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4)
婳更衣,心中猶然後怕不已,不由道:“小姐,還好你反應快,否則小少爺今日恐怕……那書童是甚麽人,居然帶了刀進入祠堂,還、還專挑小少爺下手……”
寧姽婳面上波瀾不驚,實則早已一身冷汗。她急急忙忙更了衣,抱了手爐取暖,心有餘悸:“我看見他身上有銀光……雖與銀制之物在陽光下反射的光芒相近,我卻是見多了刀的。那刀是把好刀,光也不同……還好明兒無事。快,我們去看看明兒,他必然吓壞了!”
果然。寧禹明一見她,便伸手要她抱,嗚嗚咽咽地謝謝姐姐。寧姽婳有些好笑,口中道:“男孩子家家的,哪有這麽愛哭的。”手上動作卻輕柔無比,心中更是慶幸不已。金氏立在一邊,也是後怕不已,口中不住地道謝。寧姽婳知她真心疼愛兒子,安慰了弟弟片刻,便讓她帶弟弟回去。終究是受了驚,還是回去歇歇好。
見禹明離開,幾個堂姐妹湊了過來。她們也是慶幸不已,這個誇她反應快,那個心疼年幼的禹明,更有脾氣火爆的恨不得把那個書童挫骨揚灰。與她們說了片刻,寧姽婳總算真正定了心神,重新笑了開來。見此,姐妹幾個暗暗松了口氣,轉開了話題。
有寧靖業和寧靖河在,衆人心中有底。不過片刻,祠堂中又是一片和樂。因此,也無人知曉……
祠堂不遠處,少年饒有興致地玩弄着匕首,道:“那個寧二小姐果然膽略過人。”
身旁筆直矗立的男子沉默片刻,道:“殿下,我們該走了。”
那“殿下”擦拭着匕首,笑道:“在這魏國待了這麽久,也确實該走了。只是……烏陌爾,你說你我二人,究竟能否得到這寧姽婳呢?”
烏陌爾沉默片刻,道:“殿下,您若當真傾心于她,亦可求魏國皇帝和親。”
“可我就是……不想對那老匹夫折腰啊。”“殿下”起身,将匕首收起,笑道,“走罷,烏陌爾。”
“一個女人而已。你我二人,誰能搶到算誰的。”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我在據說很漲收鞭腿榜只漲了七個收,雖然我的完結V到現在也沒掙到多少錢,但我還有每章都按爪和學業繁忙偶爾來圍觀的小天使們QWQ為了你們,我也要把這本書寫完!
這兩天懈怠了一下,存稿停在了32。竹子要繼續努力惹!另外,隔壁的衍生綜穿《綜穿之它是第三者》也在連載,更新速度比這本慢(因為沒有存稿),無聊可以去看看~
☆、七片花瓣
事關自己子女,吃罷年夜飯,寧靖河很快便得知了那書童身份。原來那書童竟是簡嶺妾室之子,也即簡弘亦的庶出弟弟。當年那簡弘亦設計女兒、用心險惡,寧靖河怒不可遏,稍稍使了些雖不可明說、卻也無可厚非的手段,挖了簡家不少黑料。聖上震怒,将那簡嶺一家老小流放南疆。然而不料,簡嶺這個不受寵的庶出兒子,竟尋機留了下來,并成了寧家子弟的書童。
既是簡家的兒子,刺殺寧禹明的原因也就昭然若是。聽罷下屬傳來的審訊結果,寧靖河面色鐵青。他沉聲道:“薄虎有甚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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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屬道:“薄大人讓屬下轉告将軍,此事必不會損害二小姐名聲。”
寧靖河冷笑道:“看來,他是審出什麽了。那小子果然知曉簡弘亦陷害我女兒的事。薄虎是不會亂說,卻一定會告知他那個兒子。薄府可亂得很,人多口雜,誰知道會傳出什麽來。”
下屬遲疑道:“那屬下……”
寧靖河沉吟片刻,起身道:“那薄虎素來多嘴多舌,卻還算知道點分寸。你回去告訴他一聲,懾于我名聲,他自然不敢說出去。此事涉及簡家,他必然要上報。到時,我尋機敲打他一番,也就夠了。”
下屬點了頭,忍不住道:“這京中諸事當真混亂沒趣,屬下竟有些想念邊關了。”
寧靖河并不應聲,只略一揚手。下屬退下後,他徑自轉身,入了內室,緩緩長出一口氣。
邊關……
再過兩年,甚至不到兩年,他便是再不情願……
“夫君?”
