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兩小無猜(一)

048:(一)

長安城裏的老百姓都知道,前幾年聖人将長安城外東南面的一片地劃給了永昌公主,命名為不羨園。永昌公主在兩年前的□□中有善舉,平時到不羨園時儀仗雖然不低調,但也不擾民,到不羨園采摘茶葉的長工也對永昌公主頗為愛戴,因此長安城中的老百姓們對聖人以及皇後殿下的這個小公主,也是抱着幾分欣賞的。

這兩年來,長安城中的老百姓也是習慣了永昌公主三天兩頭到不羨園去,初始時感覺還挺新鮮,後來見到了往長安城外走的公主儀仗就已經見怪不怪,更何況如今是春天。

可是這天永昌公主儀仗出城的時候,長安城裏的老百姓可都去湊熱鬧了。

為什麽?

因為聽說啊,永昌公主的儀仗跟安陽縣主的儀仗就在長安城南門出城的那條街上碰上了,衆目睽睽之下,一個是聖人的小公主,一個是聖人的未來媳婦。大概是還沒進門的安陽縣主想找找感覺,因此碰上公主儀仗之後,并未立即避讓。

“公主,前方是安陽縣主的儀仗。”

舒晔站在馬車外面,朝馬車內恭敬回報。

李宸此刻正坐在馬車當中,手裏還執着一本書,聽到舒晔的話,頭都沒擡。

“那就讓她回避吧。”

而此時,趙氏的馬車當中,還有其他的貴女。她們前兩天相約好了去常樂公主名下的一個莊園賞花玩耍,此時正回城。

趙氏因為将要被納為英王妃,在一衆貴女當中是享足了優越感。在莊園裏,諸位貴女對她幾乎是什麽話好聽就挑什麽話來說,趙氏本就是個十五六歲年紀的小姑娘,奉承的話誰不愛聽,被人誇多了便有些飄飄然,忘了自己姓什麽。

一進長安就遇上了李宸的儀仗,趙氏眉頭一皺,她想起幾天前在靈隐寺中遇見李宸的情況,心中對這個小公主本能地有些畏懼可也難掩厭惡不忿,而此時車裏其中的一位貴女忽然說道:“聽說從前太子妃尚在閨中待嫁之時,也曾在外面遇上了永昌公主的儀仗,那時候公主儀仗主動讓太子妃的轎子先過去呢。”

這位貴女的話一說,車裏其餘的貴女都看向趙氏。

趙氏一怔。

那位貴女又笑着說道:“安陽,你說永昌公主這回會不會像上回預見太子妃的轎子那般,讓你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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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貴女聞言,眼中一亮,說道:“安陽,如果永昌公主儀仗主動避讓,那可多威風。”

當今聖人和皇後殿下最寵愛的永昌公主儀仗主動避讓,那得多大的面子。

趙氏想起上回在靈隐寺吃的癟,心中依然有些不忿,如今聽到這些貴女們這麽一說,已經無法控制地想到如果公主儀仗主動避讓後,自己在這些貴女面前該有多拉風。

趙氏想,如果永昌真的避讓,那麽上回在靈隐寺的事情,我也就不與她計較了。

于是,一面對李宸心中不忿一面又禁不住被撩撥的趙氏,又作死了一回。

她裝作不知道前方是公主儀仗,便吩咐了外面的人前去告知舒晔,說這是安陽縣主的儀仗。

舒晔是何許人?

他可是李治親自撥給李宸的侍衛,除了李治和李宸,武則天的賬買不買還有待商榷,更何況這安陽縣主。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此乃公主儀仗,你家縣主竟要想讓公主避讓嗎?”

常樂公主府的侍從一聽,臉色僵了僵,自家縣主哪裏是不知道這是公主儀仗,可主子非要裝糊塗讓他來自報家門,他能怎麽辦呢?

侍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好聲好氣地跟舒晔打商量,“我家主子不曉得此是公主儀仗,較真起來,她們也都是親戚關系,兄臺為某通報一聲吧?”

舒晔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常樂公主府的侍從被舒晔那一眼掃得是遍體生涼,覺得此人周身肅殺之氣,可怕到不行,但也只能硬着頭皮朝舒晔拱手彎腰,“拜托兄臺了。”

舒晔見狀,也沒再說什麽,轉身便與李宸回報。

李宸在車裏早将外頭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聽到舒晔通報,眼皮都沒掀一下就讓舒晔将趙氏的一行人打發到旁邊待着。長安城中随便一個老百姓別說是公主儀仗,就是各種級別官員的儀仗都能分得出來,更何況是趙氏。

李宸自從在靈隐寺遇見過趙氏之後,就覺得此人智商情商都不在線,就算是成了她三兄的王妃,大概也就是能在英王府裏撲騰幾下了事,翻不起什麽大浪來。而且如今兩人儀仗迎面碰上,若是個讓她有好感的,讓一下倒是沒什麽的。可趙氏憑什麽?憑她身邊的婢女夠無理橫行而她本人夠趾高氣揚?

