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今天也有爛桃花
作者:修竹何覓
文案:
寧姽婳其人,是個網紅。
雖然她是個古人,但她确實是個網紅,而且是個粉絲衆多的網紅。她的粉絲自稱“婳筆”,甚至專門開了寧姽婳的“微博”,按想象中的樣子定期更新,甚至還會有畫手繪制的“自拍”。
因為《玄女将軍傳》的播出,近期滿網都是“我提起寧小将軍的一米六長刀就沖了過去”、“這部劇女主也太蘇了都快趕上寧姽婳了”、“你憋多想了你以為你是寧姽婳嗎”,熱度極其驚人。
……
寧姽婳無語地看完了這篇将她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文章,默默扶額。
別這樣……至少最開始的時候,她只是個想安安分分過日子的閨閣小姐啊。
內容标簽: 天作之合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寧姽婳 ┃ 配角:寧家一大堆,桃花一大堆,皇室一大堆 ┃ 其它:桃花朵朵開,一朵更比一朵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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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爛桃花
正值元宵佳節,京城自是花燈遍布、人流攢動。與往年的元宵燈會相比,今年似乎格外隆重了些。官府特意派人在附近擺了不少花草,雖不是甚麽名貴品種,看着也足夠喜人。經了一個寒冷異常的冬季,人們好些日子沒看見除了梅花以外的花草了。倒也不是沒有存了別樣心思的人,只是周圍官府的人盯得嚴,他們也只得罷了那番心思。
官府費了那麽些心思從南方移來這麽多花草,自然不只是為了這個乍寒換暖的元宵佳節的。數日前,骠騎大将軍寧靖河率大軍大破北豿,迫使北豿臣服大魏。今日,正是寧将軍班師回朝的日子。
要說當朝骠騎大将軍、陳國公寧靖河,京中哪怕垂髫小兒都可滔滔不絕個三天三夜。此人十五歲即承陳國公爵位,随當朝天子讨伐晉王叛亂,一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為大魏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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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五年,關內戰事正酣,北豿突然發難,舉全國之力攻打大魏邊軍。聖上當機立斷,冊封陳國公為天下兵馬副元帥,令其出征北豿。結果不言而喻,陳國公大破北豿。只是關內到底未定,聖上随後便将陳國公調回身邊,北豿得以茍延殘喘。直至永昌十七年,也就是去年夏日,聖上見國力大有回複,而北豿愈發嚣張,這才令陳國公再次出征。
然而此刻,本該喜氣洋洋的寧府卻是一片混亂。寧府主母邱氏揪着手帕,憋着眼淚,嚴厲喝到:“好你個奴才,連主子都能看丢,還要你有何用?!”
偏生在這時,寧老太太徑自走了進來。進了門,她看也不看邱氏,從跪着的丫鬟旁邊走過,徑自揀了主座坐了,冷哼了一聲,道:“河兒回來當日,婳兒就不見了影子,你這當家主母是怎麽當的!”
邱氏一時失言。她知婆婆一向看不慣她,偏生此時夫君又不在身邊。她只得忍了滿心酸楚擔憂,暗暗瞪了眼一邊低頭不言的妾室金氏,柔聲道:“母親莫要擔心,婳兒向來是有分寸的。此時與其慌亂,不如趕緊找回婳兒,莫要讓夫君剛下沙場便又擔了婳兒的心。”
老太太道:“我自是明白的。只是你着人尋了半日了,也不見婳兒的影子,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得吓。”
邱氏只得道:“媳婦明白。”
原來那寧府子嗣凋零,陳國公膝下只有二女一子。長女娉婷及獨子禹明乃妾室金氏所出,只有次女姽婳乃嫡出。寧姽婳出生之時邱氏難産,幾近母女雙亡,幸而最後聖上派來禦醫,才救了母女二人一命。經此變故,邱氏再難有孕,夫妻二人幾乎将姽婳寵上了天。寧靖河專情于邱氏,不願納妾,只在母親脅迫下偶爾去往金氏房中。金氏誕下禹明之後,寧靖河再不肯踏入金氏房中。也因此,寧老太太看這母女二人都不十分順眼,成日惦記着扶金氏為正室,也好叫寧府有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不順眼歸不順眼,到底是自己嫡親的孫女兒,老太太還是站起身,走到那跪地的丫鬟面前,厲聲問道:“你這丫頭,最後一次見到小姐是在什麽時候?”