邱氏走進內室,恰好看見丈夫陰郁的面色,有些遲疑地喚了一聲。寧靖河回神,見是妻子,面色漸漸舒緩。他溫聲道:“明兒如何了?”
邱氏輕笑着道:“金氏帶他去玩兒了。明兒性子本就略顯軟弱,這一吓便哭了半晌,還是婳兒把他勸好的。好在他喜歡今晚的菜式,吃了片刻便被婳兒逗樂了。”
提及最寵愛的女兒,寧靖河笑出了聲:“果然是婳兒。”
邱氏面色微變。遲疑片刻,她道:“你當真不願告訴我……你到底要帶婳兒去哪兒?”
寧靖河面色微沉,搖頭道:“阿雪,你只管信我就是。”
邱氏欲言又止。寧靖河輕輕搖了搖頭,道:“你不必太拘着婳兒……她終究不是尋常女子。”
邱氏嘆道:“只是婳兒轉過年便十三了,你可有中意的人家?依妾身看,如今京中男子怕是沒有不鐘情婳兒的。只是妾身看來看去,竟沒有一個入眼的。”
寧靖河低笑,不予置評。寧娉婷那門親是邱氏定的,她也因此自責不已。如今為婳兒挑選夫婿,她自然是慎之又慎。他心中苦澀,面上卻愈發柔和,換着花樣哄得妻子開懷而笑。如此,他方才開口:“阿雪不必憂心婳兒的親事,為夫心中有數,定不會委屈了婳兒。”
邱氏微怔,而後一笑:“好。”
這個年過得也是熱鬧無比。寧姽婳心中有事,過完元宵的生辰便悄悄出了府。
“您居然真的單刀赴會了,寧二小姐。”
寧姽婳挑眉:“否則?我不一人前來,莫非還要教我父親與我一隊(古軍隊編制,五十人)兵士?”
樓宿笑道:“只是在下未曾想到,二小姐竟真的對我毫無防備。”
寧姽婳冷笑道:“毫無防備?”她伸手扯開褙子,昂然道:“我又不蠢,怎會當真毫無防備便來見你這不明不白之人?”
原來她竟藏了數柄寒光凜凜的刀劍出府。這衆多刀劍少說也有數十斤,她一個十三歲少女竟毫無艱澀之感。樓宿衷心感嘆道:“果然将門虎女。近五年不見,我本已為二小姐愈發傾城的容顏所撼,不料小姐武功竟也大進。”
寧姽婳懶于與他虛以委蛇。她也不避諱,松開扯着褙子的手,當了他面取下一根銀簪,放入茶水中。見銀簪并無異狀,她方才淺啜一口茶水,道:“閣下有話直說便是。那夜之後,你杳無音訊五年,我父親也查了五年,竟毫無所得。不知樓公子究竟意欲何為?”
提及“毫無所得”,樓宿眸色轉深:“小姐誤會了,我确實對小姐樣貌贊嘆不已。我樓宿行走各地多年,甚麽人未曾見過,卻從未見過……”他似笑非笑地注視着寧姽婳:“能美過我的人。”
寧姽婳輕哼一聲,道:“你究竟意欲何為?”
樓宿笑吟吟道:“不過是多年未見、邀請二小姐一敘罷了,二小姐不必緊張。”
寧姽婳輕啧了一聲,擡眸看他:“你再繞下去,我便真的走了。”
樓宿滿面苦惱地揉揉額頭,道:“既然如此,樓某直說便是。若我消息無誤,寧将軍打算攜您一同出京?”
寧姽婳面不改色:“我都未曾聽過,你從何處聽來的?”
樓宿笑道:“看來是樓某消息有誤了。樓某還以為,寧将軍犯了什麽事,要拖家帶口地避禍呢。”
寧姽婳道:“哦?說來聽聽。”
她也并非起了興致。她雖不知父親目的,卻也确信他決非為避禍而帶她遠行。今日應邀前來果然是錯了。
樓宿笑而不語。寧姽婳瞥了他一眼,低了頭,細細欣賞手中的茶具。屋中一時寂靜無言,她也不急,安靜地等待對方開口。偏偏對方也鐵了心,自顧自埋頭吃茶,一副拒不合作的模樣。
寧姽婳眸色微暗,放下茶盞,取了帕子,拭去了唇角茶水。那樓宿眸光一閃,正待她開口,卻見寧姽婳從懷中取了針線,對着帕子比了半天,而後竟開始繡桃花。他按捺着性子等了半天,眼看着她手指翩飛,終于忍耐不住,開口嘆道:“寧二小姐,這還是樓某第一次比定力輸與旁人。”
寧姽婳心中暗暗發笑,随口道:“那你先前的對手當真是夠弱的。”
樓宿嘆道:“我也希望如此,可惜不是。”
寧姽婳手下動作不停,悠悠然道:“你心中急切,自然贏不過毫不在意你言語的我。說罷,你準備了何等言語來挑撥我與我父親?”
