讓一個人服軟，交付出所有，成為攀附在一木一根上的春藤。他不覺得敖丙現在這樣就是軟弱，相反，只有幸福的人才有這樣的資格。

謝蟹腦海中跳出洪錦的臉，那夜的煙花很美，他擡頭假裝看煙花，注意力卻全在餘光所及。

57.

哪吒回去後跟殷夫人打了個電話，李家是典型的嚴父慈母，哪吒也自小跟媽親近。

“媽，我過完大年初一再回來行嗎？”

“吒兒，爸媽都想你今年回來一起團年。”殷夫人的聲音帶着期盼，“不可以嗎？”

哪吒沉默下來。

他想陪着敖丙，但又無法抛下父母。去年就沒回去，今年……按太乙的推算，今年就是他的最後一年。

“好，那我年前就回來，一塊兒過年。”

“诶，好！你想吃什麽，媽提前準備準備，做個肘子成不，再給你炖只雞，我讓你大哥二哥今年都回來，三兄弟也好久沒見了……”

電話那頭的殷夫人喋喋不休，哪吒心裏酸楚。

按道理他不該瞞着父母，用生命去賭那萬分之一的餘生。

但陷入愛河的人哪有什麽道理可循。

很久以前李靖夫婦工作繁忙，兩個哥哥也在外求學，哪吒無論夜裏多晚回家也盼不到為他留的一盞燈。

那時候他就想，要是有這麽一個人就好了，無論什麽時候他回去，都能看見那個人站在門口等自己，背後是明亮的燈光，這樣一路的風塵仆仆也能落得一個歸宿。

“媽，再要個水煮肉，你做的我愛吃。”哪吒說。

“好嘞，這個我最拿手！”殷夫人興奮得像明天就要過年一樣。到了中晚年的父母大概都一個樣，被兒女需求時反而更幸福。

挂了電話，哪吒去了敖丙的房間。

敖丙正趴在床上看課外書。兩條大長腿在背後晃悠着，白得晃眼。

哪吒坐過去，拍了拍他翹|挺的臀||部，

“寶貝，休息一下。”

敖丙轉過來咧嘴笑，“我不是正在休息嗎？”

哪吒覺得人與人之間真的是有差距，敖丙的休息就是看書，自己的學習就是抄作業。

他一撲撲在敖丙身上壓着，手從後者腰間繞過去，埋頭親吻耳後脖頸間的皮膚。

“這才叫休息，懂嗎？”

敖丙被他親得直哼哼，縮着脖子拍開他的臉，

“這叫勞作。”

“做？”哪吒眼睛一亮，“好啊！”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一會兒就是晚飯，哪吒也只是說說而已。

他從敖丙身上收了點利益就停了下來，

“寶貝，我過年要回去。”

敖丙的呼吸放緩了些，“嗯…”

哪吒親着他的眼角，“陪陪空巢老人。”

敖丙被他的說法逗笑，“沒關系，多陪父母是好的，你已經跟我待了這麽久，不回去我心裏也過意不去。”

“就知道你最體貼了。”哪吒笑嘻嘻地說。

敖丙也笑了笑，頓了會兒又說，“那個，要不要這次我陪你回去？”

哪吒聽了，既歡喜又憂心，天知道他多想把敖丙帶回家，正大光明地跟家裏人說這是他戀人，這個人有多麽好。但他知道，就算李靖殷夫人不知道一切都是申公豹的算計，單單敖丙要承接他的心髒這件事就讓兩人難以接受。

或許等他平安無恙之後再把敖丙介紹給家人，他們心裏會好受些。

“你不是家裏有聚會嗎，好好跟家人聚聚。”

敖丙說，“你也是我的家人，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以後總，總歸是要見的。”

哪吒親親他，“現在早了些，明年的這個時候好不好？”

敖丙想也是，要循序漸進，哪吒的父母也不可能立馬接受兩個男的在一起。是他太心急，總擔心自己能活到什麽時候。

“嗯，我聽你的，那就明年的這個時候。”

58.

哪吒最近精神好多了，只是在夜裏有些咳嗽。敖丙有時候會被他咳醒，跑去他房間裏看卻發現哪吒沒醒。也許是身體不舒服下意識地咳，意識還在沉睡。

白天敖丙把情況跟哪吒說了，問他，“要不我陪你去看看醫生？”

哪吒搖頭，“不用，回家之後我讓老師給我看看。”

太乙比普通醫生懂得更多，也更了解哪吒的身體，敖丙聽了覺得也是，讓他來看更讓人放心。

在敖家待了半個月，哪吒就準備回自己家去了。

臨走前，敖丙站在門口送他，這還是頭一次兩人要分別半個月之久。

“我走了，你乖乖的，要接我電話，回我短信。”

敖丙點點頭，伸手抱住哪吒。

哪吒拍拍他的後背，“有什麽事記得告訴我。”

“嗯。”敖丙在哪吒懷裏埋了會兒，又擡頭，這裏是家門口，外面是大馬路，他想親哪吒，但場合讓兩人不能肆意。

他還想跟哪吒說，早點回來。但還是咽了下去，最後只說了一句，

“我會想你。”

哪吒說，“我也是。”

哪吒回了家，李靖和殷夫人都在，大哥金吒還沒回來，木吒已經在廚房裏打下手了。

“爸媽，我回來了！”

“哪吒回來了，”因為三兄弟都帶吒，三人在家時殷夫人就直呼名字，“你二哥也在，金吒明天回來。”

