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暖床啞巴18
上官慕站在一群張弓搭箭随時等候命令進攻的私家兵中, 狂暴的北風像無數刀刃一樣, 刮在他身上。夜空的烏雲不斷從殘月下飄過,昭示着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然而玉公子進去後, 到此時都沒有出來。
是發生了什麽變化?
原本的胸有成竹, 到了此時已變成忐忑不安, 隐隐有了不好的預感。
正當他想要闖進地牢,一探究竟時, 玉公子沉着俊臉出來了, “回府。”冷冽的聲音像是裹挾着無數冰渣子。
“你什麽意思?”上官慕的聲音都有了一絲顫抖。人就在裏面,現在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螞蟻,為什麽要放過這次機會?
“上官淡是墨墨的人,便也是我的家人。”玉公子走到上官慕身邊, 折扇一端托起他的下颚,動作是說不出的冷漠輕佻。“若你還想留有一條小命, 最好不要閑命太長, 洗了脖子往刀刃上送。”
玉公子話語裏的勸誡并未讓上官慕在意, 俊朗的臉青白交加, 一陣扭曲。噗嗤一聲,竟然噴出一口鮮血。顯然是事之不如意, 讓他的氣息一時紊亂所致。
好在玉公子躲得及時, 沒有被噴個正着。
上官慕如何能不氣,他付出了那麽多代價,明明成功盡在咫尺, 卻還是動不了她一分。
“你是有什麽把柄落在她手裏了吧,咳咳……”随着咳嗽又是兩口殘血。“那你打算如何?”
“不再參與你們的争鬥,好之為之吧。”玉公子折扇輕搖,踱步離開。
“你的炎毒呢?”上官慕掏出繪着仕女圖的手絹,慢條斯理地擦拭着唇邊的殷紅。
“在不久後,你會...自動上門做我的解藥。”
餘音還在,人卻已走遠,獨留上官慕在風中發出怪異的低笑,“我的少将軍,三天後等你自動...上...來...求我。”
在玉公子離開後,一道虛影出現在了上官慕身邊。“主人,你還好嗎?”
“很好。”說着,挺直腰身,呢喃道:“還未到最後一步,言輸贏還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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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定定看了地牢一眼,袖袍一甩,轉身大步離去。
平地起伏的坑道灰牆,将他虛長的影子扭曲成了波浪線。
第二日,茅裏長那群人受到玉公子指示,撤了對顏絮歡一行人的狀告,再三說着是誤會,點頭哈腰地賠着禮。
顏絮歡自然不會去為難這群見錢眼開的愚民,揮揮手讓他們離開。
又婉拒了許縣令的再三挽留,顏絮歡一行镖車隊,正式返程。
一路快馬加鞭,趕在夕陽落山前,回到了安縣。镖隊行走在青石板街道上,卻一路接受着行人異樣的眼光。他們在指指點點地竊竊私語,神情惋惜又厭惡,甚至個別還摻夾着絲絲戲谑。
直到一陣風不知從哪兒卷來一張宣紙,只見宣紙上惟妙惟肖地勾勒着兩名女子,衣不遮體,面似桃花色。就這樣簡單瞧着,眼前就會自動浮現一幕幕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耳中仿佛聽到了那些似急似緩的嬌喘。
顏絮歡內力一吸将宣紙握在掌心,揉成一團,唇角勾起:上官慕,你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死。
随行的镖師們眼力極好,在風卷紙來時,已經瞧得個一清二楚。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這是誰要毀了上官夫人?