樓宿笑出了聲:“原來二小姐已經猜到了,看來樓某今日是多此一舉了。”
寧姽婳手中針線翩飛:“我父親雖告知我他‘毫無所得’,我卻能猜到,他必然查到了什麽。五年不見,恐怕不是你不想見我,而是根本無法踏入京城半步罷?那末今日,你又是如何進的京?”
樓宿輕撫額頭,低笑出聲:“果然瞞不住二小姐。我今日進京,也是孤注一擲。進京前,我已知今日必将失敗,卻仍想試上一試。不料,二小姐竟比我所料想的還要聰慧。”
寧姽婳繡完最後一針,咬斷線頭,頭也不擡地道:“你若聰明,便該真正孤注一擲,我一進門便直接挾持了我。”
樓宿笑容一滞:“二小姐真是……您明知我此番進京根本帶不進幾個人,樓某又手無縛雞之力,根本贏不過您。”
寧姽婳輕嘆:“我不知你究竟為何人,也無意探知。我今日前來,也不過是勸你一句——莫要因一己私欲,毀了天下人安寧。”
樓宿面色微變。
寧姽婳确實不知他身份,但她确信,父親的敵人必然不是什麽好人。堪與父親為敵者,無非是些亂臣賊子。至于之前那個簡家……如若不是他們确實在晉王叛亂中背後插了當今聖上一刀,父親也不會下死手。
至于父親為何留了這樓宿五年……或許是找不着把柄,或許是留着一鍋端,誰知道呢。
寧姽婳輕嘆一聲,收起針線并帕子,道:“我不知你究竟是何身份,我也懶于理會你究竟意欲何為。只一句,你若與聖上為敵,便是與陳國公為敵,也就是與我為敵。”
頓了頓,她露出一個微笑:“我知你今日意圖。佯作劫持了我,誘我父親前來,而後尋機刺殺?然而,你們拼盡全力帶進京城的人恐怕連我都困不住,又遑論我父親。”她起身,本一片平靜的雙眸緩緩染上極淡的笑意:“我奉勸你,不要垂死掙紮了。聖上仁慈,不會傷你們性命。與其繼續這般躲躲藏藏,向皇上投誠、換個太平日子,豈不更好?”
樓宿搖頭一笑:“果然瞞不過姽婳小姐。只是……二小姐不知,無論如何,皇帝都饒不了我們的。“
寧姽婳微一皺眉,不再停留,徑自向外走去。
“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
“告辭,樓宿。”
樓宿沉默。直至那道淺灰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他方才緩緩移回視線,低聲喚道:“阿甲。”
一個黑衣男子無聲無息地從暗處走出,單膝下跪:“屬下在。”
“都撤出來了嗎?”
男子沉默了片刻,道:“帶進京城的五個人,逃出了兩個。”
樓宿合眸,緩緩長出了一口氣:“果然低估了寧靖河。”
“主上為何不直接截了那寧姽婳?寧靖河如此寵愛她,或許……”
樓宿低笑:“你以為我沒想過?只是意料之外,五年不見,寧姽婳武功精進至此。截走她并不容易,傷了她更是麻煩。她太過警覺,連下藥都無從下手。如今我們又身在京城,着實不占優勢。”
阿甲遲疑道:“換而言之,我們……無功而返?”
樓宿緩慢地點了點頭:“不僅如此……趁寧靖河還沒動手,通知監視國公府的人盡數撤出。”
“他們恐怕……早就被發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龜速漲收……可能這本節奏真的太慢了?
在寫30~40劇情爆炸這一部分,然而……真的好難寫……
順便一提,我自己寫的時候留了個沒啥用的小标題,1-10序章,11-20初顯鋒芒,21-30波瀾驟起,31-40驚濤駭浪。換而言之,我在寫一個小高/潮,一個要了命的難寫的小、高、潮。
☆、八片花瓣
寧姽婳自覺自己終究是個女兒身,将一切告知父親後,她便回了房,毫不關心此事前因後果。就算知道了也是徒增煩惱,身為女子,她終究是幫不上忙的。與其關心這,倒不如好好準備數日後的離京。
離京的日子已然定了。清明祭禮結束,他們便打理行裝,第二日清晨離京。寧姽婳問過了父親,只說帶些随身用品即可,其餘他自會教人準備妥當,再多的便不肯說。寧姽婳摸不着頭腦,索性也不再問。待她将泛菱映葭塞進包裹的東西取了出來,她不由笑出了聲:“準備這許多首飾作甚?”
