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紀凡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接通:“喂?”

“完了嗎?”

“完了。”周宸一打開車窗,讓風吹進來,從骨子裏感到一陣寒意,“她什麽都沒說,人家沒再想着算計你。紀凡,你可以放心。”

電話那頭良久沒有說話聲,周宸一聽到打火機的一聲短促的響聲,知道他又抽煙了。

“不是說戒了嗎?”

紀凡笑了一聲:“這麽多年的習慣了,哪是說戒就戒。”

“紀凡。”周宸一擡頭望了望剛才走進去的那座醫院大樓,凝神,“剛才說到你的時候,她哭了。”

他又笑:“呵,演戲。”

“她愛你。”

“愛?”他像是聽到一個新鮮的笑話一樣,忽然哈哈大笑。

周宸一一直等他笑完了,才重新開口。

“我覺得她愛你,像我愛徐素一樣愛。那你還愛她嗎?”

話音剛落,紀凡就挂斷了電話。

紀凡坐着,眼睜睜地看着那根煙燃燒殆盡,然後忽然,暴戾地把手機砸到了牆上。

手機機體四分五裂,就像某個人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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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紀凡破天荒到中午才去公司。剛走過前臺,秘書凱西就迎了上來,說“齊雨姐已經在辦公室等了很久了”。

紀凡一愣,皺了皺眉:“知道了。”

紀凡一推開門,就看到齊雨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翻閱一本財經雜志,看到他進來,不急不緩地站起來,微笑:“來了啊。”

秘書走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紀凡坐到了齊雨旁邊的沙發上,接過她手裏的雜志翻了翻:“在看什麽?”

“等你無聊,随便看看。”齊雨站起來給他倒了一杯熱茶,“你手機關機了,我以為你又發燒了。”

紀凡前些日子身體不好,燒過一禮拜,好不容易退燒的。

“有點急事。”

“以後有事,可以的話,還是要和公司、家裏說一聲,我沒關系,但是你媽找你找不到,挺急的。剛才前臺一來電話,我就打回家保平安了。”

她一直是那麽善解人意,從他認識她的第一天起,從來沒有給他添過一點麻煩。

他卻騙了她。

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有些愧疚地看着她:“對不起。”

齊雨微笑着搖搖頭。

紀凡不知道齊雨用什麽借口穩住了劉紛然,總之直到下班的點,劉紛然才打電話過來,問紀凡:“要不要回家吃晚飯?”

他已很久沒有回家,手頭的項目剛完成一個,又想到齊雨提到劉紛然最近常頭痛,便回答“好。”

“讓齊雨也一起來吧。”

“她今天晚上要見一個客戶。”

“好吧。”劉紛然嘆了口氣,“齊雨是個少見的好女孩,你要好好待她。縱然現在不夠喜歡,感情,可以培養的。”

“有些事沒法強求。對我對她都一樣。”

他心裏明白,齊雨能事事縱容着他,不像別的女人一般管着自己的男朋友,到底還是因為不愛。

“結婚是你們的決定,我和她母親,雖然希望能結為親家,但也一直沒有撮合強求。話說的難聽點,倘若你們未來不幸福,與我們兩位老人,皆無幹系。”

“我們都明白。”

長輩是開明的。或許是因為劉紛然和齊雨的母親都是失去丈夫的女強人,見慣了世事浮沉,人情冷暖,對很多事情,反倒沒有尋常人家那般執着。

這是好事。只是紀凡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練得如此修為。

晚上劉紛然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菜,區區兩人,更顯凄涼。紀凡想到劉紛然平時都是一個人吃的,對于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來說,那樣的孤寂,或許是難以忍受的。

劉紛然不停給他夾菜。

“你小時候,我和你爸都忙着工作,你頓頓都是一個人吃的。以前我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吃飯,是這種感覺,好像所有的菜都沒有了味道。”

“你們那時是為了公司能上軌道。”紀凡給劉紛然盛了一碗湯,“媽,對不起。我以後會常回家。”

劉紛然擺擺手,釋然:“你不也是為了公司?沒事的。人老了,反倒喜歡清靜,習慣就好。”

她喝了一口湯,猶豫了一下,問他:“你知道言言回國了嗎?”

