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龍脈
岑亦不确定地搖頭,道:“那個聚寶盆,或者真有些秘密在其中……”
風助火勢,欲燒欲旺,沖天的火焰融化了四周的積雪,雪水彙成涓涓細流,向四處擴散流淌,方行衣覺得自己的臉被熱氣烤的滾燙,眼睛酸澀一片。
她道:“更楮曾言及一本古書,名為《開天錄》,書中記有古有開天辟地之事,道地皇曾造萬世之源,內藏有混沌石,開天斧,帝王策以傳後世。又有《中洲異聞錄》中言及有密鑰可開啓此地,得上古至寶,可君臨天下……”
方行衣的話語聲越來越小,她猛地擡頭看向岑亦,岑亦的眼中是半是迷惑半是探究,她又喃喃道:“書中道密鑰為天地人精華之物,地之精華為土金煉化萬年,叩之聞亘古長聲;人之精華為地母之髓,人間生命之源;天之精華乃是碧落長空混沌之初至清至純的一縷清氣。此三物存于昆侖西王母隐化之地,千萬年已過,不知尚存否……?”
她揉着眉心,又道:“不過是一段秘聞,且作茶餘飯後的談資,只是更楮後又道,此地并非虛妄,正是後世傳說的中洲龍脈之地。”
岑亦訝然。
方行衣繼續道:“或者此事太過離奇,并無人追溯,只是,這憑空出現的聚寶盆,又究竟從何而來?昨日,司徒玉殺梁國舅奪聚寶盆,那泥盆在我看來不過一鄉間土物般不顯眼,但輕叩盆身,其聲渾厚似鐘鳴,琅琅似玉磬。其材質非金非銀非土非石,世間竟無一物與之相仿!我只想到沙漠之中出産的一種辛金,其質至堅,其性至純,亦可粹取化金水中的本金,若是有何物能稱為萬年之金,只怕唯有此物才不枉。”
岑亦點頭,長嘆:“蒼天閣處昆侖山,也許此三物在十七年前的內讧中流落中原,只是我們現在猜測聚寶盆便是地之精華,那麽另外兩物又是什麽?”
方行衣靈光乍現,她急道:“柳相思給你的血琥珀!”
岑亦恍然,将手中的鐵匣遞于她,方行衣接過,打開盒蓋,流趟的似血的光澤映紅了她的眼睛,她緩緩道:“範大曾說血玉鳳凰唯有人死後三天,七魂六魄散盡之後,胸口殘有餘溫不冷,以異術相導才能回魂。若是此物能解盡疫毒,治天下蒼生不死,此為生命之源,便半點不虛。”
方行衣凝眉,又道:“柳相思又為何将此物給你?”
岑亦搖頭,道:“現在這一切都不過猜測。”
“不錯。”方行衣點頭,“現在不過是猜測,謎底,還需探查。”
她說完,便掠身向着無名莊的方向而去。
忽地,一陣熟悉的熱痛又一次的襲來,她猛地站住,靠在一株青松之下,大口地喘着氣。岑亦猛地扣住她手腕上的脈門,一手貼在她後背,真氣游走在掌中,緩緩地疏導着她體內的亂息,過一時,他才皺眉問道:“行衣,中毒之後,像這般的驟痛,你一共發了幾次?”
方行衣垂目,調理着呼吸,等到終于順暢了之後,才道:“不知規律,這是第九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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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亦猛地渾身一震,手指輕顫,面上升起前所未有的焦慮,眉宇間是深深的痛惜。
方行衣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她突然擡頭,“你知道我中了什麽毒?”
岑亦捏拳,擊打在一旁的樹幹之上,樹幹震動不已,驚落滿天的白雪,他卻并不回答。
“告訴我。”方行衣看着他,語氣不容置疑。
岑亦嘆息,垂下手,目中含着無限的憂慮,卻又似無法收斂這樣的情緒,一時,唯有深深閉目。
方行衣凄涼道:“岑亦,告訴我,我總該知道,自己會幾時喪命吧!”
岑亦扶着她的肩,終于開口道:“你中的毒,名為相思……毒發十次,絕情絕愛。”
方行衣霎地後退一步,面色蒼白,“什麽意思?”
岑亦避開她的目光,嘴角隐含着痛苦,“行衣,你會活着。”
方行衣忽的苦笑:“我明白了,這是懲罰,懲罰我曾經的不自量力。”她看着岑亦,眼神忽地變得肅穆,“我知道了,我會活着的,活着長長久久,比任何人都要長命,我們走吧。”
她匆匆向前掠起,猶如落荒而逃。
岑亦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升起袅袅的苦澀,忽的有一種絕然的悲怆,仿佛這樣的背影,永遠都不會回頭,他猛然大恸,似追着一場飄渺的夢境一般,追着她的背影而去。
飄零的雪,凋落的花,無邊的氤氲濕氣,一地的碎瓊亂玉。
無名半躺在高臺之上,白巾下掩着不知情緒的盲目,他輕輕轉動着指尖上的兔毫茶盅,聞着十二月的雪茶香氣。
宋綠音坐在兩人身後,煮茶,分茶,茶香袅袅。
司徒玉在一旁立着,背手看向窗外,一片海棠林盡在眼底,“太子可有成竹在胸?”他問道。
無名唇角勾笑:“自然,可是司徒不放心?”
司徒玉微笑道:“不敢,屬下只是擔心,岑亦與方行衣二人。”
無名手指輕敲,道:“不足為慮,難道司徒自認比不上玉面公子?”
