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60.

金吒是第二天上午到的家，到家的時候木吒和哪吒正在後院切磋拳腳。

李靖在兵部部長這個位置上坐了十幾年，家裏三個孩子多多少少都懂些格鬥和槍|支，木吒長哪吒三歲，習武的時間卻差不多，兩人水平不相上下。

“下盤。”清冷的聲音從院口突兀傳來。

“砰——！”

木吒逮着空檔一個後踢踢在哪吒腿彎，同時回身壓掌将人猛地抵在草地上。

“靠！大哥，你怎麽提醒他？”

哪吒被按在地上掙了兩下沒掙開，擡頭瞪向靠在後院門口的始作俑者金吒。

金吒推着金絲眼鏡走過來，把哪吒一把拉起，

“有漏洞就說明是你退步了。”

哪吒“哼”了一聲道，“失誤。”

木吒揣着褲兜聳聳肩不置可否。哪吒自尊心強，他說是失誤就是吧，自己再多說兩句沒準就把人惹毛了。

“好了好了，先進屋。”

進屋裏時殷夫人在廚房忙活，木吒換了身衣服就去幫忙。

哪吒從小就被勒令不準進廚房，畢竟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

金吒和哪吒坐在沙發上，李靖在對面例行問候了幾句前者近況，幾人就開始拉家常。

“金吒也二十七八了，有合适的姑娘就帶回家看看知道嗎？”

金吒搖搖頭，“爸，事業為重。”

李靖吹胡子瞪眼，“少拿事業當借口，你看我和你們媽不就是，家庭事業兩不誤。”

哪吒咧嘴笑道，“像你們這樣的神仙眷侶那是世間少有……”

李靖果然眉眼舒展，仔細品品還有點小得意，

“那當然～你們以後找媳婦的标準，可得比着你們媽來。”

哪吒心裏想着敖丙，他覺得敖丙長得好，性格好，家世好，還愛着他，完完全全就是比着他家擇媳标準生的。

“放心，肯定達标！”哪吒把胸膛拍得啪啪響。

李靖只當他是打保證，欣慰的同時又擔憂他的命數，一時有些心不在焉。

金吒則眯了眯眼，眼鏡反出一道銳利的光，他從旁邊瞅着哪吒，心想愛情是真的藏不住。

“哪吒，晚上我們一塊兒睡，哥倆好久沒一起聊聊天了。”金吒決定晚上的時候好好問問，看是哪家姑娘降服了他三弟這顆桀骜的心。

“喔行啊。”

明天就是大年，吃過午飯，殷夫人和木吒要出門采購。李靖得回部門一趟，做好年前最後一遍工作巡檢。

金吒在家裏整理收拾東西，哪吒東蹭蹭西摸摸，忙沒幫上什麽倒是把金吒晃得眼花，後者皺着眉揮了揮手，

“哪吒，算大哥求你，坐在沙發上不要動行嗎？”

哪吒的海藻頭晃了晃，

“我要學會勤儉持家。”

金吒嘆了口氣，“你不要參與就是最大的持家。”

“…………”哪吒。

61.

好在這時哪吒的手機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連招呼都沒和金吒打，就跑得跟腳底抹油似的快。

金吒收拾東西的手頓了一下，隐約聽到哪吒的聲音從後廳傳來，

“寶貝……我也想你………想抱…親……有沒有…自己摸…………”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低，金吒沒怎麽聽清，卻覺得臉一陣臊紅。

等哪吒再回到客廳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他滿面春風，光坐在沙發上，就坐出了一種百花齊放的既視感。

剛收拾完東西累得要死的金吒，“……………”

李靖和殷夫人、木吒回來後，金吒什麽也沒說，吃了晚飯，三兄弟打了會兒游戲，金吒趁哪吒去接水把木吒偷偷拉到一邊，

“哪吒這次回來有沒有哪裏怪怪的？”

木吒沉重地點點頭，“有，他個子長得太快了。”

金吒默了兩秒道，“是你停止發育了。”

木吒，“…………”

夜晚是人最容易敞開心扉的時刻，從木吒這裏問不出什麽，金吒還是決定晚上親自問哪吒。

因為第二天是大年，大家都早早回去休息了，金吒抱着枕頭跑到哪吒房間裏，哪吒已經躺在了床上玩手機。

房間裏只開了一盞床頭燈，手機屏幕光投映在後者瞳孔裏，他眼角挑着，盡是笑意。

“哪吒，和誰發消息呢？”