泛菱咬着唇紅了眼不說話,映葭微微偏過頭,委委屈屈地道:“老爺不許我二人跟了去也就罷了,連首飾都不讓小姐帶。雖不知您要去哪裏,不帶首飾總是叫人笑話的。我們替您藏起來,不叫老爺發現就是了。”
寧姽婳一時失笑。她将首飾放回首飾盒,笑道:“我知你二人舍不得我,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爹爹這般囑咐自然有他的用意,你們聽從便是了。離開幾個月便了,不必擔心。正好,你們去府中四處瞅瞅有沒有中意的男子,泛菱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紀了。”
泛菱臉一紅,嗔道:“小姐又在說胡話了……當真不帶首飾?那帶哪幾套衣物?”她開了衣櫃,口中嘟囔:“去年冬天格外的冷,如今都正月底了還冷得很,也不知到時會不會暖和些……小姐,這身衣裳帶不帶?”
寧姽婳哭笑不得:“泛菱急什麽,清明還早,那幾身我還要穿呢。”
按住了丫鬟,寧姽婳拿了刀,徑自步入萱草院,一招一式細細操練。正滿身大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婳兒,試試這個。”
兩根細長物件破空而來。寧姽婳微怔,伸手接住,随手揮舞兩下,道:“爹爹,你何時來的?”
寧靖河抛來的竟是對鋼鞭。鞭乃十八般武器之一,有軟硬之分。軟鞭為皮革所制,硬鞭則由金屬制成。只是二者皆是無刃之兵,只可靠蠻力取勝,輕易傷不得對手性命。正因此,寧姽婳初習武時,寧靖河替她挑了軟鞭,免得她下手沒個分寸,誤傷人命。不過後來,在寧靖焰的悉心教導之下,寧姽婳也算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了。
見父親不答,之時含笑點了頭,寧姽婳也不再問,持鞭操練起來。然而于她而言,鋼鞭着實太過沉重,使起來綿軟無力,毫無氣勢、更無威力。不出幾招,寧姽婳已然支撐不住,丢了雙鞭大口喘氣。
寧靖河輕嘆:“到底是女孩子,氣力有限……也罷,試試這個。”
這次,他抛來的卻是柄長刀。寧姽婳眼眸一亮,接了長刀,正待開口,便聽父親輕笑一聲,道:“婳兒果然還是喜歡使刀?”
寧姽婳笑道:“刀劈起來爽快,婳兒喜歡。”
寧靖河颔首,轉身離開。寧姽婳微怔,看看他背影,又瞧瞧手中長刀,一時竟不知是否該繼續。
思考片刻,她拾起兩根鋼鞭,連長刀一同放回落兵臺,心下稍有些悵然。
十八般武器,有些定要在馬背上方能顯出風采,譬如長刀、戟。可惜,身為女子,她怕是永遠不會有縱馬馳騁之日了。
萱草院房屋極其寬敞,寧府又專為二小姐練武做了改造。寧姽婳發了會兒呆,拿了弓箭,随手一射,正中靶心。
她棄了長弓,心中莫名氣悶。索性拔了刀舞了套刀法,方才稍稍舒心了些,轉去側室梳洗不提。
一轉眼,便是寒食節了。按說這日不該生火,奈何泛菱揉了眼推門一看,不由驚訝出聲,轉身喚來映葭。映葭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立刻便清醒了,道:“我說昨夜怎的這般冷,原來竟是下雪了!快為小姐備個暖爐去,莫教她着了涼。”
泛菱拉住她,猶豫道:“可今日是寒食節,不該生煙火……”
映葭皺了眉,道:“看這勢頭,後日雪多半也化不掉……”
泛菱眼睛一亮:“小姐是不是不用走了?”