李宸将手中的書卷放下,心裏覺得好笑,這天都沒黑趙氏就開始做夢了。

舒晔領命而去,那廂的趙氏氣得臉色一陣青白,而車內慫恿她去讓公主儀仗避讓的幾個貴女面面相觑,臉色各異。

而最先說起聽說永昌公主曾經避讓太子妃轎子的那個貴女則是輕牽了牽嘴角,眸底輕蔑的神色一閃而過。

這時,另一個貴女側頭過來,悄聲問道:“裴姐姐,永昌公主真的避讓過太子妃的儀仗嗎?”

原來那名貴女姓裴,名裴曉筠,是當今朝廷大臣裴炎裴侍中的幼女。而悄聲問話的這個小貴女,則是當年在英國公府中領着李宸去後花園的李妍君。

裴曉筠湊至李妍君的耳畔,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說道:“我也只是聽說的。”

既然是聽說的,那便十分有可能不是真的。李妍君在貴女圈中長大,對這種表面一團和氣內裏波濤洶湧的貴女關系早已見怪不怪,平時趙氏仗着自己的母親,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模樣是旁人很不舒服,如今又說将要成為英王妃之後更加不可一世,旁人見着她臉上陪笑暗中都恨不得她倒黴,可李妍君卻沒想到裴氏這麽大膽。

李妍君差點驚呼出聲:“你瘋了,她以後可是英王妃!”

裴曉筠笑着捂上她的嘴巴,“怕什麽?你沒看永昌公主壓根兒就沒将她放在眼裏嗎?”

李妍君瞪大了眼睛,看看裴曉筠又看了看前方臉色十分不好看的趙氏,馬上噤若寒蟬。她沒有像妹妹李妍熙那樣的好運氣讓永昌公主青眼有加,母親便時常讓她與長安城中的貴女走動,這些貴女當中,僅比她大半年的裴曉筠與她關系是最好的,因此剛才裴曉筠說起公主避讓太子妃儀仗的時候,她才會摻和進來。可如今李妍熙覺得如果安陽公主真要惱羞成怒,倒黴的大概不會是裴曉筠,而是她。

烏雲蓋頂的李妍君有些惱怒地瞪了裴曉筠一眼,然後心裏七上八下,生怕安陽縣主要找她晦氣。

裴曉筠見狀,笑了笑,随即撩起了馬車窗簾的一角往外看去。只見氣派十足的公主儀仗朝城門而去,馬車中坐着的是當今聖人最寵愛的公主,也只有安陽這樣沒腦子又容易被撩撥的人才會妄想着永昌公主會對她避讓。

而此時,一個少年帶着兩個書童正在長安城外官道的酒肆落座。掌櫃和夥計們看到這個少年,都不約而同地在心中贊嘆了聲好俊的小郎君。

夥計上前一邊擦着桌面一邊招呼說道:“您請坐,是否要點些什麽小吃?”

這時少年身邊一名較為年長的書童笑着回話:“我們只是路過稍作休息,勞煩你給我灌一壺上好的竹葉青便可。”

少年才坐定,就聽到身邊一陣騷動,隔壁桌一個穿着粗衣的大漢看着前方,說道:“你們看,那肯定是永昌公主的儀仗。”

他話一出,旁人就起哄,“适才進城的那個你也說是公主儀仗,結果呢?不過是縣主儀仗罷了。”

大漢連忙辯解:“我适才那是眼花了,我曾在不羨園中當短工,見過永昌公主坐的馬車!”

酒肆中的人哈哈笑起來,“我等不曾在不羨園中當短工,也都見過永昌公主坐的馬車。”

“既然你們都見過,那你們看看前方的儀仗莫非不是永昌公主的儀仗嗎!”

衆人聞言,定睛看了看,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真的是。”

少年擡眼,問道:“你們如何得知那是永昌公主的儀仗?”

衆人當中有個較為年長的老者,聽到少年的話,便笑着說道:“聽小郎君口音,不是長安人士。”

少年笑着點頭,“我本是荊州人士。”

少年相貌長得極俊,坐在那兒嘴角含笑的模樣愣是生出一股他未曾入世的清靜之感,這讓老者一見便對他生出了好感,于是便捋着胡須十分有耐心地跟他說道:“難怪小郎君不知,離此處三十裏外,有一處莊園叫不羨園,那是永昌公主的。永昌公主每年都會到不羨園好幾回,此處又是從長安至不羨園的必經之地,我等自然常見到永昌公主的儀仗的。”

而此時恰好夥計已經将酒打好,少年囑咐身邊的書童将酒錢放下,便客客氣氣地與老者道謝離開。

才出酒肆,少年身後的書童便說道:“小郎君,我們将要落腳的地方,好像便是在不羨園旁的一個村莊裏。”

少年将手中的竹葉青掂了下,臉上露出一個開懷的笑容,“是在不羨園旁,老師曾說長安城中那麽多酒館中所釀的竹葉青,都比不上長安官道旁一家名叫七裏香酒肆的竹葉青來得地道,今日碰巧,居然讓我能打着一壺。”

書童:“……”

他的重點根本不是竹葉青,而是他們要跟永昌公主當鄰居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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