金吒鑽進被子裏，假裝無意地開口。

“朋友。”哪吒頭也不擡。

“感覺你挺高興的，真少見。”

“嗯，和他說話我就高興。”

金吒有些詫異，“男的女的？”

哪吒終于放下手機轉過來，他看着金吒的眼睛，輕輕說，

“男的。”

金吒心底湧出一絲古怪，也許是燈光暖黃的原因，他覺得哪吒說這句時，帶着一股虔誠，像是婚禮上宣誓的誓詞。

“喔…我還以為是我三弟看上了哪家姑娘。”

金吒打着哈哈努力壓下心底的違和。

哪吒笑了笑，“哪兒有姑娘比得上他。”

………

金吒心裏裝着事，哪吒都睡了他還沒睡踏實。

剛要睡着，又聽見哪吒的咳嗽。

金吒翻過身轉向哪吒，“哪吒？”

哪吒眉頭緊蹙，沒有睜眼，只是不停地咳，咳得脖子根一片通紅。

“哪吒，你醒了嗎？”

金吒坐起來搖了搖他，“哪吒，哪吒！”

哪吒大概咳了十分鐘，又安靜下來，呼吸平穩地進入夢鄉。

金吒坐在床頭看着他，背心一片發涼。

第二天早上起來哪吒又像個沒事人一樣。

金吒把人堵在洗漱間裏問他，“昨晚你咳嗽了，你知道嗎？”

哪吒撓撓頭，“又咳了？我沒醒。”

“什麽叫又？你這樣多長時間了？”

“沒多久吧，大概半個月？”

“看過醫生了沒？”

哪吒搖頭，“沒有，本來想讓胖子給我看看，結果他回師門了，手機也聯系不上人。”

金吒嚴肅地說，“待會兒就帶你去醫院看看。”

“別——”哪吒立馬出聲，又小聲道，“去醫院讓爸媽知道了他們又該擔心。”

“你要真出事了他們才更擔心。”

哪吒沉默下來，隔了會兒說，“行，下午你陪我去，別說是去醫院，就說去散步。”

“好。”

62.

下午金吒就陪着哪吒去了醫院，因為說是散步，木吒還想跟着來。最後以“要幫忙做晚飯”的借口被留在了家裏。

醫院裏做了個全身檢查，最後的結果卻是沒有大礙。

醫生開了幾貼藥，叮囑哪吒好好休息。

“看吧，我說沒事的，可能是期末累着了。”哪吒把藥塞到背包裏，兩人又繞道去超市買了幾瓶酒回去。

“希望是真的沒事。”金吒看到診斷單後松了口氣，心底的不安卻在擴大。

回到家裏年夜飯已經端上桌了，哪吒把包扔回卧室才回了餐桌。

“我們一家難得這麽整齊地聚在一起，”殷夫人高高興興地舉起酒杯，“我們幹一杯！”

“哐——”

五個酒杯磕在一起，酒水因碰撞飛灑出了一些，在頭頂燈光照耀下透亮晶瑩。

“新年快樂——！”

甘醇的酒滑過舌苔滾入喉頭，哪吒想，今年的酒真甜，希望明年的這個時候他還能在這明亮的燈光下和家人坐在一起。

他還想，要是那時候敖丙也在就更好了，他會讓敖丙坐在他身邊，正大光明地成為他們家的一份子。

吃過飯收拾完飯桌，李靖就把幾個孩子領到後院裏。

李家靠近郊區不在市裏，屬于可以燃放煙花的區域。哪吒三兄弟看見院角落不知什麽時候堆了一堆煙花，還放了一張大方桌。

殷夫人端了些水果出來擺在桌上，“今天守歲，放煙花。”

木吒歡呼了一聲就跑過去，還拉了一把哪吒。

金吒坐在桌邊吃着水果看他們。

木吒點了個炮筒，立馬捂着耳朵遠遠躲開，哪吒趁着煙花“咻——”一聲上天那檔子又去吧木吒的手扯開。

“嘭嘭嘭！！！”煙花在頭頂炸響，兩人的耳朵被震得鼓膜顫動，木吒笑着罵了哪吒一句，哪吒不知道說了什麽頂回去。

殷夫人在院口靠着李靖，靜靜地看着院裏。

煙花一簇簇地炸開，忽明忽暗，照亮了三個孩子洋溢着快樂的笑顏。

她轉過頭，偷偷抹了下眼角，

“我再去拿點水果來。”

63.

