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暖床啞巴17
是夜, 地牢裏一片寂靜, 似乎此地并無一活人,可每個牢房裏又都雜亂地躺着犯人,他們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就在這時, 一道斜長的影子出現在地牢口的石階上, 向上看去, 進來的人是折扇輕搖的玉公子。
只見他踱步到顏絮歡和上官墨的牢房前,見到臨時簡易床榻上相擁着的二人, 臉色唰的又黑了。
“你出現的可有點晚啊。”
“你……竟然沒昏迷?”玉公子低笑一聲後:“還真是……令人驚訝, 卻又覺得理應如此。”
顏絮歡懶得回話,輕輕地吻了吻上官墨的額頭後,才起身下榻,也不在意玉公子的俊臉烏雲密布, 徑直推開牢門走了出去。
兩人就在旁邊的四方木桌邊坐了下來,玉公子将小瓷瓶解藥丢在地上, 然後把帶來的棋盤展開。
看這充足的準備, 是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和顏絮歡對弈一回。
上好玉石打磨而成的黑白圓棋子兒, 小巧玲珑、光滑溫潤。就這一兜小玉石顆粒, 拿到坊市售賣或典當,值老些銀兩了。
“我先來了。”玉公子攬袖, 指尖夾着一粒黑亮的棋子兒。
“好。”聞言, 顏絮歡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她倒也不在意玉公子搶占先機,對弈之中,攻與守之間, 處處可以逆風翻盤。
只見玉公子執黑子落于右上星位,顏絮歡執白子落于左下星位。
一來二去,黑白棋子在棋盤上圍追堵截,争奪領土。玉公子執子棋風凜冽肅殺,似乎空氣中都飄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顏絮歡執子棋風溫和,常常以退為進,後發制人。
如到了第75手時,玉公子執黑子于左下星位小飛挂角。顏絮歡眉毛一挑,也未應,脫先白子落于它處。如此給了玉公子再次小飛挂角的機會,形成了雙飛燕。
顏絮歡應招,執白子在雙飛燕上小尖出頭。玉公子見此執黑子進角,将左角領地歸于己,便擡頭望着顏絮歡淺笑。
“玉公子,且看我這招如何?”說完,顏絮歡執白子二間高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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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公子瞧這特殊的一招,不由微微一愣。
随着領土争鬥的狀況越來越慘烈,相互間不斷地切斷、做眼、連接、又圍殲,明暗之棋中,每一處交叉點都是危機四伏,似是一張來自地獄的血盆大口,只等對方一落,便吞噬個幹幹淨淨。
到了後面,二人落子速度愈發的緩慢,臉色也愈發的凝重,這不僅僅是因為棋勢愈加的險峻,更是因為二人不知是誰先動用了內力,阻擋對方棋子落下。
霎時間,二人周圍刮起了旋風,席卷着周遭的物體在空中随着氣流轉圈飛揚,然而旋風中的二人卻只是墨發搖曳,棋盤更是紋絲不動。
“真是可惜,可惜你不是男兒身,不然同我一道縱橫沙場,定會教那些蠻夷鐵騎片甲不留。”随着對弈時間越長,玉公子對顏絮歡的欣賞便越多。
棋場如戰場,一子一路,運用的無不是兵家謀略,非智者不可運也。
“可我心腸過軟,倒是不能向你這般做到‘勢必有損,損陰以益陽’。”
說話間,二人執棋的手掌,便已格擋進攻百十下。
“雖你我做法不同,卻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你這笑裏藏刀,剛中柔外,想一舉殲之的做法,陰狠程度絲毫不亞于我。”玉公子這一黑子剛落,隐晦的棋勢便露出冰山一角,然周遭一片已暫成死棋。
“內外有分,我只是一介凡人。”白棋隐約之間,已聚成大軍壓境的浩蕩氣勢。
而在二人于牢房中對弈時,【沸城】中央一處占地甚廣的将軍府,位于後方的一處小院落,有着重兵把守,堪稱裏三層外三層。
屋內金銀珠寶、陶瓷玉器,琳琅滿目到閃瞎眼,然而已神不知鬼不覺溜進去的一道身影,并未對其流出貪婪之色,徑自在屋中細細打量起格局擺設,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