司徒玉含笑着道:“屬下還是有些自知之明。”
無名霎時大笑,“那麽,孤要你何用?”
司徒玉揚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太子志同道合,此便勝上岑亦無數。”
無名撫掌而笑:“好好好!不虧是玄龍使後人。”
司徒玉笑容一斂,微皺眉目,便是沉默。
無名側顏,面對着司徒玉,道:“你父親貪功急利,死不足惜!你若是想回蒼天閣,最好不要重蹈覆轍,讓孤失望。”
司徒玉深深地呼氣,答了聲“是”!
無名又淺笑着道:“孤不曾追究你投靠齊王,你是不是認為孤這十七年已然如日薄西山,再無翻身之日?”
司徒玉道:“昔日太子将屬下從東華山颠救下,從此屬下的性命便是太子的,屬下……從不敢有二心。投身齊王,也是為效忠太子,齊王貪財好色,難成大器。”
無名一抹譏笑一閃而逝,道:“你能這麽想,最好。”
他又道:“那個泥盆,你找回來了?”
司徒玉垂首,話語中一絲沮喪:“是……”
無名失笑:“可有給你變出了金子?”
司徒玉搖頭,“屬下鬼迷心竅。”
無名挑眉,道:“蒼天閣有九重密室,其中珍寶無數,財富驚人,如今在誰的手中?”
司徒玉擡頭,道:“屬下已離開十七年,蒼天閣情形,并不知道。”
無名道:“孤現在需要錢,真金白銀,不是那什麽聚寶盆,孤能讓你回昆侖山,代價是九重密室中的所有寶物!”
司徒玉蒼白了神色,半響,才道:“屬下為太子馬首是瞻!”
無名這才滿意道:“很好,你下去吧,等到半月之後,你便上路。”
司徒玉應諾退下。
宋綠音癡癡地看着飄袅的熱氣,目無焦距,聞言也只是皺一皺眉,面目滿是悲色。
“你很不開心。”無名道。
宋綠音點頭,回道:“是。”
“那麽收起你的不開心,後山的閑松居被燒了,姜百草落入了那二人手中。”
宋綠音擡眼,看了一眼無名,他的面上是一絲隐忍的不滿和憤怒,宋綠音微微有些譏諷道:“方行衣的命不是在主人的手中嗎?”
無名忽地出手,他手中的那盞茶盅以不容躲閃之勢飛向宋綠音的額頭,宋綠音不躲不閃,茶盅觸及而碎,碎片落入滾燙的茶水之中,濺起一片淺碧的茶湯,宋綠音只微微皺眉,似在惋惜那爐新點的香茶,卻并不去理會自己額頭上流下的血痕。
無名道:“女人而已,女人啊女人,都是一樣的愚蠢,毫無作用,我讓她死她便活不成,你最好收起你條女人的舌頭。”
宋綠音充滿可憐的神色看着他,又用着自責的語氣道:“我錯了,我好懊悔,當初為什麽不讓姐姐走。”
無名沉下臉,手指微微的捏的發白,“滾。”
宋綠音站起來道:“姐姐還昏迷着,她醒來定然後悔極了,因為你真是瘋了,她不應該只刺你一劍。”臨在轉身的那一刻,她又道:“讓暖暖去看她,要不然,連唯一一個真心待你的人,都會恨上你。”
無名渾身一震,他緩緩擡頭門緩緩道:“她休想見到暖暖。”
宋綠音切齒道:“你會後悔的!”
“滾!”無名并不想與她繼續說話,宋綠音的話,似一把把的尖刀利刃,已經将他刺得遍體鱗傷。
宋綠音轉身便走,出了門,顧不得擦去臉上觸目驚心的血痕,淚水便似水一般流淌而下。
她盲目地行走在海棠林中,落花滿頭,淚流滿面。
“綠音,行衣她現在在哪裏?”
宋綠音募得擡頭,看見是一臉焦慮的文七,她定定地看着他。
“你怎麽了!”文七看見她的面龐,眼淚和着淚水,凄厲地似一抹孤魂厲鬼。
宋綠音掏出巾帕,将面龐擦了擦,搖搖頭道:“沒事。”
她的額頭血水不停的沁出,文七看得直皺眉,趕緊将她拉到一旁的回廊,在美人靠旁坐下,接過她的巾帕,細心地拂拭,又從懷中取出一瓶金瘡藥,小心地撒在上面,最後細心地包紮了一下。
宋綠音就這麽呆呆地坐着,等下文七停下動作,她才道:“謝謝。”
“沒什麽,你到底怎麽了?”文七嘆口氣,看着她。
宋綠音搖頭:“沒什麽……方二姑娘,她,她昨夜出了點事,現在已經安全了,你不必擔心。”
“什麽!”文七驟然大驚,他急急追問:“是不是……他?”猛地揮拳打向廊柱,“可恨!”
宋綠音看着他失态的摸樣,微微嘆息道:“你很喜歡她?”
文七一時語塞,過了許久,才道:“是。”
宋綠音問道:“有多喜歡?”
文七道:“可一生相随。”
宋綠音搖頭,同情地道:“你注定要失望。”
文七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我知道。”
“你仍不後悔?”
文七溫柔地淡淡一笑:“若是我連愛都不能,那麽我現在就回後悔。”
宋綠音惆悵地道:“文七,你不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可能停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