紀凡遲疑半晌,還是決定說實話:“偶遇過。很巧,她和齊雨在國外因為工作認識。上回我和齊雨去吃飯,還遇見她。”

他沒說,上回,就是昨天。

劉紛然的眸色變了變:“她看見你,有說什麽嗎?”

“沒有。”

兩人長久沒有再言語。

直到吃完飯,紀凡幫劉紛然收拾碗筷,才再度開口:“媽,你想她嗎?”

她的動作頓了頓,然後點頭。

紀凡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想她的話,就去見見她吧。”

“我何嘗不想?”劉紛然苦笑着搖頭,“可她依舊沒有原諒我。或許永遠不會原諒。我只要知道,她現在還在這個世上,過得幸福、快樂,就心滿意足,別無他求了。”

這應該算是世間每個母親最本真的願望了。

從這一刻紀凡才真正開始重新審視這個看着自己長大的女人。她變了很多,年齡再增長,心态也在不停變化。

那他呢?

他自己,敢不敢扪心自問?

八點,紀凡回到自己的公寓,洗完澡出來,直接打開郵箱,提示有一封新郵件。紀凡看到郵件的标題,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點了開來。

這封郵件發自一個私家偵探社,紀凡一天前委托他們查清楚霖遙這十年來所有的動向,做了哪些事情,認識了什麽人,以及身上發生過的大大小小的事件。

在過去的歲月,他極少想起她這個人,也未曾想去打探她的生活,可是她一回來,他們再次相逢,仿佛就硬生生生出一股力量,推動着他去靠近她。

紀凡沒想到,私家偵探的辦事效率這麽高。

他當時很想告訴他們,慢慢查,不急。

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逃避什麽。

他站在落地窗前抽了兩根煙,才終于回到電腦前,點開那封郵件。

郵件的內容很詳盡,應該說,事無巨細。

紀凡一點一點看下去。看得出來,這十年來,霖遙經歷了很多,有過低潮,有過意氣風發的時候,現在的工作還不錯,就是要長期在國外。不過怎麽說呢,或許,這也是她選擇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外,始終都沒想過回來看看。

郵件的最後一個壓縮包是關于霖遙的人際網和一些密切聯系的人,在情感經歷那份sheet裏,紀凡意外地發現,上面一片空白。

他馬上給偵探社的人打了一個電話。

“紀先生,據我們所知,霖遙小姐在這十年來沒有與任何異性或同性有超出朋友的關系,甚至連特別親密的朋友也沒有。”

那一刻,他的腦海裏忽然出現周宸一對他說的那句話。

周宸一說,她還愛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最多到35章 考慮寫個番外,不知道大家想看誰的

☆、覺醒

霖遙在醫院住了兩晚,和周愛萍推說朋友生病了,要幫忙照顧,周愛萍當時就笑了,隔着電話,霖遙都能想見她臉上那種帶着暧昧的笑容。

可惜,她想錯了。

霖遙的臉上還看得清淤青,出院後去了趟警局,她沒想着多糾纏,雖說是那人打人在先,讓對方象征性地賠了兩百塊錢就了事了。

那種人滿身是刺,流裏流氣,多糾纏不是好事。

霖遙在社會上摸滾帶爬這麽多年,很多道理,都是忍着傷口上的痛體悟出來的。

那日周宸一的突然出現,給了她不小的打擊,也讓她徹底明白,紀凡,早已将她這頁徹底翻過。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麽理由繼續折磨自己,自怨自艾?