邱氏略帶尴尬地立在婆婆身後。該問的她都問過了,但老太太對她總是不那麽放心。她只得對貼身丫鬟語兮使了個眼色。語兮會意,立刻悄悄離了蔓草閣,奔去安排人尋找二小姐了。
卻說寧姽婳。她本只是拖了丫鬟偷溜出了府,一心只想早些見着父親。卻不想,走出門沒幾步,丫鬟正替她買着零嘴,她便被人捂住口鼻并眼睛、箍住雙手抱走了。
寧姽婳心中一驚,下意識試圖掙脫。然而她掙了一下便察覺出,截了她的人力氣奇大無比,單憑她是無法掙開的。她索性也不再浪費力氣,安靜地等待機會。那人似乎上了樓梯,而後将她抱進一個什麽地方,用腳關了門,便彎腰将她放下了。
那人抱她的姿勢怪異無比,竟是在她身後用雙手穿過她腋窩抱起。寧姽婳方才八歲,身量較小,抱起來并不費力。只是這個姿勢實在難受得緊,寧姽婳一路憋了一肚子的火。
男人抱了她不知走了多遠,寧姽婳只覺着仿佛走了幾個時辰。雙足輔一沾地,寧姽婳立即回身躍起,用全力一踢,正中男人裆部。那人低呼出聲,寧姽婳立即後退幾步,這才看清,那人竟是個生得極其好看的年輕男子。而她所處的居室也富麗非常,并非尋常家庭可有。
“你是何人,為何截我?”她沉聲問道,腦中片刻便飛過數種猜想。對面那男子捂着裆部,訝然擡頭,竟是笑出了聲:“卻是有趣,不愧是我瞧上的女子。”
寧姽婳蹙眉道:“你是何人?莫要誤會了,我如今不過八歲而已。”
男子笑道:“那又如何?我便是看上你了。看你的模樣,約莫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女兒吧。你且安心在我這裏住上一宿,明日我便去提親。”
寧姽婳:“……戀童癖?”
男子奇道:“那是何物?”
寧姽婳見他也沒有直接動手的心思,便自顧自揀了個椅子坐下,問道:“你到底是何人?”說話間,她忍不住揉了揉手臂。剛剛這人實在是弄疼她了。
男子欣然道:“也是,你也該知道未來的夫君名諱。在下簡弘亦,簡嶺簡光祿大夫家的嫡出長子。不知姑娘是?”
寧姽婳:“呵。”
此人倒真是臉大。光祿大夫不過從二品而已,在一品二品遍地走的京城也算不得什麽。她冷了臉,道:“那你便聽好了,你可知今日,京城四處張燈結彩,迎接的卻是甚麽人物?”
簡弘亦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當今陳國公、骠騎大将軍寧大人。”
寧姽婳挑眉:“本姑娘姓寧。”
至于閨名,本就是極少宣于外人的物事,她憑甚告訴他。
簡弘亦面色微微一變,而後笑道:“姑娘莫要調笑。家父與寧大人還算有些交情。寧府如今只有兩位小姐,卻不知姑娘是哪一位呢?”
寧姽婳冷着小臉,一言不發。簡弘亦以為她被戳破,羞于開口。見她如雪的面容染了嫣紅,整個人愈發嬌豔,他不由伸手,欲觸碰那冰雕雪琢一般毫無瑕疵的臉兒。寧姽婳向後一避,冷了臉道:“簡公子請自重!”
簡弘亦笑道:“姑娘怕些個甚麽,弘亦好歹也是光祿大夫之子,還算有些家教,不會亵渎小姐。只是弘亦實在好奇,姑娘究竟是哪家人氏?”
寧姽婳指了指他身後:“我已告知于你,你若不信,問他便是。”
簡弘亦面色微變。他轉身,只見一布衣壯漢拔劍對他,持劍之手穩如泰山、分毫不動。壯漢沉聲問道:“二小姐,小的來遲,還請二小姐責罰。”
寧姽婳懶懶道:“算不得來遲,倒是來得正好。我定禀報父親,多賞你些銀兩。”
壯漢道:“多謝二小姐。還請小姐示下,不知此人當如何處置?”
寧姽婳道:“到底是光祿大夫之子,其父又與爹爹私交尚可。直接送去簡府,教簡大夫教育一番也就罷了。”
壯漢訝異道:“小姐,這樣便夠了?”