很快,他銳利的雙眼停在了某處,擡手移開價值連城的瓷器,朝着微凸的牆壁輕輕按了幾下。
“咔...咔...咔。”
連續三聲輕響,淹沒在外頭呼嘯的北風中。
只見開啓的暗格中,整齊、有分類地躺着十來本墨藍色賬冊。這,便是黑影此行目标之物。
畫面切至牢房:
棋盤上黑白棋勢已定,任黑棋如何奇招盡出,亦不過是做最後的垂死掙紮。最後,都要如周身的旋風一樣消失、雜物停落。
“這一局,是我輸了。”玉公子收回內力,略顯挫敗。
顏絮歡點點頭,淺笑作答:“險勝罷了,且...勝之不武,多有慚愧。”語氣姿态皆是誠懇至極。
然對手下敗将玉公子來說,此時顏絮歡,完全就是一副謙虛至極的高手風範。
【彈幕區】:
“顏顏這一手裝逼厲害了(笑哭)”
“有外挂的宿主VS世界原住民,毫無意外的KO(滑稽)”
“突然有點心疼玉公子,是怎麽肥事?哈哈哈哈。”
“忽然對于盤盤皆輸的本寶寶,有了借口......贏我的都是開了外挂的,不然本寶寶不可能會輸(右哼哼)”
“前面的寶寶真不是哥哥想打擊你哦,是你真的智商不夠(攤手)”
“顏顏贏了,都是我的功勞,我是顏顏最強大無比的後盾(開心撒花~~~)”
“前面的你在想啥呢?明明你就是一吃瓜群衆好伐,心裏能不能有點13數?(呲牙笑)”
“雖然偶也非常想說功勞是偶滴,可棋力最牛逼的還數頭銜十段的姽魅,最大的功勞是她滴,不接受辯駁(鼓掌)!!!”
“(哈欠)我剛睡醒上線,發生了啥,怎麽有一種錯過一個億的趕腳?”
“......”
玉公子輸了棋局,心下雖有憋悶,卻也不會去浪費時間再對弈一局。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塵,對着顏絮歡說道:“你可有何遺言?”
遺言?顏絮歡搖頭,對于一個世界的過客,怎麽可能會有遺言這種東西産生呢?再者......
“你就這麽有把握,要了我的命?”
似乎是為了響應顏絮歡的話,從牢房口,疾射來一只帶火的利箭,剛巧射在四方木桌旁,其中意思已不言而喻。
“因松樹林一戰,對你再多了幾分忌憚,遂即便不想再為你送上人頭,才順勢而為,将計就計。将你困于府衙地牢,就如将你困于銅牆鐵壁中,任你功夫再高,也插翅難逃。”
“确實此處通風性太差,更易于下藥。”頓了頓,顏絮歡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可我有一處不明,還請玉公子點明。”
“請說。”玉公子已勝券在握,便也想讓她死得明白一些。
“堂堂少将軍,卻降低身段和一個人品惡劣的僞君子聯盟,是何緣由?”
“我真以為上官姑娘你神通廣大,怎麽?這點你沒有查到?”
“區區生意人,觸手到不了的地方很多,查不到也是正常。”
玉公子甩開折扇,輕搖着:“剛剛你我交手之際,想來你已經能感受到......我身患炎毒。”
顏絮歡點頭,不僅是從內力感受的到,單從你寒冬臘月的一身薄衣遮體,折扇騷氣地搖,就可知曉一二。
玉公子接着道:“而上官慕修煉的一門功法,正好可克制炎毒,免去了我每半月都要經歷一次的痛苦,是以便順勢應了他的要求。”
原來如此,連在二人之間的鈕扣是病,“上官慕所修煉的功法秘籍......可是江湖禁止的魔功------【春陰訣】?”
玉公子如刀削斧鑿的俊臉陡然一紅,抿了抿薄唇,頭僵硬地點了一下,表示顏絮歡說的是正确的。
【彈幕區】:
“卧槽,誰能跟我說說,為什麽一個大男子,臉紅成那樣?”
“嗯...有情還是有況?”
“不會是偶想的那樣的吧!!!一上一下,後面誰來跟上?”
“我來我來,深入淺出(邪笑)”
“天啦嚕,乃們在說什麽呢?為什麽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嘞,是欺負我不會四字翻譯嗎?”
“啊,哦,一臉深思狀,本寶寶也不大懂。”
“顏顏給偶們解釋一下呗(麽麽噠)”
顏絮歡:“麽麽噠......我也不懂(攤手)”
系統:“信你個鬼。”
顏絮歡:“老系啊,你皮癢了?”
系統:“抱歉,我現在還是一團氣,沒皮(攤手)”
顏絮歡:“(白眼)老系最清楚,你們問它喽,我撤了。”
”......“
玉公子臉紅也只是剎那的事情,很快恢複如初,站起身踱步走了十來步,站在牢房前盯着上官墨看。“現在,到我問問上官姑娘了,你是如何查到我的?”