趟子手安皮皮,小眼神閃爍不定,朝着并駕齊驅的顏絮歡和上官墨飄去,暗嘆:完了。
上官墨即使被顏絮歡保護再不懂床笫之歡,也知道畫上的二人是在做着何等歡喜的事情。耳邊不斷傳來的小聲議論,突然讓上官墨不安,雙眸泛起波紋朝着顏絮歡望去。
似有所感,顏絮歡側首,二人視線在空中對視,紛紛從彼此美目中瞧見了對方的面容。
“咳咳,咳咳……”趟子手安皮皮見這二人旁若無人地視線膠着,心裏那個急啊,都啥時候了,能不能分點場合,連忙劇烈咳嗽提醒。
顏絮歡聞聲,笑睨了他一眼,雙腿一夾馬肚,帶着镖隊重新動了起來。
不知道娘親和姜姨娘如何了?也不知家中有沒有鬧翻天?
老夫人終于逮着了上官夫人的錯處,不僅對衆人的議論沒有阻攔,甚至還添油加醋地将上官夫人和姜姨娘描述的更加不堪。不明真相的人,沒有佐證,也沒有閉口不言,反而口口相傳,編排成諸多版本,相互間拿來消遣。
令人不恥的是,這些人一邊樂此不疲地談笑着,卻又一邊嘴角一撇地表達自己的惡心。
事情發生後,老夫人霎時變得趾高氣昂,帶着平日裏一起嚼舌根的婦人們蹦跶到上官夫人跟前,出言奚落。兩塊枯樹皮的唇瓣上下吧嗒一碰,跟施了巫術一樣極快地倒出一嘴臭言臭語。
上官夫人念在她是長輩,便也不好出手教訓,免得再讓這群好事之人安上不孝不敬之罪。
可上官夫人的忍讓,卻越發讓老夫人氣焰高漲,迫不及待地撺掇着兒子上官震休妻,将上官夫人清理出門。
沒想到一直讨厭上官夫人的上官震,卻未如老夫人所想,借着由頭休妻。老夫人一見近在咫尺的財夢破碎,不由破口大罵兒子,是個懼內的窩囊廢,活該一輩子被上官夫人瞧不起……
而原本就被【四海镖局】搶單的【上官镖局】,門庭更顯冷清,有幾位镖師和夥計在家人影響下,收拾東西離開了【上官镖局】。
二掌櫃瞧着留下的镖師中,也有些人想要辭職離去,卻苦于多年情面不好開口,不由的有些急了。
當上官夫人要踏出镖局時,立刻小跑追去,将人請到一邊細細說起來。
“您二位的事情,可是真的?”二掌櫃聽了一天亂七八糟的污穢之語,卻還是不敢相信,憋到了現在,才小心翼翼問出。
“我和她……”上官夫人皺起的眉心處,透着一絲煩躁、二絲疲憊。
二掌櫃瞧着大當家這模樣,心倏地一沉,難道是真的。
“沒有他們傳得……那麽不堪。”
還好,還好,二掌櫃聞言,沉下去的心又驀地升了起來。
“可和她算是在一起了。”
嗯?大當家這是什麽意思?在一起?字面意思是在一起了。
二掌櫃一時也不知該用什麽表情面對大當家,好在,幾瞬間,他的面部肌肉已經自動完成了情緒的表達。
“那個……我瞧着剩下镖師中還有人想走,您看怎麽辦?”二掌櫃管控好面部表情後,向上官夫人問道。
“你回頭跟他們說,想走的就走吧。不過……”上官夫人說到這兒停了一下,側首瞧向遠處那些探頭探腦的镖師和夥計們。
二掌櫃也順着上官夫人視線看去,不由怒瞪了那些家夥一眼。
“不過,年前該發的東西,也一并給了他們,镖師每人補三兩銀子,夥計們每人補六錢。”
“大當家,您這……何必呢?”
“就按我說的做吧,也算是了了這段主雇的緣分。”上官夫人收回視線向着二掌櫃問道:“您是怎麽想的?”