寧姽婳挑眉:“不然呢?教這個纨绔壞了簡大夫與爹爹的情誼?”
壯漢低頭,道:“小姐說的是。”而後便合手成掌,将那簡弘亦擊暈過去。
寧姽婳環顧四周,道:“此處卻是甚麽地方?倒不像是哪家深閨宅院。”
壯漢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啓齒:“禀告大小姐,此處是……一家妓/院。”
寧姽婳臉一黑,道:“我反悔了,你且先将這登徒子好生‘教育’一番,再丢回簡府好好說道說道。爹爹若是怪罪下來,萬事有我擔着。”
開玩笑?!
妓/院?!
還好她爹有權有勢還派了保镖,否則她不就要嫁給一個渣男了嗎?!還是一個流連煙花之地的戀·童·癖!
……不過,穿越八年以來第一次見着這種地方,居然還有些小激動。
她推了門,走下樓梯,壯漢扛了簡弘亦跟在後頭。原來這裏有一處可以通向妓/院的後院,難怪她上來時沒聽到什麽異樣的聲響。她看了看,後院那邊的路複雜得很。因着今日是元宵佳節的緣故,妓/院的人并不多。她轉身,跟了侍衛從後院出了妓/院。剛繞出後巷,她便見着了她的奶娘徐嬷嬷。
“哎呀我的小姐,你怎麽跑到這腌臜地界來了!”徐嬷嬷連忙捉了她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一頓瞧,見自家小姐嬌豔齊整如初,這才松了口氣。她轉頭,沖那侍衛道:“今日多虧了你,小姐才沒出事。只是不知,小姐到底遇着了什麽?”
寧姽婳大略說了說此番遭遇,徐嬷嬷聽得直咬牙。她忿忿道:“那個登徒子,不過是個光祿大夫家的公子,竟敢如此輕薄我家小姐。等我禀明了老爺夫人,看他簡府有何話好說!”
寧姽婳道:“不知爹爹到了何處?”
徐嬷嬷道:“老爺依然入宮面聖,老夫人和夫人沒敢将此事告予他知道,免得老爺心內焦急,禦前失儀。”
寧姽婳松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期間求意見時,不少小夥伴勸我改掉女主名字,畢竟“姽婳”(讀作“鬼話”233,記住沒?大概就是女子體态娴靜美好的意思)二字确實太過生僻了。我初中第一次看見它時也很驚訝,這個詞實在有點怪異。不過後來總是忍不住回味,總覺得別有韻味,慢慢就有了“一定要寫一位這個名字角色”的執念……于是最後沒有改。
姽婳這個角色會傾注很多我對“大女主”的設想。她會是一個很美很強大的人,會有很多男子傾心于她——或因劇情、或因她本人。但傲骨嶙峋如她最終不會靠任何一個男子的愛情達成自己的成功。而她最後所選擇的人,會是個想幫她都無從下手、但确實配得上她的男子。
以上。感謝大家能看下去。在看的小夥伴留個言吧QAQ單機會讓修竹寫不下去的。
☆、兩朵爛桃花
面聖歸來,陳國公已是酩酊大醉。邱氏囑咐丫鬟去廚房要了醒酒湯,伺候丈夫吃了,再扶他睡下,而後披了件鬥篷,便輕手輕腳出了門。她教丫鬟語兮照料老爺,折身去了女兒的閨房。
卻說那寧姽婳,被那簡弘亦挾持時還不覺得甚麽,逃脫後卻是愈想愈怕,只一個勁兒把自己裹在錦被裏,小小個人兒縮成一團。知女莫如母,邱氏掀了床帳,不由失笑,伸手戳了戳女兒露在被外的腦袋。寧姽婳全身一陣戰栗,連忙抱了被子連滾帶爬地坐起,縮在了角落。看清楚來人,她方才松了口氣,嬌聲怨道:“娘親,你真真是吓死婳兒了!”
她是個懶散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也不怕事。只是,“不怕事”往往只是死鴨子嘴硬,事後總要裹了被子抖成篩糠,自己後怕個一夜不睡方才罷休。連兩個丫鬟都不知道這事兒,也就邱氏記得真切。
邱氏笑道:“不禁娘這一吓,你今晚怕不是要睜眼到天明了。你若是嫌棄娘,我這就走便是。”
寧姽婳慌忙起身,捉了邱氏的衣角,滿面哀怨:“娘親,婳兒今日可是受了天大的驚吓,娘親竟要抛下婳兒便走嗎?”
