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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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谔的酒量也就一般人水平,喝不多,三兩杯便能上頭,不紅臉,只是有點暈。前兩年為數不多的幾次借酒消愁,過勁兒直接斷片,不瘋不鬧,酒品很好。
拿穩筷子吃兩口菜,估摸着文祺應該洗完澡了,再一輪挨個兒敬過,心急的跑回房間。
推開門,屋內暖風撲面,熏熏然的醉意微起。肖谔見文祺腦頂蓋着自己的浴巾,柔順的發絲貼合脖頸,身上穿着他那件紅色長袖,下擺蹭着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心裏一悸,抱臂靠在門框旁邊,再一遍仔細打量被熱氣籠罩的人。
文祺一手托住雪貂的前爪,一手摁着毛巾,看見肖谔,快步過去,剛想把小貂往他懷裏送,鼻尖動了動,斂緊眉頭,帶幾分敵意往後退了一步。
肖谔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臉茫然。
兩人間隔一米左右的距離,對視着,肖谔甚至覺得文祺是在跟他對峙,那雙眼睛投過來的全是不友好。文祺不愛說話,想要知道他的情緒只能通過眼神和表情,這讓肖谔好一番琢磨,直到對方重新坐回椅子,認認真真擦拭起頭發,他才略微琢磨出一點頭緒。
出去再進來,短短十幾分鐘,身上唯一發生變化的,是氣味。肖谔猜測,文祺應該是排斥他衣服上的酒味,陳生會所天天都有喝大酒的人,不乏耍酒瘋的,酒品差的,瘋鬧沒夠,折騰的可全是服務生。
想到這兒,肖谔脫掉外衣,扔進洗衣機,從外屋抽屜摸出幾顆水果糖,一股腦全塞嘴裏,他最不愛吃甜,但甜能去味兒,也能解酒。
肖谔雙手插兜坐在床上,逆光去看窗前桌旁一襲紅衣的文祺。周遭是暗的,被窗楞框出的方形視野裏,那道剪影很美,很動人。他開始由着酒勁兒胡思亂想,兀自消沉,文祺沒了過去的記憶是好事,至少不會再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經歷,能無憂無愁,吃的下飯,睡的安穩。
他圖的就是這個。
同時肖谔又自嘲的笑了笑,他很清楚,自己不過是在逃避,在恐懼。他害怕文祺有一天會記起過去發生的一切,會怨恨選擇抛棄、獨自逃跑的自己,他是最沒資格留在文祺身邊,照顧他,守護他一生的人。
大話說的坦然,“我怎麽樣都可以”,做的到嗎?肖谔想,如今的每分每秒都是倒計時,無論文祺有沒有記憶,他遲早是要回文家的,到那時,自己真的能夠心甘情願,看着他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一股沒來由的矯情從心底浮升,令肖谔毛躁不已,他甚至有些迫切的想問文祺,兒時那句“說定了”的承諾,如今還作數嗎?
“文祺。”清脆的聲音自窗外傳來,肖谔回神,是陸小昭。
文祺沒有反應,依舊自顧自和桌上的雪貂玩耍逗鬧。陸小昭扒住窗戶踮腳瞧一眼屋裏的肖谔,抿了抿嘴,轉而換了個稱呼,“小北方?”
桌前的人坐直身子,擡眼望過去。
“我和哥哥做了你愛吃的櫻花紅豆糯米糕,嘗嘗不?”陸小昭發出邀請。
文祺不知道這人說的是什麽,只是覺得自己肚子餓了,起身便要往外走,肖谔趕忙攔住他:“外面冷,穿好衣服再出去。”
沒有合适的褲子,肖谔的腰圍比文祺大兩個碼,索性直接套一件長款羽絨服,能嚴實的遮住膝蓋。鞋子也大,往腳上裹兩條厚棉襪,雪地靴勉強可以穿,再戴頂灰色的針織帽,一身的搭配只管暖和不管美觀。
文祺撥開壓在臉上的碎發,抱着雪貂跑出房門。
他坐在紅梅樹下的石椅上,手邊放着兩杯清茶,一碟糯米糕。陸小昭遞一塊給他,文祺咬了一口,嚼兩下,不動換了。
肖谔步伐懶散的走過來,挨着文祺坐下,邊喝茶邊瞧他不怎麽明朗的神色。
陸小昭拿起一塊嘗了嘗,問:“不好吃?”
文祺沒應,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太甜了嗎?”囫囵吞下,陸小昭又朝碗碟伸手,“我哥說你最愛吃甜,特意多放了些糖。”
文祺低下頭,細長的眼睫垂着,曲指一遍遍給雪貂細致的順毛,他對以前的喜好記不清,隐約覺得自己是不吃甜的。
肖谔盯住文祺,喉結微動,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兒,他下意識去掏煙,聽見門口傳來老宋的聲音,留下句“我去送送他們”,逃似的,擡腳就走。
方銘禮吃完午飯先去上班了,隊裏催他回去帶新手出任務。老宋順道載尹月芳回和雅茶樓,三人在狹窄曲折的胡同巷子裏不緊不慢的遛食兒,路面逐漸寬敞,大切停在入口處的一排臨時車位。
“辛苦你了,宋叔。”肖谔與老宋握手道謝,“回去路上又得耽誤四五天。”
“見外了不是。”老宋一如既往笑的豪邁,“沒事兒,上海那邊有個珠寶展,我正好去搜羅搜羅寶貝。”
“行了,好好照顧文祺吧。”芳姐潇灑的轉身,“讓老宋上我那兒坐坐,休息好了再走。”
老宋說罷拉開車門,忽然想到什麽,擡手搭上門沿兒,對着肖谔語重心長道:“下次再見,可不能是一個人了啊。聽你宋叔的,有喜歡的人下手要趁早,跟身邊拴住了,免得夜長夢多。”
肖谔紅着臉摸摸鼻尖,順勢拿掉煙,沖他一揚胳膊:“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