她開始有意與齊雨保持距離,減少見面的頻率。

多年前季梨的事情一直困擾着她,齊雨不會成為第二個季梨,她也理應避嫌。

巧的是,齊雨好似也開始變得忙碌,霖遙近來每次見她她必定是略帶愁容的,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甚至有一次都爽約了。事後她特地打電話來道歉,說實在有不得已的急事,下不為例。

霖遙有些擔憂,問她:“出了什麽事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齊雨先是有點吞吐,随後幾不可聞地嘆息:“我未婚夫公司出了事。”

她的心尖一顫,卻還得裝出只似旁觀者的熱心:“需要幫忙嗎?”

“謝謝你。不過只怕沒人能幫得了。”

霖遙第一次見到齊雨如此消極的時候。

她很快了解到了事情的緣由。高層領導公報私囊,致使一個大項目出了問題,公司近一年來把大部分資金都投入了這個項目,現在一大筆錢要不回來不說,還面臨巨額賠款。饒是這麽大的企業,怕是也難以周轉。

電視上鋪天蓋地的報導,當地的報紙就像故事連載似的,一連七天,無一日間歇的提及紀凡公司的此次重大危機。

齊雨說的沒錯,只怕真的沒人能幫上忙。

到了第二周,事情惡化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董事長紀凡缺席董事會和公司多次緊急會議,有知情人稱,紀凡在幾天前已被警方暫時拘留,說是與不法經濟行為有關。

他受到了牽連。

消息一出,四下嘩然,許多人都在竊竊議論,當年老董事長紀正明惡疾纏身,英年早逝,還好有一個出類拔萃的兒子,哪知,終究守不住這份家業。

霖遙看着電視裏重複播放着幾天前采訪紀凡時的視頻,他緊緊皺着眉頭,神情不見任何慌張,但是她看出來了,他心中也是忐忑。

聽到周愛萍回家的聲音,霖遙迅速拿起遙控器換臺。

周愛萍想來也是知道這件事的,但茶餘飯後都沒有提起。在這一點上,兩人倒是很默契。

霖遙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持續多日後,有一天深夜,她突然爬起來,打開電腦,發了幾封郵件。她有朋友是專門做企業顧問的,人脈很廣,或許他們會嗅到這件事後的一些蛛絲馬跡,又或者,告訴她一些可以緩解事态的方法。

她确實收到了一些回饋。

過後的那幾天,霖遙足不出戶,悉心研究那些資料,只是越往下查,越覺得事有蹊跷。那位高管是公司的幾大元老之一,這幾十年來,為公司的發展和變革立下了汗馬功勞,而且紀凡待他極好,他的經濟情況也非常好,項目由他一手策劃,接近尾聲,他沒有理由冒險把黑手伸向那筆大工程。

除非,內有隐情。

霖遙決定去一探究竟。

那位高管姓程,家有一妻一女,家庭生活幸福美滿。

霖遙去到那棟別墅的時候,天陰沉沉的。

開門的是程家的傭人,聽到霖遙是要來打探關于程經理的事情,老傭人不停擺手:“不見不見!我們太太小姐都不見!”

“老婆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她們,麻煩你讓我見他們一面!”

“說了不見就是不見!”老婆婆很是不耐。

“如果你不讓我進去,我就呆在這裏不走了!”

“随便你!神經病!”

老婆婆罵了一句後,挪着步子慢慢走回了家門。

霖遙沒有回去,她在門口一直站着,直到天空中飄起了細雨,細雨變成大雨。

很冷很冷,可是她覺得,心裏有一種東西在支撐着她。

她不能走。

只要有一點點得到真相的可能,她都不想放棄。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全身都濕透了,面前的大鐵門緩緩打開。她先是一愣,等到反應過來後,快步走了進去。

進門後,還是剛才那個老傭人,給了她一塊很大很厚實地毛毯,讓她擦擦身子。霖藥坐了一會後,她又端來一杯姜茶讓她驅驅寒,态度與之前千差萬別。

霖遙心裏雖然覺得奇怪,但并未表現出來,神情與之前無異。

一直到喝完那杯茶,才有人來正式接待她。

來人是程經理的女兒,程若雲。

霖遙廢話不多說,把手裏的資料全部攤開來,又把自己對此事件的看法詳細地說給她聽。程若雲聽完她的話,臉上浮現出一個莫名的笑容:“你為什麽要把這些告訴我?”