“喔，二哥——！”哪吒放了行李就對着屋裏叫，過了幾秒木吒就從廚房裏晃出來了，

“臭小子，又長高了。”

哪吒得意洋洋地擡了擡下巴，“嫉妒也沒用。”

“呸！誰會嫉妒你，老——我也很高！”木吒把髒話吞回去，狠狠瞪了前者一眼。

李靖這時才從樓上下來，看到哪吒也張口一頓罵，

“還知道回來啊，臭小子！還以為你在敖家生根了。”

哪吒搓搓鼻子，心想不是生根，是入贅了。

“好了好了，大過年的罵孩子做什麽？”殷夫人一倒拐肘撞在李靖胸上，撞得一聲悶響，又把李靖拉到一邊低聲說，

“兩個同齡人在一起話題比我們多，不管怎麽樣，吒兒能過得開心就好了。”

敖家的話題對于他們來說太過沉重，李靖嘆了口氣，兩人默契地選擇地跳過這茬。

“你給金吒打個電話，跟他說哪吒回來了，讓他明天早點到家。”殷夫人催促着李靖。

“知道啦～媳婦兒。”

因為今天還不是大年夜，所以飯桌上沒有特別隆重，但也七七八八擺了一桌。

木吒和哪吒從小打架打到大，相比起成熟刻板的大哥，兩人反而更親近些，就算很長時間沒見面，飯桌上也沒客氣。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吒的胃口很大，木吒也許是被哪吒猛竄的身高威脅到了，吭哧吭哧地也夾了很多菜。

哪吒吃到一半就慶幸太乙沒在，不然這些菜哪兒夠吃，

“對了，胖子呢？”

李靖“啪”一筷子打在哪吒手上，差點誤傷了搶菜的木吒，

“有你這麽稱呼老師的？”

哪吒縮了縮手，“……老師呢？”

“今年他不過來，聽說回師門了。怎麽了，找太乙大師有事？”

“沒事。”哪吒笑了笑，不想讓父母擔心，“吃飯吧。”

59.

敖丙家的聚餐是在大年前一天，申公豹和洪錦都來了，敖丙沒忘記謝蟹，叫上人一起來家裏吃飯。

謝蟹來的時候提了大包小包禮物，進門的時候探了探頭，不知道先邁哪只腳。

敖丙接過禮物，把人請進來，

“不用換鞋啦，快來坐。”

“噢噢！”謝蟹進了門偷偷打量着四周，敖丙知道他在找什麽，便說，

“洪師兄他們已經到了。”

“啊…我沒有想問他…”謝蟹說到洪錦時沒好意思叫名字，那個“他”字說得可真是千回百轉，不知道藏了多少小心思在裏面。

敖丙沒戳穿，笑着說，“是我主動想說的。”

兩人進了客廳，敖廣、申公豹坐在主沙發上，洪錦坐在另一側，三個人同時轉過來，謝蟹緊張得腦子開始發脹。

“我朋友謝蟹。”敖丙跟客廳裏兩個長輩介紹了，又轉向謝蟹，

“這是我父親敖廣，這是我老師申公豹，然後洪師兄你認識。”

謝蟹連忙打招呼，“敖先生，申先生，洪、洪老師……”

兩個長輩點點頭又開始聊天，洪錦朝謝蟹招招手，

“來坐。”

“來了來了…”謝蟹甩着手一路小跑，坐到洪錦旁邊，坐下後又覺得太近了，朝遠處挪了挪。

他想，這麽帥的洪老師就坐在自己旁邊，在學校以外的地方，還主動招呼自己。他上次還幫自己擦鼻血，雖然有點丢人，但他們之間已經有了比一般師生更近的距離。

敖丙看得出來謝蟹春心蕩漾，也懷了撮合兩人的心思。

現在客廳裏，敖廣跟申公豹說着話，謝蟹跟洪錦在醞釀小氣氛，反倒是敖丙單了出來。

他開始想念哪吒，就連一點點瑣碎的小事都想同他分享。

敖丙悄悄退到偏廳，給哪吒發信息，

【哥，今天家裏聚會，謝蟹來了，跟洪師兄坐在一起。】

哪吒的短信幾乎秒回，

【就知道他兩有一腿。】

敖丙看着手機笑出聲，又聽到短信叮咚一聲，

【你沒別的什麽師兄師弟師妹了吧？】

敖丙知道哪吒愛吃醋，馬上拍着胸口做保證，

【沒有！就他們四個，在聊天，我想你了，來偷偷給你發個消息。】

【乖，我也想你。】

敖丙就算隔着手機，也覺得能想象出哪吒的聲音，是低啞的，帶着欲|望；還有哪吒的眼神，是滾燙的，像火光一樣明亮。

他一想到，心就跳得砰砰響。

“丙丙——”

謝蟹的聲音把敖丙吓了一跳，他捂着臉轉過頭，看見前者在門廳出探頭，

“我怎麽沒看見哪吒？”

“哪吒回……”敖丙突然不知道怎麽解釋，畢竟他們的家庭關系複雜又迷離，“回別的地方去了。”

“喔喔。”謝蟹這才想起，以前趙公明跟自己透露過哪吒真實的家底。

“你在這裏幹嘛，不來客廳嗎？”

大概是謝蟹單純沒有心機，敖丙的情思又像碳酸冒泡溢出了心底。

他握緊手機，垂着眼說，

“我待會兒再過去，我再一個人想念他一小些。”

謝蟹站在門口盯着敖丙愣了半晌。

他想，真是可惜，哪吒沒看到此刻滿眼含着情思的敖丙是有多明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