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命案

等方行衣沖到前廳時候,已然是亂哄哄一片了,無數的人圍在二樓,夾道堵着水洩不通,吵吵嚷嚷,說什麽的都有,一時什麽鬧鬼了、中邪了……唧唧喳喳,看好戲的人擠了個滿滿登登。

靠着二樓欄杆的幾名穿着一款一式的淺紫長袍的女郎此刻盡是小臉煞白。方行衣注意到那是水玉宮的幾名女弟子,那最中間被衆人圍着的是現在當家宮主水兮兮的最得意的弟子水若淼。

水若淼似受了極大的委屈,又似被驚吓地失了神智,一張嬌弱無比的俏臉似雨打梨花一般教人垂憐,旁邊她的幾名師姐妹正在不停的安慰着她。

“五師妹,莫要傷心了,都過去了,那登徒子是罪有應得。”那其中一名年紀略長,一副和氣模樣的女子是沈素素,水玉宮的大弟子。

聽沈素素此言,又有一名明眸皓齒,豔麗非常的女子在一旁道:“五師妹的一手水落玉珠使得出神入化,就連師父她老人家都誇贊不已,那個纨绔我看連六師妹都能輕輕松松的打贏他,怎麽五師妹就忘了身上的功夫了呢?”蘇這女子話語裏面半含譏諷半含疑惑,還透着一股詭異的酸氣。先不說水若淼只哭個不停,話都說不清楚,倒是一旁一個身量瘦小,紮雙環髻的少女紅了紅臉:“三師姐,許是五師姐一時被驚住了,沒反應過來也是的。”

原來這話裏帶刺的是水玉宮的三弟子蘇明玉,出身大家,難怪一股子飛揚跋扈之氣,她見那六師妹話裏有維護水若淼的的意思,立刻杏眼圓瞪,柳眉倒豎,道:“你是個呆子,莫被人當了賣了還幫着別人數銀子。”

這話就是直白地傻子都能瞧出蘇明玉和水若淼不對付,水若淼抽抽搭搭,終于理清了氣息,“三師姐,是我學藝不精,師姐就算要教導,也……”說着又哭了兩聲,又委屈萬分地道:“我一個女兒家,見到這種事情早已經亂了方寸,哪裏還想得起來争鬥,平日裏也是衆位師姐師妹讓着我罷,乍沖出個男人來,我早已經駭得六神無主了,我又不似三師姐這般有膽魄的人,就算登徒子近身,也能不慌不忙的……”

争辯了幾句,又紅了眼眶,那晶瑩的淚水,早已經似斷線的珠子一般了,委實地滿臉的傷心。

蘇明玉譏諷地一笑:“五師妹倒是慣會嬌嬌弱弱的,不想也伶牙俐齒起來了。”

水若淼本扶着欄杆捏着帕子抹淚,聽她這麽說,一時又氣又急,連連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就算因為師父将蟬翼劍送了我,三師姐不服氣也不必這般說人,難道我被人污蔑……咳咳……辯駁幾句都使不得了麽……咳咳……”

說着,早已是如風中落葉一般搖搖欲墜,哭得似個淚人兒一般了。

任是誰都覺得蘇明玉委實有些欺人,這般當時衆人刻薄師妹,着實不像個樣子,一旁的人早已經豎着耳朵聽這兩人你來我往的,這時紛紛指責起蘇明玉起來。

蘇明玉氣得直喘粗氣,恨恨地道:“瞧瞧,你倒是慣會利用人……”

“好了!三師妹,少說一句!”沈素素着實看不下去了,喝了一聲,倒現出幾分大師姐的嚴厲。蘇明玉這才讪讪的住口。

方行衣聽得她們争吵不耐煩,走廊又被人堵得密不透風,只聞得裏面鬧哄哄,正發愁間。

突然聽見方于望的聲音,“二哥,來這裏。”方于望當着別人的面都喚她“二哥”,也是方行衣行走江湖時為了男裝方便,這下也無人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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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三的聲音輕輕遠遠,似從頭頂傳來,方行衣略一擡眉,便知道他又抄了房頂的近道,遂左右看看,瞧見了衆人皆往出事的二樓右側走道擠,倒沒人走左邊。

便輕輕巧巧的從人群晃出來,一閃身邊拐進了左側的走廊。

恰巧剛掠身的時候,就瞧見岑亦同假姑娘往樓梯上走,也沒多想,自顧進了走廊,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便掀起一扇窗,擡腳一躍,便上了房頂。

岑亦分明看見了角落一片淺藍的布袍衣角一閃,便知道那是方行衣了,果然上了回廊,略略留心了左側的走廊,看見一扇還未關嚴實的窗子被風撲打地發出“撲撲”的聲音。搖搖頭嘴角帶出一絲溫柔的淺笑,随即往衆人擠得嚴實的地方走去。