霖遙呆了呆,随後苦笑:“難道程小姐不希望家父早日洗脫冤屈嗎?”

“你還沒和我說你是誰,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我怎麽相信你?”

“這些……重要嗎?”

“當然重要。”程若雲随意翻了下桌上厚厚的一疊資料,搖頭:“你身上全濕了,可是這

些紙上,一點雨水的痕跡都沒有。你把它們保護的很好。”她笑,“是為了紀凡?”

霖遙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據我所知,紀凡快要訂婚了,未婚妻,我還見過,并不是你。”

“程小姐,請你把你知道的內情告訴我。”

程若雲高昂下巴,依舊是傲慢無敵的樣子:“我?憑什麽?”

“我可以給你錢。”

程若雲哈哈大笑:“你看看我住的地方?我稀罕什麽?”

霖遙恨自己口不擇言:“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低頭,模樣謙卑。

“我什麽都不會說,因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回去吧。”程若雲站起來,轉身就走。

然而,她在轉身的剎那,聽到一聲骨骼和地板撞擊的聲響。

她驚異地回頭,看到霖遙跪倒在地板上。

“程小姐,我求你了。”霖遙的眼裏隐隐泛着淚光,但她咬唇的模樣,很倔強。

“你愛跪多久跪多久,神經病。”程若雲氣急,甩下一句話就噔噔噔跑回了樓上。

從天明到天黑,再到天明,期間那位老傭人來勸過霖遙,給她端茶送水送飯,可她不為所動,依舊那樣固執地跪着,挺直了腰板。

“沒見過這麽倔的孩子,我說你何苦呢!我們小姐打定主意的事,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霖遙擠出一個笑容:“那我也一樣。”

之前淋了雨,又許久沒有進食喝水,加之這個動作一直保持着,霖遙的體力早已透支,眼前的東西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暗,她舉起手,在眼前晃了晃,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霖遙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心髒仿佛就要跳出來。

她暈倒了。

再醒來,她已經躺在床上。

溫暖的被褥,清淡的香味,她動了動手臂,發現自己正打着點滴。正想把手背上的針拔下來,門在這時候打開了。

進來的人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的。

紀凡。

“你怎麽會在這?”

“先別說話。你身體還很虛弱,先吃點東西。”他把手裏的粥放在一旁,拿了個靠枕放到她背後,幫她坐起來。

粥勺到了嘴邊,她卻別過了頭。

紀凡苦笑:“為什麽要裝出這副樣子?霖遙,你到底打算騙我到什麽時候?”

霖遙轉過頭,再看他的眼神,瞪大了眼睛。

“你騙我!你設局騙我!”

他放下了碗和勺子,撫了撫她的發:“沒有你騙得狠。”他摟過呆滞的她,吻了吻她的額發,“霖遙,為什麽?告訴我,為什麽?”

為什麽騙了他那麽多年?

她愛他。

“我不可以。我們不可以的。”她喃喃,眼裏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們之間……隔了太多太多。從前,有季梨,現在,有齊雨。你永遠是劉紛然和紀正明的兒子,我改變不了我是他們女兒的事實。我無法原諒,而你,是無辜的。”

他搖頭:“霖遙,我和齊雨并不相愛。她有自己愛的人,我們訂婚結婚,都只是一種形式罷了。”

“紀凡,十年了。時過境遷,我們回不去了。你又何必執着于那段那麽短暫的時光?”

他聞言心涼了大半,自嘲一笑:“說到底,你還是太懦弱。霖遙,你從來不願意為我們能在一起努力一點點,從來都是我想争取。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仍是如此。”

“霖遙,你騙了我十年。你騙我你不愛我。可是我出事了,你比任何人都要着急。這麽多年的錯過,都是你欠我的。”

“我會再找你的。我們彼此冷靜一下,好好想想吧。”

那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在未來的很多天,霖遙都沒有再見過紀凡,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了一個許久未接的電話。

☆、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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