邱氏失笑。她除了鬥篷丢在一旁,上了床,替女兒掖了掖被子,溫聲道:“娘親在這兒,婳兒安心睡下就是。是娘親不好,教你受了這番驚吓。”
八歲的女孩兒往母親懷裏拱了拱,睡意朦胧道:“不怨母親,都是婳兒的錯,婳兒以後再也不任性了……”
邱氏輕撫女兒的脊背,輕聲道:“婳兒,好夢。”
待女兒呼吸平均,邱氏輕聲下了床,裹了鬥篷,匆匆走向她的蔓草院。按丈夫的習慣,他這會兒差不多該是醒了,正是口渴要水喝的時候。她推門進了屋,寧靖河正巧坐了起來,迷迷糊糊道:“阿雪,你去了何處?”
邱氏倒了茶,遞與丈夫,道:“婳兒睡不着,我去哄一哄。”
寧靖河“唔”了一聲,接了茶一飲而盡,将頭靠在妻子身上,迷糊道:“你卻不知,此次征戰,我險些死在了沙場之上。雖說男子當戰死沙場,無須馬革裹屍,但……許是我軟弱,我終是放不下你們母女二人。”
邱氏微怔,伸手輕撫他的脊背:“說甚麽傻話。你可是大魏戰神,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你定當長命百歲。”
寧靖河抱緊邱氏,熟悉的馨香令他愈發昏昏欲睡:“只有我一人長命百歲……又有何用。”
邱氏先是一怔,而後輕笑。她将他輕輕放到床上,自己也躺到了床上去。
“好夢,夫君。”
直到第二日清晨,寧靖河方才從妻子口中知曉幼女昨日的遭遇。他強忍怒氣聽完,拔了劍轉身便要出門。邱氏忙捉了他的手,嗔道:“你怎的這般魯莽?那簡嶺怎麽也是個從二品光祿大夫,你若直接斬殺了他長子,簡嶺只消在皇上那裏參上一筆,即便是皇上有心護你,你也嘗不了好。況且,婳兒遭人調戲的事,終究不好說出去。”
寧靖河深吸一口氣,丢開劍刃,道:“依阿雪看,為夫應當如何?”
邱氏笑道:“你這骠騎将軍倒問起我這小婦人來了。說起來,倒也沒什麽難的。你着人悄悄捉了那簡弘亦,‘請’了簡大夫來府上做客,替婳兒出了這口氣也就罷了。”
寧靖河沉吟片刻,點了頭。
寧姽婳昨日吃了虧,今日雖滿心無趣,卻也不敢再溜出去玩鬧。她翻出件丫鬟衣裳換上,避開随從,溜到一處僻靜地方,躲在假山後坐了下來。好在府內識得她的人不多,這個過程還算順利。
她穿越前也不過十八歲,穿越後,心理年齡似乎也随着身體年齡年輕了不少,滿身精力只想四處瘋玩。此處亦是她無意間瞧見的。因着父親只有一妻一妾、一子二女,國公府中空曠得很,此處也已多年無人居住。雖少了人味,卻多了幾分野性之美。
可惜,如今究竟是冬季,四處一片枯黃。然而,數枝近乎焦黑的枯枝于空茫的天空延伸,曲折蜿蜒,仿佛宣紙上幾筆勾勒出的花枝,極具一種凄涼的美感。這種景色在別處是少見的,畢竟別處多有人際,沒有此處的空曠,枯枝也就少了一種空茫的韻味。
呆看了許久,寧姽婳起身拍了拍衣服,轉身想要回屋,免得徐嬷嬷和丫鬟們憂心。走出沒幾步,她便聽見了一聲輕笑。
轉頭一看,卻是一個戴了面具的男子。那男子坐在牆頭,身材颀長,面具卻是奇醜無比,黑紅夾雜,那紅色又像極了血跡,很有幾分吓人。在現代看多了恐怖片的寧姽婳自然不怕他,只是微一皺眉,道:“你是何人?”
男子似乎是笑了一聲:“呦,你這丫鬟倒是冷靜。我若說我是偷兒,你又意欲如何?”
