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脅迫

夜色中,風雪連天,幾騎快馬從洛陽城西早已荒廢了多年的廢園而出,輕盈地似随風的影子,飛快地朝着蒼茫的群山而去。

方行衣閉着眼睛,躺在廢屋四處漏風的床榻之上,身下鋪的是岑亦的大氅,柔軟的紫貂皮隔絕了寒冷,面上是有些不安焦躁的神态,似乎在睡夢中,都無法得到安寧。

“公子說,等天亮開了城門就送方二、二姑娘回彙賢居。何劍,你帶着兩人去外面守着,小四,張望,你們兩人去四處轉轉。”這是杜仲的聲音,似乎對方行衣的稱呼讓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迅速地分配衆人司職。被點到名的幾人便陸續出了房門。

“杜二哥,公子只帶了三個人,會不會吃虧?”房間裏只剩下三人,一人無不擔憂地道。

杜仲篤定:“公子什麽事情沒有見過,不會有事的。”

“就是!”另一人似乎也在笑話那人有些杞人憂天,笑道:“就連海龍王的水牢都沒有困住公子,天底下能教公子皺一皺眉頭的東西還真沒有。”

“咯吱——”一聲響,緊接着幾聲有節奏的“撲——撲——撲——”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幾人的說話,那單調地撞擊聲夾雜着風聲,房間裏廢舊的帳幔紛紛飛揚,篝火的影子在牆上不斷的舞動,似腰肢款款百轉千回的媚人妖姬,又似無數凄厲鬼影掠過牆壁,給這樣寒冷的雪夜平添了一絲詭異的氣息,杜仲幾人紛紛面面相觑起來。

那兩人迅速地拔出劍,劍光映着火光,一絲白影劃過方行衣的眉間,她的睫毛幾不可見地顫動了一下。

杜仲一轉頭,看見随着風撲來撲去的舊窗扇,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四處看看,又關上窗,沉聲道:“是風吹開了窗子,都不要說話了,小心守着二姑娘。”

兩人斂了神色點點頭。

突然一聲破門聲,本放松下來的氣氛突然又凝重起來,“呯——呯——”兩聲刀劍出鞘,卻是出去巡查的小四和張望,小四面色凝重地道:“杜二哥,有人向着此處而來。”

杜仲急問:“是什麽人?有多少人?”

小四面色更加沉重,“有四五十號人,皆穿着夜行衣,分了三個方向而來,功夫不俗,我們只有八個人,還要照顧二姑娘,恐怕不是對手。”

杜仲馬上做出了決定:“小四,張望,還有你們兩個,帶着二姑娘走,我和何劍他們攔一攔人。”

“不必。”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拍着杜仲的肩膀,饒是杜仲膽大,也不禁唬了一跳,卻看見一臉如雪般蒼白的方行衣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眼睛卻看着門外,閃着一抹淩厲之色,一甩笛刃,寒光凜冽,“出去會一會!”

“姑、姑娘,你的身體……”杜仲不無擔憂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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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她邊說邊猛地推開房門,風呼嘯而來,猛地揚起滿頭青絲,又緩緩垂下,似一聲沉沉嘆息緩緩而落。

門外的一處小小的庭院,遍植紅梅,如萬點血色浸潤冬夜。何劍同另外兩人持劍,一身戒備地掃視地同幽靈一般突然出現的一群人。

“你們是誰的人?”方行衣緩緩開口,聲音中透着少年的清脆,不管遠近,任何人都能清清楚楚地聽清她的話。

沒有人回答。

“若是不報姓名,死了,也只能做個無名的冤鬼。”她話裏的淩冽之意畢現。

站得一株紅梅之下的一名環眼漢子眼睛猛地一縮,方行衣一側目,便看清了此人握刀的方式甚為獨特,別人都是手心向內,他卻是手心沖外,反手執刀。

便朗聲道:“屠一刀,原來你躲在這兒,你說,若是我提了你的頭去楚州江家,江老爺子的十萬賞金還不是輕松落入囊中?”

屠一刀三年前奸殺了江家的江四姑娘,江老爺子懸賞十萬金要他的人頭,他東躲西藏,沒想到會在這裏出現。

方行衣點出了屠一刀的身份,又一一掠過其他人,對這些人的身份已經了然于胸,不知道是誰,會專門收留江湖上這些蛇蟲鼠蟻為他所用,心中一絲不敢放松。

屠一刀眼神一暗,手中的刀在鞘中發出隐隐的撞擊聲。

突然有人嗡聲道:“方姑娘,我等此來,是奉家主之命請姑娘做客,并不為為難姑娘。”

“既然是請我做客,那麽你家主姓甚名誰?”方行衣面沉如夜,看清出言之人中氣之足,虎背熊腰。

那漢子道:“姑娘去了便知曉。”