二掌櫃一愣後,才反應過來大當家是問自己的去留。“只要您還在上官镖局一天,我哪兒都不會去。”
“好,有您在镖局,我心裏就踏實許多。那些要走的人,您不必攔着,镖局也該重新換一批人了。”
“好,都聽您的。”
二掌櫃瞧着上官夫人離去的背影,依舊如從前一般挺直,唯一不同的是:年少時的她,似一把出鞘的寶劍;現在的她,收鋒入鞘,早已斂盡了一身耀眼的光芒。
一時感慨萬千。
在快回到镖局時,顏絮歡遇到了和人扭打在一起的上官翊,鼻青臉腫,眼淚汪汪。
“姐姐。”上官翊也見到了顏絮歡,立刻扯開嗓子,委屈地叫着。
圍觀的幾人一回頭,就見着身後個個一臉不善的模樣,身體止不住地抖起來,慌亂地拉起正和上官翊扭打在一起的夥伴,灰溜溜地跑開。
速度那叫一個快,跟個幾只老鼠見着一群發怒的貓兒似的。
“還不起來。”
上官翊含在眼眶裏的淚水,一聽到姐姐的聲音,便立刻吧唧吧唧滾落下來,模樣委屈的不行。可還是聽話地站了起來,一點點挪到顏絮歡身邊。
“從今日起,你跟着我習武,下次再遇到不長眼的,直接折了他的手腳。”剛剛那些家夥,都是和上官翊平時一起玩樂的朋友,今日拳腳相加,定是因為滿街的議論聲。
“是,姐姐。”上官翊睜着淚眼婆娑的桃花眼,神色掙紮,終是鼓足勇氣問道:“姐姐,這些都不是真的,對不對?”
“是真的又如何?是假的又如何?”
被姐姐那雙銳利的眼一盯,上官翊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迷茫地低下頭去。
“有問題回家,獨自在外頭瞎糾結什麽?”說完,顏絮歡便不再瞧他,打馬離開。
上官翊只好小跑着幾步,跳到平板馬車上,欲要和姐姐一起回家。
上官墨知道上官淡心情不好,想要縱身過去抱抱她,可又覺得不合适,唇瓣抿成一條直線,心裏不知為何憋悶的很。
突然對街道上的人,産生了前所未有的抵抗情緒,希望這裏都沒有他們的存在才好。
【上官府】中:
上官夫人從镖局回來後,沒有同往常一樣走去書房,而是朝着姜姨娘的院子走去。在印象中,似乎這是自己第一次踏進她的院子。然而對于自己為何為心血來潮過來,上官夫人自己本身都不太清楚。也許……是想要親自看看她如何了吧。
“你……你怎麽來了?”姜姨娘坐在窗前,一臉愁思,不期然間,視野中出現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一時又驚又喜。
“怎麽,不想見我?”上官夫人原本還想着見到她該說什麽呢,姜姨娘就先起了頭,霎時變得輕松許多。
“想,時刻都想。”姜姨娘就那樣坐在窗前,傾身趴在窗口,癡癡傻傻地望着上官夫人。
聞言,上官夫人唇角微不可見地勾了勾,走上前去,隔着窗戶摩挲着眼前這張過分豔麗的面容。肌膚相觸的那一剎那,似乎回到了二十二天前的旖旎場景。
芙蓉帳暖,低吟淺唱,眸光迷離,頰飛彩霞。
上官夫人常年習武握劍、帶着薄繭的手指,輕輕緩緩地游移在兩片緋色邊。
姜姨娘渾身一緊,發出顫栗。這人單單只是簡單地碰了碰,自己的身子卻已軟成了水。
霧氣漫上勾人的桃花眼,看得上官夫人手頓了頓,像是被誘惑一般逐漸低下頭。三千青絲随着動作從肩側傾瀉而下,殘存的餘輝穿過發絲投下斑駁光影。
伴着萦繞在鼻尖的梅香,一時不知是迷了誰的眼,入了誰的心。
姜姨娘完全籠罩在上官夫人的氣息中,慢慢地阖上眼睑,揚起下颌,欲要迎接着渴望已久的胭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