寧姽婳皺眉,道:“你可诓不了我。哪有偷兒大白天鑽進別家宅裏的?況且國公府牆內雖無侍衛,牆外卻是戒備森嚴。你不過是府中之人裝神弄鬼罷了。”
面具男子似乎有些驚奇。他躍下牆頭,向八歲女孩兒走了兩步,道:“你這妞兒卻是有趣,雖然年齡尚幼,卻一看便是個美人坯子。加之,你這小丫鬟還有些頭腦……你不如随我走,如何?跟了我,總比在國公府做個丫鬟強些個。”
寧姽婳皺眉,怒斥道:“你這登徒子,離本姑娘遠點!”
男子笑道:“美人罵人也是美的。呦,妞兒,別跑啊,你就從了大爺我吧~”
寧姽婳已然轉身,兩條小短腿跑得飛快。她從小也有随父親鍛打筋骨,跑得還算快。然而,八歲的女孩兒怎麽也比不得二十歲的男子。男子任她跑了半晌,慢悠悠追了上來,笑道:“小妞兒,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寧姽婳一聲冷笑。若是在別處,她或許确乎無計可施。然而此地乃是國公府。用現代的話來說,此處,可是她的主場。
不過片刻,她眼尖,瞥見父親的身影,連忙叫了一聲:“爹爹!”
寧靖河正四處尋覓幼女。聽了這聲呼喚,他忙轉身,扶了女兒,問道:“婳兒,怎麽了?怎跑得這麽急?你怎的穿了這樣的衣服?”
寧姽婳一時赧然,連忙喘勻了氣,手指向身後:“父親,那人究竟卻是何人?他欺辱調戲女兒!”
寧靖河正因昨日的事而心藏怒氣,亟待尋個發洩口。見幼女再次遭遇這般腌臜之事,他擡了頭,看清來人,面色陰沉似水。男子讪讪摘了面具,跪下行禮:“見過寧将軍。”
寧靖河冷冷道:“來人,拖下去,我稍後前去審問。”
聞聲,寧将軍身後竄出幾個侍衛,三兩下制服了那男子,捆了帶走。後來,寧姽婳得知,原來此人不過是府中一介侍衛,只是天性好玩鬧,又常出入于煙花之地。見寧姽婳這等顏色,他一時走不動道,便出言調戲,卻并無此心。
寧姽婳卻毫不關心父親加諸于他的懲罰,只一個勁兒纏着父親,索要生辰禮物。
原來正月十五正是她的生辰,只是父親正好于這日入京,國公府忙于準備相關事宜,未替幼女慶祝生辰。盡管家人都與了她禮物,但她始終怏怏不樂。
聽了小女兒帶着怨氣的撒嬌,寧靖河失笑,伸手刮了她鼻子,笑道:“爹爹哪裏敢忘。戰時将息之時,爹爹在邊境覓得一塊美玉,料你定會喜愛非常。”言罷,他小心翼翼從懷裏取出個布包,輕手輕腳地展開,其中的物事便呈現在了姽婳面前。
“呀!”寧姽婳驚喜萬分。她伸手接了,而後便捧着那只玉做的精巧兔兒,看來看去,怎麽也看不夠。那塊純白美玉約有父親手掌大小,雕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大胖白兔。那兔兒頭微揚,仿佛正牢牢盯着月亮,即将歸于月中嫦娥的懷中。寧姽婳捧了它,輕吻了一下。
寧靖河笑着問道:“這個禮物,婳兒可還滿意?”
寧姽婳擡頭,雙眸亮若晨星:“很滿意!超滿意!非常滿意!”
寧靖河收了笑,在寧姽婳迷惑的眼神中緩緩道:“爹爹還有個禮物。婳兒,你随我來。”
寧姽婳微怔,卻也不問,只跟了他走。進了主廳,寧姽婳一眼便瞧見了那被摁在地上的簡弘亦,以及一旁面色鐵青的男人。
“簡大夫,”寧靖河示意她揀了椅子坐了,凜然開口,“令郎已然供認不諱,卻不知大夫有何見解?”
寧姽婳立時明白了現狀。她低了頭,滿面委屈地咬了嘴唇,嘤嘤地哭出了聲,順勢擠出了兩滴眼淚。簡嶺暗暗瞪了眼不肖子,不甘地道:“既然犬子冒犯了陳國公的千金,犬子但憑陳國公處置便是。”
寧靖河卻搖了頭:“我與簡大人往日關系尚好,不必為了此事壞了情誼。我也不過分為難令郎,只打他四十大板便是。竊以為,你我二人都不願此事為他人所知,是也不是?”