“如果我不去呢?”方行衣一聲冷笑,突然迎面飛來一點淩厲地綠光,她猛地側頭,那點綠光便穩穩地紮入身後的門框之上,卻是一枚塗毒的飛镖,釘在門木之中,尾部搖晃不止,嗡嗡有聲。

杜仲大喝:“是誰!”岑家衆人皆護在她身前。

而那漢子猛地變色,怒喝一聲,突然轉身,一揚臂,他身後三步之外的一人突然倒地不起,瞬間斃命,衆人齊齊變色,一時看向那漢子,一時看向那死鬼。

“無膽鼠類,死不足惜。”那漢子幹脆摘除蒙面巾,露出一張滿布絡腮胡的黑臉,對着方行衣拱手:“方姑娘,在下木青,方才之事非出我意,亦非某家主之意,還請姑娘明斷。”

方行衣立在臺階之外,見着電光火石間,已然情勢大變,那漢子自稱木青,看此人出手迅雷不及,功夫定然不俗,應也是江湖成名之人,木青之名,方行衣卻從無聽過,那麽,這便是化名。

遂冷笑:“藏頭露尾之徒,亦敢做作!”

木青面露激憤之色,片刻,又滿面羞憤,“姑娘說的是,只是我乃是不仁不義之徒,愧對親朋,無奈只得隐姓埋名,并不為欺瞞姑娘。

方才之事木青定當給姑娘一個交代!但家主所托之事,某務必要辦成,姑娘請——”

方行衣見他目光坦蕩,功夫不俗,亦言語懇切,卻為人奴仆,不由暗暗嘆息,卻又道:“可笑!你怎知我會随你而去?”

木青看着渾身緊張的杜仲等人,大聲道:“實不相瞞,方姑娘功夫高強,某不敢托大,且知不是姑娘對手。只是姑娘也看到了,我們一共來了四十五人,死了一個,也還有四十四人,雖不及岑莊主手下本事,卻也不是能輕松打發之人,要不然此地今夜血流成河,要不然姑娘同幾位毫無無損地同我們走。”

好一張利嘴!他句句示弱,卻句句逼迫,大不了魚死網破,方行衣雖看出來那些人并不是全服他管,卻也不是他們幾人能夠占上風的。看着屠一刀那蠢蠢欲動的大刀,方行衣略一沉吟,道:“好,我們同你去!”

“二姑娘,不可!此去危機重重,姑娘不可以身犯險。”杜仲趕緊阻止。

方行衣搖頭,小聲道:“我們不是對手,你設法給岑家的影衛發信號,我們随他們走一遭。”

杜仲堅持:“姑娘,等下叫小四和張望護送你走,我們攔住他們。”

方行衣道:“你不必擔心,他既然這樣說了,必定他家主有所圖謀,我且去探一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方行衣下了臺階,面不改色地看着木青,“走吧!”

木青面露欽佩之色,抱拳一禮,“請——”

風揚雪飛,方老三趴在房頂一動不動,看着下面的方行衣随着那一夥人走遠了,急道:“文七哥,阿姊會不會有事?咱們下去把她搶回來。”

文七面色凝重,搖頭道:“不會,行衣不會魯莽行事。”

又回頭小聲道:“跟上去,有事回報!”

兩片影子便悄無聲息地飄了上去,不遠不近地跟在那些人的後面。

“為什麽阿姊他們會在這裏?岑大哥呢?”方老三有些焦急。

文七沉吟:“我猜,這些人是為岑亦而來,行衣被他們做了籌碼。”

方老三一聽就跳了起來:“那怎麽能讓她去!她這人嘴巴又臭,脾氣還爛,還不識好歹,要是和人吵起來,被人一刀宰了怎麽辦?”

文七聽罷一個爆栗打在他頭上:“有你這麽當弟弟的嗎,這麽咒她!”随後又鄭重道:“你放心,我不要讓她有事的。”

方老三被他打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恍覺文七的話語鄭重其事,不似往常那副吊兒郎當的摸樣,不禁又驚又奇,趕緊蹲下身,對着文七打量又打量:“文七哥,你該不會喜歡上我阿姊了吧?”

文七大咳一聲,臉上浮起一層可疑的紅暈:“你都說了她嘴巴又臭,脾氣還爛,還不識好歹,我怎麽會喜歡她?”

天色昏黑,方老三看不見文七的表情,聽他這麽說,也贊同地撓撓頭:“也是,我要是你,也不會喜歡阿姊這樣的兇婆娘,不知道岑大哥看上她哪點……”

還不等他嘟囔完,文七止住他的話語,突然皺眉看向院子一直瘦弱的影子,那個身影又幹又瘦,和一只常年吃不飽的猴子一般,身手卻異常的靈活,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趴在地上又聞又看,尋着那群人的腳印而去。

方老三不禁呆住了:“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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