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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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谔反手掩門,沒往院裏走,蹲下身,徑直坐在臺階上把剩下的半根煙抽完。缥缈的青色煙縷後面,是文祺模糊的側影,正蹲在起了風的池塘邊,攏住膝蓋,盯着水裏的石頭左瞧右看。

瓷磚上的鵝卵石是他眼裏的景,他也成了別人眼中最旖旎的景色。

陸小昭收拾好廚房,跑出來和文祺一道,兩個人背對着門口蹲一處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麽。肖谔看着看着就覺得挺有意思,這倆孩子一個嘴巴叨叨個不停,一個時而應和着點頭,時而伸手胡亂比劃,居然也能順暢的交流,有些神奇。

陸然想插一嘴,沒成功,灰溜溜擠到肖谔旁邊:“來一根。”

“沒了。”肖谔摸給他空煙包,“你明兒下班帶一盒回來。”

“那來一口。”陸然指指肖谔唇間快要燃滅的煙頭。

剛夾過來,擡眼對上陸小昭犀利的兩道目光,陸然悻悻的還回去,“哎,後腦勺上長眼睛了吧。”

肖谔低笑一聲,他也沒好到哪兒去,反正這酒是鐵定不能沾了。

“爺爺跟你說什麽了?”陸然端起胳膊問。

肖谔扭頭看他,眼尾輕挑,不明意味:“你猜。”

“我用得着猜嗎?”鼻腔哼出一聲,陸然說,“你渾身上下就一個文祺,不用想也知道,爺爺在跟你談‘以後’。”

“知道還問。”肖谔正過腦袋,這人太煩了,總是打擾他欣賞文祺的身影。

一陣風拂來,海棠的味道濃郁了些。陸然曲膝,搭着手肘:“怎麽打算的?”

“沒想過,況且也由不着我。”肖谔揉搓着煙尾棉花,伸直腿,後仰脖頸望向天空,“先努力別把老爺子的家産敗光了就行。”

陸然笑着,裝模作樣的安慰道:“這次事出有因,下次咱們再繼續。”

“哪兒還有下次。”肖谔拿眼角瞧人,“你以為那一屋子石頭每塊都值八千萬?剩下的能有八千就不錯了。”

“哎呀——”陸然故作深沉的嘆了口氣,“以後家裏可得省吃儉用,節約開支了啊。”

“挖苦我呢?”肖谔用肩膀撞他。

陸然沖他歪了下頭:“看,你家文祺幹啥呢。”

肖谔将視線放遠,就見文祺手裏捧着個東西,往下滴答着水,腳邊跟着雪貂,一路朝他小跑過來。

在看到這一幕的同時,肖谔起身去迎,離近了也看清了,細白指間盛着一塊紅色的鵝卵石。他伸手,文祺動作輕緩的放下,手背蹭過掌心,重逢後的第一次觸碰,燒的肖谔心髒快要蹦出胸腔。

“給我的?”肖谔克制的問。

文祺不說話,搖晃着身子,喘息急促。

肖谔盯着手裏的石頭,寶貝的不行,給他八千萬他也不賣。一時啞然,愣神半天剛要擡眼,一個黑影砸了下來,他慌亂的接住,倒在他懷裏的文祺像條缺水的魚,正拼了命的大口呼吸。

肖谔吓壞了,行動先于腦子,橫抱起文祺沖向東廂房,陸小昭後腳跟進來,陸然拿出手機準備撥120,肖谔打斷他:“去把藥鋪張大爺請過來!”

陸然的聲音也沒收着:“中醫是長效治療,救不了急,這時候咱們只能上醫院!”

“我知道。”肖谔用棉被捂住文祺發抖的身子,陸小昭又從櫃子上格抱下來一床,“文祺對醫院那種環境有陰影,忘了在瑞麗他有多怕醫生的檢查?不是新病是舊疾,先讓張大爺把把脈,不能冒進,我再想辦法。”

肖谔邊說邊在心裏自責,還是大意了,北方的氣溫不比南方暖和,頭發沒幹,捂了帽子也容易着涼,是他沒照顧好文祺。

透底的血色,像塊燒紅的鐵,文祺縮在羽絨服裏,出了一身的汗,他熱,也難受,以前在會所那間不見光的小屋子,生了病,都是躲在牆角自己熬過去,這次也一樣,他翻身,後背貼牆,蜷起身子,孤零的抱作一團。

張大爺背着醫藥箱進到房裏,跟肖谔打聲招呼,一愣,眯眼指着床鋪上的人:“這孩子是……”

盛陽胡同裏的人都記得文祺,小時候跟在肖谔身後,形影不離,是他的小尾巴。張大爺放下箱子,坐上床,伸手去探文祺的脈搏,面色凝重。

“小肖爺,我可以開幾副調理的方子,補血補氣,但并不治本。”張大爺用手背試文祺額頭的溫度,“這得上醫院,輸液打針,可不能仗着年輕硬扛。”

聽見“打針”二字,文祺抽回手,又往床角躲。

陸然和陸小昭跟着張大爺去藥鋪抓藥,肖谔搬把椅子守在床邊,不停的揉捏指尖,內心翻湧,抿嘴問:“你經常生病嗎?”

等了幾分鐘,文祺拉下擋住眉眼的被子,點了點頭。

“一般多久能好?”肖谔繼續問,文祺沒再回答,只是看着他,眼裏的感情很複雜。

“我只給你三天時間。”肖谔靠向椅背,咬字很硬,語氣卻溫柔,“三天不見好,你必須跟着我去醫院。”

文祺默默縮回腦袋,不作聲,自動屏蔽掉所有感官,沉寂在黑暗中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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