言下之意,雙方皆不可将此事說出去。
簡嶺咬牙,道:“是。”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女主是穿越到n/p文裏的……至于為什麽改掉了,是因為,編輯說,不和諧。我改成“不和諧文”,編輯依然建議修改,可以說是很絕望了。總之大家記住,女主穿越的依然是n/p文,只是沒有明寫而已。
☆、三朵爛桃花
兩度遭人調戲,寧靖河卻拒絕了老祖宗和金氏的建議,随寧姽婳四處玩鬧。就他看來,男女本就無甚差異,婳兒遭人調戲也并非她的過錯,何必因此而禁锢了她本性。
元宵過後,不幾日便是驚蟄。寧府祖上并無過這節氣的傳統,寧姽婳便也就象征性地啃了兩口梨,威逼利誘了泛菱、映葭兩個丫鬟随她溜出府。就她看來,前兩次不過是意外,總不能次次都遇見那些個登徒子。若真是,她怕不是個瑪麗蘇體質。
驚蟄時分,街上也無甚與平日相異之處。元宵時節擺出的花兒依然擺在那兒,只是已然凍得看不出原貌。她在心中嘆了氣走了兩步,折身進了首飾鋪。她尚且年幼,用不着太多,只是母親的首飾盒實在太過素淨,撐不起當家主母的模樣,使得那金姨娘總以為她軟弱可欺。可笑,若不是怕爹爹難做,又擔憂長姐和弟弟沒了娘親,金姨娘早死了一百回了!
挑了半晌,仍找不見适合母親的。要麽太素,要麽便是太俗。她搖了頭,卻見泛菱映葭兩個各捉了一只釵兒愛不釋手,一時失笑。便大手一揮,替這兩人買了。
出了這家子首飾鋪,寧姽婳折身又進了另一家。這回總算是挑着心滿意足的了,她拿了幾個簪子,一看天色,便拖了兩個戀戀不舍的丫鬟進了酒樓。她的丫鬟都是聰明的,年齡和她相差無幾。她們雖癡迷首飾鋪裏那片珠光寶氣,但到底知道分寸。點了幾個菜,也不要酒,三人随意吃了一頓,歇了會兒腳,結了賬,也就出了門。
“小姐這是要去何處?”映葭見她興致勃勃,忍不住問道。
“卻不是你告訴我的?城外那西游橋修好了,好看得緊。而且此時河上冰還未化,許多孩童在那上面嬉戲。我們也去瞧個熱鬧!”
泛菱不安道:“小姐,此番卻要出城了,若是再出之前那般的意外,奴婢可擔不起這幹系……”
寧姽婳笑道:“河邊人多,況且事不過三,我自認自己尚不至于以八歲稚齡引得那許多男子注意。”
映葭弱弱道:“可是小姐你……确實是好看……”
寧姽婳不以為然地略一揚手:“世間貌美女子無數,何必單捉着我這個八歲的女童。你們安了心便是。”
泛菱依然不安。只是見主子滿臉興奮,也只得将那不安咽回肚裏。映葭心性單純,向來是主子說一不二。見姽婳如此,她也就不再作聲,滿心興奮地等着去河邊玩耍。
三個不過十歲的女孩兒都不勝腳力,走了不幾步便嚷了腳疼。姽婳支了長她一歲的泛菱去雇馬車,自己和映葭去買點心。泛菱行事素來穩妥,很快便帶了馬車回來了。三個八九歲的女孩兒擠進馬車,叽叽喳喳笑作了一團。到了城外,泛菱打發了車夫一些銅子兒,教他在一邊等着,便和小姐一同去玩兒了。
卻說那西游橋,原是京城東游、西游、南游、北游四大景點中最美之處,可惜前些年被那叛軍糟蹋得一片狼藉。那西游橋本已損壞多年,前兩年官府才召了匠人重新修建。如今再看,那新橋用了上好木材修建而成,其上雕梁畫柱,精巧驚人。寧姽婳贊嘆不已,奔上了橋。橋下恰有人冰嬉取樂,也有人鑿了冰捉魚。三個女孩兒擊掌大笑,卻渾然不知,不遠處有雙眼睛,正凝神注視着那寧姽婳。
寧姽婳看得開心,雙眸粘在了着橋下諸人身上。泛菱恰巧內急,匆匆打了招呼便跑遠了。映葭看得入神,慢慢向另一邊移去,倒忘了跟着主子。待寧姽婳回了神,身邊已沒了、一個丫鬟。
她唯一蹙眉,四下看了看,尋了個少人而顯眼的地方站了,等兩個丫鬟來尋她。等了半日等到心焦,兩個丫鬟卻還是不見影子。寧姽婳擡頭看了,距日落已是不遠。若是爹娘見她天黑了還不歸家,怕是要急壞,她也就再不能随意出來了。如此一想,她便四處查看,尋覓她先前租賃的馬車。然而這些都是泛菱安頓的,她竟全然找不着馬車影子。
“姑娘可是在尋人?”