映葭搖頭:“老爺早早便向皇上告了假,輕易不會反悔。況且小姐期待了這許多天了,我倒寧願她能去成。”
說話間,寧姽婳已是醒了。她抱了被子,在裏間喚兩個丫鬟的名字。泛菱忙去打了昨日剩的熱水,細細替她梳洗。映葭則找了厚衣服出來給她裹上,順便換了床更厚的棉被。
寧姽婳并不怕冷,只是這天冷得邪乎。昨日還豔陽高照,晚上卻下了雪。此刻雪還未停,府內早有仆從掃雪,寧姽婳正待前去蔓草院請安,便見邱氏身邊的小丫鬟泳兮踏雪而來。泛菱連忙将她迎進屋、遞上熱茶。泳兮臉凍得通紅,她跺去腳底的雪、搓了半天手方才說出話來:“二、二小姐,夫人說,今日雪大,二小姐不必請安,蔓草院稍後便将早膳送來。老爺說,今日天冷得過分,寧府今年就不過寒食節了,正常生火就是。”、
寧姽婳微訝:“不過寒食節,族長是否會不悅?”
泳兮笑了下,揉了揉紅紅的鼻子,道:“族長昨日便懷疑要下雪,早早打發人通知了族內。說是如果今日冷得厲害,寒食就不過了。便是老祖宗們看見兒孫為個寒食節病倒一大片,也是不開心的。”
寧姽婳一笑:“好。泳兮,你歇會兒再回去,先暖暖身子。對了,你可用過早膳了?”
泳兮點頭,訴苦道:“我們吃的是昨夜留的點心,冰冰涼涼的根本吃不下。吃了以後,更覺得冷了。”
寧姽婳笑道:“正好,方才泛菱映葭也和我抱怨呢。待會兒早膳送來了,你在這兒吃些點心再走。”
泳兮吃了一驚,倏地站起身,忙道:“二小姐折煞奴婢了,這、這……”
泛菱笑着按下她,道:“不必客氣,待會兒和送菜的人說一聲就是了。”
不過片刻,蔓草院的小厮便提了食盒過來,行了禮後一一擺好。他笑道:“二小姐慢用。另外夫人說,澧蘭院服侍的人少,等小姐用完,小人直接将碗筷帶回蔓草院清洗便是,也好少些麻煩。”
寧姽婳看了眼泳兮,笑着道:“你不必等了,我要留泳兮聊會兒天,待會兒直接讓她帶回去便是。你替我和娘親說聲,泳兮過會兒就回去。”
小厮也冷得很,想在澧蘭院多待會兒,暖暖身子。聞言,他多少有些不情願,然而泳兮的怕冷在蔓草院也是出了名的。他看了眼露出歉意笑容的泳兮,無奈一笑,道:“那就麻煩泳兮了,小人告辭。”
菜式很豐盛。為了禦寒,确實該多吃些。四個小姑娘圍了一桌,笑鬧着吃了起來。泳兮本還有些拘謹,漸漸也就放開了。三個丫鬟已多少吃了點東西,腹中不饑不渴,只求口熱食禦寒。如此,桌上的菜剛好夠四人食用。一掃而空後,泳兮收了碗筷,正想離開,映葭塞給了她一個小暖爐。
“這……”
寧姽婳笑道:“拿着便是,我這兒不缺這種小物件。”
目送那個略顯瘦弱的身影遠去,泛菱托腮,道:“小姐,若不是知曉您和夫人關系好,我真要懷疑您是不是刻意拉攏這個泳兮了。”
寧姽婳失笑:“哪有這麽光明正大拉攏人的?況且,你們不也很同情她的嗎?”
二人沉默。
片刻之後,映葭嘆了口氣:“每次看到她,便覺着自己真是好命。雖生于貧寒之家,卻到底平平安安地長大了;不得已賣身為奴後,還遇上了小姐這個主子……”
寧姽婳嘆了口氣:“待你們有了心儀的男子,我便替你們銷了奴籍,給你們豐厚的嫁妝,讓你們風風光光地嫁人,再不為奴。”
“那不就再也見不到小姐了嗎?”映葭連忙搖頭,“奴籍不奴籍只是一個名頭罷了,奴婢倒覺得這樣挺好,不必改。”
泛菱只是嘆氣,卻不說話。
三歲被拐,六歲進了青樓,險些被人虐待致死……若不是邱氏無意間見着了衣不蔽體、拼命奔跑的她,或許,世上早已沒有泳兮這個人。
如今雖已堪稱盛世,卻總少不了黑暗。
憶及那次幫助父親解決的人牙子團夥,寧姽婳不由暗暗嘆息。
她潛伏于那些被拐的姑娘中多日,也算是親身體會到了其中的殘忍乃至泯滅人性。一日三餐極其簡陋,動辄便是打罵、弓雖女幹,那些姑娘都面帶菜色、眼神空洞。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按捺住拔刀而起的念頭。幸好一路食物還算充足,他們并未以人肉充饑。否則,寧姽婳拼死也要與他們鬥上一鬥。