方老三自小仗着身量輕,練就了一身的好輕功,慣會上房頂,此刻他正笑盈盈地蹲在房頂的一旁,一手掀着一片屋瓦,一手對着方行衣揮揮,邊笑邊指指下面。

這裏倒是個絕好的看熱鬧的場所,下面的動靜一覽無餘,方行衣不禁想起鬥寶會之時,方老三也是這樣蹲在梁上的,将下面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不禁有些思量。

方于望很機靈,有時候還機靈地有些過頭,只要他要賣的關子,不到關鍵時刻是不說出來的,就算是幾十斤的大鏟子都撬不開他的嘴。要是真找他打聽什麽事情,只怕費的腦子還不如自己去想。

方行衣想到這裏,對着方老三那嬉皮笑臉的樣子眯眯眼,便如一陣風一樣掠到他身旁,沒有發出哪怕一絲的聲音,任是誰都不會想到房頂還蹲着兩個人。

方行衣探探頭,朝着方于望掀開的一片瓦片的屋頂小洞向裏面看去,不想直直地抽了一口冷氣,下面的場景莫說是那個嬌嬌柔柔的水若淼看了是一臉的驚怖之色,就連膽大的方行衣都覺得毛骨悚然。

彙賢居的天字丙號上房內此刻簡直就如同一片修羅場,當當中中躺着一個死鬼,死得凄厲萬分,一身上好的錦緞衣服上布滿的斑駁的血點,就連旁邊的桌椅板凳都是亂濺的血花,一張若是活着的時候看着還算俊俏的臉此刻簡直像是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活鬼,眼球都凸出了好大一截,好像是死不瞑目,還像是臨死前的那一刻見到了什麽最可怕的場景。那一截紅舌頭還半耷拉在嘴巴旁,張大的嘴裏面現在還突突地湧出更多血,死者身下的一張厚羊毛地毯上的一汪血池似乎還在不斷的擴大。

最恐怖的還不是死者本身而是他的頭頂一側,豎着一株極大極高極豔麗奪目的血紅九尺紅珊瑚樹,方行衣瞧着那株紅珊瑚樹同白日在鬥寶會上看的分明是一樣的,不知道為什麽生生瞧出詭異可怖的感覺來,那滿樹的紅光映照的滿室皆是,把那些到處噴灑的血跡更加映出十二分的紅的來。

那株珊瑚樹分明被阿羅教人扔了,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

雖是數九寒冬,但那濃重的血腥味仍然透過小小洞口透了出來,方于望不禁不舒服地皺皺眉毛:“這吳六雖然不地道了些,也不至于枉死成這幅慘象。”

房內的死者正是吳六,想想白日在滿月堂的時候,他還活生生的同自己沒話找話,這麽一會兒工夫,就成了一具慘死的屍體,方行衣也覺得不太舒服,不過好奇心,還有一股隐隐詭異的念頭使她依舊不眨眼地盯着下方。

因為此刻房內除了死了的吳六,便只有那個一臉陰郁之色的司徒玉,他怎麽會在這裏,還用手沾沾血跡,放在鼻子下面聞聞。

門口無數擠着看熱鬧的腦袋,都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力士攔住了。

卻聽到幾聲吵嚷争執,大意不過是為什麽司徒玉可以進去他們不能進去之類的。

吵得實在不太像話了,司徒玉終于站了起來,他的面上又泛起了那謙和的神态,對着門外衆人道:“諸位,吳六爺死得蹊跷,在下正巧經過此處,目睹了經過,已派人去報了知府,不過是想守住現場,保留好線索,以免吳六爺枉死,得罪之處,望請海涵。”

門外早有人嚷了起來,“你一人在裏面,誰知道你想做些什麽,你說你瞧見了經過,指不定是那下手之人,想要抹了證據也說不定。”

司徒玉面色突微微變了變,霎時又是那副春風拂面的形容:“馮镖頭說得不錯,倒是在下欠了考慮,既如此,不如再進來幾人,一同互相做個見證。”

方行衣心思一動,倒覺得這司徒玉果然是個人物,這洛陽城誰不買他的面子,這樣當衆被馮大芒下了臉,竟然還笑得出來,倒同岑亦是個天生一對的虛僞家。

說曹操曹操到,忽地一陣清風明月般的聲音在走廊響起:“不知衆位可否略讓一讓道,在下略同勘驗之術,許能幫地死者說上一二。”

那聲音似乎天生就帶着安撫人心的魔力,霎時焦躁的衆人似乎被清風一拂,滿身的火氣和煩操都下去了不少,自動的在走道上讓出了一條道,卻見岑亦如行雲流水一般地走了過來。

守着門口的那兩個力士方才扔出去了好幾個人,此刻卻有些猶豫地看着司徒玉。

司徒玉的面上不着痕跡的閃過一絲嫉恨之色,卻馬上有禮地道:“若如此,那便太好了,請岑莊主進來。”

方行衣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突然有些擔憂地看着岑亦。

這好裝模作樣的人此刻竟似根本為察覺司徒玉面上那絲不妥的神色,對着門口那兩名力士有禮的一笑,然後難得有些面色凝重地地踏進這命案現場,倒教方行衣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擔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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