顏絮歡指尖夾着一顆白棋随意擺弄着,頭也不回地答:“到【百獸谷】求藥,玉姑子收的不僅僅是銀子,還有消息,這一點玉公子你不是很清楚嗎?”
玉公子一聽,立刻恍然大悟。是了,在【富懷鎮】那夜,襲擊上官淡時,手下的人用了從玉姑子那兒求來的毒藥【紫蔓閻】,中毒後的上官淡又入了【百獸谷】,想來就是在那兒得知的了。
可那玉姑子是什麽意思?一邊寫信告訴自己上官墨的存在及她娘親的身世,又一邊将自己的信息轉頭賣給了上官淡。
“上官墨的消息,你可知曉是玉姑子告訴我的?”
顏絮歡點點頭,沒有絲毫意外。“在我從上官墨手中接到那封信後,便聞到了殘留在信紙上的氣味,那是玉姑子住所才有的。”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很獨特。”
聞言,玉公子盯着上官墨一陣失笑:“她倒是什麽都不瞞你。”
“這是自然。”上官墨若是敢騙她,一定抽她小屁屁。想到那樣的場景,不知為何竟輕笑出聲。
玉公子側頭,瞧着獨自傻笑的顏絮歡,臉色又黑了。“若你是男子,我定是極力贊同你和上官墨在一起。可惜的很,你終究只是一名女子,縱使你冠絕天下,也比同樣才華橫溢的男子要低上五分。”
顏絮歡聽他此言,也不惱,也不試圖辯解。
玉公子見此又說道:“我曾見過有着磨鏡之好的兩名女子,雙雙被族人綁了浸豬籠;也見過,她們忍受不了流言蜚語,而自殺的;或是因各種原因,而選擇嫁作人婦的。”
顏絮歡自然知道玉公子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別說是在封建男權下的世界,就是在文明平權的現代世界,依然不被大多數人所接受。
而這些也是顏絮歡擔心的,擔心上官墨承受不住,是以除了近來這段時間外,這十年來自己都一直是規規矩矩的。
“從明日太陽升起後,上官墨就會重新回到【沸城】,做人人羨慕的将軍府二小姐。”玉公子完全将顏絮歡當做了必死之人,說話亦是沒有保留。“有幸與上官姑娘你相識,可惜,從一開始我們...好像就是對立。”
說完,折扇輕搖,欲要踏出地牢。
顏絮歡指尖夾着的白棋,化作一道流光,疾射到玉公子腳前一步的位置,白棋入土深深。“你可知曉,剛剛我差點就想殺了你?”
玉公子并不懼,輕笑道“你明白,在你死後,只有将軍府才能護得住上官墨。”
“到底是誰給了你這般自信?”顏絮歡終于舍得從那張長凳上起身,負手前行。“若憑區區一個你就能致我于死地,那我豈不是...連一只螞蟻都不如。”
玉公子星目低垂,瞧着腳前一步的位置道:“不知上官姑娘有何後招?”
“你說,如果将軍府後院暗格裏的賬冊...突然不翼而飛......”說到這裏,顏絮歡側身回頭,正好撞見了玉公子也同時轉身看來,才漫不經心地道:“該如何是好?”
玉公子心裏咯噔一下,若是那些見不得光的賬冊被曝光于天下,那麽【沸城】的将軍府,将成為一座血洗的墳墓。“将軍府中也有你的觸手?”
“是,也不是。”
顏絮歡模棱兩可的回複,讓玉公子眸光變得更加幽暗。将軍府內一定出現了叛徒,否則,外人根本不會知曉有賬冊的存在,即使能猜到,也不會準确地說出位置。
“你的人已經拿到了?”玉公子聲音陡然冷了下來,不帶一絲溫度。
“我想...應該是吧。”
玉公子稍稍松了一口氣,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守護在後院的兵将。
“不過你也不用松一口氣,畢竟我要的東西,從未有失。”
玉公子重新調整了情緒,不再受顏絮歡的幹擾。“拿到又能如何?此時,你一群人的命還捏在我的手上。”
“是嗎?”顏絮歡邁着閑适的步伐,進了牢房,說道:“影兄。”
玉公子一聽,大感不妙,正欲急速退去,離開牢房時。已經被人點了穴道,一動不能動。
而在剛剛自己坐過的位置,一名氣息陰柔的美男子,正單手撐在四方木桌上,翹着蘭花指朝着自己妖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