入耳的卻是一個好聽的男聲。寧姽婳轉身,後退兩步,福了福身,道:“确實如此。公子有何事?”
那人卻是個好看的男子,身着藍衣,舉止翩翩,頗有君子之風。那人笑道:“小生見姑娘似乎尋覓許久,心下擔憂。敢問姑娘于何處與那人失散?失散者卻是何人?”
寧姽婳略一皺眉,道:“我與我兩個丫鬟在橋上失散,不知公子……”
那人笑道:“姑娘莫要誤會。小生名喚施莫,不過一介貧寒書生爾爾。只是生就一番熱心腸,不放心姑娘如此絕色。卻孤身一人罷了。”
寧姽婳微一皺眉。原因無他,這名字,她似乎是有印象的。再一想,先前那簡弘亦……似乎也曾聽過?
這輩子未曾聽過,那恐怕便是上輩子,還未穿越時聽過了。
她記得清楚,自己是在讀了那本毫無邏輯、口味極重的NP小說後猝死的,死後便穿進了那本小說。只是進了書中後經歷也一直正常,也就沒有刻意回憶;那本書本就是閨蜜強推,她一目十行地跳着讀完的,本就記不太清。過了八年,她也就全然忘了書中內容了。
總覺着,此人似乎不可信。
偏偏看他眼神,多半也是甩不掉了,索性讓他幫個忙。她大略形容了兩個丫鬟的衣着,他幫着去找,倒是很快便尋着了焦急萬分的泛菱。泛菱再去找,很快找回了映葭。
寧姽婳松了口氣,謝了施莫,那人卻伸手捉了她衣角,笑道:“小姐,雖然有點冒昧,但小生可有這個榮幸得知您的芳名?”
映葭當機立斷,揪回寧姽婳衣角,用自己身子擋住小姐:“沒有!”
泛菱忙上前,制止了映葭的無理舉動。她攔在兩個女孩面前,笑道:“多謝你助了我們小姐,這些銀兩聊表謝意。”便将一包銀子塞入他手中。而後,折身對二人笑道:“小姐,映葭,我們馬車在那邊,這就回府罷!”
寧姽婳颔首,對施莫行了個萬福禮,轉身走開。那施莫含笑立在原地,目送她遠去,良久方才離開。
方才進了閨房,寧姽婳屏退了丫鬟,撲倒在了床上。
她終是想起來了。
這本NP文,女主是她,她倒沒敢忘。只是,她忘了一衆喜歡女主的男人們的名字。
其餘的人她早已記不清。只是,前日那個簡弘亦以及今日這個施莫,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員。那個侍衛或許也是其中一員。
寧姽婳在床上翻滾了許久,終是坐了起來,拍了拍臉,進了書房。
她記着,女主最後和好幾個男人成了親……這實在是不能忍。
她拿了幾張宣紙,細細裁成數張略大于成人手掌的紙片兒。裁了許久,她将紙片兒理好,取了一片,自己磨了墨、調了色,思索片刻,下筆,繪了一朵奇醜無比的屎黃色桃花。欣賞片刻,她換了筆,在旁用小字書道:“你且安心在我這裏住上一宿,明日我便去提親。”
極好。極為醜陋。極為符合當時她吃了某種不可描述事物一般的心情。
下一朵……
她沉吟了片刻,換了張紙片兒,調了色,落筆。
卻是一種說不出顏色的詭異顏色,依舊是奇醜無比的形狀。一旁附字道:“呦,妞兒,你就從了大爺我吧~”
再一朵,藍色。稍稍好看了些,卻依然極為醜陋。附字:“小姐,雖然有點冒昧,但小生可有這個榮幸得知您的芳名?”