煙花的聲音太大，以至于哪吒差點沒聽到手機鈴響。還是金吒把手機遞給他，眼神頗為意味深長，

“寶貝兒？”

哪吒一把抓過手機，看着來電顯示“寶貝兒”，心底暗道失策。

他離得遠了些，站在角落，這才接起手機，

“喂，寶貝兒，想我了嗎？”

“哥……”電話那頭敖丙的聲音夾雜着風聲，斷斷續續，綿長吐息，“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哪吒幾乎每天都會和敖丙有幾次這樣的對話。

想我了嗎？

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重複着，循環着，兩人不厭其煩地确認着彼此的心意。

“我……想，你………可以………？”

頭頂的煙花還在砰砰砰地炸，敖丙的聲音在電話裏有些聽不清，哪吒堵住另一邊的耳朵，把手機貼得很近，

“我這裏太吵了，你說什麽？”

“我想見你——！”敖丙的聲音幾乎是用喊的，帶着不均勻的喘氣。這次哪吒聽清楚了，甚至聽得到聽筒裏煙花綻放的聲音。

有那麽幾秒鐘，他還沒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時他才想起，敖丙的家在市區裏，而市區裏禁止燃放煙花。

哪吒的心突然劇烈跳動起來，電話裏的風聲，煙花聲，和頭頂的聲音形成了半秒的時間差。

“我想見你，可以嗎？”

這時煙花已經放完，四周安靜下來，敖丙的聲音又變得輕輕。

哪吒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快速地湧向了心髒的地方，所有的細胞都在沸騰，在翻滾，在他的四肢百骸無法停息地喧嚣。

“咻——砰砰砰！！！”

院中的木吒又點開了新的一筒煙花，與此同時，聽筒裏也傳來了複刻般煙花炸響的聲音。

一個讓哪吒興奮而又難以置信的猜測浮上心頭，他連聲音都止不住的抖，

“你在哪裏？”

敖丙開口，重複着哪吒曾經對110報過的地址，

“陳塘市李家，我在門口。”

“啪”——嘟嘟嘟………

哪吒按了電話轉身就往屋裏沖，穿過走廊時正遇上端了水果過來的殷夫人，他匆匆丢下一句“我馬上回來”就朝大門飛奔而去——

“咔噠”

門開。

他一擡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門外拿着手機的敖丙。

已經10.30了，夜風把後者的頭發吹得有些亂，李家門前的燈不夠亮，他的身影有一半都埋在陰影裏。

“哪吒——”敖丙的嘴一張一合，聲音淹沒在煙花的巨大聲響中。

哪吒沖上去就緊緊把人抱住，他把頭埋在敖丙的脖頸裏，深深吸着後者的氣息。冬夜的空氣冷得令人發寒，兩人摟在一起的身軀卻滾熱。

“我想你。”

哪吒情難自禁地張嘴啄了一下敖丙頸側的皮膚，又啃咬了一口。

他的心跳得好快，像球場上傳運争搶的籃球，他的心又跳得好響，從胸腔裏直接傳到腦海中。

哪吒已經顧不上會不會有人從家裏出來，他只想抱着敖丙，親吻他，感受分離帶來的更黏密的稠情愛意。

“你怎麽來了？”哪吒問。

“偷偷跑出來了，打車來的，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敖丙趴在哪吒肩上說。

“嗯。”哪吒又吻了吻他的耳朵，然後到額角，到眼角，再到嘴唇。

敖丙把嘴唇微微張開些，像是邀請。于是哪吒吻了進去，氣息糾纏着淩亂。

真是奇怪，明明只分隔了幾天，明明只間隔了半個小時的車程，他們卻有一種分離幾個世紀後跋山涉水得以相見的感覺。

哪吒捧着敖丙的臉，後者的眼半阖着，寫滿了渴望和迷戀。

他喉頭滾動了一下，他差點脫口而出——

留下來吧，今晚別走了。

但背後就是李家，家裏有他的父母，還有兩個哥哥，李家對敖家始終還有隔閡。

哪吒咬了咬牙，最後只是說，

“再抱一會兒吧，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敖丙似乎明白哪吒的難處，他親了親哪吒的唇，

“你快回屋裏吧，我自己打車回去。”

見哪吒還要說什麽，他搖搖頭止住前者的話頭，

“我來這裏只是因為我想見你，不是給你添麻煩的。不要擔心我，讓我自己回去。”

哪吒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笑了笑說，

“嗯，我相信你，就算是一個人也沒有問題。”

夜晚的風很涼，敖丙聽着這句話，沒由來覺得心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