寧姽婳丢了筆,注視着這幾朵桃花,長出一口氣。
她決定了。
這輩子無論怎的,也不要嫁人了。
她雖未記住那些情節,但她記得,原本的女主所遇到的男子皆是衣冠禽獸,不過貪戀她的美色及地位而已。女主也是愚蠢,竟信了他們,最後似乎……毀了國公府?
寧姽婳皺眉。
若想一生不嫁,也有着不小的難度。如今雖世風開放,但女子不出嫁還是要遭人閑話的。不過,如今她不過八歲,距及笄尚有七年,有的是時間準備。只消她自己有了權錢之勢,她還不是想做甚麽便做甚麽,無須顧忌旁人。
只是……雖是架空時代,但終究是古代。她究竟要怎麽謀求錢權?
除非皇上封她個甚麽還算高的爵位,否則她根本無法有權;至于錢,她又毫無商業頭腦……
“小姐?夫人喚您去用晚膳了。”
映葭的聲音魚門外響起。寧姽婳應了一聲,把她叫進了門,理好儀表,方才出了門,直奔主院。
☆、四朵爛桃花
驚蟄已過去了許久。不幾日便是二月初九,正是寧府庶出的大小姐十二歲生辰。那大小姐閨名娉婷,生得一副好皮相,端的是膚如凝脂、眸如繁星、唇不點自紅。陳國公雖最愛幼女姽婳,卻也不忘了妾室所出這一子一女,平日也是愛護有加。那寧娉婷也是懂事,平日對弟弟妹妹寵愛無比,頗有大家風範。
說來也巧,二月初八之時,也是天公作美,一個冬日只是冷、卻不見雪的老天爺飄飄揚揚灑下一場大雪來。第二日,那寧娉婷急急忙忙推門一看,滿目雪白,真真是美不勝收。
“姐姐,你怎的着了裏衣便出來了?若是着了涼,今日的梅花花會便不好辦了。”一旁走出一人,皺眉解了身上鬥篷,踮腳與她裹了,嗔道,“還不快些回屋換了衣裳。”
寧娉婷轉頭看那姽婳。許是憂心奪了姐姐風頭,她着了一身淺粉襦裙,稍顯素淨又不失優雅,也不折損了國公府大小姐的名頭。偏生她天生便是一副美人坯子,再素的打扮也是漂亮得緊。寧娉婷打量了妹妹半晌,笑道:“婳兒出落得愈發漂亮了。如今就已堪稱傾城之姿,待你長成,也不知是怎樣的美人。”
寧姽婳笑了一笑,便伸手将寧娉婷推進了屋,嚷道:“姐姐莫要再調侃妹妹了,快些更衣!”
不過須臾,寧娉婷便推開了房門,帶了丫鬟走向主院。終是今日主角兒,她打扮得頗為隆重,衣着華麗、滿頭珠翠,妝容亦是精致非常,襯得她格外嬌俏可愛。終究剛滿十二歲,雖再過三年便可出嫁,如今也只是個眉目稚嫩的小女孩兒。
寧姽婳已不再門外。道上的雪已被下仆掃淨。她彎腰,自路邊捉了雪,揉弄了半晌,方在丫鬟的催促下慢悠悠起了身,去與父親行禮。
一應流程不必一一言表。待一應女眷入了梅花林,本與長姐一同招待賓客的寧姽婳便找了個空當,縮去了一邊兒。
“小姐,”泛菱遞與她一包偷偷摸出來的點心,“就這麽逃了,大小姐會不會怪罪?”
寧姽婳咬了口點心,随手給泛菱映葭各撚了一塊兒塞到嘴裏:“我也不過八歲而已,幫不上甚麽忙。長姐加上金姨娘兩個人也就夠了,我卻去湊什麽熱鬧。況且,姐姐素來寵我,真出了事兒也會替我頂過去的。”
映葭嚼了點心,舔了唇,道:“吃了點心卻有些渴,小姐可要茶水?”
寧姽婳連吃幾個點心,也有些膩了,便道:“你去拿便是,替我與泛菱也帶些過來。”
過了片刻,映葭還未回來,一個男孩兒卻從梅林闖到了她面前。寧姽婳微怔,見這男孩不過八九歲年紀,心下有些擔憂,便道:“這位小公子可是與家人走失了?”
男孩兒擡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